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晉紀一

炎兆涒灘(丙申),一年。

石氏自代北從晉王起太原,旣又以太原起事而得中原;太原治晉陽,契丹遂以晉命之,故國號爲晉。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上

諱敬瑭,姓石氏。其父臬捩雞,本出於夷,自朱邪歸唐,從朱邪入居陰山。其姓石,不知其得姓之始。五代會要曰:晉旣得天下,祖衞大夫石碏。

天福元年(丙申、九三六年)是年十一月方改元卽位。

1春,正月,吳徐知誥始建大元帥府,吳命徐知誥爲大元帥,見上卷上年冬十月。以幕職分判吏、戶、禮、兵、刑、工部及鹽鐵。

2丁未,唐主立子重美爲雍王。雍,於用翻。

3癸丑,唐主以千春節置酒,唐主以生日爲千春節。五代會要曰:帝以唐光啓元年正月十三日生。旣以晉元紀年,故書潞王爲唐主。晉國長公主上壽畢,辭歸晉陽。上,時掌翻。帝醉,曰:「何不且留,遽歸,欲與石郎反邪!」石敬瑭聞之,益懼。

4三月,丙午,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馬胤孫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胤孫性謹懦,中書事多凝滯,又罕接賓客,時人目爲「三不開」,謂口、印、門也。

5石敬瑭盡收其貨之在洛陽及諸道者歸晉陽,託言以助軍費,人皆知其有異志。唐主夜與近臣從容語曰:唐主好與近臣夜語見上卷上年。從,千容翻。「石郎於朕至親,無可疑者;但流言不釋,萬一失歡,何以解之?」皆不對。

端明殿學士、給事中李崧退謂同僚呂琦曰:李崧時與呂琦同入直。「吾輩受恩深厚,豈得自同衆人,一槪觀望邪!計將安出?」琦曰:「河東若有異謀,必結契丹爲援。契丹母以贊華在中國,屢求和親,但求萴剌等未獲,故和未成耳。贊華,契丹主阿保機長子也。來降見二百七十七卷明宗長興元年。求萴剌見三年。契丹母,謂述律后也。今誠歸萴剌等與之和,歲以禮幣約直十餘萬緡遺之,遺,唯季翻。彼必驩然承命。如此,則河東雖欲陸梁,無能爲矣。」崧曰:「此吾志也。然錢榖皆出三司,宜更與張相謀之。」相,息亮翻。遂告張延朗,延朗曰:「如學士計,不惟可以制河東,亦省邊費之什九,言什省其九。計無便於此者。若主上聽從,但責辦於老夫,請於庫財之外捃拾以供之。」捃,居運翻。他夕,二人密言於帝,帝大喜,稱其忠,二人私草遺契丹書以俟命。

久之,帝以其謀告樞密直學士薛文遇,文遇對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又,虜若循故事求尙公主,何以拒之?」唐自太宗以宗室女爲公主下嫁諸蕃,謂之和蕃公主;其後回紇有功於中國,至屈帝女以女之。因誦戎昱昭君詩曰:「安危託婦人。」帝意遂變。戎昱,唐人也,能詩。漢元帝以王昭君嫁匈奴,後人憐之,競爲歌詩以言其事。一日,急召崧、琦至後樓,盛怒,責之曰:「卿輩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爲謀如是!朕一女尙乳臭,卿欲棄之沙漠邪?且欲以養士之財輸之虜庭,養士,謂養兵也。言其欲割養兵之財以和蕃。其意安在?」二人懼,汗流浹背,浹,卽協翻。曰:「臣等志在竭愚以報國,非爲虜計也,爲,于僞翻。願陛下察之。」拜謝無數,帝詬責不已。詬,古候翻,又許候翻。呂琦氣竭,拜少止,帝曰:「呂琦強項,肯視朕爲人主邪!」琦曰:「臣等爲謀不臧,願陛下治其罪,多拜何爲!」治,直之翻。帝怒稍解,止其拜,各賜巵酒罷之,罷,使出就所舍。自是羣臣不敢復言和親之策。復,扶又翻。丁巳,以琦爲御史中丞,蓋疏之也。呂琦爲唐主所親事始二百七十七卷明宗長興元年。御史中丞居外朝,不得入直禁中,故曰疏。

6吳徐知誥以其子副都統景通爲太尉、副元帥,都統判官宋齊丘、行軍司馬徐玠爲元帥府左·右司馬。

7閩主昶改元通文,立賢妃李氏爲皇后,卽李春鷰也。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8靜江節度使、同平章事馬希杲有善政,監軍裴仁煦譖之於楚王希範,煦,吁句翻。言其收衆心,希範疑之。夏,四月,漢將孫德威侵蒙、桂二州,蒙州,本漢蒼梧郡之荔浦縣,隋分荔浦置隨化縣,唐武德四年改爲立山,於縣置荔州,尋改爲恭州;貞觀八年改爲蒙州,州東蒙山,山下有蒙水,人多姓蒙故也。宋熙寧五年廢蒙州,以立山縣屬昭州。希範命其弟武安節度副使希廣權知軍府事,自將步騎五千如桂州。希杲懼,其母華夫人華,戶化翻。逆希範於全義嶺,全義嶺在桂州全義縣,卽始安嶺也。謝曰:「希杲爲治無狀,致寇戎入境,治,直吏翻。煩殿下親涉險阻,皆妾之罪也。願削封邑,灑掃掖庭,以贖希杲罪。」灑,所買翻,又所賣翻。掃,素早翻,又素報翻。希範曰:「吾久不見希杲,聞其治行尤異,故來省之,無他也。」治,直吏翻。行,下孟翻。省,悉景翻。無他,言無他故也。漢兵自蒙州引去,徙希杲知朗州。爲希範殺希杲張本。

9高從誨遣使奉牋於徐知誥,勸卽帝位。高從誨以區區三州介居唐、吳、蜀之間,利其賞賜,所向稱臣,諸國謂之「高賴子」,其有以也夫。

10初,石敬瑭欲嘗唐主之意,累表自陳羸疾,羸,倫爲翻。乞解兵柄,移他鎭;兵柄,謂北面馬步軍都總管之任。帝與執政議從其請,移鎭鄆州。房暠、李崧、呂琦等皆力諫,以爲不可,帝猶豫久之。

五月,庚寅夜,李崧請急在外,請急,請告也。薛文遇獨直,帝與之議河東事,文遇曰:「諺有之:『當道築室,三年不成。』茲事斷自聖志;諺,魚變翻。斷,丁亂翻。羣臣各爲身謀,安肯盡言!以臣觀之,河東移亦反,不移亦反,在旦暮耳,不若先事圖之。」先,悉薦翻。河東事情,凡在清泰朝野之人,誰不知者!其所以重於言,重於發,懼言之則發大難之端在己而無以善其後耳。清泰主鬱鬱於此久矣,薛文遇一言當心,遂決然而不顧。先是,術者言國家今年應得賢佐,出奇謀,定天下,先,悉薦翻。帝意文遇當之,聞其言,大喜,曰:「卿言殊豁吾意,成敗吾決行之。」卽爲除目,付學士院使草制。御筆親除付外行者謂之除目,其經宰相奏擬而行者亦謂之除目。辛卯,以敬瑭爲天平節度使,以馬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宋審虔爲河東節度使。宋審虔從唐主起於鳳翔,故欲以之代敬瑭。制出,兩班聞呼敬瑭名,相顧失色。兩班,謂文武官班。

