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荊州刺史廬陵威王續卒。諡法:猛以強果曰威。以湘東王繹爲都督荊·雍等九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雍,於用翻。續素貪婪,婪,盧南翻。臨終,有啓遣中錄事參軍謝宣融獻金銀器千餘件,中錄事參軍,蓋使之錄閤中事,在左右親近者也。件,其輦翻。上方知其富,因問宣融曰: 宣融曰:終,謂卒也。上意乃解。
初,湘東王繹爲荊州刺史,有微過,續代之,以狀聞,按繹在荊州,有宮人李桃兒者,以才慧得進;及還,以李氏行。時得營戶禁重,續具狀以聞。繹對使者泣,訴於太子綱,太子和之,不得。繹懼,送李氏還荊州。自此二王不通書問。繹聞其死,入閤而躍,屧爲之破。屧,蘇協翻,屐也,又履中薦也。史言繹、續生無友于之情,死則從而忻快。爲,于僞翻。
丙午,東魏勃海獻武王歡卒。年五十二。歡性深密,終日儼然,人不能測,機權之際,變化若神。制馭軍旅,法令嚴肅。聽斷明察,斷,丁亂翻。不可欺犯。擢人受任,在於得才,茍其所堪,無問廝養; ,當作 。廝,音斯。養,余亮翻。有虛聲無實者,皆不任用。雅尙儉素,刀劍鞍勒無金玉之飾。少能劇飲,自當大任,不過三爵。知人好士,全護勳舊;如尉景、司馬子如、孫騰諸人是也。少,詩照翻。好,呼到翻。每獲敵國盡節之臣,多不之罪。如泉企、裴讓之是也。由是文武樂爲之用。樂,音洛。世子澄祕不發喪,用歡遺言也。唯行臺左丞陳元康知之。
侯景自念己與高氏有隙,內不自安。辛亥,據河南叛,歸于魏,潁州刺史司馬世雲以城應之。景誘執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廣州刺史懷朔暴顯等。誘,音酉。遣軍士二百人載仗暮入西兗州,欲襲取之,刺史邢子才覺之,掩捕,盡獲之,因散檄東方諸州,各爲之備,由是景不能取。侯景之變,當時覺之而能發其姦者,邢子才一人耳。孰謂文士不可以當藩翰哉!
諸將皆以景之叛由崔暹,崔暹糾劾權貴,諸將恨之,故以景叛爲暹罪。將,卽亮翻;下同。澄不得已,欲殺暹以謝景。陳元康諫曰:晁錯事見十六卷漢景帝三年。澄乃止。遣司空韓軌督諸軍討景。
三〔章:乙十一行本「三」作「二」;張校同;退齋校同。〕月,魏詔:
魏以開府儀同三司若干惠爲司空,侯景爲太傅、河南道行臺、上谷公。
庚辰,景又遣其行臺郎中丁和來,上表言:燕、趙,謂河北之地。上召羣臣廷議。尙書僕射謝舉等皆曰: 上曰:謂不能圓轉,如膠柱鼓瑟。
是歲,正月,乙卯,上夢中原牧守皆以其地來降,舉朝稱慶。守,式又翻。降,戶江翻。朝,直遙翻。考異曰:典略云去年十二月夜夢,今從梁書。旦,見中書舍人朱异,告之,且曰: 异曰: 及丁和至,稱景定計以正月乙卯,上愈神之。帝不能自治其國,而妖夢是踐,其亡宜矣。然意猶未決,嘗獨言:獨言者,宴閒之時;非因與侍臣問答,獨言其事。蓋帝欲受景地,念茲在茲,而不能自已於言也。朱异揣知上意,對曰: 上乃定議納景。
壬午,以景爲大將軍,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諸軍事、大行臺,承制如鄧禹故事。平西諮議參軍周弘正,善占候,前此謂人曰: 及聞納景,曰:爲侯景亂梁張本。
