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唐紀六

起上章攝提格(庚寅),盡玄黓執徐(壬辰)六月,凡二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下

長興元年(庚寅、九三○年)是年二月方改元。

1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於劍門。辛巳,孟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脩好。先是董璋在東川,與孟知祥鄰鎭而未嘗通問;天成三年,兩鎭因爭鹽利而有違言;去年璋遣使求昏於知祥,今知祥遣報使以脩好,兩釋嫌怨以從講解,懼朝廷加兵也。同舟遇風則胡、越相應如左右手,斯之謂矣。安重誨患兩川之難制,不能因其構隙而鬬之,反從而合之,可以爲善謀國乎!兵法曰:合則能離之。安重誨反是。好,呼到翻;下同。

2鴻臚少卿郭在徽奏請鑄當五千、三千、一千大錢;朝廷以其指虛爲實,無識妄言,左遷衞尉少卿、同正。此唐官所謂「員外置同正員」者也。

3吳徙平原王澈爲德化王。江州德化縣,本漢尋陽縣。宋白曰:南唐所改。

4二月,乙未朔,趙季良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大謀短,終爲西川之患。」史紀趙季良之言,爲董璋攻孟知祥張本。

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將謀以宴日害知祥;先,悉薦翻。知祥詰之,無狀,無謀害之狀也。詰,去吉翻。丁酉,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斬之。校,戶敎翻。都,姓也。春秋時鄭大夫公孫閼字子都,子孫以爲氏。戊戌,就宴,盡去左右,去,羌呂翻。獨詣仁罕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報德。」由是諸將皆親附而服之。史言孟知祥能推心以得人死力。

5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兩川聞朝廷於閬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恐。」閬中建節,謂置保寧軍於閬州;綿、遂益兵,謂武虔裕刺綿州,夏魯奇帥遂州,皆益兵戍之。事並見上卷上年。上以詔書慰諭之。

6乙卯,上祀圜丘,大赦,改元。改元長興。鳳翔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從曮入朝陪祀,三月,壬申,制徙從曮爲宣武節度使。天成元年,李從曮再鎭鳳翔,至是徙鎭。

7癸酉,吳主立江都王璉爲太子。璉,立展翻。

8丙子,以宣徽使朱弘昭爲鳳翔節度使。

9康福奏克保靜鎭,斬李匡賓。李匡賓據保靜鎭見上卷上年。

10復以安義爲昭義軍。梁均王龍德二年,晉王改昭義軍曰安義軍,見二百七十一卷。

11帝將立曹淑妃爲后,淑妃謂王德妃曰:「吾素病中煩,中煩,謂胸中煩熱。倦於接對,妹代我爲之。」德妃曰:「中宮敵偶至尊,誰敢干之!」庚寅,立淑妃爲皇后。德妃事后恭謹,后亦憐之。

初,王德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德之。曰:德妃王氏,邠州餅家女也,有美色,號花見羞。少賣爲梁將劉鄩侍兒。鄩卒,王氏無所歸。是時帝正室夏夫人已卒,方求別室,有言王氏於安重誨者,以告於帝而納之。帝性儉約,及在位久,宮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諫。妃取外庫錦造地衣,重誨切諫,引劉后爲戒;謂莊宗劉皇后也。妃由是怨之。

12高從誨遣使奉表詣吳,告以墳墓在中國,高季興,陝州硤石人也,故云然。恐爲唐所討,吳兵援之不及,謝絕之。高季興請附於吳,見二百七十五卷天成二年。吳遣兵擊之,不克。

13董璋恐綿州刺史武虔裕窺其所爲,九域志,綿州東南至梓州一百三十七里。以其逼近,故恐爲所窺。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府廷。以兼行軍司馬誘之,至梓州而囚之。府廷,東川府廷也。

14宣武節度使符習,自恃宿將,符習本成德將,從莊宗戰於河上,故自恃爲耆宿。論議多抗安重誨,重誨求其過失,奏之;丁酉,詔習以太子太師致仕。

15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夏魯奇同平章事。

16初,帝在眞定,莊宗同光二年,帝鎭眞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酒爭言,從珂毆重誨,毆,烏口翻。重誨走免;旣醒,悔謝,重誨終銜之。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厚皆敬事不暇。不暇,謂不敢自暇也。時從珂爲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屢短之於帝,帝不聽。重誨乃矯以帝命諭河東牙內指揮使楊彥溫使逐之。「河東」當作「河中」是日,承上戊戌,故曰是日。從珂出城閱馬,彥溫勒兵閉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詰之曰:詰,去吉翻。「吾待汝厚,何爲如是?」對曰:「彥溫非敢負恩,受樞密院宣耳。樞密院用宣,三省用堂帖。今堂帖謂之省劄,宣謂之密劄。請公入朝。」從珂止于虞鄕,九域志:虞鄕縣在河中府東六十里。遣使以狀聞。使者至,壬寅,帝問重誨曰:「彥溫安得此言?」謂言受樞密院宣也。對曰:「此姦人妄言耳,宜速討之。」帝疑之,欲誘致彥溫訊其事,訊,問也。誘,音酉。除彥溫絳州刺史。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索,蘇各翻,姓也。步軍都指揮使藥彥稠將兵討之。藥,姓也,漢有藥崧。按薛:藥彥稠,沙陀三部落人,必非崧後。帝令彥稠:「必生致彥溫,吾欲面訊之。」召從珂詣洛陽。從珂知爲重誨所構,馳入自明。

17加安重誨兼中書令。

18李從珂至洛陽,上責之使歸第,絕朝請。曰:歸清化里第。

辛亥,索自通等拔河中,斬楊彥溫,承安重誨指,斬楊彥溫以滅口。爲潞王殺藥彥稠、索自通自投於水張本。癸丑,傳首來獻。上怒藥彥稠不生致,不生致楊彥溫也。深責之。

安重誨諷馮道、趙鳳奏從珂失守,宜加罪。上曰:「吾兒爲姦黨所傾,未明曲直,公輩何爲發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間邪?此皆非公輩之意也。」言二人爲安重誨所使。二人惶恐而退。他日,趙鳳又言之,上不應。明日,重誨自言之,上曰:「朕昔爲小校,校,戶敎翻。家貧,賴此小兒拾馬糞自贍,以至今日爲天子,曾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處之於卿爲便?」上亦以此語激安重誨。處,昌呂翻。重誨曰:「陛下父子之間,臣何敢言!惟陛下裁之!」上曰:「使閒居私第亦可矣,何用復言!」復,扶又翻。

丙辰,以索自通爲河中節度使。自通至鎭,承重誨指,籍軍府甲仗數上之,上,時掌翻。以爲從珂私造;賴王德妃居中保護,從珂由是得免。士大夫不敢與從珂往來,惟禮部郎中史館脩撰呂琦居相近,時往見之,從珂每有奏請,皆咨琦而後行。從珂居閒,奏請咨呂琦而後行;及其在位,能厚琦而不能用琦,何也?