甲午,以建雄節度使張敬達爲西北蕃漢馬步都部署,趣敬瑭之鄆州。趣,讀曰促。天平節度治鄆州。鄆,音運。敬瑭疑懼,謀於將佐曰:「吾之再來河東也,主上面許終身不除代;唐主此言當在卽位之初,敬瑭入朝遣還鎭時也。今忽有是命,得非如今年千春節與公主所言乎?我不興亂,朝廷發之,安能束手死於道路乎!今且發表稱疾以觀其意,若其寬我,我當事之;若加兵於我,我則改圖耳。」觀敬瑭此言,則求援於契丹者本心先定之計也,桑維翰之言正會其意耳。幕僚段希堯極言拒之,敬瑭以其朴直,不責也。節度判官華陰趙瑩勸敬瑭赴鄆州;觀察判官平遙薛融曰:「融書生,不習軍旅。」都押牙劉知遠曰:「明公久將兵,得士卒心;今據形勝之地,士馬精強,若稱兵傳檄,稱,舉也。帝業可成,柰何以一紙制書自投虎口乎!」掌書記洛陽桑維翰曰:「主上初卽位,明公入朝,主上豈不知蛟龍不可縱之深淵邪?古語有之:魚不可脫於淵,神龍失勢,與蚯蚓同。然卒以河東復授公,卒,子恤翻。復,扶又翻。此乃天意假公以利器。明宗遺愛在人,主上以庶孽代之,羣情不附。公明宗之愛壻,今主上以反逆見待,此非首謝可免,首,式又翻。但力爲自全之計。契丹〔章:十二行本「丹」下有「主」字;乙十一行本同。〕素與明宗約爲兄弟,今部落近在雲、應,契丹牙帳自明宗長興三年屯捺剌泊。公誠能推心屈節事之,萬一有急,朝呼夕至,何患無成!」敬瑭意遂決。

先是,朝廷疑敬瑭,先,悉薦翻。以羽林將軍寶鼎楊彥詢爲北京副留守,寶鼎縣屬河中府,漢之汾陰縣也。唐玄宗開元二十一年祀汾陰,獲寶鼎,由是更名。九域志:宋大中祥符四年改寶鼎爲榮河縣,在河中府北一百里。敬瑭將舉事,亦以情告之。彥詢曰:「不知河東兵糧幾何,能敵朝廷乎?」左右請殺彥詢,敬瑭曰:「惟副使一人我自保之,汝輩勿言也。」按薛稱楊彥詢爲人沈厚,當以此得全。

戊戌,昭義節度使皇甫立奏敬瑭反。幷、潞二鎭接境,故知其事而先奏之。敬瑭表:「帝養子,不應承祀,請傳位許王。」許王從益,明宗之子也。帝手裂其表抵地,以詔答之曰:「卿於鄂王固非疏遠,衞州之事,天下皆知;謂敬瑭盡殺閔帝從騎,獨置帝於衞州也。事見上卷清泰元年。鄂王卽謂閔帝。潞王入立,以太后令降閔帝爲鄂王。許王之言,何人肯信!」制削奪敬瑭官爵。乙巳,以張敬達兼太原四面排陳使,陳,讀曰陣;下同。河陽節度使張彥琪爲馬步軍都指揮使,以安國節度使安審琦爲馬軍都指揮使,以保義節度使相里金爲步軍都指揮使,以右監門上將軍武翰爲壕寨使。相,息亮翻。監,古銜翻。丙午,以張敬達爲太原四面兵馬都部署,以義武節度使楊光遠爲副部署。爲楊光遠殺張敬達降晉張本。丁未,又以張敬達知太原行府事,以前彰武節度使高行周爲太原四面招撫、排陳等使。光遠旣行,定州軍亂,牙將千乘方太討平之。漢置千乘國,後改樂安郡,隋廢樂安郡置千乘縣,唐屬青州。九域志:千乘縣在青州北八十里。乘,繩證翻。

張敬達將兵三萬營於晉安鄕,晉安鄕在晉陽城南。薛,晉安寨在晉祠南。戊申,敬達奏西北先鋒馬軍都指揮使安審信叛奔晉陽。審信,金全之弟子也,敬瑭與之有舊。安氏羣從與石敬瑭本皆代北人。先是,雄義都指揮使馬邑安元信先,悉薦翻。馬邑縣屬朔州。將所部六百餘人戍代州,代州刺史張朗善遇之。元信密說朗曰:「吾觀石令公長者,說,式芮翻。石敬瑭加中書令,故稱爲令公。長,知兩翻。舉事必成;公何不潛遣人通意,可以自全。」朗不從,由是互相猜忌。元信謀殺朗,不克,帥其衆奔審信,審信遂帥麾下數百騎與元信掠百井奔晉陽。帥,讀曰率。敬瑭謂元信曰:「汝見何利害,捨強而歸弱?」對曰:「元信非知星識氣,顧以人事決之耳。夫帝王所以御天下,莫重於信。今主上失大信於令公,親而貴者且不自保,石敬瑭身爲帝壻,可謂親矣;官爲中書令,建節總兵,專制北面,可謂貴矣。況疏賤乎!其亡可翹足而待,何強之有!」敬瑭悅,委以軍事。振武西北巡檢使安重榮戍代北,,安重榮爲振武巡邊指揮使。帥步騎五百奔晉陽。帥,讀曰率;下同。重榮,朔州人也。以宋審虔爲寧國節度使、充侍衞馬軍都指揮使。石敬瑭旣不受代,故使宋審虔領節掌宿衞。審虔,唐主鎭鳳翔時牙將。

11天雄節度使劉延皓恃后族之勢,驕縱,劉延皓,唐主后弟。奪人財產,減將士給賜,宴飲無度。捧聖都虞候張令昭因衆心怨怒,謀以魏博應河東,癸丑未明,帥衆攻牙城,克之;延皓脫身走,亂兵大掠。令昭奏:「延皓失於撫御,以致軍亂;臣以撫安士卒,權領軍府,「臣以」「以」當作「已」乞賜旌節!」延皓至洛陽,唐主怒,命遠貶;皇后爲之請,爲,于僞翻。考異曰:廢帝實錄「延皓,皇后之姪。」按薛唐餘錄、歐陽皆云延皓,后之弟,應州人也。延朗,宋州虞城人也。獨廢帝實錄云后姪,今不取。六月,庚申,止削延皓官爵,歸私第。

