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三十四

起上章攝提格(庚寅),盡旃蒙協洽(乙未),凡六年。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上

建武六年(庚寅、三○年)

1春,正月,丙辰,以舂陵鄕爲章陵縣,世世復傜役,比豐、沛。復,方目翻。

2吳漢等拔朐,斬董憲、龐萌,江、淮、山東悉平。據范,是年馬成等拔舒,獲李憲;吳漢等拔朐,斬董憲、龐萌。蓋獲李憲則江、淮平,斬董憲、龐萌,則山東平也。拔朐之上,逸拔舒事。諸將還京師,置酒賞賜。還,從宜翻,又如字。

帝積苦兵間,以隗囂遣子內侍,公孫述遠據邊垂,乃謂諸將曰:「且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因休諸將於雒陽,分軍士於河內,數騰書隴、蜀,告示禍福。說文曰:騰,傳也。數,所角翻。

公孫述屢移書中國,自陳符命,冀以惑衆。帝與述書曰:「圖讖言公孫,卽宣帝也。宣帝「有公孫病已」之符。代漢者姓當塗,其名高;君豈高之身邪?乃復以掌文爲瑞,述刻其掌文曰「公孫帝」,自言手文有奇。復,扶又翻。王莽何足效乎!王莽自陳符命,遣五威將帥班之天下。君非吾賊臣亂子,倉卒時人皆卻爲君事耳。卒,讀曰猝。君日月已逝,謂已老也。妻子弱小,當早爲定計。天下神器,不可力爭,宜留三思!」署曰「公孫皇帝」。述不答。

其騎都尉平陵荊邯說述曰:「漢高祖起於行陳之中,兵破身困者數矣;然軍敗復合,瘡愈復戰。邯,下甘翻。說,輸芮翻。行,戶剛翻。陳,讀曰陣。數,所角翻。復,扶又翻;下同。何則?前死而成功,愈於卻就於滅亡也!隗囂遭遇運會,割有雍州,兵強士附,威加山東;賢曰:隴西、天水,皆雍州之地,故言割有。囂傳曰:名震西州,流聞山東,是威加也。雍,於用翻。遇更始政亂,復失天下,衆庶引領,四方瓦解,囂不及此時推危乘勝推,吐雷翻。以爭天命,而退卻爲西伯之事,尊師章句,賓友處士,處,昌呂翻。偃武息戈,卑辭事漢,喟然自以文王復出也!令漢帝釋關、隴之憂,賢曰:以囂居西,無東之意,故置之度外而不爲憂。專精東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發間使,召攜貳,賢曰:間使,謂來歙、馬援等也。攜貳,謂王遵、鄭興、杜林、牛邯等相次而歸光武。間,古莧翻。使西州豪傑咸居心於山東,則五分而有其四;若舉兵天水,必至沮潰,沮,在呂翻。天水旣定,則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益州,禹貢梁州之域也。內奉萬乘,外給三軍,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將有王氏自潰之變矣!賢曰:王氏,卽王莽也。臣之愚計,以爲宜及天下之望未絕,豪傑尙可招誘,誘,音酉。急以此時發國內精兵,令田戎據江陵,臨江南之會,倚巫山之固,賢曰:巫山,在今夔州巫山縣東。築壘堅守,傳檄吳、楚,長沙以南必隨風而靡。令延岑出漢中,定三輔,天水、隴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內震搖,冀有大利。」述以問羣臣,博士吳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諸侯不期同辭,然猶還師以待天命。武王伐紂,至于孟津,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皆曰:「紂可伐矣。」武王曰:「汝未知天命!」乃還。未聞無左右之助而欲出師千里之外者也!」邯曰:「今東帝無尺土之柄,東帝,謂光武。驅烏合之衆,跨馬陷敵,所向輒平,不亟乘時與之分功,而坐談武王之說,是復效隗囂欲爲西伯也!」

述然邯言,欲悉發北軍屯士及山東客兵,述倣漢制,亦置北軍。山東之人僑寓於蜀者,述以爲兵,故曰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兩道,與漢中諸將合兵幷勢。蜀人及其弟光以爲不宜空國千里之外,決成敗於一舉,固爭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數請兵立功,述終疑不聽,唯公孫氏得任事。

述廢銅錢,置鐵錢,貨幣不行,百姓苦之。爲政苛細,察於小事,如爲清水令時而已。好改易郡縣官名。少嘗爲郎,哀帝時,述以父任爲郎。好,呼到翻。少,詩照翻。習漢家故事,出入法駕,鸞旗旄騎。又立其兩子爲王,食犍爲、廣漢各數縣。犍,居言翻。或諫曰:「成敗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愛子,先王,于況翻。示無大志也!」述不從,由此大臣皆怨。爲述亡國張本。