19戊午,帝加尊號曰聖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

20安重誨言昭義節度使王建立過魏州有搖衆之語,五月,丙寅,制以太傅致仕。安重誨、王建立交惡,見上卷天成三年。

21董璋閱集民兵,皆剪髮黥面,復於劍門北置永定關,布列烽火。復,扶又翻。

22孟知祥累表請割雲安等十三鹽監隸西川,雲安縣,漢巴郡朐䏰縣地,周武帝改爲雲安縣,屬巴東郡,唐屬夔州,後改爲雲安監。又夔州大昌縣、萬州南浦縣漁陽監皆有鹽官,隸寧江軍巡屬;而所謂十三監未知盡在何所。以鹽直贍寧江屯兵,辛卯,許之。

23六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24辛亥,敕防禦、團練使、刺史、行軍司馬、節度副使,自今皆朝廷除之,諸道無得奏薦。

25董璋遣兵掠遂、閬鎭戍,秋,七月,戊辰,兩川以朝廷繼遣兵屯遂、閬,復有論奏,復,扶又翻。自是東北商旅少敢入蜀。少,詩沼翻。

26八月,乙未,捧聖軍使李行德、五代會要,應順元年,改龍武、神武四十指揮爲捧聖左、右軍。據此,則是時先已有捧聖軍矣。宋白曰:長興三年改在京龍武、神武四十指揮爲捧聖左、右軍。十將張儉引告密人邊彥溫告「安重誨發兵,云欲自討淮南;因天成二年安重誨嘗有伐吳之議,遂以是誣告之。又引占相者問命。」相,息亮翻。帝以問侍衞都指揮使安從進、藥彥稠,二人曰:「此姦人欲離間陛下勳舊耳。間,古莧翻。重誨事陛下三十年,梁均王貞明二年,帝始爲安國節度,以安重誨爲中門使,至是纔十六年;蓋帝與重誨皆應州人,其相從久矣。幸而富貴,何苦謀反!臣等請以宗族保之。」帝乃斬彥溫,召重誨慰撫之,君臣相泣。蓋是時安重誨之跡已危矣。

27以前忠武節度使張延朗行工部尙書,充三司使。三司使之名自此始。自宋熙寧以前,三司使位亞執政,專制國計,權任重矣。

28吳徐知誥以海州都指揮使王傳拯有威名,得士心,值團練使陳宣罷歸,知誥許以傳拯代之;旣而復遣宣還海州,徵傳拯還江都。傳拯怒,以爲宣毀之,己亥,帥麾下入辭宣,帥,讀曰率。因斬宣,焚掠城郭,帥其衆五千來奔。知誥曰:「是吾過也。」免其妻子。漣水制置使王巖將兵入海州,漣水至海州一百八十里。以巖爲威衞大將軍,知海州。

傳拯,綰之子也,吳先以王綰知海州,楊隆演之建國也,加鎭東大將軍。其季父輿爲光州刺史。傳拯遣間使持書至光州,間,古莧翻。使,疏吏翻。輿執之以聞,因求罷歸;以兄子外叛,身居邊郡,心迹危疑,故求罷歸。知誥以輿爲控鶴都虞候。時政在徐氏,典兵宿衞者尤難其人,知誥以輿重厚愼密,故用之。

29壬寅,趙鳳奏:「竊聞近有姦人,誣陷大臣,搖國柱石,行之未盡。」言未盡行誅也。帝乃收李行德、張儉,皆族之。

30立皇子從榮爲秦王;丙辰,立從厚爲宋王。

31董璋之子光業爲宮苑使,在洛陽,璋與書曰:「朝廷割吾支郡爲節鎭,謂夏魯奇鎭遂州,李仁矩鎭閬州,又傳割綿、龍也。屯兵三千,〔張:「千」作「川」。〕是殺我必矣。汝見樞要爲吾言:樞要,謂兩樞密。董璋意專指安重誨。爲,于僞翻。如朝廷更發一騎入斜谷,吾必反!與汝訣矣。」騎,奇寄翻。斜,余遮翻。谷,音浴。光業以書示樞密承旨李虔徽。未幾,朝廷又遣別將荀咸乂將兵戍閬州,幾,居豈翻。光業謂虔徽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吾不敢自愛,言不敢愛其死也。恐煩朝廷調發,言恐須用兵。調,徒釣翻。願止此兵,吾父保無他。」虔徽以告安重誨,重誨不從。璋聞之,遂反。利、閬、遂三鎭以聞,利帥李彥琦,閬帥李仁矩,遂州夏魯奇。且言已聚兵將攻三鎭。重誨曰:「臣久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討耳。」帝曰:「我不負人,人負我則討之。」

32九月,癸亥,西川進奏官蘇愿白孟知祥云:「朝廷欲大發兵討兩川。」進奏官在京師,故以其事白其主帥。知祥謀於副使趙季良,季良請以東川兵先取遂、閬,然後倂兵守劍門,則大軍雖來,吾無內顧之憂矣。兩川同心協力守險,則西川無內顧之憂。知祥從之,遣使約董璋同舉兵。璋移檄利、閬、遂三鎭,數其離間朝廷,數,所具翻。間,古莧翻;下無間同。引兵擊閬州。九域志:梓州東北至閬州三百九里。庚午,知祥以都指揮使李仁罕爲行營都部署,漢州刺史趙廷隱副之,簡州刺史張業爲先鋒指揮使,將兵三萬攻遂州;九域志:遂州北至梓州二百五里。別將牙內都指揮使侯弘實、先登指揮使孟思恭將兵四千會璋攻閬州。

33安重誨久專大權,中外惡之者衆;惡,烏路翻。王德妃及武德使孟漢瓊浸用事,數短重誨於上。數,所角翻。重誨內憂懼,表解機務,上曰:「朕無間於卿,誣罔者朕旣誅之矣,謂李行德、張儉也。卿何爲爾?」甲戌,重誨復面奏曰:復,扶又翻。「臣以寒賤,致位至此,忽爲人誣以反,非陛下至明,臣無種矣。種,章勇翻。由臣才薄任重,恐終不能鎭浮言,願賜一鎭以全餘生。」上不許;重誨求之不已,上怒曰:「聽卿去,朕不患無人!」前成德節度使范延光勸上留重誨,且曰:「重誨去,誰能代之?」上曰:「卿豈不可?」延光曰:「臣受驅策日淺,且才不逮重誨,何敢當此!」上遣孟漢瓊詣中書議重誨事,馮道曰:「諸公果愛安令,時安重誨兼中書令,故稱之。宜解其樞務爲便。」馮道肯發此言,蓋知之矣。趙鳳曰:「公失言!」乃奏大臣不可輕動。

34東川兵至閬州,諸將皆曰:「董璋久蓄反謀,以金帛啗其士卒,啗,徒濫翻。銳氣不可當,宜深溝高壘以挫之,不過旬日,大軍至,賊自走矣。」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當我精卒!」遂出戰,兵未交而潰歸。董璋晝夜攻之,庚辰,城陷,殺仁矩,滅其族。

初,璋爲梁將,指揮使姚洪嘗隸麾下,至是,將兵千人戍閬州;璋密以書誘之,洪投諸廁。誘,音酉。城陷,璋執洪而讓之曰:「吾自行間獎拔汝,行,戶剛翻。今日何相負?」洪曰:「老賊!汝昔爲李氏奴,董璋先爲汴富人李讓家僮。掃馬糞,得臠炙,感恩無窮。臠,力兗翻,肉作片也。炙,之夜翻,燔肉也。今天子用汝爲節度使,何負於汝而反邪?汝猶負天子,吾受汝何恩,而云相負哉!汝奴材,固無恥;吾義士,豈忍爲汝所爲乎!吾寧爲天子死,寧爲,于僞翻。不能與人奴並生!」璋怒,然鑊於前,鑊,戶郭翻。鼎大無足曰鑊。然,燒也。令壯士十人刲其肉自啗之,刲,涓畦翻,割也。洪至死罵不絕聲。帝置洪二子於近衞,厚給其家。

35甲申,以范延光爲樞密使,安重誨如故。言雖進用范延光,而安重誨職任如故。

36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興兵討之。丁亥,以孟知祥兼西南〔章:十二行本「南」下有「面」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供饋使。孟知祥之兵已攻遂州,朝廷豈不知之邪?猶欲懷輯之以離董璋之交耳。脣亡齒寒,已了了於知祥胸中,此策安所施哉!以天雄節度石敬瑭爲東川行營都招討使。「節度」之下當有「使」字。蜀本有「使」字。〔章:十二行本「度」下正有「使」字;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以夏魯奇爲之副。

璋使孟思恭分兵攻集州,集州,本漢宕渠縣,宇文周置集州,隋廢爲難江縣,唐復置集州,宋熙寧五年復廢州爲難江縣,屬巴州。九域志:縣在州北一百六十里。思恭輕進,敗歸;璋怒,遣還成都,知祥免其官。