12辛酉,吳太保、同平章事徐景遷以疾罷,以其弟景遂代爲門下侍郎、參政事。

13癸亥,唐主以張令昭爲右千牛衞將軍、權知天雄軍府事。令昭以調發未集,調,徒釣翻。且受新命。尋有詔徙齊州防禦使,令昭託以士卒所留,實俟河東之成敗。唐主遣使諭之,令昭殺使者。甲戌,以宣武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爲天雄四面行營招討使、知魏博行府事,「魏博」恐當作「魏州」以張敬達充太原四面招討使,以楊光遠爲副使。丙子,以西京留守李周爲天雄軍四面行營副招討使。

14石敬瑭之子右衞上將軍重殷、皇城副使重裔聞敬瑭舉兵,匿於民間井中。弟沂州都指揮使敬德殺其妻女而逃,尋捕得,死獄中,從弟彰聖都指揮使敬威自殺。秋,七月,戊子,獲重殷、重裔,誅之,重,直龍翻。從,才用翻。考異曰:薛「七月己丑,誅右衞上將軍石重英、皇城副使石重裔,皆敬瑭之子也。」廢帝實錄「石諱妷男尙食使重乂、供奉官重英。」與薛不同。按重乂敬瑭子,卽位後爲張從賓所殺,實錄誤也。廣本「英」「殷」,今從之。幷族所匿之家。

15庚寅,楚王希範自桂州北還。四月至桂州,七月方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16雲州步軍指揮使桑遷奏應州節度使尹暉逐雲州節度使沙彥珣,收其兵應河東。丁酉,彥珣表遷謀叛應河東,引兵圍子城。彥珣犯圍走出西山,據雷公口,明日,收兵入城擊亂兵,遷敗走,軍城復安。是日,尹暉執遷送洛陽,斬之。

17丁未,范延光拔魏州,斬張令昭。詔悉誅其黨七指揮。

18張敬達發懷州彰聖軍戍虎北口,虎北口在汾水北。彰聖軍本洛城屯衞兵也,先是分屯懷州,又自懷州發赴張敬達軍前,敬達又發之戍虎北口。其指揮使張萬迪將五百騎奔河東,丙辰,詔盡誅其家。

19石敬瑭遣間使求救於契丹,間,古莧翻。使,疏吏翻。時張敬達在代州,雲、應兩鎭亦不從敬瑭,故遣使從間道趨契丹帳。令桑維翰草表稱臣於契丹主,且請以父禮事之,約事捷之日,割盧龍一道及鴈門關以北諸州與之。劉知遠諫曰:「稱臣可矣,以父事之太過。厚以金帛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許以土田,恐異日大爲中國之患,悔之無及。」敬瑭不從。他日卒如劉知遠之言。爲契丹入中國張本。表至契丹,契丹主大喜,喜中國有釁之可乘也。白其母曰:「兒比夢石郎遣使來,其母卽述律太后。比,毗至翻,近也。今果然,此天意也。」自是之後,遼滅晉,金破宋,達靼又滅金,皆跆藉中國,如涉無人之境。今之疆理,西越益、寧,南盡交、廣,至于海外,皆石敬瑭捐割關隘以啓之也,其果天意乎!乃爲復書,許俟仲秋傾國赴援。俟秋高馬肥而後進。

20八月,己未,以范延光爲天雄節度使,李周爲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21癸亥,應州言契丹三千騎攻城。

22張敬達築長圍以攻晉陽。石敬瑭以劉知遠爲馬步都指揮使,安重榮、張萬迪降兵皆隸焉。知遠用法無私,撫之如一,由是人無貳心。敬瑭親乘城,坐臥矢石下,知遠曰:「觀敬達輩高壘深塹,欲爲持久之計,無他奇策,不足慮也。願明公四出間使,間,古莧翻。使,疏吏翻。經略外事。守城至易,知遠獨能辦之。」易,以豉翻。用兵之計,攻城最下。以敬瑭、知遠之守,又有契丹之援,而敬達欲以持久制之,宜其敗也。敬瑭執知遠手,撫其背而賞之。

23戊寅,以成德節度使董溫琪爲東北面副招討使,以佐盧龍節度使趙德鈞。

24唐主使端明殿學士呂琦至河東行營犒軍,犒,苦到翻。楊光遠謂琦曰:「願附奏陛下,幸寬宵旰。旰,古案翻。賊若無援,旦夕當平;若引契丹,當縱之令入,可一戰破也。」楊光遠之計,狃王晏球定州之勝,欲縱之令入而與之戰,殊不知戰無常勝,而關隘不可不扼也。尋而契丹徑入,唐兵一戰而敗,遂爲所困矣。帝甚悅。帝聞契丹許石敬瑭以仲秋赴援,屢督張敬達急攻晉陽,不能下。每有營構,多值風雨,長圍復爲水潦所壞,竟不能合。復,扶又翻。壞,音怪。史言天方相晉,張敬達無所施其力。晉陽城中日窘,糧儲浸乏。若契丹之援不至,晉不能支矣。

25九月,契丹主將五萬騎,號三十萬,自揚武谷而南,揚武谷在代州崞縣。薛:陽武谷在朔州南。考異曰:代州今有楊武寨,其北有長城嶺、聖佛谷。今從漢高祖實錄「揚武」旌旗不絕五十餘里。代州刺史張朗、忻州刺史丁審琦嬰城自守,九域志:代州南至忻州一百六十里;忻州南至太原一百四十里。虜騎過城下,亦不誘脅。誘,音酉。審琦,洺州人也。

辛丑,契丹主至晉陽,陳於汾北之虎北口。陳,讀曰陣;下同。考異曰:按幽州北山口名虎北口,亦名古北口。此在太原,而云陳於虎北口,又云歸虎北口,蓋太原城側別有地名虎北口也。先遣人謂敬瑭曰:「吾欲今日卽破賊可乎?」敬瑭遣人馳告曰:「南軍甚厚,不可輕,唐兵自南來攻晉陽,故謂之南軍。請俟明日議戰未晚也。」使者未至,契丹已與唐騎將高行周、符彥卿合戰,敬瑭乃遣劉知遠出兵助之。張敬達、楊光遠、安審琦以步兵陳於城西北山下,契丹遣輕騎三千,不被甲,直犯其陳。唐兵見其羸,爭逐之,至汾曲,被,皮義翻。羸,倫爲翻。汾曲,汾水之曲也。契丹涉水而去。唐兵循岸而進,契丹伏兵自東北起,衝唐兵斷而爲二,步兵在北者多爲契丹所殺,騎兵在南者引歸晉安寨。契丹縱兵乘之,唐兵大敗,步兵死者近萬人,近,其靳翻。騎兵獨全。敬達等收餘衆保晉安,契丹亦引兵歸虎北口。敬瑭得唐降兵千餘人,劉知遠勸敬瑭盡殺之。唐兵雖敗,其衆尙強,劉知遠懼降兵復叛歸,故勸殺之。