三月,庚子,上幸同泰寺,捨身如大通故事。大通元年,帝捨身之始也,事見一百五十一卷。
甲辰,遣司州刺史羊鴉仁督兗州刺史桓和、梁紀作 。五代志:漢東郡土山縣,梁曰龍巢,置土州及東·西二永寧、眞陽三郡。仁州刺史湛海珍等,魏收志:梁置仁州,治赤坎城,帶臨淮郡,領己吾、義城縣。己吾之下,註云 。五代志,彭城穀陽縣有己吾、義城二縣,後齊併以爲臨淮縣。將兵三萬趣懸瓠,將,卽亮翻。趣,七喻翻。運糧食應接侯景。
東魏高澄慮諸州有變,乃自出巡撫。留段韶守晉陽,委以軍事;以丞相功曹趙彥深爲大行臺都官郎中。使陳元康豫作丞相歡條敎數十紙付韶及彥深,在後以次行之。臨發,握彥深手泣曰: 夏,四月,壬申,澄入朝于鄴。朝,直遙翻。東魏主與之宴,澄起舞,識者知其不終。昔周景王喪太子及后,以喪賓宴。晉叔向曰: 景王之喪,伉儷及冢適也,旣葬而宴,賢者非之。高澄則喪父也,祕喪不發,死肉未寒,忘雞斯徒跣之哀,縱蹮蹮僛僛之樂,尙爲有人心乎!是故榮錡之禍猶輕,柏堂之禍爲慘,蒼蒼之報應固不爽也。雞斯,讀爲筓纚。
丙子,羣臣奉贖。自庚子捨身至丙子奉贖,凡三十七日。萬機之事,不可一日曠廢,而荒於佛若是,帝忘天下矣。三十七日之間,天下不知爲無君,天下亦忘君矣。丁亥,上還宮,大赦,改元,如大通故事。 ,當作 。
甲午,東魏遣兼散騎常侍李系來聘。系,繪之弟也。李繪見一百五十八卷大同八年。考異曰:魏·帝紀作 。今從本傳。
高澄遣武衞將軍元柱等將數萬衆晝夜兼行以襲侯景,將,卽亮翻。遇景於潁川北,柱等大敗。景以羊鴉仁等軍猶未至,乃退保潁川。侯景不敢乘勝北向者,蓋以高歡雖死,高澄猶能用其衆也。
甲辰,東魏以開府儀同三司庫狄干爲太師,錄尙書事孫騰爲太傅,汾州刺史賀拔仁爲太保,司徒高隆之錄尙書事,司空韓軌爲司徒,青州刺史尉景爲大司馬,領軍將軍可朱渾道元爲司空,僕射高洋爲尙書令、領中書監,徐州刺史慕容紹宗爲尙書左僕射,高陽王斌爲右僕射。斌蓋因玉儀而進用。斌,音彬。戊午,尉景卒。
韓軌等圍侯景於潁川。景懼,割東荊、北兗州、魯陽、長社四城賂魏以求救。東魏東荊州治北陽城,荊州治魯陽,潁州治長社。時無北兗州,唯北荊州治伊陽,與西魏接境,豈史家誤以尙書左僕射于謹曰: 爲 邪? 荊州刺史王思政以爲: 卽以荊州步騎萬餘從魯陽關向陽翟。先是,王思政蓋自恆農遷刺荊州。陽翟縣,漢屬潁川郡,晉屬河南尹。魏收志:興和元年,分置陽翟郡,屬潁州。丞相泰聞之,加景大將軍兼尙書令,遣太尉李弼、儀同三司趙貴將兵一萬赴潁川。按趙貴開府儀同三司,此逸 二字。
景恐上責之,遣中兵參軍柳昕奉啓於上,以爲: 上報之曰:上報此詔,已爲侯景所窺矣。
六月,戊辰,以鄱陽王範爲征北將軍,總督漢北征討諸軍事,擊穰城。使範擊魏荊州,欲以應接侯景。穰,如羊翻。
東魏韓軌等圍潁川,聞魏李弼、趙貴等將至,乙〔章:十二行本「乙」作「己」;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巳,引兵還鄴。考異曰:周書·帝紀: 今從典略。侯景欲因會執弼與貴,奪其軍;貴疑之,不往。貴欲誘景入營而執之,弼止之。李弼之計,以爲執侯景不能猝兼河南之地,徒爲東魏去疾,故止貴。誘,音酉。羊鴉仁遣長史鄧鴻將兵至汝水,弼引兵還長安。東魏之師已退,而梁之援兵始來,弼若不還師,則梁、魏之兵必浪戰於汝、潁之間矣。引兵而還,則禍集於梁。王思政入據潁川。景陽稱略地,引兵出屯懸瓠。景引兵出潁川,以城與魏,爲王思政守潁川、沒於東魏張本。
