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正月,魏王操軍居巢,居巢縣,屬廬江郡,春秋之巢國。宋白曰:今無爲軍,本巢縣之無爲鎭,曹操攻吳,築城於此,無功而退,因號無爲城。臨濡須水上壖地,秦、漢爲居巢,春秋但名巢,辭有詳略耳。考異曰:孫權傳,曹公次居巢,攻濡須,並在去冬。今從魏武紀。孫權保濡須,二月,操進攻之。孫權所保者,十七年所築濡須塢也。
初,右護軍蔣欽屯宣城,宣城縣,屬丹陽郡。賢曰:故城在今宣州南陵縣東。蕪湖令徐盛收欽屯吏,表斬之。蕪湖縣,屬丹陽郡,春秋吳鳩茲之地。宋白曰:以其地卑,畜水非深,而生蕪藻,故曰蕪湖。及權在濡須,欽與呂蒙持諸軍節度,欽每稱徐盛之善。權問之,欽曰: 權善之。
三月,操引軍還,留伏波將軍夏侯惇、都督曹仁、張遼等二十六軍屯居巢。晉志曰:光武建武初,征伐四方,始置督軍御史,事竟,罷。建安中,魏武爲相,始遣大將軍督之,二十一年,命夏侯惇督二十六軍是也。蕭子顯曰:漢順帝時,御史中丞馮赦討九江賊,督揚、徐二州軍事。何、徐宋志云起魏武,王珪之職儀云起光武,並非也。權令都尉徐詳詣操請降,操報使脩好,誓重結婚。降,戶江翻。好,呼到翻。重,直龍翻。權留平虜將軍周泰督濡須;平虜將軍,蓋孫氏創置。朱然、徐盛等皆在所部,以泰寒門,不服。寒門,言所出微也。權會諸將,大爲酣樂,命泰解衣,權手自指其創痕,樂,音洛。創,初良翻。問以所起,泰輒記昔戰鬬處以對。畢,使復服;權把其臂流涕曰:周泰傳:權住宣城,忽略不治圍落。山賊卒至,權始上馬,賊鋒刃已交。泰投身衞權,身被十二創。是日,微泰,權幾危。又從討黃祖,拒曹公,攻曹仁,皆有功,故委之。坐罷,住駕,使泰以兵馬道從,坐,才臥翻。道,讀曰導。從,才用翻。鳴鼓角作鼓吹而出;樂纂曰:司馬法:軍中之樂,鼓笛爲上,使聞之者壯勇而樂和;細絲、高竹不可用也,慮悲聲感人,士卒思歸之故也。唐紹曰:鼓吹之樂,以爲軍容。昔黃帝涿鹿有功,以爲警衞。劉昫曰:鼓吹,本軍旅之音,馬上奏之。自漢以來,北狄之樂,總歸鼓吹署。余按漢制,萬人將軍給鼓吹。吹,昌瑞翻。於是盛等乃服。
冬,十月,命魏王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設五時副車。董巴輿服志曰:金根車,輪皆朱班重牙,貳轂兩轄。金薄繆龍,爲輿倚較,文虎伏軾。龍首銜軛,左右吉陽筩,鸞雀立衡。𣝛文畫輈,羽蓋華蚤。建大旂十二斿,畫日月升龍。駕六馬,象鑣鏤錫,金鍐、方釳,插翟尾,朱兼樊纓,赤罽易茸,金就十有二。左纛,以氂牛尾爲之,在左騑馬軛上,大如斗。是爲德車。五時車,安、立亦皆如之,各如方色。白馬者,朱其髦尾爲朱鬣云。所御駕六,餘皆駕四。後從爲副車。晉志:五時安、立車,亦建旗十二,各隨車色。立車則正豎其旗,安車則邪注。鍐,亡范﹝祖叢﹞翻。釳,許乙翻,鐵孔也。鍐,馬首飾。
初,魏王操娶丁夫人,無子;妾劉氏,生子昂;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王使丁夫人母養昂;昂死於穰,事見六十三卷建安二年。丁夫人哭泣無節,操怒而出之,以卞氏爲繼室。植性機警、多藝能,才藻敏贍,操愛之。操欲以女妻丁儀,妻,七細翻。丕以儀目眇,眇者,一目小。諫止之。儀由是怨丕,與弟黃門侍郎廙晉·百官志:給事黃門侍郎,秦官也,漢以後並因之,與侍中俱管門下衆事,無員;及晉,置員四人。廙,逸職翻,又羊至翻。及丞相主簿楊脩,數稱臨菑侯植之才,數,所角翻。勸操立以爲嗣。脩,彪之子也。操以函密訪於外,尙書崔琰露版答曰:露板,不封也。 植,琰之兄女壻也。尙書僕射毛玠曰: 東曹掾邢顒曰:掾,俞絹翻。顒,魚容翻。丕使人問太中中夫賈詡以自固之術。詡曰: 丕從之,深自砥礪。他日,操屛人問詡,屛,必郢翻。詡嘿然不對。操曰: 詡曰:袁紹父子事見六十四卷六年、七年;劉表父子事見六十五卷十三年。操大笑。