是夕,敬瑭出北門,出晉陽城北門也。見契丹主。契丹主執敬瑭手,恨相見之晚。以前此未識面,故然,亦必石敬瑭之氣貌有以聳其瞻視也。敬瑭問曰:「皇帝遠來,士馬疲倦,遽與唐戰而大勝,何也?」契丹主曰:「始吾自北來,謂唐必斷鴈門諸路,斷,音短。鴈門有東陘、西陘之險,崞縣有陽武、石門之隘。伏兵險要,則吾不可得進矣。使張敬達等果知出此,豈有晉安之困哉!使人偵視,皆無之,偵,丑鄭翻。吾是以長驅深入,知大事必濟也。兵旣相接,我氣方銳,彼氣方沮,若不乘此急擊之,言當乘初至之銳而用其鋒也。曠日持久,則勝負未可知矣。此吾所以亟戰而勝,不可以勞逸常理論也。」敬瑭甚歎伏。

壬寅,敬瑭引兵會契丹圍晉安寨,置營於晉安之南,長百餘里,厚五十里,多設鈴索吠犬,人跬步不能過。長,直亮翻。厚,戶茂翻。索,昔各翻。吠,房廢翻。跬,犬橤翻,半步也。又司馬法曰:一舉足曰跬。跬,三尺也。敬達等士卒猶五萬人,馬萬匹,四顧無所之。兵法:置之死地而後生。若張敬達等能於圍落未合之時,勉諭將士,竭力致死決戰,勝負未可知也。甲辰,敬達遣使告敗於唐,自是聲問不復通。復,扶又翻。唐主大懼,遣彰聖都指揮使符彥饒將洛陽步騎兵屯河陽,詔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將魏州兵二萬由青山趣榆次,青山,卽邢州青山口也。趣,七喻翻。盧龍節度使、東北面招討使兼中書令北平王趙德鈞將幽州兵〔章:十二行本「兵」下有「由飛狐」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出契丹軍後,欲使趙德鈞自飛狐道出代州,以斷契丹之後。耀州防禦使潘環糺合西路戍兵,「糺」,與「糾」同。說文:繩三合爲糺。故凡合集兵衆者謂之糺合、糺集。西路戍兵,謂蒲、潼以西諸道戍兵也。由晉、絳兩乳嶺出慈、隰,共救晉安寨。契丹主移帳於柳林,柳林當在晉安寨南。遊騎過石會關,不見唐兵。

丁未,唐主下詔親征。雍王重美曰:雍,於用翻。「陛下目疾未平,未可遠涉風沙;臣雖童稚,願代陛下北行。」帝意本不欲行,聞之,頗悅。張延朗、劉延皓及宣徽南院使劉延朗皆勸帝行,帝不得已,戊申,發洛陽,謂盧文紀曰:「朕雅聞卿有相業,故排衆議首用卿,相,息亮翻。盧文紀,唐主清泰元年四月卽位,七月相盧文紀。今禍難如此,難,乃旦翻。卿嘉謀皆安在乎?」文紀但拜謝,不能對。己酉,遣劉延朗監侍衞步軍都指揮使符彥饒軍赴潞州,爲大軍後援。大軍,謂晉安寨之軍。監,古銜翻。諸軍自鳳翔推戴以來,推戴,事見上卷清泰元年。驕悍不爲用,彥饒恐其爲亂,不敢束之以法。悍,下罕翻,又侯旰翻。兵驕而不爲用,與無兵同。潞王以驕兵推戴而得天下,亦以驕兵不爲用而失天下,固其宜也。

帝至河陽,心憚北行,召宰相、樞密使議進取方略,盧文紀希帝旨,言「國家根本,太半在河南。胡兵倏來忽往,不能久留;晉安大寨甚固,況已發三道兵救之。謂范延光、趙德鈞、潘環三帥之兵。河陽天下津要,北兵犯洛,須自河陽渡河,故云然。車駕宜留此鎭撫南北,且遣近臣往督戰,苟不能解圍,進亦未晚。」張延朗欲因事令趙延壽得解樞務,趙延壽時爲樞密使,欲求解而未能。因曰:「文紀言是也。」帝訪於餘人,無敢異言者。澤州刺史劉遂凝,鄩之子也,潛自通於石敬瑭,應順初,劉遂雍以長安拒王思同而迎潞王者,亦劉鄩之子也;是其兄弟隨時反覆以求祿利,白晝攫金,見金而不見人者也。表稱車駕不可踰太行。行,戶剛翻。澤州當太行之道。帝議近臣可使北行者,張延朗與翰林學士須昌和凝等須昌,卽九域志鄆州所治之須城縣。蓋後唐避李國昌諱,改須昌爲須城,而歐通鑑則仍舊縣名而不改也。皆曰:「趙延壽父德鈞以盧龍兵來赴難,難,乃旦翻。宜遣延壽會之。」庚戌,遣樞密使、忠武節度使、隨駕諸軍都部署、兼侍中趙延壽將兵二萬如潞州。辛亥,帝如懷州。以右神武統軍康思立爲北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帥扈從騎兵赴團柏谷。帥,讀曰率。從,才用翻。九域志:太原府祁縣有團柏鎭。思立,晉陽胡人也。

帝以晉安爲憂,問策於羣臣,吏部侍郎永清龍敏請立李贊華爲契丹主,唐如意元年分安次縣置武隆縣,景雲元年改曰會昌,天寶元年改曰永清,屬幽州。匈奴須知:永清縣在幽州東南一百七十里。舜以龍爲納言,子孫以名爲氏,又或以爲豢龍氏之後。項羽將有龍且,漢有龍伯高。李贊華,契丹主之兄也,明宗長興元年來降,賜姓名,時在洛陽。令天雄、盧龍二鎭分兵送之,欲令范延光、趙德鈞分兵送之。自幽州趣西樓,朝廷露檄言之,契丹主必有內顧之憂,露檄者,欲使契丹知之。觀他日契丹述律太后責趙德鈞之言,則龍敏之策爲可行,唐主惜不用耳。然後選募軍中精銳以擊之,此亦解圍之一策也。帝深以爲然,而執政恐其無成,議竟不決。

帝憂沮形於神色,但日夕酣飲悲歌。羣臣或勸其北行,則曰:「卿勿言,石郎使我心膽墮地!」李嗣源舉兵向洛,則莊宗爲之神色沮喪;石敬瑭阻兵拒命,則潞王自謂使之心膽墮地;何平時之臨敵甚勇,一旦乃惴怯如此也?蓋莊宗之與明宗,潞王之與晉祖,皆同出入兵間,內揆其智力無以大相過,而乘時用勢偶有不相及者,則其氣先餒故也。

26冬,十月,壬戌,詔大括天下將吏及民間馬;將,卽亮翻。又發民爲兵,每七戶出征夫一人,考異曰:薛云十戶。今從廢帝實錄自備鎧仗,謂之「義軍」,期以十一月俱集,命陳州刺史郎萬金敎以戰陳,郎萬金,當時勇將也。用張延朗之謀也。凡得馬二千餘匹,征夫五千人,實無益於用,而民間大擾。