景復乞兵於魏,復,扶又翻。丞相泰使同軌防主韋法保及都督賀蘭願德等將兵助之。五代志:河南宜陽縣,後周分置熊耳縣、同軌郡。周、齊以宜陽爲界;以同軌名郡者,言將自此出兵混壹東西,使天下車同軌也。大行臺左丞藍田王悅言於泰曰:史言西魏多智士,宇文泰能用善謀,侯景之姦詐不得逞,而其禍移於梁矣。泰乃召景入朝。朝,直遙翻;下同。
景陰謀叛魏,事計未成,厚撫韋法保等,冀爲己用,外示親密無猜間。間,古莧翻。每往來諸軍間,侍從至少,魏軍中名將,皆身自造詣。從,才用翻。少,詩沼翻。將,卽亮翻。造,七到翻。同軌防長史裴寬謂法保曰:誑,居況翻。誘,音酉。法保深然之,不敢圖景,但自爲備而已;尋辭還所鎭。辭景而還同軌也。王思政亦覺其詐,密召賀蘭願德等還,分布諸軍,據景七州、十二鎭。景果辭不入朝,遺丞相泰書曰:記·王制: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鴈行。鴈行,言如鴈並飛而進也。景知泰覺其情,且知梁之可侮弄也,故以書絕泰而決意附梁。遺,于季翻。行,戶剛翻。泰乃遣行臺郎中趙士憲悉召前後所遣諸軍援景者。景遂決意來降。魏將任約以所部千餘人降於景。史言西魏諸將唯任約爲侯景所誘。降,戶江翻。任,音壬。
泰以所授景使持節、太傅、大將軍、兼尙書令、河南大行臺、都督河南諸軍事回授王思政,思政並讓不受;頻使敦諭,使,疏吏翻。下同。唯受都督河南諸軍事。
高澄將如晉陽,以弟洋爲京畿大都督,留守於鄴,使黃門侍郎高德政佐之。德政,顥之子也。高顥見一百四十七卷天監七年。考異曰:北史作 ,今從北齊書。丁丑,澄還晉陽,始發喪。
丁酉,東魏主爲丞相歡舉哀,服緦縗,記·閒傳:緦麻之縗,十五升去其半。有事其縷、無事其布曰緦。爲,于僞翻。縗,倉回翻。凶禮依漢霍光故事,凶禮,猶言喪禮也。贈相國、齊王,備九錫殊禮。戊戌,以高澄爲使持節、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尙書事、大行臺、勃海王;澄啓辭爵位。壬寅,詔太原公洋攝理軍國,遣中使敦諭澄。
庚申,羊鴉仁入懸瓠城。甲子,詔更以懸瓠爲豫州,壽春爲南豫州,改合肥爲合州。後漢豫州治譙,魏治汝南安成,晉治陳國。晉氏南渡,石氏強盛,祖約自譙城退屯壽春,始僑立豫州於壽春。是後,庾亮以豫州刺史鎭蕪湖,毛寶治邾城,趙胤治牛渚,謝尙鎭歷陽,又進馬頭,桓沖戍姑孰,蓋不常厥居也。宋武帝欲開拓河南,綏定豫土,割揚州大江以西悉屬豫州,豫州基址因此而立。永初二年,分淮東爲南豫州,治歷陽;淮西爲豫州,然猶治壽春也。大明以後,豫州治懸瓠。常珍奇歸北,懸瓠入魏,豫州復治壽陽。齊東昏之時,裴叔業又以壽陽附魏,遂以歷陽爲豫州。至帝天監中,韋叡克合肥,以爲豫州,復以歷陽爲南豫州;後復壽陽,又徙豫州復舊治。今得懸瓠,復宋之舊爲豫州,以壽陽爲南豫,以合肥爲合州。南北兵爭,疆埸之間,一彼一此,易置州郡,類如是矣。以鴉仁爲司、豫二州刺史,鎭懸瓠;西陽太守羊思達爲殷州刺史,鎭項城。改東魏之北揚州爲殷州。