操嘗出征,丕、植並送路側,植稱述功德,發言有章,左右屬目,操亦悅焉。丕悵然自失,濟陰吳質耳語曰: 及辭,丕涕泣而拜,操及左右咸歔欷,濟,子禮翻。歔,音虛。欷,音希,又許旣翻。於是皆以植多華辭而誠心不及也。植旣任性而行,不自雕飾,五官將御之以術,矯情自飾,宮人左右並爲之稱說,爲,于僞翻。故遂定爲太子。
左右長御賀卞夫人曰:漢皇后宮有旁側長御。藏,徂浪翻。夫人曰:遺,于季翻。長御還,具以語操,語,牛倨翻。操悅,曰:
太子抱議郎辛毗頸而言曰:不,讀曰否。毗以告其女憲英,憲英歎曰:女子之智識,有男子不能及者。
久之,臨菑侯植乘車行馳道中,開司馬門出。漢令乙:騎乘車馬行馳道中,已論者沒入車馬改具。又宮衞令:出入司馬門者皆下。是司馬門猶可得而出入也。若魏制,則司馬門惟車駕出乃開耳。操大怒,公車令坐死。由是重諸侯科禁,而植寵日衰。植妻衣繡,操登臺見之,以違制命,還家賜死。以違制命罪植妻,則當時蓋禁衣錦繡也。衣,於旣翻。
法正說劉備曰:說,輸芮翻。 備善其策,乃率諸將進兵漢中,遣張飛、馬超、吳蘭等屯下辨。下辨縣,屬武都郡。賢曰:今成州同谷縣。師古曰:辨,音步見翻,又步莧翻。魏王操遣都護將軍曹洪拒之。
魯肅卒,孫權以從事中郎彭城嚴畯代肅,畯,音俊。督兵萬人鎭陸口。衆人皆爲畯喜,爲,于僞翻。畯固辭以 ,閑,習也。發言懇惻,至于流涕。權乃以左護軍虎威將軍呂蒙兼漢昌太守以代之。虎威將軍,蓋孫權置。沈約志,曹魏置四十號將軍,虎威第三十四。衆嘉嚴畯能以實讓。
定威校尉吳郡陸遜定威校尉,亦權創置。言於孫權曰:言可大爲部伍,擇取精銳也。權從之,以爲帳下右部督。會丹陽賊帥費棧作亂,費,父沸翻,姓也。棧,士限翻。扇動山越。權命遜討棧,破之。遂部伍東三郡,東三郡,丹陽、新都、會稽也。強者爲兵,羸者補戶,羸,倫爲翻。得精卒數萬人;宿惡盪除,盪,徒朗翻。所過肅清,還屯蕪湖。會稽太守淳于式表言遜之所在,民人皆愁擾也。會,工外翻。遜後詣都,言次,稱式佳吏,孫權時都秣陵。言次,謂言論之次,猶今云語次。權曰: 遜對曰: 權曰:復,扶又翻。長,知兩翻。
魏王操使丞相長史王必典兵督許中事。魏王操猶領漢丞相而居鄴,故以必爲長史典兵督許。時關羽強盛,京兆金禕覩漢祚將移,乃與少府耿紀、司直韋晃、司直,卽丞相司直。禕,吁韋翻。太醫令吉本、風俗通:吉,周尹吉甫之後。漢有漢中太守吉恪。本子邈、邈弟穆等謀殺必,挾天子以攻魏,南引關羽爲援。
春,正月,吉邈等率其黨千餘人,夜攻王必,燒其門,射必中肩,射,食亦翻。帳下督扶必奔南城。許昌之南城也。會天明,邈等衆潰,必與潁川典農中郎將嚴匡共討斬之。潁川典農中郎將屯田許下。
曹洪將擊吳蘭,張飛屯固山,聲言欲斷軍後,斷,丁管翻;下同。衆議狐疑。騎都尉曹休曰:漢武帝置三都尉,騎都尉其一也。 洪從之,進,擊破蘭,斬之。三月,張飛、馬超走。情見勢屈,宜其走也。休,魏王族子也。