戊子,以石敬瑭權知東川事。庚寅,以右武衞上將軍王思同爲西都留守兼行營馬步都虞候,爲伐蜀前鋒。

37漢主遣其將梁克貞、李守鄘攻交州,拔之,執靜海節度使曲承美以歸,唐末曲顥據交州,至承美而敗。以其將李進守交州。

38冬,十月,癸巳,李仁罕圍遂州,夏魯奇嬰城固守;孟知祥命都押牙高敬柔帥資州義軍二萬人築長城環之。帥,讀曰率。環,音宦。魯奇遣馬軍都指揮使康文通出戰,文通聞閬州陷,遂以其衆降於仁罕。

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九域志:閬州西北至利州二百四十里。趣,七喻翻;下同。遇雨,糧運不繼,還閬州。知祥聞之,驚曰:「比破閬中,比,毗至翻。正欲徑取利州,其帥不武,必望風遁去。利帥李彥琦。帥,所類翻。吾獲其倉廩,據漫天之險,漫天寨在利州北,有小漫天、大漫天二寨。北軍終不能西救武信。武信軍,遂州。今董公僻處閬州,遠棄劍閣,非計也。」處,昌呂翻。欲遣兵三千助守劍門;璋固辭曰:「此已有備。」爲劍門失守張本。

39錢鏐因朝廷册閩王使者裴羽還,裴羽蓋册閩王延鈞者也。還,從宣翻,又如字。附表引咎;其子傳瓘及將佐屢爲鏐上表自訴。爲,于僞翻。癸卯,敕聽兩浙綱使自便。繫治兩浙綱使見上卷上年。

40以宣徽北院使馮贇爲左衞上將軍、北都留守。

41丁未,族誅董光業。以其父璋反也。

42楚王殷寢疾,遣使詣闕,請傳位於其子希聲。朝廷疑殷已死,辛亥,以希聲爲起復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43孟知祥以故蜀鎭江節度使張武爲峽路行營招收討伐使,將水軍趣夔州,前蜀置鎭江軍於夔州,張武其舊帥也。趣,七喻翻。以左飛棹指揮使袁彥超副之。天成元年,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六營。

癸丑,東川兵陷徵、合、巴、蓬、果五州。徧考唐·地理志五代·職方考元豐九域志,皆無徵州。按東川之兵時自遂、閬東略,九域志,合州在遂州東二百二十里,果州在遂州東南一百八十里,巴州在閬州東二百四十五里,蓬州在果州東北一百八十五里;徵州必在遂、合、果三州之間。

44丙辰,吳左僕射、同平章事嚴可求卒。嚴可求忠於徐氏者也。徐溫旣卒,可求相吳,坐視徐知詢之廢不能出一計,權不在焉故也。徐知誥以其長子大將軍景通爲兵部尙書、參政事,知誥將出鎭金陵故也。

45漢將梁克貞入占城,取其寶貨以歸。占城國在西南海上,其地方千里,東至海,西至雲南,南鄰眞臘,北抵驩州。其人俗與大食同,其乘象馬,其食稻米。

46十一月,戊辰,張武至渝州,刺史張環降之,遂取瀘州,九域志:渝、瀘二州相去七百餘里。降,戶江翻。瀘,音盧。遣先鋒將朱偓分兵趣黔、涪。九域志:涪州西至渝州三百四十里,東南至黔州四百九十里。將,卽亮翻。趣,七喻翻。黔,其今翻。涪,音浮。

47己巳,楚王殷卒,年七十九。遺命諸子,兄弟相繼;置劍於祠堂,曰:「違吾命者戮之!」爲殷諸子爭國以至於亡張本。諸將議遣兵守四境,然後發喪,兵部侍郎黃損曰:「吾喪君有君,左傳語。吾喪,息浪翻。何備之有!宜遣使詣鄰道告終稱嗣而已。」

48石敬瑭入散關,階州刺史王弘贄、瀘州刺史馮暉與前鋒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軍都指揮使趙在禮引兵出人頭山後,過劍門之南,還襲劍門,克〔章:十二行本「克」上有「壬申」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本同,云無註本亦無。〕之,殺東川兵三千人,獲都指揮使齊彥溫,據而守之。暉,魏州人也。甲戌,弘贄等破劍州,而大軍不繼,乃焚其廬舍,取其資糧,還保劍門。今利州昭化縣南有白衞嶺,與劍門相接。九域志:劍州東北至劍門五十五里。考異曰:實錄「辛巳,軍前奏:『今月十三日,王弘贄、馮暉自利州入山路,出劍門關外倒下,殺董璋把關兵士約三千人,獲都指揮使齊彥溫,大軍進攻入劍門次。』又,丙戌,軍前奏:『今月十七日收下劍州,破賊千餘人,獲指揮使劉太。』」李昊蜀高祖實錄「己卯,東川告急,今月十八日北軍自白衞嶺人頭山後過,從小劍路至漢源驛出頭倒入劍門,打破關寨,掩捉彥溫及將士五百餘人,遂相次構喚大軍,據關下營。又,龐福誠、謝鍠相謂曰:『北軍昨來旣得關寨之後,隔一曰,大軍曾下至劍州,而乃般運糧食,燒舍自驚,還奔關寨。』」十國紀年·後蜀史「壬申,弘贄、暉襲陷劍門;癸酉,攻焚劍州,取糧還屯劍門。己卯,東川告急使至成都,知祥命牙內都指揮使李肇帥兵五千赴援,董璋自閬州帥兩川兵屯木馬寨。先是,龐福誠、謝鍠屯閬州北來蘇寨,聞劍門陷,懼北軍據劍州,帥部兵千餘人由間道先董璋至劍州,壁于衙城後。士卒方食,北軍萬餘人自北山馳下,福誠等趨河橋迎擊之,北軍小卻。福誠帥數百人夜升北山顚,轉至北軍壁外大呼譟,鍠命將士以弓弩短兵急擊之,北軍驚擾,棄戈甲而遁。鍠追襲之,北軍退保劍門,十餘日不窺劍州。」按劍門至成都尙十許程,若十八日劍門失守,何得二十日知祥已聞之邪!今從實錄十三日壬申爲定。若隔一日下至劍州,則十五日甲戌,非十七日也。蓋思同等以大軍未至,故收糧燒舍,還保劍門,故福誠等得復入劍州。李昊敍事甚詳,無執劉太事,今删之。晉高祖實錄「甲申平劍州,破賊千餘人」,尤誤也。

乙亥,詔削孟知祥官爵。

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聞劍門失守,大懼,曰:「董公果誤我!」庚辰,遣牙內都指揮使李肇將兵五千赴之,戒之曰:「爾倍道兼行,先據劍州,北軍無能爲也。」又遣使詣遂州,令趙廷隱將萬人會屯劍州。時趙廷隱與李仁罕圍遂州,孟知祥知夏魯奇無能爲,而劍閣之險不可不爭,故使趙廷隱赴之。又遣故蜀永平節度使李筠將兵四千趣龍州,守要害。防唐兵由鄧艾故道而入蜀也。史言孟知祥慮患之周。時天寒,士卒恐懼,觀望不進,廷隱流涕諭之曰:「今北軍勢盛,汝曹不力戰卻敵,則妻子皆爲人有矣。」衆心乃奮。蜀兵皆亡國之餘。王衍之亡也,蜀人妻子係虜者多矣,趙廷隱以其所經見實利害告之,夫安得而不奮!