27初,趙德鈞陰蓄異志,欲因亂取中原,趙德鈞之志圖非望,亦見潞王得之之易也。自請救晉安寨;唐主命自飛狐踵契丹後,鈔其部落,鈔,楚交翻。德鈞請將銀鞍契丹直三千騎,趙德鈞在幽州,以契丹來降之驍勇者置銀鞍契丹直。由土門路西入,帝許之。趙州刺史、北面行營都指揮使劉在明先將兵戍易州,德鈞過易州,命在明以其衆自隨。在明,幽州人也。德鈞至鎭州,以董溫琪領招討副使,邀與偕行,董溫琪時鎭鎭州。又表稱兵少,須合澤潞兵;乃自吳兒谷趣潞州,吳兒谷在潞州黎城東北,涉縣西南。癸酉,至亂柳。時范延光受詔將部兵二萬屯遼州,德鈞又請與魏博軍合;延光知德鈞合諸軍,志趣難測,表稱魏博兵已入賊境,無容南行數百里與德鈞合,乃止。

28漢主以宗正卿兼工部侍郎劉濬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濬,崇望之子也。劉崇望相昭宗。

29十一月,〔章:十二行本「月」下有「戊子」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以趙德鈞爲諸道行營都統,依前東北面行營招討使。以趙延壽爲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使,以翰林學士張礪爲判官。庚寅,以范延光爲河東道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以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周副之。辛卯,以劉延朗爲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副使。趙延壽遇趙德鈞於西湯,「西湯」「西唐」,薛「西唐店」悉以兵屬德鈞。唐主遣呂琦賜德鈞敕告,且犒軍。賜以諸道行營都統敕告也。犒,苦到翻。德鈞志在倂范延光軍,逗留不進,詔書屢趣之,趣,讀曰促。德鈞乃引兵北屯團柏谷口。

30癸巳,吳主詔齊王知誥置百官,以金陵府爲西都。

31前坊州刺史劉景巖,延州人也,多財而喜俠,喜,許記翻。交結豪傑,家有丁夫兵仗,人服其強,勢傾州縣。彰武節度使楊漢章無政,失夷、夏心,會括馬及義軍,漢章帥步騎數千人將赴軍期,夏,戶雅翻。帥,讀曰率。閱之于野。景巖潛使人撓之曰:「契丹強盛,汝曹有去無歸。」衆懼,殺漢章,奉景巖爲留後。唐主不獲已,丁酉,以景巖爲彰武留後。撓,呼高翻,撓亂之也。史言徵發過甚,強人以其所不堪,適足爲州里姦豪之資。

32契丹主謂石敬瑭曰:「吾三千里赴難,難,乃旦翻。必有成功。觀汝器貌識量,眞中原之主也。契丹主初來赴難,石敬瑭出見之於晉陽北門,此時固得之眉睫間矣。及圍晉安,軍中旦暮見,審之旣熟,然後發此言。然味其言,不徒取其氣貌,又取其識量,則其所謂觀者必有異乎常人之觀矣。吾欲立汝爲天子。」敬瑭辭讓者數四,將吏復勸進,乃許之。復,扶又翻。契丹主作册書,命敬瑭爲大晉皇帝,自解衣冠授之,石敬瑭蓋以北服卽位。築壇於柳林,是日,卽皇帝位。考異曰:廢帝實錄「閏月丁卯,胡立石諱爲天子於柳林,」誤也,今從晉高祖實錄、薛契丹册文。割幽、薊、瀛、莫、涿、檀、順、新、嬀、儒、武、雲、應、寰、朔、蔚十六州以與契丹,儒州領晉山一縣,武州領文德一縣。武州,唐志有之。儒州,蓋晉王鎭河東所表置。後唐明宗天成元年,以興唐軍置寰州,領寰清一縣,隸應州彰國節度。人皆以石晉割十六州爲北方自撤藩籬之始,余謂鴈門以北諸州,棄之猶有關隘可守。漢建安喪亂,棄陘北之地,不害爲魏、晉之強是也。若割燕、薊、順等州,則爲失地險。然盧龍之險在營、平二州界,自劉守光僭竊,周德威攻取,契丹乘間遂據營、平。自同光以來,契丹南牧直抵涿、易,其失險也久矣。薊,音計。嬀,居爲翻。蔚,紆勿翻。仍許歲輸帛三十萬匹。己亥,制改長興七年爲天福元年,此清泰三年也,而以爲唐明宗長興七年,以潞王爲篡也。大赦;敕命法制,皆遵明宗之舊。以節度判官趙瑩爲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知河東軍府事,掌書記桑維翰爲翰林學士、禮部侍郎、權知樞密使事,觀察判官薛融爲侍御史知雜事,節度推官白水竇貞固爲翰林學士,白水縣屬同州。宋白曰:白水縣,漢栗邑,又爲漢衙縣,春秋彭衙地。後魏和平三年分澄城置白水縣,南臨白水,因名。九域志:在州西北一百二十里。軍城都巡檢使劉知遠爲侍衞馬軍都指揮使,軍城,謂河東軍城。晉陽受圍之時,劉知遠爲都巡檢使。客將景延廣爲步軍都指揮使。延廣,陝州人也。陝,失冉翻。立晉國長公主爲皇后。

契丹主雖軍柳林,其輜重老弱皆在虎北口,每日暝輒結束,以備倉猝遁逃,重,直用翻。暝,莫定翻。觀契丹在虎北口,其所以自爲備者、與夫詐趙德鈞之事,其畏中國之心爲何如哉!而趙德鈞欲倚契丹取中國,至團柏踰月,按兵不戰,去晉安纔百里,聲問不能相通。德鈞累表爲延壽求成德節度使,爲,于僞翻。曰:「臣今遠征,幽州勢孤,欲使延壽在鎭州,左右便於應接。」言延壽在常山,則左可以應接薊門,右可以應接團柏。唐主曰:「延壽方擊賊,何暇往鎭州!俟賊平,當如所請。」德鈞求之不已,唐主怒曰:「趙氏父子堅欲得鎭州,何意也?苟能卻胡寇,雖欲代吾位,吾亦甘心,若玩寇邀君,但恐犬兔俱斃耳。」戰國策曰:韓子盧者天下之駿犬也,東郭㕙者天下之狡兔也。盧逐㕙,環山者三,騰山者五,兔死於前,犬廢於後,田父見而幷獲之。德鈞聞之,不悅。

閏月,趙延壽獻契丹主所賜詔及甲馬弓劍,詐云德鈞遣使致書於契丹主,爲唐結好,說令引兵歸國;使,疏吏翻。爲,于僞翻。好,呼到翻。說,式芮翻。其實別爲密書,厚以金帛賂契丹主,云:「若立己爲帝,請卽以見兵南平洛陽,見兵,謂其父子見統之兵也。見,賢遍翻。與契丹爲兄弟之國;仍許石氏常鎭河東。」契丹主自以深入敵境,晉安未下,德鈞兵尙強,范延光在其東,又恐山北諸州邀其歸路,山北諸州,謂雲、應、寰、朔等州。欲許德鈞之請。