夏,四月,代郡、上谷烏桓無臣氐等反。先是,魏王操召代郡太守裴潛爲丞相理曹掾,先,悉薦翻。掾,于絹翻。操美潛治代之功,治,直之翻。潛曰:後魏陸侯治高車,與潛異世而同轍。復,扶又翻。於是操深悔還潛之速。後數十日,三單于反問果至。操以其子鄢陵侯彰行驍騎將軍,鄢陵縣,屬潁川郡。驍騎將軍,始於漢武帝,以命李廣。陸德明曰:鄢,謁晚翻,又於建翻。漢書作 。師古曰:音偃。使討之,彰少善射御,膂力過人。少,詩照翻。操戒彰曰:
劉備屯陽平關,夏侯淵、張郃、徐晃等與之相拒。備遣其將陳式等絕馬鳴閣道,馬鳴閣,在今利州昭化縣。徐晃擊破之。張郃屯廣石,廣石,當在巴、漢之間。備攻之不能克,急書發益州兵。諸葛亮以問從事犍爲楊洪,洪曰: 時法正從備北行,亮於是表洪領蜀郡太守;衆事皆辦,遂使卽眞。遂使之代法正。
初,犍爲太守李嚴辟洪爲功曹,嚴未去犍爲而洪已爲蜀郡;洪舉門下書佐何祗有才策,漢制:郡閣下及諸曹各有書佐,幹主文書。靈帝光和二年樊毅復華下民租口算碑載其上尙書奏牘,前書年、月、朔日,弘農太守臣毅頓首死罪上尙書,後書臣毅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上尙書,後繫掾臣條,屬臣淮,書佐臣謀。洪尙在蜀郡,而祗已爲廣漢太守。是以西土咸服諸葛亮能盡時人之器用也。
曹彰擊代郡烏桓,身自搏戰,鎧中數箭,鎧,可亥翻。中,竹仲翻。意氣益厲;乘勝逐北,至桑乾之北,桑乾縣,屬代郡。宋白曰:今雲州東至桑乾督帳一百五十里。孟康曰:乾,音干。大破之,斬首、獲生以千數。時鮮卑大人軻比能軻比能本小種鮮卑,以勇健不貪,斷法平端,衆惟之爲大人。將數萬騎觀望強弱,見彰力戰,所向皆破,乃請服,北方悉平。
南陽吏民苦繇役,繇,讀曰傜。苦於供給曹仁之軍也。冬,十月,宛守將侯音反。宛,於元翻。南陽太守東里袞鄭子產居東里,支子以爲氏。與功曹應余迸竄得出;音遣騎追之,飛矢交流,余以身蔽袞,被七創而死,被,皮義翻。創,初良翻。音騎執袞以歸。時征南將軍曹仁屯樊以鎭荊州,魏王操命仁還討音。功曹宗子卿說音曰:說,輸芮翻。 音從之。子卿因夜踰城從太守收餘民圍音,會曹仁軍至,共攻之。
初,夏侯淵戰雖數勝,數,所角翻。魏王操常戒之曰: 及淵與劉備相拒踰年,備自陽平南渡沔,緣山稍前,營於定軍山。華陽國志曰:漢中沔陽縣有定軍山,北臨沔水。據法正傳:於定軍、興勢作營,則定軍山正在興勢也。今按興勢山在洋州興道縣西北二十里,去沔陽地里相遠,當從華陽國志。考異曰:備傳云: ,法正傳作 。今從黃忠傳。淵引兵爭之。法正曰: 備使討虜將軍黃忠乘高鼓譟攻之,淵軍大敗,斬淵考異曰:淵傳曰:張郃傳曰: 今從劉備、黃忠、法正傳。及益州刺史趙顒。顒刺益州,操所命也。淵軍旣敗,顒亦死。顒,魚容翻。張郃引兵還陽平。自廣石還陽平。是時新失元帥,軍中擾擾,不知所爲。督軍杜襲初,操東還,留襲督漢中軍事。帥,所類翻。與淵司馬太原郭淮收斂散卒,號令諸軍曰: 遂權宜推郃爲軍主。郃出,勒兵按陳,陳,讀曰陣,下同。諸將皆受郃節度,衆心乃定。明日,備欲渡漢水來攻;諸將以衆寡不敵,欲依水爲陳以拒之。郭淮曰: 旣陳,備疑,不渡。淮遂堅守,示無還心。以狀聞於魏王操,操善之,遣使假郃節,復以淮爲司馬。
三月,魏王操自長安出斜谷,軍遮要以臨漢中。斜谷道險,操恐爲備所邀截,先以軍遮要害之處,乃進臨漢中。或云:遮要,地名。劉備曰: 乃斂衆拒險,終不交鋒。操運米北山下,黃忠引兵欲取之,過期不還。翊軍將軍趙雲將數十騎出營視之,翊軍將軍,備所創置也。值操揚兵大出,雲猝與相遇,遂前突其陳,且鬬且卻。魏兵散而復合,追至營下,雲入營,更大開門,偃旗息鼓。魏兵疑雲有伏,引去;雲雷鼓震天,雷,盧對翻。惟以勁弩於後射魏兵。射,而亦翻。魏兵驚駭,自相蹂踐,墮漢水中死者甚多。蹂,人九翻。備明旦自來,至雲營,視昨戰處,曰:言其膽大,能以孤軍亢操大兵。