3馮異自長安入朝,帝謂公卿曰:「是我起兵時主簿也,帝起兵,徇潁川,異降,以爲主簿。爲吾披荊棘,定關中。」爲,于僞翻。旣罷,賜珍寶、錢帛,詔曰:「倉卒蕪蔞亭豆粥,虖沱河麥飯,事見三十九卷更始二年。卒,與猝同。厚意久不報。」異稽首謝曰:「臣聞管仲謂桓公曰:『願君無忘射鉤,臣無忘檻車。』齊國賴之。史記:管仲射桓公中鉤;後魯桎梏管仲而送於齊,公以爲相。說苑曰:管仲桎梏檻車中,非無愧也,自裁也。新序曰:齊桓公與管仲飲酣,管仲上壽曰:「願君無忘出奔於莒也,臣亦無忘東縛於魯也。」此云射鉤、檻車,義亦通。射,而亦翻。臣今亦願國家無忘河北之難,東都臣子率謂天子爲國家。難,乃旦翻。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事見三十九卷更始元年。留十餘日,令與妻子還西。

4申屠剛、杜林自隗囂所來,考異曰:本傳云七年徵剛。按明年囂已臣公孫述,必不用詔書。當在此年。帝皆拜侍御史。以鄭興爲太中大夫。

5三月,公孫述使田戎出江關,地理志:江關都尉,治巴郡魚復縣。賢曰:華陽國志曰:巴、楚相攻,故置江關,舊在赤甲城,後移在江州南岸,對白帝城。故基在今夔州魚復縣南。招其故衆,欲以取荊州,不克。

帝乃詔隗囂,欲從天水伐蜀。囂上言:「白水險阻,棧閣敗絕。賢曰:白水縣有關,屬廣漢郡。棧閣者,山路懸險,棧木爲閣道。又公孫述傳註曰:白水關在漢陽西縣。梁州記曰:關城西南有白水關。余據水經,白水出隴西臨洮縣西南西傾山,東南流入陰平,又東南經廣漢白水縣。臨洮與西縣接界,故天水之西縣有白水關,而廣漢之白水縣亦有白水關,自源徂流,同一白水也。賢曰:梁州記曰:關城西南百八十里有白水關。故關城在今梁州金牛縣西。述性嚴酷,上下相患,須其罪惡孰著而攻之,此大呼響應之勢也。」須,待也。孰,古熟字通用。人大呼則響必應,言俟其上下乖離而攻之,必有爲內應者。呼,火故翻。帝知其終不爲用,乃謀討之。

6夏,四月,丙子,上行幸長安,郡國志:長安在雒陽西九百五十里。謁園陵;遣耿弇、蓋延等七將軍從隴道伐蜀,先使中郎將來歙奉璽書賜囂諭旨。囂復多設疑故,歙,許及翻。璽,斯氏翻。疑,疑難。故,事故也。復,扶又翻。事久冘豫不決。賢曰:冘豫,不定之意也。說文曰:冘冘,行貌也,音淫。余按冘讀與猶同。毛晃曰:冘字,從犬曲其足,古與尤字同。唐史以冘豫之冘音淫者,誤也。歙遂發憤質責囂曰:賢曰:質,正也。「國家以君知臧否,曉廢興,否,音鄙。故以手書暢意。足下推忠誠,旣遣伯春委質,囂子恂,字伯春。質,職日翻。賢曰:委質,猶屈膝也,又音摯。而反欲用佞惑之言,爲族滅之計邪!」因欲前刺囂。刺,七亦翻。囂起入,部勒兵將殺歙,歙徐杖節就車而去,囂使牛邯將兵圍守之。邯,下甘翻。囂將王遵諫曰:「君叔雖單車遠使,而陛下之外兄也,來歙,字君叔。賢曰:光武之姑子,故曰外兄。使,疏吏翻。殺之無損於漢,而隨以族滅。昔宋執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禍。左傳:楚使申舟聘齊,不假道於宋。華元曰:「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乃殺之。楚子聞之,遂圍宋;宋人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小國猶不可辱,況於萬乘之王,重以伯春之命哉!」重,直用翻。歙爲人有信義,言行不違,及往來游說,皆可按覆;行,下孟翻。說,輸芮翻。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爲其言,爲,于僞翻。故得免而東歸。