董璋自閬州將兩川兵屯木馬寨。木馬寨在閬州西北,劍州東南。宋白曰:梁大同中於巴嶺側近立東巴州,治木馬。按木馬,地名,在今洋州界,無復遺址。

先是,西川牙內指揮使太谷龐福誠、昭信指揮使謝鍠屯來蘇村,益昌江東越大山數重有狹徑,名來蘇,蜀人於江西置栅守之。渡江出劍門南二十里至青彊店與官路合。九域志:蓬州儀隴縣有來蘇鎭,卽其地。鍠,戶盲翻。聞劍門失守,相謂曰:「使北軍更得劍州,則二蜀勢危矣。」遽引部兵千餘人間道趣劍州。始至,間,古莧翻。趣,七喻翻;下同。官軍萬餘人自北山大下,會日暮,二人謀曰:「衆寡不敵,逮明則吾屬無遺矣。」福誠夜引兵數百升北山,大譟於官軍營後,鍠帥餘衆操短兵自其前急擊之;帥,讀曰率。操,七刀翻。官軍大驚,空營遁去,復保劍門,十餘日不出。孟知祥聞之,喜曰:「吾始謂弘贄等克劍門,徑據劍州,堅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棄閬州奔還;我軍失援,亦須解遂州之圍。如此則內外受敵,兩川震動,勢可憂危;今乃焚毀劍州,運糧東歸劍門,頓兵不進,吾事濟矣。」孟知祥喜兵勢之小寬,自言其料敵方略,此如棋工之說棋耳。

官軍分道趣文州,將襲龍州,自文州界青塘嶺至龍州一百五十里。郡志云:自北至南者,右肩不得易所負,謂之左擔路,鄧艾伐蜀所由之路也。爲西川定遠指揮使潘福超、義勝都頭太原沙延祚所敗。姓苑云:沙姓,神農夙沙氏之後。此傅會之說耳。

甲申,張武卒於渝州;知祥命袁彥超代將其兵。

朱偓將至涪州,武泰節度使楊漢賓棄黔南,奔忠州;九域志:黔州北至忠州三百七十九里。偓追至豐都,舊唐書·地理志曰:豐都,漢巴郡枳縣地,後漢置平都縣,隋義寧二年分臨江置豐都縣。九域志:豐都縣在忠州西九十二里。還取涪州。九域志:忠州豐都縣西至涪州百許里。涪,音浮。知祥以成都支使崔善權武泰留後。董璋遣前陵州刺史王暉將兵三千會李肇等分屯劍州南山。

49丙戌,馬希聲襲位,稱遺命去建國之制,楚王建國見上卷天成二年。去,羌呂翻。復藩鎭之舊。

50契丹東丹王突欲自以失職,突欲不得立,見二百七十五卷天成元年。帥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來奔。九域志,登州東北至海五里。新唐志:登州東北海行,過大謝島、龜㰴島、淤島、烏湖島三百里,北渡烏湖海,至馬石山東之都里鎭二百里,東傍海壖,過青泥浦、桃花浦、杏花浦、石人汪、橐駝灣、烏骨江八百里,乃南傍海壖,過烏牧島、貝江口、椒島,得新羅西北之長口鎭。又過秦王石橋、麻田島、古寺島、得物島,千里至鴨淥江唐恩浦口,乃東南陸行七百里至新羅王城。自鴨淥江口舟行百餘里,乃小舫泝流,東北三十里至泊灼口,得勃海之境;又泝流五百里至丸都縣城,故高麗王都;又東北泝流五百里至神州;又陸行四百里至顯州,天寶中王所都;又正北如東六百里至勃海王城。按契丹東丹王居扶餘城,在唐高麗扶餘川中。考異曰:實錄「阿保機妻令元帥太子往勃海代慕華歸西樓,欲立爲契丹王;而元帥太子旣典兵柄,不欲之勃海,遂自立爲契丹王,謀害慕華,其母不能止。慕華懼,遂航海內附。」按天皇王入汴,猶求害東丹者誅之,豈有在國欲殺之理!今不取。

51十二月,壬辰,石敬瑭至劍門。乙未,進屯劍州北山;趙廷隱陳于牙城後山,郭忱劍州靜照堂記曰:前瞰巨澗,後倚層巒。又春風樓記曰:邊山而立是州,一逕坡陀,中貫大溪,太守之居已在平山內外,居民悉在山上。則劍州之山川可知矣。陳,讀曰陣;下同。李肇、王暉陳于河橋。按劍州無所謂河。路振九國志曰:王師陷劍門,趙廷隱帥兵據石橋。恐當作「石橋」敬瑭引步兵進擊廷隱,廷隱擇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歸路,按甲待之,矛矟欲相及,乃揚旗鼓譟擊之,北軍退走,顚墜下山,俘斬百餘人。敬瑭又使騎兵衝河橋,李肇以強弩射之,射,而亦翻。騎兵不能進。薄暮,敬瑭引去,廷隱引兵躡之,與伏合擊,敗之。敗,補邁翻。敬瑭還屯劍門。

52癸卯,夔州奏復取開州。舊唐書·地理志曰:開州亦漢巴郡朐䏰縣地,梁置永豐縣,西魏改曰永寧,隋開皇末改曰盛山縣,唐武德初置開州。時蓋爲蜀兵所陷而復取之也。

53庚戌,以武安節度使馬希聲爲武安、靜江節度使,加兼中書令。

54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軍前來,多言道險狹,進兵甚難,關右之人疲於轉餉,往往竄匿山谷,聚爲盜賊。上憂之,壬子,謂近臣曰:「誰能辦吾事者!吾當自行耳。」安重誨曰:「臣職忝機密,軍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請自往督戰。」上許之。重誨卽拜辭,癸丑,遂行,日馳數百里。西方藩鎭聞之,無不惶駭。陝州保義軍,華州鎭國軍,同州匡國軍,耀州順義軍,鳳翔,山南西道,皆西方藩鎭也。錢帛、芻糧晝夜輦運赴利州,人畜斃踣於山谷者不可勝紀。踣,蒲北翻。勝,音升。時上已疏重誨,石敬瑭本不欲西征,及重誨離上側,離,力智翻。乃敢累表奏論,以爲蜀不可伐,上頗然之。

55西川兵先戍夔州者千五百人,上悉縱歸。

二年(辛卯、九三一年)

1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謝。表謝遣還戍兵而已,遂、劍之兵未嘗解也。

2庚午,李仁罕陷遂州,夏魯奇自殺。

癸酉,石敬瑭復引兵至劍州,復,扶又翻;下同。屯于北山。孟知祥梟夏魯奇首以示之。梟,堅堯翻。魯奇二子從敬瑭在軍中,泣請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長者,必葬而父,長,知兩翻。而,汝也。豈不愈於身首異處乎!」言知祥若收葬之,則身首猶合於一處;若取葬其首而身在敵中,必異處也。旣而知祥果收葬之。敬瑭與趙廷隱戰不利,復還劍門。

3丙戌,加高從誨兼中書令。

4東川歸合州于武信軍。合州本武信巡屬;東川先取合州,今西川取遂州,故歸之武信。

5初,鳳翔節度使朱弘昭諂事安重誨,連得大鎭。重誨過鳳翔,弘昭迎拜馬首,館於府舍,館,古玩翻。延入寢室,妻子羅拜,奉進酒食,禮甚謹。重誨爲弘昭泣言:「讒人交構,幾不免,賴主上明察,得保宗族。」爲,于僞翻。讒人,謂李行德、張儉等,事見上年。重誨旣去,弘昭卽奏「重誨怨望,有惡言,不可令至行營,恐奪石敬瑭兵柄。」又遺敬瑭書,言「重誨舉措孟浪,遺,唯季翻。孟浪,猶言張大而無拘束也。若至軍前,恐將士疑駭,不戰自潰,宜逆止之。」敬瑭大懼,卽上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宜急徵還。」宣徽使孟漢瓊自西方還,亦言重誨過惡,有詔召重誨還。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閬旣陷,糧運不繼,燒營北歸。軍前以告孟知祥,軍前,謂趙廷隱、李肇之軍。知祥匿其書,謂趙季良曰:「北軍漸進,柰何?」季良曰:「不過綿州,必遁。」知祥問其故,曰:「我逸彼勞,彼懸軍千里,糧盡,能無遁乎!」史言懸軍涉險,糧道不繼,爲敵人所窺。知祥大笑,以書示之。

6安重誨至三泉,得詔亟歸;過鳳翔,朱弘昭不內,重誨懼,馳騎而東。

7兩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劍州北至利州二百三十里。壬辰,昭武節度使李彥琦棄城走;甲午,兩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趙廷隱爲昭武留後,孟知祥遂得據漫天之險,如其宿規矣。廷隱遣使密言於知祥曰:「董璋多詐,可與同憂,不可與共樂,他日必爲公患。因其至劍州勞軍,請圖之。樂,音洛。勞,力到翻。幷兩川之衆,可以得志於天下。」知祥不許。趙廷隱所以能拒石敬瑭者,依險而戰也。平原易地,烏能當北兵?就使殺董璋,幷兩川之衆,亦不能得志於天下。孟知祥之不許,蓋審己量彼也。璋入廷隱營,留宿而去。廷隱歎曰:「不從吾謀,禍難未已!」難,乃旦翻。