操與備相守積月,魏軍士多亡。亡,逃亡也。夏,五月,操悉引出漢中諸軍還長安,劉備遂有漢中。
操恐劉備北取武都氐以逼關中,武都,本白馬氐地。問雍州刺史張旣,旣曰: 操從之,使旣之武都,徙氐五萬餘落出居扶風、天水界。操蓋已棄武都而不有矣。諸氐散居秦川,苻氏亂華自此始。
武威顏俊、張掖和鸞、酒泉黃華、西平麴演等,各據其郡,自號將軍,更相攻擊。俊遣使送母及子詣魏王操爲質以求助。更,工衡翻。質,音致。操問張旣,旣曰:戰國策曰:卞莊子刺虎,管豎子止之曰: 莊子然之,果獲二虎。刺,七亦翻。王曰: 歲餘,鸞遂殺俊,武威王祕又殺鸞。
劉備遣宜都太守扶風孟達從秭歸北攻房陵,殺房陵太守蒯祺。張勃吳錄曰:劉備分南郡立宜都郡,領夷道、佷山、夷陵三縣。房陵縣,本屬漢中郡。此郡疑劉表所置,使蒯祺守之;否則祺自立也。蒯,苦怪翻。又遣養子副軍中郎將劉封自漢中乘沔水下,統達軍,劉封,本羅侯寇氏之子,長沙劉氏之甥。備至荊州,以未有繼嗣,養之爲子。與達會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舉郡降。上庸縣,屬漢中郡。賢曰:故城在今房州清水縣西。魏略曰:申耽初在西城、上庸間,聚衆數千家,與張魯通;又遣使詣曹公,公加其號爲將軍,使領上庸都尉。降,戶江翻。備加耽征北將軍,領上庸太守,以耽弟儀爲建信將軍、西城太守。西城縣,屬漢中郡,備亦分爲郡以授儀;唐爲金州。
秋,七月,劉備自稱漢中王,設壇場於沔陽,沔陽縣,屬漢中郡。陳兵列衆,羣臣陪位,讀奏訖,乃拜受璽綬,御王冠。璽,斯氏翻。綬,音受。王冠,遠遊冠也。因驛拜章,上還所假左將軍、宜城亭侯印綬。左將軍及宜城亭侯,皆操所表授也。上,時掌翻。立子禪爲王太子。拔牙門將軍義陽魏延爲鎭遠將軍,牙門、鎭遠,皆劉備創置將軍號。領漢中太守,以鎭漢川。魏文帝分南陽郡立義陽郡,又立義陽縣屬焉;此在延入蜀之後,史追書也。鎭遠將軍,蓋備所創置。宋白曰:義陽,唐爲申州,宋爲信陽軍。備還治成都,以許靖爲太傅,法正爲尙書令,關羽爲前將軍,張飛爲右將軍,馬超爲左將軍,黃忠爲後將軍,前、後、左、右將軍皆漢官。餘皆進位有差。
遣益州前部司馬犍爲費詩卽授關羽印綬,犍,居言翻。費,父沸翻。羽聞黃忠位與己並,怒曰: 不肯受拜。詩謂羽曰: 羽大感悟,遽卽受拜。
孫權攻合肥。時諸州兵戍淮南。魏改漢九江郡爲淮南郡。揚州刺史溫恢謂兗州刺史裴潛曰:驍,堅堯翻。已而關羽果使南郡太守麋芳守江陵,將軍傅[衍]士仁守公安,羽自率衆攻曹仁於樊。仁使左將軍于禁、立義將軍龐德等屯樊北。操以龐德自漢中來歸,故進號立義將軍。八月,大霖雨,漢水溢,平地數丈,于禁等七軍皆沒。禁與諸將登高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禁等窮迫,遂降。降,戶江翻;下同。龐德在隄上,被甲持弓,箭不虛發,射必中也。龐,皮江翻。被,皮義翻。自平旦力戰,至日過中,羽攻益急;矢盡,短兵接,德戰益怒,氣愈壯,而水浸盛,吏士盡降。降,戶江翻;下同。德乘小船欲還仁營,水盛船覆,失弓矢,獨抱船覆水中,爲羽所得,立而不跪。示不屈伏。羽謂曰: 德罵羽曰: 羽殺之。將,卽亮翻。魏王操聞之〔章:甲十一行本「之」下有「流涕」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曰: 封德二子爲列侯。