帝聞之,大懼,亟使桑維翰見契丹主,說之曰:「大國舉義兵以救孤危,一戰而唐兵瓦解,退守一栅,食盡力窮。趙北平父子不忠不信,趙德鈞封北平王,故稱之。言其不忠於唐、不信於契丹也。畏大國之強,且素蓄異志,按兵觀變,非以死徇國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誕妄之辭,貪豪末之利,秋豪之末,言至細也。棄垂成之功乎!且使晉得天下,將竭中國之財以奉大國,豈此小利之比乎!」契丹主曰:「爾見捕鼠者乎?不備之,猶或齧傷其手,況大敵乎!」齧,魚結翻。對曰:「今大國已扼其喉,安能齧人乎!」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約也,渝,變也。前約,謂使晉帝中國。但兵家權謀不得不爾。」對曰:「皇帝以信義救人之急,四海之人俱屬耳目,屬,之欲翻。柰何二三其命,左傳: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於齊;季文子曰:「一年之間,或予或奪,二三孰甚焉!」使大義不終!臣竊爲皇帝不取也。」爲,于僞翻。跪於帳前,自旦至暮,涕泣爭之。契丹主乃從之,指帳前石謂德鈞使者曰:「我已許石郎,此石爛,可改矣。」

33龍敏謂前鄭州防禦使李懿曰:「君,國之近親,今社稷之危,翹足可待,君獨無憂乎?」懿爲言趙德鈞必能破敵之狀。爲,于僞翻。敏曰:「我燕人也,龍敏,幽州永清縣人。知德鈞之爲人,怯而無謀,但於守城差長耳。況今內蓄姦謀,豈可恃乎!僕有狂策,但恐朝廷不肯爲耳。今從駕兵尙萬餘人,馬近五千匹,近,其靳翻。若選精騎一千,使僕與郎萬金將之,自介休山路,夜冒虜騎入晉安寨,郎萬金當時勇將也。自介休山路達平遙,則可得而至晉安寨。將,卽亮翻。冒,莫北翻。但使其半得入,則事濟矣。張敬達等陷於重圍,重,直龍翻。不知朝廷聲問,若知大軍近在團柏,雖有鐵障可衝陷,況虜騎乎!」懿以白唐主,唐主曰:「龍敏之志極壯,用之晚矣。」龍敏之策非不可行也,其如兵驕而不可用何?唐主老於行間,蓋亦有見於此。

34丹州義軍作亂,逐刺史康承詢,承詢奔鄜州。九域志:丹州西至鄜州一百七十五里。鄜,芳蕪翻。

35晉安寨被圍數月,是年九月晉安寨被圍。被,皮義翻。高行周、符彥卿數引騎兵出戰,數,所角翻。衆寡不敵,皆無功。芻糧俱竭,削柹淘糞以飼馬,馬相啗,尾鬣皆禿,柹,方肺翻,斫木札也。木札已薄,更削之使薄,使馬可啗。淘糞者,淘馬糞中草筋,復以飼馬。飼,祥吏翻。啗,徒濫翻。禿,他谷翻。死則將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張敬達性剛,時謂之「張生鐵」曰:張敬達小字生鐵。楊光遠、安審琦勸敬達降於契丹,敬達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張敬達,明宗時爲河東馬步軍都指揮使,領欽州刺史,屢遷彰國、大同節度使,徙鎭武信、晉昌,故敬達自謂受厚恩也。然明宗置武信軍於遂州,尋爲孟知祥所陷,張敬達未嘗往鎭。晉得中國,始改長安爲晉昌軍,歐亦考之未詳也。通鑑前書敬達自建雄節度代敬瑭;建雄軍晉州也,歐誤以爲晉昌耳。又不知武信緣何而誤。降,戶江翻。爲元帥而敗軍,其罪已大,況降敵乎!今援兵旦暮至,且當俟之。必若力盡勢窮,則諸軍斬我首,軍,當作君。攜之出降,自求多福,未爲晚也。」史言張敬達之志節。光遠目審琦欲殺敬達,審琦未忍。高行周知光遠欲圖敬達,常引壯騎尾而衞之,敬達不知其故,謂人曰:「行周每踵余後,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隨之。諸將每旦集於招討使營,甲子,高行周、符彥卿未至,光遠乘其無備,斬敬達首,帥諸將上表降於契丹。帥,讀曰率。契丹主素聞諸將名,皆慰勞,勞,力到翻;下詔勞同。賜以裘帽,因戲之曰:「汝輩亦大惡漢,北人謂南人爲「漢」。大惡,猶今人謂桀烈者爲得人憎也。王昭遠所謂「惡小兒」亦此意。不用鹽酪啗戰馬萬匹!」光遠等大慚。契丹主嘉張敬達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謂其下及晉諸將曰:「汝曹爲人臣,當效敬達也。」時晉安寨馬猶近五千,近,其靳翻。鎧仗五萬,契丹悉取以歸其國,悉以唐之將卒授帝,語之曰:「勉事而主。」語,牛倨翻。而,汝也。馬軍都指揮使康思立憤惋而死。惋,烏貫翻。

帝以晉安已降,遣使諭諸州,代州刺史張朗斬其使;呂琦奉唐主詔勞北軍,北軍,謂鴈門以北諸州固守之軍。至忻州,遇晉使,亦斬之,謂刺史丁審琦曰:「虜過城下而不顧,其心可見,還日必無全理,不若早帥兵民自五臺奔鎭州。」自五臺縣東南至鎭州三百六十里,卽取飛狐路也。帥,讀曰率;下同。將行,審琦悔之,閉牙城不從。州兵欲攻之,琦曰:「家國如此,何爲復相屠滅!」復,扶又翻。乃帥州兵趣鎭州,州兵,忻州兵也。趣,七喻翻。審琦遂降契丹。

36契丹主謂帝曰:「桑維翰盡忠於汝,宜以爲相。」丙寅,以趙瑩爲門下侍郎,桑維翰爲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維翰仍權知樞密使事。以楊光遠爲侍衞馬步軍都指揮使,以楊光遠殺張敬達以晉安寨降,故擢用之。以劉知遠爲保義節度使、侍衞馬步軍都虞候。

37帝與契丹主將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東,咨於契丹主,謀事爲咨。今北人以咨爲重,自行臺、行省移文書於內臺、內省,率謂之咨。契丹主令帝盡出諸子,自擇之。帝兄子重貴,父敬儒早卒,帝養以爲子,貌類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貴爲北京留守、契丹主知重貴之可,異日景延廣果立之。然所謂可者,言於帝諸子中爲可耳,契丹主固窺之矣。太原尹、河東節度使。以留守爲尹爲帥,循唐之舊制也。契丹以其將高謨翰爲前鋒,與降卒偕進。降卒,唐晉安寨之兵也。丁卯,至團柏,與唐兵戰,趙德鈞、趙延壽先遁,符彥饒、張彥琦、劉延朗、劉在明繼之,士卒大潰,相騰踐死者萬計。