8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後李仁罕孟知祥得遂、閬二鎭,就以與其將,故李仁罕、趙廷隱各竭其力。爲峽路行營招討使,使將水軍東略地。

9辛丑,以樞密使兼中書令安重誨爲護國節度使。安重誨還,未至京師而除河中,不容其入朝也。趙鳳言於上曰:「重誨陛下家臣,其心終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爲人所讒;陛下不察其心,死〔章:十二行本「死」上有「重誨」二字;乙十一行本同。〕無日矣。」上以爲朋黨,不悅。考趙鳳前後所言,誠有黨安重誨之心。明宗已察見其情,而趙鳳言之不已,乃所以速其死也。

10乙巳,趙廷隱、李肇自劍州引還,引還成都。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亦還東川,留兵三千戍果、閬。果、閬,二州名。

11丁巳,李仁罕陷忠州。

12吳徐知誥欲以中書侍郎、內樞使宋齊丘爲相,內樞使卽內樞密使之職。齊丘自以資望素淺,欲以退讓爲高,謁歸洪州葬父,宋齊丘本洪州進士。因入九華山,九華山在池州青陽縣界,本名九子山,李白以九峯如蓮花,改爲九華。止于應天寺,啓求隱居;吳主下詔徵之,知誥亦以書招之,皆不至。知誥遣其子景通自入山敦諭,齊丘始還朝,究觀宋齊丘晚年之心迹,則始焉之所爲者皆僞也。朝,直遙翻。除右僕射致仕,更命應天寺曰徵賢寺。更,工衡翻。

13三月,己未朔,李仁罕陷萬州;庚申,陷雲安監。九域志,萬州在忠州東北二百八十六里,雲安軍又在萬州東北二百五十七里,監又在軍東北三十里。其地產鹽,故置監。

14辛酉,賜契丹東丹王突欲姓東丹,名慕華,以爲懷化節度使、瑞·愼等州觀察使;時置懷化軍於愼州。瑞州領遠來一縣,愼州領逢龍一縣,蓋皆後唐所置。薛:瑞、愼二州本遼東之地,唐末爲懷化節度。余按唐貞觀十年,以烏突汗達干部落置威州於營州之境,後更名瑞州,僑治良鄕之廣陽城。武德初,以速末烏素固部落置愼州,僑治良鄕之故都鄕城。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將惕隱等,皆賜姓名。惕隱姓狄,名懷忠。〔章:十二行本「忠」作「惠」;乙十一行本同。〕擒惕隱見上卷天成三年。

15李仁罕至夔州,寧江節度使安崇阮棄鎭,與楊漢賓自均、房逃歸;壬戌,仁罕陷夔州。孟知祥遂幷有夔、忠、萬三州。

16帝旣解安重誨樞務,乃召李從珂,泣謂曰:「如重誨意,汝安得復見吾!」安重誨欲殺從珂事見上元年。丙寅,以從珂爲左衞大將軍。

17壬申,橫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孔循卒。

18乙酉,復以錢鏐爲天下兵馬都元帥、尙父、吳越國王,遣監門上將軍張籛往諭旨,以曏日致仕,安重誨矯制也。籛,則前翻。錢鏐致仕事見上卷天成四年。

19丁亥,以太常卿李愚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20夏,四月,辛卯,以王德妃爲淑妃。唐制因隋之舊,貴妃、淑妃、賢妃各一人,正一品。時曹后自淑妃正位中宮,故陞德妃爲淑妃。

21閩奉國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延稟聞閩王延鈞有疾,以次子繼昇知建州留後,帥建州刺史繼雄將水軍襲福州。帥,讀曰率。癸卯,延稟攻西門,繼雄攻東門;延鈞遣樓船指揮使王仁達將水軍拒之。仁達伏甲舟中,僞立白幟請降,繼雄喜,屛左右,幟,昌志翻。降,戶江翻。屛,必郢翻,又卑正翻。登仁達舟慰撫之;仁達斬繼雄,梟首於西門。延稟方縱火攻城,見之,慟哭,仁達因縱兵擊之,衆潰,左右以斛舁延稟而走,斛,槪量之器,十斗爲斛。舁,音余,又羊茹翻。甲辰,追擒之。延鈞見之曰:「果煩老兄再下!」王延稟此語見二百七十五卷天成二年。延稟慙不能對。延鈞囚于別室,遣使者如建州招撫其黨;其黨殺使者,奉繼昇及弟繼倫奔吳越。仁達,延鈞從子也。爲延鈞忌仁達而殺之張本。從,才用翻。

22以宣徽北院使趙延壽爲樞密使。

23己酉,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軍諸衞副使。

24辛亥,以朱弘昭爲宣徽南院使。

25五月,閩王延鈞斬王延稟於市,復其姓名曰周彥琛,遣其弟都敎練使延政如建州撫慰吏民。爲王延政以建州與福州相攻張本。

26丁卯,罷畝稅麴錢,計畝稅麴錢見上卷天成三年。城中官造麴減舊半價,鄕村聽百姓自造;民甚便之。

27己卯,以孟漢瓊知內侍省事,充宣徽北院使。漢瓊,本趙王鎔奴也。時范延光、趙延壽雖爲樞密使,懲安重誨以剛愎得罪,愎,蒲逼翻。每於政事不敢可否;獨漢瓊與王淑妃居中用事,人皆憚之。先是,宮中須索稍踰常度,重誨輒執奏,由是非分之求殆絕。先,悉薦翻。須,求也。索,亦求也。索,山客翻。分,扶問翻。至是,漢瓊直以中宮之命取府庫物,不復關由樞密院及三司,亦無文書,所取不可勝紀。勝,音升。

28辛巳,以相州刺史孟鵠爲左驍衞大將軍,充三司使。

29昭武留後趙廷隱自成都赴利州,踰月,請兵進取興元及秦、鳳;孟知祥以兵疲民困,不許。孟知祥量力而後動,所以能跨有三蜀也。

30護國節度使兼中書令安重誨內不自安,表請致仕;閏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師致仕。是日,其子崇贊、崇緒逃奔河中。

壬辰,以保義節度使李從璋爲護國節度使。甲午,遣步軍指揮使藥彥稠將兵趣河中。搖於讒口,遣藥彥稠以兵討安重誨。

安崇贊等至河中,重誨驚曰:「汝安得來?」旣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爲人所使耳。渠,猶言其也。吾以死徇國,夫復何言!」夫,音扶。復,扶又翻。乃執二子表送詣闕。

明日,有中使至,見重誨,慟哭久之;重誨問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異志,朝廷已遣藥彥稠將兵至矣。」重誨曰:「吾受國恩,死不足報,敢有異志!更煩國家發兵,貽主上之憂,罪益重矣。」崇贊等至有陝,有詔繫獄。皇城使翟光鄴素惡重誨,惡,烏路翻。帝遣詣河中察之,曰:「重誨果有異志則誅之。」史言帝無決然殺重誨之旨。郭崇韜之死亦猶是也。上無道揆,下無法守,無怪乎爾。光鄴至河中,李從璋以甲士圍其第,自入見重誨,拜于庭下。重誨驚,降階答拜,從璋奮撾擊其首;妻張氏驚救,亦撾殺之。考異曰:五代史闕文「李從璋奮撾擊重誨于地,重誨曰:『重誨死無恨,但不與官家誅得潞王,他日必爲朝廷之患。』言終而絕。」按重誨自以私憾欲殺從珂,當是時從珂未有跋扈之跡,重誨何以知其爲朝廷之患!此恐是清泰篡立之後,人譽重誨者造此語,未可信也。