羽急攻樊城,城得水,往往崩壞,衆皆恟懼。恟,許勇翻。或謂曹仁曰: 汝南太守滿寵曰: 仁曰: 乃沈白馬與軍人盟誓,沈,持林翻。同心固守。城中人馬纔數千人,城不沒者數板。城高二尺爲一板。羽乘船臨城,立圍數重,重,直龍翻。外內斷絕。羽又遣別將圍將軍呂常於襄陽。荊州刺史胡脩、南鄕太守傅方皆降於羽。水經註:漢建安中,割南陽右壤爲南鄕郡,屬荊州。
初,沛國魏諷有惑衆才,傾動鄴都,魏相國鍾繇辟以爲西曹掾。此魏相國府之西曹掾也。滎陽任覽,與諷友善;同郡鄭袤,袤,音茂。泰之子也,每謂覽曰: 九月,諷潛結徒黨,與長樂衞尉陳禕謀襲鄴;樂,音洛。禕,吁韋翻。未及期,禕懼而告之。太子丕誅諷,連坐死者數千人,鍾繇坐免官。
初,丞相主簿楊脩與丁儀兄弟謀立曹植爲魏嗣,脩爲漢丞相主簿,操官屬也。五官將丕患之,以車載廢簏內朝歌長吳質,與之謀。長,知兩翻。脩以白魏王操,操未及推驗。丕懼,告質,質曰: 明日,復以簏載絹以入,脩復白之,推驗,無人;推,按也。復,扶又翻。操由是疑焉。其後植以驕縱見疏,植乘車行馳道中,私開司馬門出,旣得罪矣;曹仁爲關羽所圍,操欲遣植救仁,而植醉不能受命,於是益見疏。而植故連綴脩不止,脩亦不敢自絕。每當就植,慮事有闕,忖度操意,忖,寸本翻。度,徒洛翻。豫作答敎十餘條,敕門下, ,於是敎裁出,答已入;操怪其捷,推問,始泄。操亦以脩袁術之甥,惡之,惡,烏路翻。乃發脩前後漏泄言敎,交關諸侯,以脩豫作答敎,謂之漏泄;與植往來,謂之交關諸侯。收殺之。
魏王操以杜襲爲留府長史,駐關中。置留府於關中者,以備蜀也。關中營帥許攸帥,所類翻。此又一許攸,非自袁紹來奔之許攸也。擁部曲不歸附,而有慢言,操大怒,先欲伐之。羣臣多諫 操橫刀於䣛,䣛,與膝同。作色不聽。襲入欲諫,操逆謂之曰:復,扶又翻。襲曰:闡,開也,大也,明也。操曰:置,捨也。襲曰: 操曰: 襲曰: 操曰: 遂厚撫攸,攸卽歸服。
陸渾民孫狼等作亂,陸渾縣,屬弘農郡,秦、晉遷陸渾之戎於此。宋白曰:陸渾,河南府伊陽縣地。師古曰:渾,音胡昆翻。殺縣主簿,南附關羽。羽授狼印,給兵,還爲寇賊,自許以南,往往遙應羽,羽威震華夏。夏,戶雅翻。魏王操議徙許都以避其銳,丞相軍司馬司馬懿、西曹屬蔣濟言於操曰: 操從之。
初,魯肅嘗勸孫權以曹操尙存,宜且撫輯關羽,與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呂蒙代肅屯陸口,以爲羽素驍雄,有兼幷之心,驍,堅堯翻。且居國上流,其勢難久,密言於權曰:僵仆,謂死也。復,扶又翻。權曰: 對曰: 權善之。易,以豉翻。
權嘗爲其子求昏於羽,爲,于僞翻。羽罵其使,不許昏;使,疏吏翻。權由是怒。及羽攻樊,呂蒙上疏曰:此南郡,謂江陵。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還,露檄,欲使羽知之。陰與圖計。蒙下至蕪湖,定威校尉陸遜謂蒙曰: 蒙曰: 遜曰:英雄之士所見略同,蒙所以知其意思深長也。蒙曰:兵事尙密,遜之言雖當蒙之心,蒙未敢容易爲遜言之。易,以豉翻。蒙至都,權問: 蒙對曰: 權乃召遜,拜偏將軍、右部督,以代蒙。遜至陸口,爲書與羽,稱其功美,深自謙抑,爲盡忠自託之意。羽意大安,無復所嫌,稍撤兵以赴樊。果墮蒙計。遜具啓形狀,陳其可禽之要。