八月,乙丑,下詔大舉伐東魏。遣南豫州刺史貞陽侯淵明、南兗州刺史南康王會理分督諸將。將,卽亮翻。淵明,懿之子;會理,續之子也。始,上欲以鄱陽王範爲元帥;朱异取急在外,謂取休假在外舍也。帥,所類翻。异,羊至翻。聞之,遽入曰: 上默然,曰: 對曰: 會理懦而無謀,所乘襻輿,襻,普患翻。襻輿者,輿掆施襻,人以肩舉之。施板屋,冠以牛皮。冠,古玩翻。上聞,不悅。貞陽侯淵明時鎭壽陽,屢請行,上許之。會理自以皇孫,復爲都督,言旣以皇孫之貴自高,又以都督之尊自處。復,扶又翻。自淵明已下,殆不對接。淵明與諸將密告朱异,追會理還,遂以淵明爲都督。
辛未,高澄入朝于鄴,固辭大丞相;以通鑑書法言之, 之下當有 二字。朝,直遙翻。詔爲大將軍如故,餘如前命。
甲申,虛葬齊獻武王於漳水之西;潛鑿成安鼓山石窟佛寺之旁爲穴,魏收志:魏郡臨漳縣有鼓山。成安縣,後齊分臨漳置。宋白曰:成安縣,本漢斥丘縣地,春秋時乾侯邑也。土地斥鹵,故曰斥丘。其地在鄴,北齊分鄴置成安縣。按臨漳縣亦分鄴縣所置。納其柩而塞之,柩,音舊。塞,悉則翻。殺其羣匠。及齊之亡也,一匠之子知之,發石取金而逃。史言潛葬之無益。
戊子,武州刺史蕭弄璋攻東魏磧泉、呂梁二戍,拔之。五代志:下邳郡下邳縣,梁曰歸政,置武州。魏收志,彭城郡呂縣有呂梁城。水經註曰:泗水之上有石梁焉,故曰呂梁。
或告東魏大將軍澄云: 會景將蔡道遵北歸,言 。景母及妻子皆在鄴,澄乃以書諭之,語以闔門無恙,若還,許以豫州刺史終其身,還其寵妻、愛子,所部文武,更不追攝。語,牛倨翻。攝,收也。景使王偉復書曰:復,扶又翻。累,力瑞翻。
東魏靜帝,美容儀,旅力過人,旅,與膂同,脊骨也。能挾石師子踰宮牆,射無不中;好文學,從容沈雅。中,竹仲翻。好,呼到翻。從,千容翻。沈,持林翻。時人以爲有孝文風烈,大將軍澄深忌之。
始,獻武王自病逐君之醜,謂逐孝武帝使入關也。事靜帝禮甚恭,事無大小必以聞,可否聽旨。言不敢專決也。每侍宴,俯伏上壽;帝設法會,乘輦行香,歡執香爐步從,上,時掌翻。從,才用翻。鞠躬屛氣,屛,必郢翻。承望顏色,故其下奉帝莫敢不恭。
及澄當國,倨慢頓甚,使中書黃門郎崔季舒察帝動靜,大小皆令季舒知之。晉書·職官志:曹魏黃初初,中書旣置監、令,又置通事郎,次黃門郎,及晉,改曰中書侍郎。環濟要略:漢置中書,掌密詔,有令、僕、丞、郎。漢舊儀云:置中書領尙書事。魏黃初,中書置監、令,又置通事郎,次黃門郎,卽中書侍郎之任也。按二書皆謂黃門、中書通爲一官;而五代志紀北齊之制,黃門侍郎屬門下省,中書侍郎屬中書省,分爲二官。高澄以崔季舒爲中書黃門郎者,蓋澄欲使季舒伺察靜帝,以爲黃門郎則侍從左右,以爲中書郎則典掌詔命,故兼領二職也。澄與季舒書曰: 帝嘗獵于鄴東,馳逐如飛,監衞都督烏那羅受工伐從後呼曰:監,工銜翻。監衞都督,高氏置此官以監宿衞,所以防制其君者也。烏那羅,虜三字姓。呼,火故翻。嗔,昌眞翻,怒也。澄嘗侍飲酒,舉大觴屬帝曰:屬,之欲翻。舉酒相屬,如儕輩然,無復君臣之敬。帝不勝忿,曰: 澄怒曰: 使崔季舒毆帝三拳,奮衣而出。明日,澄使季舒入勞帝,勝,音升。毆,烏口翻。勞,力到翻。帝亦謝焉,賜季舒絹百匹。