己巳,延朗、在明至懷州,唐主始知帝卽位、楊光遠降。衆議以「天雄軍府尙完,契丹必憚山東,未敢南下,天雄軍在太行山之東。車駕宜幸魏州。」唐主以李崧素與范延光善,時范延光鎭魏州。召崧謀之。薛文遇不知而繼至,李崧、薛文遇同在直,文遇不知獨召崧,以爲並召也,故繼崧而至。唐主怒,變色;崧躡文遇足,躡,尼輒翻。文遇乃去。唐主曰:「我見此物肉顫,顫,之賤翻。肉寒動爲顫。適幾欲抽佩刀刺之。」幾,居希翻。刺,七亦翻。崧曰:「文遇小人,淺謀誤國,刺之益醜。」唐主得薛文遇於起事之初,及卽位,使之豫謀議,沮李崧等和契丹之計,及贊唐主移鎭天平,皆文遇爲之也,今事敗而歸咎焉。崧因勸唐主南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唐主從之。

洛陽聞北軍敗,北軍,謂趙德鈞、符彥饒等屯團柏之兵。衆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竄山谷。門者請禁之,門者,洛城守關者也。河南尹雍王重美曰:「國家多難,難,乃旦翻。未能爲百姓主,又禁其求生,徒增惡名耳;不若聽其自便,事寧自還。」乃出令任從所適,衆心差安。還,從宣翻。重美之識度,蓋亦異乎庸常,卒之父子俱死。自古以來,負才識而不得展,以死於多難者多矣。

壬申,唐主還至河陽,命諸將分守南、北城。河陽有南、北、中潬三城,守南北城所以衞河橋。張延朗請幸滑州,庶與魏博聲勢相接,唐主不能決。

趙德鈞、趙延壽南奔潞州,唐敗兵稍稍從之,其將時賽帥盧龍輕騎東還漁陽。賽,先代翻。帥,讀曰率。漁陽卽謂幽州,唐人多言之。安祿山反於幽州,南向京輔,白居易歌之,以爲「漁陽鼙鼓動地來」是也。帝先遣昭義節度使高行周還具食,使還潞州,先供頓以待軍。至城下,見德鈞父子在城上,行周曰:「僕與大王鄕曲,趙德鈞封北平王,故高行周稱之爲大王。德鈞幽州人,行周嬀州人,皆燕人也,故云鄕曲。敢不忠告!城中無斗粟可守,不若速迎車駕。」甲戌,帝與契丹主至潞州,德鈞父子迎謁於高河,契丹主慰諭之,父子拜帝於馬首,進曰:「別後安否?」帝不顧,亦不與之言。以其欲爭爲帝,恨之也。契丹主問德鈞曰:「汝在幽州所置銀鞍契丹直何在?」德鈞指示之,契丹主命盡殺之於西郊,潞州西郊也。凡三千人。遂瑣德鈞、延壽,送歸其國。瑣,與鎖同。

德鈞見述律太后,悉以所齎寶貨幷籍其田宅獻之,太后問曰:「汝近者何爲往太原?」德鈞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天曰:「汝從吾兒求爲天子,何妄語邪!」言德鈞舉兵往太原,欲從契丹主求爲帝耳,何乃妄言奉唐主之命邪。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兒將行,吾戒之云:『趙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關,亟須引歸,太原不可救也。』汝欲爲天子,何不先擊退吾兒,徐圖亦未晚。徐圖,謂徐圖爲天子也。汝爲人臣,旣負其主,不能擊敵,又欲乘亂邀利,所爲如此,何面目復求生乎?」德鈞俛首不能對。復,扶又翻。俛,音免。以正義責之,故不能對。又問:「器玩在此,謂德鈞所齎以獻者也。田宅何在?」德鈞曰:「在幽州。」太后曰:「幽州今屬誰?」〔章:十二行本「誰」下有「德鈞」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曰:「屬太后。」太后曰:「然則又何獻焉?」此卽魏王繼岌留王宗弼所獻,謂「此皆我家物」之意。德鈞益慙。自是鬱鬱不多食,踰年而卒。張礪與延壽俱入契丹,契丹主復以爲翰林學士。張礪,唐明宗時爲翰林學士。唐主遣礪督趙延壽進軍于團柏,由是與延壽俱入契丹,卒以病中國。

帝將發上黨,契丹主舉酒屬帝曰:屬,之欲翻。「余遠來徇義,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驚駭;汝宜自引漢兵南下,人必不甚懼。我令太相溫將五千騎衞送汝至河梁,按吐蕃、契丹皆有太相。河梁卽河陽橋。考異曰:廢帝實錄「高謨翰」,范質陷蕃記「高模翰」,歐陽「高牟翰」。蓋蕃名太相溫,漢名高謨翰。今從晉高祖實錄欲與之渡河者多少隨意。余且留此,俟汝音聞,聞,音問。有急則下山救汝;下山,下太行也。若洛陽旣定,吾卽北返矣。」與帝執手相泣,久之不能別,解白貂裘以衣帝,貂出於北方。黑貂之裘南方猶可致,白貂之裘南方鮮有之。陸佃埤雅曰:貂亦鼠類,縟毛者也。其皮煖於狐貉。衣,於旣翻。贈良馬二十匹,戰馬千二百匹,曰:「世世子孫勿相忘。」又曰:「劉知遠、趙瑩、桑維翰皆創業功臣,無大故,勿棄也。」

初,張敬達旣出師,唐主遣左金吾大將軍歷山高漢筠守晉州。河中府河東縣有歷山。薛:高漢筠,齊州歷山人。當從之。張敬達以晉州帥出專征太原,故使高漢筠守晉州。敬達死,建雄節度副使田承肇帥衆攻漢筠於府署,帥,讀曰率。漢筠開門延承肇入,從容謂曰:「僕與公俱受朝寄,從,千容翻。朝,直遙翻;下同。何相迫如此?」承肇曰:「欲奉公爲節度使。」漢筠曰:「僕老矣,義不爲亂首,死生惟公所處。」處,昌呂翻。承肇目左右欲殺之,軍士投刃於地曰:「高金吾累朝宿德,柰何害之!」承肇乃謝曰:「與公戲耳。」聽漢筠歸洛陽。帝遇諸塗,高漢筠蓋自晉州出含口至河陽,而帝自太行南下,故遇諸塗。曰:「朕憂卿爲亂兵所傷,今見卿甚喜。」

38符彥饒、張彥琪至河陽,密言於唐主曰:「今胡兵大下,河水復淺,復,扶又翻。人心已離,此不可守。」〔章:十二行本「己」作「丁」;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丑,唐主命河陽節度使萇從簡與趙州刺史劉在明守河陽南城,遂斷浮梁,斷,音短。歸洛陽。遣宦者秦繼旻、皇城使李彥紳殺昭信節度使李贊華於其第。李贊華,契丹主之兄,故殺之。