羽得于禁等人馬數萬,糧食乏絕,擅取權湘關米;吳與蜀分荊州,以湘水爲界,故置關。權聞之,遂發兵襲羽。權欲令征虜將軍孫皎與呂蒙爲左右部大督,征虜將軍,始於光武以命祭遵。蒙曰:事見六十六卷建安十五年。幾,居希翻。敗,補邁翻。權寤,謝蒙曰:
魏王操之出漢中也,使平寇將軍徐晃屯宛以助曹仁;平寇將軍,蓋亦曹操所置,考沈約志,不在四十號之數。及于禁陷沒,晃前至陽陵陂,關羽遣兵屯偃城。括地志:偃城,在襄州安養縣北三里,古郾子之國。晃旣到,詭道作都塹,示欲截其後,羽兵燒屯走。詭道出偃城之後,通爲長塹,故曰都塹。晃得偃城,連營稍前。操使趙儼以議郎參曹仁軍事,與徐晃俱前,餘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圍,而諸將呼責晃,促救仁。儼謂諸將曰:爲,于僞翻。諸將皆喜。晃營距羽圍三丈所,作地道及箭飛書與仁,消息數通。消者,浸微浸滅之意;息者,漸生漸長之意。消息數通,則城內城外各知安否也。晃營迫羽圍如此而不能制,使呂蒙不襲取江陵,羽亦必爲操所破,而操假手於蒙者,欲使兩寇自敝,而坐收漁人、田父之功也。數,所角翻。
孫權爲牋與魏王操,請以討羽自效,及乞不漏,令羽有備。操問羣臣,羣臣咸言宜密之。董昭曰: 操曰: 卽敕徐晃以權書射著圍裏及羽屯中,射,而亦翻。著,直略翻。圍裏聞之,志氣百倍;羽果猶豫不能去。羽雖見權書,自恃江陵、公安守固,非權旦夕可拔;又因水勢結圍以臨樊城,有必破之勢,釋之而去,必喪前功,此其所以猶豫也。
魏王操自雒陽南救曹仁,羣下皆謂: 侍中桓階獨曰:不,讀曰否。曰:二人,謂曹仁、呂常也。曰: 曰: 階曰: 操善其言,乃駐軍摩陂,據水經,摩陂在潁川郟縣,縱廣可一十五里。魏青龍元年,有龍見于陂,於是改曰龍陂。前後遣殷署、朱蓋等凡十二營詣晃。
關羽圍頭有屯,又別屯四冢,晃乃揚聲當攻圍頭屯而密攻四冢。〔章:乙十一行本「冢」下有「羽見四冢」四字。〕欲壞,自將步騎五千出戰;晃擊之,退走。羽圍塹鹿角十重, 之上,有 字文意乃明。重,直龍翻。晃追羽,與俱入圍中,破之,傅方、胡脩皆死,羽遂撤圍退,然舟船猶據沔水,襄陽隔絕不通。
呂蒙至尋陽,盡伏其精兵𦩷𦪇中,𦩷,居侯翻。𦪇,盧谷翻。博雅曰:𦩷𦪇,舟也。使白衣搖櫓,作商賈人服,賈,音古。晝夜兼行,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屯候雖被收縛,使麋、傅無叛心,羽猶可得聞知也。麋芳、士仁素皆嫌羽輕己,羽之出軍,芳、仁供給軍資不悉相及,羽言 ,治,直之翻。芳、仁咸懼。於是蒙令故騎都尉虞翻權以翻爲騎都尉,以謗徙丹陽。蒙請以自隨,時無官爵,故稱故官。爲書說仁,爲陳成敗,說,輪芮翻。爲,于僞翻。仁得書卽降。降,戶江翻;下同。翻謂蒙曰: 遂將仁至南郡。將,如字。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開門出降。蒙入江陵,釋于禁之囚,得關羽及將士家屬,皆撫慰之,約令軍中: 蒙麾下士,與蒙同郡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鎧;覆,敷救翻。官鎧雖公,蒙猶以爲犯軍令,不可以鄕里故而廢法,遂垂涕斬之。於是軍中震慄,道不拾遺。蒙旦暮使親近存恤耆老,問所不足,疾病者給醫藥,飢寒者賜衣糧。羽府藏財寶,皆閉以待權至。藏,徂浪翻。