奏至,己亥,下詔,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鏐爲重誨罪,間,古莧翻。離間事並見上。又誣其欲自擊淮南以圖兵柄,因邊彥溫所告而誣之。遣元隨竊二子歸本道;幷二子誅之。

31丙午,帝遣西川進奏官蘇愿、東川軍將劉澄各還本鎭,諭以安重誨專命,興兵致討,今已伏辜。

32六月,乙丑,復以李從珂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按重誨旣死,復用李從珂守長安。

33丙子,命諸道均民田稅。

34閩王延鈞好神仙之術,道士陳守元、巫者徐彥林與〔章:十二行本「與」作「興」;乙十一行本同。〕盛韜共誘之作寶皇宮,極土木之盛,:福州城中有王霸壇、鍊丹井。壇旁有皂莢木,久枯,一旦忽生枝葉。井中有白龜浮出,掘地得石銘,有「王霸裔孫」之文,昶以爲己應之,於壇側建寶皇宮。好,呼到翻。以守元爲宮主。陳守元、盛韜等見信,而薛文傑得行其姦妄矣。史言閩政自是愈亂。

35秋,九月,己亥,更賜東丹慕華姓名曰李贊華。是年三月慕華賜名,今更賜姓。

36吳鎭南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諫卒;以諸道副都統、鎭海節度使、守中書令徐知詢代之,賜爵東海郡王。徐知誥之召知詢入朝也,事見上卷天成四年。知諫豫其謀。知詢遇其喪於塗,知諫之喪自洪州還,而知詢往赴洪州,故相遇於塗。撫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無憾,然何面見先王於地下乎!」先王,謂徐溫也。

37辛丑,加樞密使范延光同平章事。

38辛亥,敕解縱五坊鷹隼,隼,聳尹翻。內外無得更進。馮道曰:「陛下可謂仁及禽獸。」上曰:「不然。朕昔嘗從武皇獵,武皇,晉王克用諡。時秋稼方熟,有獸逸入田中,遣騎取之,比及得獸,餘稼無幾。比,必利翻。幾,居豈翻。以是思之,獵有損無益,故不爲耳。」

39冬,十月,丁卯,洋州指揮使李進唐攻通州,拔之。洋州東南至通州七百三十九里。先是,蜀人蓋嘗取通州,故復攻拔之。宋乾德二年改通州爲達州,以淮南有通州也。

40壬午,以王延政爲建州刺史。

41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42癸巳,蘇愿至成都,孟知祥聞甥妷在朝廷者皆無恙,恙,余亮翻。遣使告董璋,欲與之俱上表謝罪。璋怒曰:「孟公親戚皆完,固宜歸附;璋已族滅,謂朝廷族誅其子董光業也。尙何謝爲!詔書皆在蘇愿腹中,劉澄安得豫聞,璋豈不知邪!」由是復爲怨敵。爲董璋攻西川敗死張本。復,扶又翻。

43乙未,李仁罕自夔州引兵還成都。孟知祥旣盡得前蜀夔、黔之土,不復東略。

44吳中書令徐知誥表稱輔政歲久,請歸老金陵;乃以知誥爲鎭海、寧國節度使,鎭金陵,餘官如故,總錄朝政如徐溫故事。徐溫先鎭京口,總錄吳朝之政,後徙金陵。朝,直遙翻。以其子兵部尙書、參政事景通爲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諸軍事,留江都輔政;徐知誥襲徐溫之跡,而景通襲知誥之跡,吳祚自此移於李氏。以內樞使、同平章事王令謀爲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以宋齊丘爲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兼內樞使,以佐景通。

賜德勝節度使張崇爵清河王。吳置德勝軍於廬州。崇在廬州貪暴,州人苦之,屢嘗入朝,厚以貨結權要,由是常得還鎭,爲廬州患者二十餘年。

45十二月,甲寅朔,初聽百姓自鑄農器幷雜鐵器,五代會要,雜鐵器謂燒器動使諸物。熟鐵亦任百姓自煉。徐無黨曰:稅農具錢,至今因之。每田二畝,夏秋輸農具三錢。

46武安、靜江節度使馬希聲聞梁太祖嗜食雞,慕之,旣襲位,日殺五十雞爲膳;居喪無戚容。庚申,葬武穆王于衡陽,馬殷諡武穆王。衡陽,本漢蒸陽縣,吳分置臨蒸縣,隋改臨蒸縣爲衡陽縣,唐屬衡州,爲治所。將發引,頓食雞𦞦數盤,引,讀曰靷。𦞦,黑角翻,羹也。前吏部侍郎潘起譏之曰:「昔阮籍居喪食蒸豚;晉阮籍任情不羈而性至孝,母終,將葬,食一蒸豚,飲二斗酒,然後臨決,直言「窮矣!」舉聲一號,吐血數升,毀瘠骨立,殆至滅性。然不可以訓也。何代無賢!」

47癸亥,徐知誥至金陵。

48昭武留後趙廷隱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塹已完,頃在劍州與牙內都指揮使李肇同功,事見上年十一月。願以昭武讓肇,知祥褒諭,不許;廷隱三讓,癸酉,知祥召廷隱還成都,以肇代之。

49閩陳守元等稱寶皇之命,謂閩王延鈞曰:「苟能避位受道,當爲天子六十年。」延鈞信之,丙子,命其子節度副使繼鵬權軍府事。延鈞避位受籙,道名玄錫。

50愛州將楊廷藝養假子三千人,圖復交州;漢交州守將李進知之,受其賂,不以聞。是歲,廷藝舉兵圍交州,舊唐書·地理志:交州西至愛州界小黃江口,水路四百一十六里。漢主遣承旨程寶救〔章:十二行本「救」上有「將兵」二字;乙十一行本同。〕之,未至,城陷。進逃歸,漢主殺之。寶圍交州,廷藝出戰,寶敗死。去年漢取交州,今復失之。

三年(壬辰、九三二年)

1春,正月,樞密使范延光言:「自靈州至邠州方渠鎭,宋白曰:通遠軍本靈州方渠鎭,晉天福四年改爲威州,仍割木波、馬嶺二鎭隸之,周廣順二年避諱改爲環州,顯德四年降爲通遠軍。使臣及外國入貢者多爲党項所掠,請發兵擊之。」己丑,遣靜難節度使藥彥稠、前朔方節度使康福將步騎七千討党項。党,底朗翻。

2乙未,孟知祥妻福慶長公主卒。:長興元年秋,改封知祥妻瓊華長公主爲福慶長公主。長,知兩翻。

3孟知祥以朝廷恩意優厚,而董璋塞綿州路,不聽遣使入謝,由成都趣劍、利,路由綿州。塞,悉則翻。與節度副使趙季良等謀,欲發使自峽江上表,上,時掌翻。掌書記李昊曰:「公不與東川謀而獨遣使,則異日負約之責在我矣。」乃復遣使語之,復,扶又翻。語,牛倨翻。璋不從。

二月,趙季良與諸將議遣昭武都監太原高彥儔將兵攻取壁州,舊唐書·地理志:壁州諾水縣,後漢之宣漢縣;梁分宣漢置始寧縣,元魏分始寧置諾水縣。唐武德初分巴東之始寧置壁州,治諾水,宋廢壁州,以其地入巴州之曾口、通江二縣。以絕山南兵轉入山後諸州者;山後諸州,謂巴、蓬、果等州。孟知祥謀於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蘇愿等西歸,未嘗報謝,今遣兵侵軼,軼,徒結翻。公若不顧墳墓、甥妷,孟知祥之先墳墓在邢州龍岡縣,其甥妷時皆仕於朝。則不若傳檄舉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知祥乃止。季良由是惡昊。惡,烏路翻。

4辛未,初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印賣之。印賣九經始此。

5藥彥稠等奏破党項十九族,俘二千七百人。

6賜高從誨爵勃海王。

7吳徐知誥作禮賢院於府舍,作之於金陵府舍。聚圖書,延士大夫,與孫晟及海陵陳覺談議時事。

8孟知祥三遣使說董璋,說,式芮翻。以主上加禮於兩川,苟不奉表謝罪,恐復致討;復,扶又翻。璋不從。三月,辛丑,遣李昊詣梓州,極論利害,璋見昊,詬怒,不許。詬,古候翻,又許候翻。昊還,還,從宣翻,又如字。言於知祥曰:「璋不通謀議,不通謀議,猶今人言不容商量也。且有窺西川之志,公宜備之。」