帝不堪憂辱,徐知訓陵侮其主,與高澄異世同轍,皆不能保其身。詩云: 諒哉。詠謝靈運詩曰:謝靈運作詩事見一百二十二卷宋文帝元嘉十年。常侍、侍講潁川荀濟知帝意,荀濟以散騎常侍侍講。乃與祠部郎中元瑾、長秋卿劉思逸、華山王大器、淮南王宣洪、濟北王徽等謀誅澄。大器,鷙之子也。東魏華山王鷙卒於大同六年。華,戶化翻。濟,子禮翻。帝謬爲敕問濟曰: 乃詐於宮中作土山,開地道向北城。至千秋門,門者覺地下響,以告澄。澄勒兵入宮,見帝,不拜而坐,曰: 欲殺胡夫人及李嬪。帝正色曰: 澄乃下牀叩頭,大啼謝罪。高澄雖悖逆,不能不屈於靜帝之言,理所在也。於是酣飲,夜久乃出。居三日,幽帝於含章堂。含章堂,蓋取坤卦 之義,必在鄴宮之內殿左右。幽者,閉帝於內不使出,而專殺於外也。壬辰,烹濟等於市。
初,濟少居江東,少,詩照翻。博學能文。與上有布衣之舊,知上有大志,然負氣不服,常謂人曰: 。言上若有非常之舉,亦當起兵,於盾鼻上磨墨作檄以聲其罪。上甚不平。及卽位,或薦之於上,上曰: 濟上書諫上崇信佛法、爲塔寺奢費,上大怒,欲集朝衆斬之;朝衆,卽謂在朝百官。好,呼到翻。朝,直遙翻。朱异密告之,濟逃奔東魏。澄爲中書監,大同十年,東魏以高澄領中書監。欲用濟爲侍讀,獻武王曰: 澄固請,乃許之。史言高歡識鑒非澄所及。及敗,侍中楊遵彥謂之曰:楊愔,字遵彥。復,扶又翻。濟曰:言年雖衰而氣不衰也。因下辨曰:辨,獄辭也。 澄欲宥其死,親問之曰: 濟曰: 有司以濟老病,鹿車載詣東市,幷焚之。章懷太子賢曰:鹿車,小車僅容一鹿也。
澄疑諮議溫子昇子昇蓋爲大將軍府諮議參軍。知謹等謀,方使之作獻武王碑,旣成,餓於晉陽獄,食弊襦而死。棄尸路隅,沒其家口,沒其家口爲官奴婢,塡晉陽宮。太尉長史宋遊道收葬之。澄謂遊道曰:史言士之徇義者固不計身之死亡,亦未必死也。怖,普布翻。九月,辛丑,澄還晉陽。
上命蕭淵明堰泗水於寒山以灌彭城,俟得彭城,乃進軍與侯景掎角。左傳曰: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角者,當其前;掎者,亢其下。掎,居綺翻。癸卯,淵明軍于寒山,去彭城十八里,斷流立堰。斷,音短。侍中羊侃監作堰,再旬而成。監,工銜翻。東魏徐州刺史太原王則嬰城固守,侃勸淵明乘水攻彭城,不從。諸將與淵明議軍事,淵明不能對,但云 。
冬,十一月,魏丞相泰從魏主狩于岐陽。岐陽,岐山之陽也。五代志:扶風雍縣有岐陽宮。
東魏大將軍澄使大都督高岳救彭城,欲以金門郡公潘樂爲副。五代志:河南郡宜陽縣有東魏所置金門郡,因金門山以名郡。陳元康曰: 時紹宗在外,澄欲召見之,恐其驚叛;元康曰:言保紹宗必無所違異。乙酉,以紹宗爲東南道行臺,與岳、樂偕行。初,景聞韓軌來,曰:噉,吐濫翻。聞高岳來,曰: 諸將無不爲所輕者。及聞紹宗來,叩鞍有懼色,曰:
澄以廷尉卿杜弼爲軍司,攝行臺左丞,臨發,問以政事之要、杜弼臨發從軍,澄方問以政事之要,蓋弼在歡府夙有聲稱,故問之也。可爲戒者,使錄一二條。弼請口陳之,曰: 澄大悅,曰:
紹宗帥衆十萬據橐駝峴。帥,讀曰率。峴,戶典翻。羊侃勸貞陽侯淵明乘其遠來擊之,不從,旦日,又勸出戰,亦不從;侃乃帥所領出屯堰上。羊侃知淵明必敗,故出屯堰上,欲全所領而退。若以行兵之節制言之,則安營次舍,皆當聽命於元帥,豈有擅移屯之理哉!