關羽聞南郡破,卽走南還。還,從宣翻,又如字。曹仁會諸將議,咸曰: 趙儼曰: 仁乃解嚴。趙儼之計,此戰國策士所謂兩利而俱存之之計也。解嚴,解所嚴兵,不復追羽也。是後陸遜敗劉備於峽中,收兵而還,不復追備,計亦出此。魏王操聞羽走,恐諸將追之,果疾敕仁如儼所策。
關羽數使人與呂蒙相聞,數,所角翻。蒙輒厚遇其使,使,疏吏翻。周游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羽人還,私相參訊,訊,問也。咸知家門無恙,見待過於平時,故羽吏士無鬬心。呂蒙所以禽關羽者,攜之而已。恙,金亮翻。
會權至江陵,荊州將吏悉皆歸附;獨治中從事武陵潘濬稱疾不見,權遣人以牀就家輿致之,濬伏面著牀席不起,涕泣交橫,哀哽不能自勝。著,直略翻。勝,音升。權呼其字與語,潘濬字承明。慰諭懇惻,使親近以手巾拭其面。濬起,下地拜謝,卽以爲治中,荊州軍事,一以諮之。郝普、麋芳、傅士仁之在吳,未有所聞也,而潘濬所以自見者,與陸遜、諸葛瑾班,識者當於此而觀人。武陵部從事樊伷誘導諸夷,圖以武陵附漢中王備。漢制:州牧、刺史部諸郡,各郡置部從事。伷,與冑同。誘,音酉。外白差督督萬人往討之,差,初佳翻,擇也。督,將也。權不聽;特召問濬,濬答: 權曰: 濬曰:侏儒,優人,以能諧笑取寵。觀其一節,足以驗其技。權大笑,卽遣濬將五千人往,果斬平之。權以呂蒙爲南郡太守,封孱陵侯,孱,仕連翻。賜錢一億,黃金五百斤;以陸遜領宜都太守。吳錄曰:蜀昭烈帝立宜都郡於西陵,卽夷陵也;唐爲峽州夷陵郡。
十一月,漢中王備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諸城長吏及蠻夷君長皆降於遜。長,知兩翻。遜請金、銀、銅印以假授初附,擊蜀將詹晏等詹,姓也;周有詹父,楚有詹尹。及秭歸大姓擁兵者,皆破降之,前後斬獲、招納凡數萬計。權以遜爲右護軍、鎭西將軍,進封婁侯,屯夷陵,守峽口。婁縣,前漢屬會稽郡,後漢屬吳郡。范成大吳郡志:婁縣,今謂之崑山縣,東北三里有村落,名婁縣,蓋古婁縣治所也。峽口,西陵峽口也。宜都記曰:自黃牛灘東入西陵界,至峽口一百許里。山水紆曲,兩岸高山重嶂,非日中夜半,不見日月。
關羽自知孤窮,乃西保麥城。荊州記曰:南郡當陽縣東南有麥城。孫權使誘之,羽僞降,誘,音酉。降,戶江翻。立幡旗爲象人於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纔十餘騎。權先使朱然、潘璋斷其徑路,斷,丁管翻。十二月,璋司馬馬忠獲羽及其子平於章鄕,水經註:漳水出臨沮縣東荊山,南逕臨沮縣之漳鄕南,潘璋禽關羽於此。漳水又南逕當陽縣,又南逕麥城東。斬之,遂定荊州。
初,偏將軍吳郡全琮全,姓;琮,名。上疏陳關羽可取之計,權恐事泄,寢而不答;及已禽羽,權置酒公安,顧謂琮曰: 於是封琮陽華亭侯。權復以劉璋爲益州牧,駐秭歸,未幾,璋卒。劉備入益州,遷璋于公安,今爲權所得。幾,居豈翻。
呂蒙未及受封而疾發,權迎置於所館之側,所以治護者萬方。時有加鍼,權爲之慘慼。治,直之翻。爲,于僞翻。欲數見其顏色,數,所角翻。又恐勞動,常穿壁瞻之,見小能下食,則喜顧左右,〔章:甲十一行本「右」下有「言笑」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不然則咄唶,咄,當沒翻,咨也。唶,子夜翻,嘆也。夜不能寐。病中瘳,爲下赦令,爲,于僞翻;下同。羣臣畢賀,已而,竟卒,年四十二。權哀痛殊甚,爲置守冢三百家。
