標點資治通鑑說明


資治通鑑是我國著名的古典編年史。作者司馬光(一〇一九—一〇八六年)和他的重要助手劉恕、劉攽、范祖禹等人根據大量的史料,通鑑採用資料,除正史以外,所採雜史多至二百二十二種。〕花了十九年的時間,才把從戰國到五代(公元前四〇三—公元九五九年)這段錯綜複雜的歷史編寫成年經事緯的巨著。

通鑑一向爲歷史學者所推崇,有很多人摹倣它,寫成同樣體裁的編年史;它在祖國的歷史編纂學上曾起過巨大的影響。固然由於時代局限,這部古典歷史著作已不能滿足我們現在的要求,但司馬光等人畢竟在收集史料、考訂事實、編排年月以及文字的剪裁、潤色等方面下過一番工夫,它仍然是祖國文化遺產裏的重要典籍,因此有必要把它標點重印出來,以供學習歷史的人們做參考。

通鑑自從宋朝以來,有很多刻本。這次標點排印的是根據淸胡克家翻刻的元刊胡注本。〔因原刊本已不易購得,只好用胡刻本來代替。〕原因是:這個本子有元朝著名學者胡三省的注文,對於閱讀通鑑有很大的幫助;它把司馬光的考異散注在正文之下而不單獨刊行,閱讀起來也比較方便。而且章鈺曾根據胡刻本校過宋、明各本,並參考了以前人校過的宋、元、明本記錄,寫成胡刻通鑑正文校宋記,現在我們根據同一刻本標點排印,便於把章鈺的校記擇要附注在正文之下,這樣,宋、元、明各本的長處就彙集在一起了。

標點之外,我們也增添了一些校注以及其他方面的加工,茲分述如下。

一、標點、分段

除破折號(——)、曳引號( )和疑嘆號(?!)以外,其餘一般現在通用的標點符號,在標點這部書時都使用了。有些用法,需要在這裏說明。

(一)人名標號

凡諡號、尊號,不論名詞長短,一律加標號,如「太祖高皇帝」、「文惠皇后」、「從天生大突厥天下賢聖元子伊利居盧設莫何沙鉢略可汗」。

非眞實姓名而習慣上已用作一人私名者,加標號,如「圯上老人」、「甪里先生」、「赤松子」、「南郭先生」。

爵名如「齊王」、「魏公」、「淮陰侯」、「新沓伯」、「貢符子」、「奉春君」之類,在爵銜之上有的冠以地名,有的冠以封號,爲求統一起見,一律於爵銜之旁加標號。惟如「魏主燾」、「燕主儁」之類,因「主」字爲泛稱,故不加標號。

有的人名和官名,習慣上往往連在一起稱呼,則作爲一個名詞,連同官名加標號,如「師尙父」、「王子比干」、「司馬穰苴」等是。也有在人名之上加封爵的,則分別在封爵與名字之旁加標號,如「屈侯鮒」、「嵬王訶」等是。

(二)地名標號

凡地名,不論所指區域大小,一律加標號,如「中華」、「浙江」、「山南道行臺」、「廣通渠」、「臨春閣」、「南內」。

「河」如果專指「黃河」,「江」如果專指「長江」,也加上標號,一般泛稱江河,則不加標號。

凡民族專名,同地名一樣的加標號;但有時民族專用名詞變爲普通名詞,則不加標號。如「胡」專指匈奴,「蕃」專指吐蕃,加標號;一般泛稱的胡番,不加標號。

(三)代名標號

朝代名有時加次序、方位及統治者的姓氏以示區別於其他同名的朝代,則連同所添之字加標號,如「前漢」、「後漢」、「西晉」、「東晉」、「曹魏」、「拓跋魏」、「李唐」、「後唐」、「南唐」。

(四)書名標號

凡簡稱的書名,如「五代志」、〔指隋書中的某一志。〕舊傳」,〔指舊唐書中的某列傳。〕仍加書名標號;簡稱書的作者及其所作之書,如「班」、〔指班固漢書。〕「班」,〔指漢書中的某一志。〕則加人名標號及書名標號。