9甲辰,閩王延鈞復位。王延鈞避位受籙,見上年。

10吳越武肅王錢鏐疾,謂將吏曰:「吾疾必不起,諸兒皆愚懦,誰可爲帥者?」衆泣曰:「兩鎭令公仁孝有功,孰不愛戴!」天成三年錢鏐以兩鎭授傳瓘,事見上卷。按是年秋,朝廷始加傳權中書令,其下過呼之耳。鏐乃悉出印鑰授傳瓘,印,吳越國印及鎭海、鎭東印也。鑰,內外城諸門及宮門契鑰也。曰:「將吏推爾,宜善守之。」又曰:「子孫善事中國,勿以易姓廢事大之禮。」時中國率數年一易姓。錢鏐之意,蓋謂偏據一隅,知以小事大而已。苟中國有主,則臣事之,其自興自仆,吾不問也。庚戌卒,年八十一。

傳瓘與兄弟同幄行喪,內牙指揮使陸仁章曰:「令公嗣先王霸業,將吏旦暮趨謁,當與諸公子異處。」處,昌呂翻。乃命主者更設一幄,扶傳瓘居之,告將吏曰:「自今惟謁令公,禁諸公子從者無得妄入。」從,才用翻。晝夜警衞,未嘗休息。陸仁章雖不學,而其所爲闇與趙熹合。鏐末年左右皆附傳瓘,獨仁章數以事犯之。至是,傳瓘勞之,數,所角翻。勞,力到翻。仁章曰:「先王在位,仁章不知事令公,今日盡節,猶事先王也。」先王,謂鏐。傳瓘嘉歎久之。

傳瓘旣襲位,更名元瓘,兄弟名「傳」者皆更爲「元」更,工衡翻。以遺命去國儀,吳越建國,見二百七十一卷梁均王龍德三年。用藩鎭法;除民田荒絕者租稅。荒者,有主而不耕;絕者,戶絕而無主。命處州刺史曹仲達權知政事。置擇能院,掌選舉殿最,殿,丁練翻。以浙西營田副使沈崧領之。

內牙指揮使富陽劉仁𣏌富陽縣本漢富春縣,晉避鄭太后諱改名富陽,後世遂因之。九域志:富陽縣屬杭州,在州西南七十三里。及陸仁章久用事,仁章性剛,仁𣏌好毀短人,皆爲衆所惡。惡,烏路翻。一日,諸將共詣府門請誅之;元瓘使從子仁俊諭之從,才用翻。曰:「二將事先王久,吾方圖其功,汝曹乃欲逞私憾而殺之,可乎?吾爲汝王,汝當稟吾命;不然,吾當歸臨安以避賢路!」錢氏本居臨安。衆懼而退。乃以仁章爲衢州刺史,仁𣏌爲湖州刺史。中外有上書告訐者,訐,居謁翻。元瓘皆置不問,由是將吏輯睦。

11初,契丹舍利萴剌與惕隱皆爲趙德鈞所擒,舍利、惕隱,皆契丹管軍頭目之稱。萴,士力翻。剌,來達翻。被擒見上卷天成三年。契丹屢遣使請之。上謀於羣臣,德鈞等皆曰:「契丹所以數年不犯邊、數求和者,以此輩在南故也,縱之則邊患復生。」數,所角翻。復,扶又翻。上以問冀州刺史楊檀,對曰:「萴剌,契丹之驍將,曏助王都謀危社稷,幸而擒之,陛下免其死,爲賜已多。契丹失之如喪手足。喪,息浪翻。彼在朝廷數年,知中國虛實,若得歸,爲患必深,彼纔出塞,則南向發矢矣,恐悔之無及。」上乃止。檀,沙陀人也。楊檀後改名光遠。

12上欲授李贊華以河南藩鎭,羣臣皆以爲不可,上曰:「吾與其父約爲昆弟,故贊華歸我。吾老矣,後世繼體之君,雖欲招之,其可致乎!」夏,四月,癸亥,以贊華爲義成節度使,爲選朝士爲僚屬輔之。爲選,于僞翻。贊華但優遊自奉,不豫政事;上嘉之,雖時有不法亦不問,以莊宗後宮夏氏妻之。五代會要:莊宗昭容夏氏封虢國夫人。薛曰:明宗入洛,莊宗宮人數百悉令歸其骨肉,惟夏氏無所歸,明宗以夏魯奇是其同宗,因命歸之;今以妻贊華。妻,七細翻。贊華好飲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僕小過,或抉目,或刀刲火灼;好,呼到翻。刺,七亦翻。吮,士兗翻。抉,於穴翻。刲,涓畦翻。夏氏不忍其殘,奏離婚爲尼。

13乙丑,加宋王從厚兼中書令。

14東川節度使董璋會諸將謀襲成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暉曰:「劍南萬里,成都爲大,時方盛夏,師出無名,必無成功。」〔章:十二行本「功」下有「璋不從」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孟知祥聞之,遣馬軍都指揮使潘仁嗣將三千人詣漢州詗之。詗,古永翻,又休正翻。

璋入境,破白楊林鎭,白楊林鎭當在漢州界上。執戍將武弘禮,聲勢甚盛,知祥憂之,趙季良曰:「璋爲人勇而無恩,士卒不附,城守則難克,野戰則成擒矣。今不守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銳皆在前鋒,公宜以羸兵誘之,以勁兵待之,始雖小衄,後必大捷。此孫臏三駟之說也,自古以來以此取勝者多矣,楚以之破吳師而滅舒鳩,周訪以之破杜曾而清襄、沔,王茂章以之斬朱友寧,其策略皆不出此。羸,倫爲翻。衄,女六翻。璋素有威名,今舉兵暴至,人心危懼,公當自出禦之,以強衆心。」趙廷隱以季良言爲然,曰:「璋輕而無謀,輕,墟正翻。舉兵必敗,當爲公擒之。」爲,于僞翻。辛巳,以廷隱爲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將三萬人拒之。

五月,壬午朔,廷隱入辭。董璋檄書至,又有遺季良、廷隱及李肇書,董璋書獨不及李仁罕者,以趙季良者孟知祥之謀主,趙廷隱、李肇嘗與璋同禦石敬瑭於劍州,故皆先以書誘之;李仁罕未嘗共事,故不及。遺,唯季翻。誣之云,季良、廷隱與己通謀,召己令來。知祥以書授廷隱,廷隱不視,投之於地,曰:「不過爲反間,令,力呈翻;下同。間,古莧翻。欲令公殺副使與廷隱耳。」趙季良爲節度副使,故廷隱稱之。再拜而行。知祥曰:「事必濟矣。」肇素不知書,視之,曰:「璋敎我反耳。」囚其使者,然亦擁衆爲自全計。李肇時鎭利州。