39己卯,帝至河陽,萇從簡迎降,舟楫已具。唐主雖斷河梁,而萇從簡具舟楫以濟晉兵。降,戶江翻。彰聖軍執劉在明以降,彰聖軍蓋留戍河陽者。帝釋之,使復其所。

40唐主命馬軍都指揮使宋審虔、步軍都指揮使符彥饒、河陽節度使張彥琪、宣徽南院使劉延朗將千餘騎至白馬阪行戰地,白司馬阪也,在洛陽北。史逸「司」字。行,下孟翻。有五十餘騎〔章:十二行本「騎」下有「度河」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奔于北軍。此北軍謂晉兵從太原至河陽者也。諸將謂審虔曰:「何地不可戰,誰肯立於此?」言人心已離也。乃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庚辰,唐主又與四將議復向河陽,四將卽謂宋審虔等四人。復,扶又翻。而將校皆已飛狀迎帝。帝慮唐主西奔,遣契丹千騎扼澠池。澠,彌兗翻。

辛巳,唐主與曹太后、劉皇后、雍王重美及宋審虔等攜傳國寶登玄武樓自焚。年五十一。宋審虔與唐主起事於鳳翔,親將也,故與之俱死。雍,於用翻。皇后積薪欲燒宮室,此皇后謂唐主劉皇后。重美諫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他日重勞民力;重勞,直用翻。死而遺怨,將安用之!」乃止。王淑妃謂太后曰:「事急矣,宜且避匿,以俟姑夫。」太后,曹太后也。姑夫,謂帝也。皇后,曹太后之女,故王淑妃使之避匿以俟帝來。太后曰:「吾子孫婦女一朝至此,子,謂唐主;孫,謂重美;婦,謂劉后;女,謂唐主之女。何忍獨生!妹自勉之。」淑妃乃與許王從益匿於毬場,獲免。

是日晚,帝入洛陽,止于舊第。唐兵皆解甲待罪,帝慰而釋之。帝命劉知遠部署京城,知遠分漢軍使還營,館契丹於天宮寺,館,古玩翻。城中肅然,無敢犯令。士民避亂竄匿者,數日皆還復業。史言劉知遠之才略。

初,帝在河東,爲唐朝所忌,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張延朗不欲河東多蓄積,凡財賦應留使之外盡收取之,唐制:諸州財賦爲三,一上供,輸之京師以供上用也;二送使,輸送於節度、觀察使府;三留州,留爲州家用度。其後天下悉裂爲藩鎭,支郡則仍謂之留州,會府則謂之留使。朝,直遙翻。使,疏吏翻。帝以是恨之。壬午,百官入見,見,賢遍翻。獨收延朗付御史臺,餘皆謝恩。漢馮衍有言:在人惡其罵我,在我欲其罵人。晉祖初入洛而先收張延朗,不惟示天下以褊,亦非所以勸居官奉職者也。旣誅又悔之,則無及矣。

甲申,車駕入宮,大赦:「應中外官吏一切不問,惟賊臣張延朗、劉延皓、劉延朗姦邪貪猥,罪難容貸;中書侍郎·平章事馬胤孫、樞密使房暠、宣徽使李專美、河中節度使韓昭胤等,雖居重位,不務詭隨,並釋罪除名;中外臣僚先歸順者,委中書門下別加任使。」劉延皓匿於龍門,九域志:河南府河南縣有龍門鎭。數日,自經死。劉延朗將奔南山,洛城之南山卽伊陽諸山。捕得,殺之。斬張延朗;旣而選三司使,難其人,帝甚悔之。

閩人聞唐主之亡,歎曰:「潞王之罪,天下未之聞也,將如吾君何!」史言閩人怨毒其君。

41十二月,辛〔章:十二行本「辛」作「乙」;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熊校同。〕酉朔,帝如河陽,餞太相溫及契丹兵歸國。

42追廢唐主爲庶人。

43丁亥,以馮道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44曹州刺史鄭阮貪暴,指揮使石重立因亂殺之,因亂者,因中原之亂也。史言貪暴之人不唯難免於治世,亦難免於亂世。族其家。

45辛卯,以唐中書侍郎姚顗爲刑部尙書。

46初,朔方節度使張希崇爲政有威信,民夷愛之,興屯田以省漕運;在鎭五年,求內徙,唐潞王以爲靜難節度使。難,乃旦翻。帝與契丹脩好,恐其復取靈武,契丹旣得燕、雲,恐其乘勢又取靈武。好,呼到翻。復,扶又翻。癸巳,復以希崇爲朔方節度使。

47初,成德節度使董溫琪貪暴,積貨巨萬,以牙內都虞候平山祕瓊爲腹心。平山縣屬鎭州,本隋所置房山縣。唐天寶末,安祿山反,玄宗改鹿泉縣爲獲鹿,房山縣爲平山。九域志:平山在州西六十五里。溫琪與趙德鈞俱沒於契丹,趙德鈞邀董溫琪同救晉安,與之俱沒。瓊盡殺溫琪家人,瘞於一坎,而取其貨,象有齒而焚其身,賄也。爲祕瓊爲范延光所殺張本。瘞,於計翻。自稱留後,表稱軍亂。

48同州小校門鐸殺節度使楊漢賓,焚掠州城。河南官氏志:後魏改叱門氏爲門氏。又有吐門氏改爲門氏,又有庫門氏改爲門氏。校,戶敎翻。

49詔贈李贊華燕王,燕,於賢翻。遣使送其喪歸國。

50張朗將其衆入朝。帝初起事,張朗守代州,不從。將,卽亮翻。

51庚子,以唐中書侍郎盧文紀爲吏部尙書。以皇城使晉陽周瓌爲大將軍、充三司使;瓌辭曰:「臣自知才不稱職,稱,尺證翻。寧以避事見棄,猶勝冒寵獲辜。」帝許之。

52帝聞平盧節度使房知溫卒,遣天平節度使王建立將兵巡撫青州。以虞變也。將,卽亮翻;下同。

53改興唐府曰廣晉府。後唐改魏州爲興唐府,晉興,又改爲廣晉府,以易世而易府名也。

54安遠節度使盧文進聞帝爲契丹所立,自以本契丹叛將,盧文進自契丹來奔,見二百七十五卷明宗天成元年。辛丑,棄鎭奔吳。九域志:安州東至黃州四百里,東南至鄂州三百六十里。黃、鄂皆吳土也。所過鎭戍,召其主將,告之故,皆拜辭而退。

55徐知誥以鎭南節度使·太尉兼中書令李德誠、德勝節度使兼中書令周本位望隆重,欲使之帥衆推戴,本曰:「我受先王大恩,周本所言先王,謂楊行密也。帥,讀曰率。自徐溫父子用事,恨不能救楊氏之危,又使我爲此,可乎!」其子弘祚強之,強,其兩翻。不得已與德誠帥諸將詣江都表吳主,陳知誥功德,請行册命;又詣金陵勸進。宋齊丘謂德誠之子建勳曰:「尊公,太祖元勳,吳楊行密廟號太祖。今日掃地矣。」於是吳宮多妖,吳宮,謂江都宮。妖,一遙翻。吳主曰:「吳祚其終乎!」左右曰:「此乃天意,非人事也。」

56高麗王建用兵擊破新羅、百濟,於是東夷諸國皆附之,有二京,六府,九節度,百二十郡。王建得高麗見二百七十一卷梁鈞王龍德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