丙午,紹宗至城下,引步騎萬人攻潼州刺史郭鳳營,魏收志:梁置潼州,武定七年,改曰睢州,治取慮城,領淮陽、穀陽、睢南、南濟陰、臨潼郡。五代志:下邛郡夏丘縣,東魏置臨潼郡,梁置潼州。矢下如雨。淵明醉,不能起,命諸將救之,皆不敢出。北兗州刺史史胡貴孫謂譙州刺史趙伯超曰:魏收志:景明中,置譙郡於渦陽城,孝昌中陷,領南譙、汴、龍亢、蘄城、下蔡、臨渙、蒙郡。五代志:譙郡山桑縣,後魏置渦州渦陽郡,東魏改曰譙州。 伯超不能對。貴孫獨帥麾下與東魏戰,斬首二百級。伯超擁衆數千不敢救,謂其下曰:〔章:十二行本「歸」下有「可以免罪」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皆曰: 遂遁還。
初,侯景常戒梁人曰: 紹宗將戰,以梁人輕悍,悍,侯旰翻,又下罕翻。恐其衆不能支,一一引將卒謂之曰: 東魏兵實敗走,梁人不用景言,乘勝深入。魏將卒以紹宗之言爲信,爭共掩擊之,梁兵大敗,貞陽侯淵明及胡貴孫、趙伯超等皆爲東魏所虜,失亡士卒數萬人。羊侃結陳徐還。陳,讀曰陣。
上方晝寢,宦者張僧胤白朱异啓事,上駭之,非時啓事,故駭。遽起升輿,至文德殿閣。文德殿,建康宮前殿也。异曰:韓山,卽寒山。上聞之,怳然將墜牀。怳,呼廣翻。僧胤扶而就坐,坐,徂臥翻。乃歎曰:謂爲夷狄所取也。史言帝危亡將至,神不守舍。復,扶又翻。
東魏使軍司杜弼作檄移梁朝朝,直遙翻;下同。曰:李斯自楚入秦爲客卿,孫秀自吳奔晉爲驃騎將軍。弼以此誘南人,要亦書檄之常談耳。其後梁室禍敗,皆如弼言。
侯景圍譙城不下,退攻城父,拔之。壬申,遣其行臺左丞王偉等詣建康說上曰:說,式芮翻。 上以爲然,此杜弼所謂乙亥,下詔以太子舍人元貞爲咸陽王, 者也。帝早在兵間,曾不見此,蓋天奪其鑒也。考異曰:梁紀作 。今從典略。資以兵力,使還北主魏,須渡江,許卽位,須,待也。儀衞以乘輿之副給之。乘,繩證翻。貞,樹之子也。元樹來奔,中大通四年,爲樊子鵠所禽。
蕭淵明至鄴,東魏主升閶闔門受俘,讓而釋之,送於晉陽,大將軍澄待之甚厚。爲澄因淵明約和以間侯景張本。
慕容紹宗引軍擊侯景,景輜重數千兩,馬數千匹,士卒四萬人,退保渦陽。紹宗士卒十萬,旗甲耀日,鳴鼓長驅而進。景使謂之曰: 之上當有 字,文意乃明。重,直用翻。兩,音亮。渦,音戈。 紹宗曰: 遂順風布陳。陳,讀曰陣;下魏陳同。景閉壘,俟風止乃出。戰不逆風,故景俟風止乃出。紹宗曰: 使備之,果如其言。景命戰士皆被短甲,好,呼到翻。被,皮義翻。執短刀,入東魏陳,但低視,斫人脛馬足。東魏兵遂敗,被短甲,執短刀,入敵陳力戰,此必死之兵也。紹宗之敗,不亦宜乎!其後景用此以敵陳霸先,亦此術耳;惟陳堅不可破,是以一敗不能復振,卒以走死。紹宗墜馬,儀同三司劉豐生被傷,顯州刺史張遵業爲景所擒。魏收志:永安中置顯州,治汾州六[玉]壁城,領定戎、建平、眞君郡。
紹宗、豐生俱奔譙城,裨將斛律光、張恃顯尤之,尤之者,責過之也。將,卽亮翻。紹宗曰: 光等被甲將出,紹宗戒之曰: 二人軍於水北,光輕騎射之。被,皮義翻。渦,工禾翻。射,而亦翻;下爲射、遷射同。景臨渦水謂光曰: 光無以應。景使其徒田遷射光馬,洞胸;光易馬隱樹,又中之,中,竹仲翻。退入於軍。景擒恃顯,旣而捨之。光走入譙城,紹宗曰: 光,金之子也。
開府儀同三司段韶夾渦而軍,潛於上風縱火,景帥騎入水,出而卻走,草濕,火不復然。斛律光之勇雖不利,段韶之智雖不獲逞,然東魏之士氣未衰也,故慕容紹宗乘機而運其巧,得以成功。觀史者若祗以一時勝負論人,非有識略者也。帥,讀曰率。復,扶又翻。
魏岐州久經喪亂,喪,息浪翻。刺史鄭穆初到,有戶三千,穆撫循安集,數年之間,至四萬餘戶,考績爲諸州之最;丞相泰擢穆爲京兆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