孫權與于禁乘馬倂行,併,讀曰並。虞翻呵禁曰: 抗鞭欲擊禁,抗,舉也。權呵止之。
孫權之稱藩也,魏王操召張遼等諸軍悉還救樊,未至而圍解。徐晃振旅還摩陂,操迎晃七里,置酒大會;王舉酒謂晃曰: 亦厚賜桓階,以爲尙書。操嫌荊州殘民及其屯田在漢川者,此漢川,謂襄、樊上下,漢水左右之地也。皆欲徙之。司馬懿曰: 操曰: 是後諸亡者悉還出。
魏王操表孫權爲票騎將軍,假節,領荊州牧,封南昌侯。南昌縣,屬豫章郡。票,匹妙翻。權遣校尉梁寓入貢,又遣朱光等歸,朱光爲權所獲,見上卷十九年。上書稱臣於操,稱說天命。操以權書示外曰:著,直略翻。蓋言漢以火德王,權欲使操加其上也。然操必以權書示外者,正欲以觀衆心耳。侍中陳羣等皆曰:復,扶又翻。操曰: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
臣光曰:敎化,國家之急務也,而俗吏慢之;風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識長慮,然後知其爲益之大而收功之遠也。光武遭漢中衰,羣雄糜沸,奮起布衣,紹恢前緒,征伐四方,日不暇給,乃能敦尙經術,賓延儒雅,開廣學校,校,戶敎翻。脩明禮樂,武功旣成,文德亦洽。繼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遹,述也,遵也。遹,音聿。臨雍拜老,橫經問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縣之吏,咸選用經明行脩之人,行,下孟翻。虎賁衞士皆習孝經,賁,音奔。匈奴子弟亦遊大學,是以敎立於上,俗成於下。其忠厚清脩之士,豈惟取重於搢紳,搢紳,謂搢笏、垂紳,在朝公卿、大夫也。亦見慕於衆庶;愚鄙汚穢之人,豈惟不容於朝延,〔章:甲十一行本「延」作「廷」;乙十一行本同;熊校同。〕亦見棄於鄕里。自三代旣亡,風化之美,未有若東漢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貴戚擅權,嬖倖用事,嬖,卑義翻,又必計翻。賞罰無章,賄賂公行,賢愚渾殽,是非顚倒,可謂亂矣。然猶緜緜不至於亡者,上則有公卿、大夫袁安、楊震、李固、杜喬、陳蕃、李膺之徒面引廷爭,爭,讀曰諍。用公義以扶其危,下則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許卲之流,立私論以救其敗,私論者,謂其不得預議於朝,而私立論於下,以矯朝議之失也。是以政治雖濁而風俗不衰,治,直吏翻。至有觸冒斧鉞,僵仆於前,而忠義奮發,繼起於後,隨踵就戮,視死如歸。夫豈特數子之賢哉?亦光武、明、章之遺化也。當是之時,苟有明君作而振之,則漢氏之祚猶未可量也。量,音良。不幸承陵夷頹敝之餘,重以桓、靈之昏虐,保養姦回,孔安國曰:回,邪也。重,直用翻。過於骨肉;殄滅忠良,甚於寇讎;積多士之憤,蓄四海之怒。於是何進召戎,董卓乘釁,袁紹之徒從而構難,難,乃旦翻。遂使乘輿播越,乘,繩證翻。宗廟丘墟,王室蕩覆,烝民塗炭,大命隕絕,不可復救。復,扶又翻。然州郡擁兵專地者,雖互相吞噬,猶未嘗不以尊漢爲辭。以魏武之暴戾強伉,伉,口浪翻。加有大功於天下,其蓄無君之心久矣,乃至沒身不敢廢漢而自立,豈其志之不欲哉?猶畏名義而自抑也。由是觀之,敎化安可慢,風俗安可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