璋兵至漢州,潘仁嗣與戰于赤水,大敗,爲璋所擒,赤水在漢州東南。璋遂克漢州。

癸未,知祥留趙季良、高敬柔守成都,自將兵八千趣漢州,至彌牟鎭,九域志:成都府新都縣有彌牟鎭。趣,七喻翻。趙廷隱陳於鎭北。陳,讀曰陣;下同。甲申,遲明,遲,直二翻。廷隱陳於雞蹤橋,史·孟知祥傳云:知祥親帥其衆與趙廷隱等逆戰於金鴈橋,璋軍大敗。按金鴈橋在漢州雒縣南,璋兵旣敗,知祥追之,夕宿雒縣。豈金鴈橋卽雞蹤橋邪?義勝定遠都知兵馬使張公鐸陳於其後。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陳於武侯廟下,諸葛武侯有功於蜀,蜀人所在爲立廟。璋帳下驍卒大譟曰:「日中曝我輩何爲!」〔章:十二行本「爲」下有「何不速戰」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曝,步木翻。璋乃上馬。前鋒始交,東川右廂馬步都指揮使張守進降於知祥,言「璋兵盡此,無復後繼,復,扶又翻。當急擊之。」知祥登高冢督戰,左明義指揮使毛重威、左衝山指揮使李瑭守雞蹤橋,孟知祥置左、右衝山六營,見二百七十五卷天成元年。皆爲東川兵所殺;趙廷隱三戰不利,牙內都指揮副使侯弘實兵亦卻,知祥懼,以馬箠指後陳。箠,止橤翻。張公鐸帥衆大呼而進,帥,讀曰率。呼,火故翻。東川兵大敗,死者數千人,擒東川中都指揇使元璝、牙內副指揮使董光演等八十餘人。中都指揮使,中軍都指揮使也,一本有「軍」字。璝,公回翻。璋拊膺曰:「親兵皆盡,吾何依乎!」與數騎遁去,餘衆七千人降,降,戶江翻;下同。復得潘仁嗣。復,扶又翻。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五侯津在漢州西南。東川馬步都指揮使元瓌降。元瓌疑卽前元璝。通鑑集衆書以成書,以其官有「中」「馬步」之異,其字有「瓌」「璝」之異,因再書之耳。西川兵入漢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爭璋軍資,故璋走得免。趙廷隱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是夕,知祥宿雒縣。自唐以來,漢州治雒縣。知祥入漢州,不居州宅而宿雒縣,蓋漢州州宅爲追兵剽掠不可居,故宿雒縣廨舍也。命李昊草牓諭東川吏民,及草書勞問璋,勞,力到翻。且言將如梓州如,往也。詢負約之由,請見伐之罪。乙酉,知祥會廷隱於赤水,遂西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命廷隱將兵攻梓州。

璋至梓州,肩輿而入,王暉迎問曰:「太尉全軍出征,洪邁曰:唐節度帶檢校官,其初只檢校散騎常侍,如李愬在唐鄧時所稱者也;後乃轉尙書及僕射、司空、司徒,能至此者蓋少。僖、昭以降,藩鎭盛強,武夫得志,纔建節鉞,其資級已高,於是復升太保、太傅、太尉,其上惟有太師,故將帥悉稱太尉。余按唐制,太師、太傅、太保爲三師,太尉、司徒、司空爲三公;太尉古以主兵,故呼將帥爲太尉耳。若唐末,藩鎭固亦有加太師者。唐自睿宗之末,邊鎭置節度使,如薛訥等已是後來使相之職,其帶御史大夫、中丞、六曹尙書者,僕射、侍中、中書令者,往往有之,李愬之帥唐、鄧、隨,以資淺帶散騎常侍耳。洪說未爲精當。今還者無十人,何也?」璋涕泣不能對。至府第,方食,暉與璋從子牙內都虞候延浩帥兵三百大譟而入。帥,讀曰率;下同。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殺。璋至北門樓,呼指揮使潘稠使討亂兵,稠引十卒登城,斬璋首,及取光嗣首以授王暉,暉舉城迎降。趙廷隱入梓州,封府庫以待知祥。李肇聞璋敗,始斬其使以聞。李肇持兩端,聞璋敗始斬其使。

丙戌,知祥入成都,丁亥,復將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九域志:新都縣在成都府北四十五里。復,扶又翻。趙廷隱獻董璋首。己丑,發玄武,舊唐書·地理志:玄武,漢氐道縣,晉改曰玄武。九域志:宋大中祥符五年改爲中江縣,在梓州西九十里。趙廷隱帥東川將吏來迎。

15康福奏党項鈔盜者已伏誅,餘皆降附。鈔,楚交翻。

16壬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門副使王處回侍左右,庖人進食,必空器而出,以安衆心。李仁罕自遂州來,趙廷隱迎于板橋;板橋在梓州東南。仁罕不稱東川之功,侵侮廷隱,廷隱大怒。乙未,知祥疾廖;瘳,丑留翻。丁酉,入梓州。戊戌,犒賞將士,旣罷,犒,苦到翻。知祥謂李仁罕、趙廷隱曰:「二將誰當鎭此?」仁罕曰:「令公再與蜀州,亦行耳。」先是,朝廷加孟知祥中書令,故李仁罕稱之。仁罕蓋先嘗領蜀州。廷隱不對。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將有所推則命一人爲留後,昊曰:「昔梁祖、莊宗皆兼領四鎭,梁太祖領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四鎭,莊宗領河東、魏博、盧龍、成德四鎭。今二將不讓,惟公自領之爲便耳。公宜亟還府,府,謂成都,西川帥府所在。更與趙僕射議之。」趙僕射,謂趙季良。

17己亥,契丹使者迭羅卿辭歸國,上曰:「朕志在安邊,不可不少副其求。」少,詩沼翻。乃遣萴骨舍利與之俱歸。契丹以不得萴剌,自是數寇雲州及振武。數,所角翻。

18孟知祥命李仁罕歸遂州,留趙廷隱東川巡檢,以李昊行梓州軍府事。昊曰:「二虎方爭,僕不敢受命,願從公還。」乃以都押牙王彥銖爲東川監押。監,古銜翻。癸卯,知祥玉成都,趙廷隱尋亦引兵西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知祥謂李昊曰:「吾得東川,爲患益深。」昊請其故,知祥曰:「自吾發梓州,得仁罕七狀,皆云『公宜自領東川,不然諸將不服。』廷隱言『本不敢當東川,因仁罕不讓,遂有爭心耳。』君爲我曉廷隱,爲,于僞翻。復以閬州爲保寧軍,董璋取閬州,廢保寧軍;今孟知祥復以爲節鎭,以賞趙廷隱。益以果、蓬、渠、開四州,往鎭之。吾自領東川,以絕仁罕之望。」廷隱猶不平,請與仁罕鬬,勝者爲東川;昊深解之,乃受命。六月,以廷隱爲保寧留後。戊午,趙季良帥將吏請知祥兼鎭東川,許之。帥,讀曰率。季良等又請知祥稱王,權行制書,賞功臣,不許。

董璋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起兵」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攻知祥也,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思同以聞,范延光言於上曰:「若兩川倂於一賊,撫衆守險,則取之益難,宜及其交爭,早圖之。」上命思同以興元之兵密規進取。興元之兵旣不足以進取,王思同之才又不足以進取。劉曄料魏之羣臣無能敵劉備、孫權者,所以重於用兵也。未幾,幾,居豈翻。聞璋敗死,延光曰:「知祥雖據全蜀,然士卒皆東方人,知祥恐其思歸爲變,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衆,陛下不屈意撫之,彼則無從自新。」上曰:「知祥吾故人,爲人離間至此,何屈意之有!」離間,蓋指安重誨也。知祥本有據蜀之志,使重誨不相猜阻,亦必別求釁端而動,明宗蓋未能察見知祥之心術也。間,古莧翻。乃遣供奉官李存瓌此供奉官乃殿頭供奉官,非禁中供奉官也。賜知祥詔曰:「董璋狐狼,曰狐者,言其依憑窟穴;曰狼者,言其抗厲犯上。自貽族滅。卿丘園親戚皆保安全,言董光業族滅,而孟知祥墳墓甥姪皆無他。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大節。」存瓌,克寧之子,知祥之甥也。李克寧妻孟氏見二百六十六卷梁太祖開平二年。

19閩王延鈞謂陳守元曰:「爲我問寶皇:爲,于僞翻。旣爲六十年天子,陳守元此語,見上年。後當何如?」明日,守元入白:「昨夕奏章,得寶皇旨,當爲大羅仙主。」徐彥林〔章:十二行本無「林」字;乙十一行本同。〕等亦曰:「北廟崇順王嘗見寶皇,其言與守元同。」延鈞益自負,史言王延鈞之昏愚。始謀稱帝。表朝廷云:「錢鏐卒,請以臣爲吳越王;馬殷卒,請以臣爲尙書令。」錢鏐卒於是年三月,馬殷卒於去年十一月。朝廷不報,自是職貢遂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