歌舞名詞,加書名標號,如「五夏:昭夏皇夏誠夏需夏肆夏。二舞:二舞。」

(五)引號

凡比較特殊的事物加引號,如「楊素造大艦,名曰『五牙』,上起樓五層,容戰士八百人;次曰『黃龍』,置兵百人。」

一般人常說的成語也加引號,如「文士元萬頃等常於北門候進止,時人謂之『北門學士』。」

通鑑正文及考異引書,均加引號;胡三省注引書,一般不加引號。

「臣光曰」、「漢纪曰」、「班固曰」等議論按語,低兩格排,不加引號;論中引文,則加用引號。

(六)分段

原書一卷中每年提行,一年中依事分段,各空一格。現將年份獨立成一行,頂格排印。年下紀事,每段一律提行,首行低兩格排印,加標「1」「2」「3」「4」等號碼,藉以保存原來分段面目。至每事細爲分段,則不標號碼,表示是此次標點者所加。但胡刻分段,間有應空格而不空格,也有不應空格而誤空格處,現在都糾正過來。

二、選錄章鈺胡刻通鑑正文校宋記作注

章鈺以胡刻通鑑爲底本,曾校勘過宋刊本通鑑九種,〔章鈺稱爲十二行本,甲、乙十五行本、十四行本,甲、乙十六行本,甲、乙十一行本,傳校北宋本。〕參校過明刊本通鑑一種,〔卽孔天胤本,章鈺簡稱爲孔本。〕並參閱張敦仁資治通鑑刊本識誤、張瑛資治通鑑校勘記〔章鈺以張校、通齋校代表以上二書。〕及熊羅宿胡刻資治通鑑校字記等書,寫成胡刻通鑑正文校宋記三十卷,校出胡刻通鑑中的很多錯處;據章鈺統計,胡刻「二百九十四卷中,脫、誤、衍、倒四者,蓋在萬字以上,內脫文五千二百餘字,關係史實爲尤大。」

我們把章鈺書中的重要校勘都收入本書做注文(用新五號鉛字排印,加一「章」字,並用括號〔〕括出,以示注文爲此次所加,非胡刻原有),如卷一,頁二五,周安王八年「齊伐魯,取最」句下,章鈺根據宋、明刊本、張敦仁識誤及張瑛校勘記諸書校出有「韓救魯」三字,因在「最」字下括注:

章:十二行本「最」下有「韓救魯」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 ——這是校出脫漏的例子。

卷一八三,頁五八九四,隋煬帝大業十二年十月,「李密……亡去,抵其妹夫雍丘令丘君明……密自雍州亡命,往來諸帥間……」章鈺據宋、明刊本及張敦仁識誤校出「雍州」爲「雍丘」之誤,因在「雍州」下括注:

章:十二行本「州」作「丘」;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這是校出錯字的例子。

卷二六,頁八八二,漢宣帝神爵二年,「匈奴虛閭權渠單于將十餘萬騎旁塞獵,欲入邊爲寇,未至,會其民題除渠堂亡降漢言狀,漢以爲言兵鹿奚鹿盧侯。」「言兵鹿奚鹿盧侯」漢書·匈奴傳作「言兵鹿奚盧侯」,章鈺校宋刊本及張瑛校勘記也作「言兵鹿奚盧侯」,因在「鹿盧」下括注:

章:甲十五行本無「鹿盧」「鹿」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 ——這是校出衍文的例子。

卷二四,頁八二一,漢宣帝本始三年,女醫淳于衍夫「謂衍『可過辭霍夫人(顯),行爲我求安池監。』衍如言報顯,顯因心生,辟左右,字謂衍曰:『少夫幸報我以事……』」,「心生」二字不辭,章鈺據宋、明刊本及張敦仁、張瑛二書校出應作「顯因生心辟左右」,因在「心生」下括注:  章:甲十五行本二字互乙;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這是校出顚倒錯誤的例子。

凡章鈺所謂「脫誤衍倒」的錯誤,我們一般只是把校文注在正文之下,並不改正原文。只有比較重要的遺漏,才把它補作正文。如卷五,頁一六六,胡刻於周赧王「五十一年」下脫「秦武安君伐韓,拔九城,斬首五萬。田單爲齊相。五十二年」二十二字,這樣,正文便少了一年的歷史,並把五十二年的事錯爲五十一年的事。章鈺據宋、明刊本及張敦仁識誤校出這段脫文是非常重要的,故本書據以補入正文,並注明:

以上二十二字,胡刻本缺,據章校補;章氏係據十二行本、乙十一行本及孔本。

章鈺把張敦仁識誤、張瑛校勘記及嚴衍資治通鑑補校勘通鑑的異文而無別本可資印證處,列爲附錄,我們也選錄了一些作注文(用「張」、「退」、「嚴」等字代表上舉三書)。

章鈺書裏有一篇胡刻通鑑正文校宋記述略,我們把它放在第一册的前面,以便明瞭他的校勘過程和他用的是些什麼本子。

還得指出,章鈺校記和他所列的附錄,有很多異文是不關重要甚而是錯誤的,需要大量删汰,例如:

卷二七三,頁九一五五,後唐同光二年三月,「李存審……屢表求退」,章鈺在「屢表」下的校文是:「十二行本『屢』作『累』」。這兩個字在這句話裏,意義沒什麼大差別,故不選錄。

卷一〇六,頁三四六七,晉太元十一年七月,狄道長苻登「秦主丕之族子也」,章鈺附錄嚴衍的改訂是:「秦主堅之族孫也」。苻丕是苻堅的兒子,苻登旣是苻丕的族子,自然就是苻堅的族孫。故不選錄。

卷二一〇,頁六八八〇,唐先天元年八月,「乙巳,於鄚州北置渤海軍」,章鈺在「鄚」字下的校文是:「十二行本『鄚』作『漠』……」,按唐代河北並無漠州,但有鄚州,「鄚」字不誤,十二行本作「漠」反而錯了。故不選錄。

卷一三三,頁四三〇六,劉宋元徽二年「夏五月壬午,桂陽王休範反……庚寅,大雷戍主杜道欣馳下告變……辛卯,休範前军已至新林。」章鈺附錄張敦仁識誤說「寅」作「辰」。按通鑑這一段敍事,日期排得很淸楚,由壬午而庚寅而辛卯,順序也對。假如把「庚寅」改成「庚辰」,那就錯了,因爲庚辰是在壬午的前兩天。故不選錄。

我們在選錄章鈺書時,經過一番斟酌去取,因此,不少校文被删去了。

三、其他的加工

我們作了以下的加工:

(一)根據四部叢刊影宋本通鑑考異並參考了胡元常據萬曆刊本所作的校記,將胡刻本所附考異校勘了一遍,校出遺文十一條,並改正了若干誤字和錯簡。考異原爲單刊本,元刊胡注本散入正文,有的地方放得不合適,現在都依據宋本改正。

(二)凡胡刻一般明顯的錯字,如「刺史」誤爲「刺史」,「段規」誤爲「叚規」,以及「羡」、「羨」不分,「汜」、「氾」無別等,均爲改正;其字體寫法歧異者,如「強」或作「彊」,「法」或作「灋」之類,都改歸一律。又所有帝王名諱缺筆及封建性的抬頭、空格之類,也統加更正。

(三)凡胡注誤文,不爲擅改,而括注正字於誤字之下,如卷一四,頁四六五,胡注將長安志的作者「宋敏求」誤爲「沈敏求」,則括注「宋」字於「沈」字之下。其有衍文、脫漏,也括汢出來。如卷一〇四,頁三三七六,胡注:「北人謂父爲鮮卑母爲鉄弗,因以爲姓。」文義不明。考胡三省此段文字是採自李延壽北史北史·夏赫連氏傳「謂」下有「胡」字,但文義仍不很通曉。再考北史是鈔自魏收魏書魏書·鉄弗劉虎傳原文爲「北人謂胡父鮮卑母爲鉄弗」。因在「謂」下括「胡」字,「爲」下括「衍」字,意思才明白。

(四)凡胡注缺文,可以據書增補的,則槪加增補,並加括弧。如卷八五,頁二七六六,「劉昫曰:義陽……唐爲」以下有空白數字,今據舊唐書於「爲」字下括補「申州義陽縣」五字。其無法增補的,則依據原書空格的多少,括注「原缺若干字」。

(五)胡三省音注間有錯誤處,就我們所能知道的加以改正,並括注所改之字於原字下。音注有時錯放了地方,也改正了。

(六)通鑑爾雅·釋天中歲陽、歲陰諸名詞作紀年符號,但這些名詞早已不通用。因此注上干支。如在卷一,頁一,周紀一「著雍攝提格」下括注「戊寅」二字,於「玄黓困敦」下括注「壬子」二字。又在每年之下括注干支和公曆,如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注出「戊寅、前四〇三」等字;這樣,對於讀者比較方便些。

這次標點是由十二位同志分擔的,另由其中四位同志組成校閱小組,每卷標點完,一般都經過兩次的校閱(標點及校閱者姓名列在各卷之末)。本書付排時,承古籍出版社校閱的同志提出一些意見,又加以修改,同時校閱小組中的聶崇岐同志校看了全書的校樣,又作了若干修正。雖然我們努力使它沒有錯誤,可是限於能力,又因爲時間倉促,沒有來得及廣泛地參考書籍,標點及校勘的錯誤一定還很不少,希望讀者們多提意見,以便再版時更正。

標點資治通鑑委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