五月,己未,車駕至自長安。

隗囂遂發兵反,使王元據隴坻,師古曰:坻,音丁計翻,又音底。伐木塞道。塞,悉則翻。諸將因與囂戰,大敗,各引兵下隴;囂追之急,馬武選精騎爲後拒,殺數千人,諸軍乃得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7六月,辛卯,詔曰:「夫張官置吏,所以爲民也。爲,于僞翻。今百姓遭難,戶口耗少,難,乃旦翻。少,詩沼翻。而縣官吏職,所置尙繁;其令司隸、州牧各實所部,所部郡縣各考覈其實也。省減吏員,縣國不足置長吏者幷之。」於是幷省四百餘縣,吏職減損,十置其一。

8九月,丙寅晦,日有食之。執金吾朱浮上疏曰:「昔堯、舜之盛,猶加三考;賢曰:考,謂考其功最也。尙書·舜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大漢之興,亦累功效,吏皆積久,至長子孫。如倉氏、庫氏之類是也。長,知兩翻;下同。當時吏職,何能悉治,論議之徒,豈不喧譁!蓋以爲天地之功不可倉卒,艱難之業當累日也。而間者守宰數見換易,卒,與猝同。數,所角翻。迎新相代,疲勞道路。尋其視事日淺,未足昭見其職,旣加嚴切,人不自保,迫於舉劾,劾,戶槪翻。懼於刺譏,故爭飾詐僞以希虛譽,斯所以致日月失行之應也。夫物暴長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壞,夭,於紹翻。卒,讀曰猝。如摧長久之業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願陛下遊意於經年之外,望治於一世之後,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三十年爲一世。治,直吏翻。天下幸甚!」帝采其言,自是牧守代易頗簡。

9十二月,壬辰,大司空宋弘免。

10癸巳,詔曰:「頃者師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十一之稅。謂十分而稅其一也。今糧儲差積,其令郡國收見田租,三十稅一,如舊制。」賢曰:景帝二年,令田租三十而稅一。今依景帝,故云舊制。見,賢遍翻。

11諸將之下隴也,帝詔耿弇軍漆,賢曰:漆,縣名,屬右扶風,故城在今豳州新平縣,漆水在西。馮異軍栒邑,祭遵軍汧,賢曰:汧,水名,因以名縣,屬右扶風,故城在今隴州汧城縣南。汧,苦堅翻。吳漢等還屯長安。馮異引軍未至栒邑,隗囂乘勝使王元、行巡將二萬餘人下隴,行,姓也。姓譜:周有大行人之官,其後氏焉。分遣巡取栒邑,異卽馳兵欲先據之。諸將曰:「虜兵盛而乘勝,不可與爭鋒,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略。」異曰:「虜兵臨境,忸𢗗小利,賢曰:忸𢗗,猶慣習也,謂慣習前事而復爲之。爾雅曰:忸,復也。郭景純曰:謂慣忸復爲之也。忸,尼丑翻。𢗗,音逝。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輔動搖。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孫武子之言。今先據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卒,讀曰猝。巡軍驚亂奔走,追擊,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於汧。於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悉畔隗囂降。長,知兩翻。詔異進軍義渠,義渠縣,屬北地郡,古義渠戎地也。擊破盧芳將賈覽、匈奴奧鞬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奧,音郁。鞬,居言翻。

12竇融復遣其弟友上書曰:「臣幸得託先后末屬,謂孝文竇皇后之親屬也。復,扶又翻。累世二千石,臣復假歷將帥,守持一隅,復,扶又翻。故遣劉鈞口陳肝膽,事見上卷上年。自以底裏上露,長無纖介。賢曰:底裏皆露,言無藏隱。而璽書盛稱蜀、漢二主三分鼎足之權,任囂、尉佗之謀;竊自痛傷。臣融雖無識無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眞舊之主,事姦僞之人,分,扶問翻。背,蒲妹翻。廢忠貞之節,爲傾覆之事,棄已成之基,求無冀之利!此三者,雖問狂夫,猶知去就,而臣獨何以用心!謹遣弟友詣闕,口陳至誠。」友至高平,賢曰:高平縣屬安定,後改爲平高,今原州縣。會隗囂反,道不通,乃遣司馬席封間道通書。姓譜:席,其先姓籍,避項羽諱,改姓席氏。帝復遣封賜融、友書,所以尉藉之甚厚。尉,與慰同;尉,安也。藉,薦也。尉以安於身上,藉以安於身下。

融乃與隗囂書曰:「將軍親遇厄會之際,國家不利之時,賢曰:謂漢遭王莽篡奪也。守節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高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爲此也!爲,于僞翻。而忿悁之間,悁,恚也,吉縣翻,躁急也。改節易圖,委成功,造難就,委,棄也。就,成也。百年累之,一朝毀之,豈不惜乎!殆執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言隗囂執政事者,貪有其功而立此逆謀也。當今西州地勢局迫,民兵離散,易以輔人,易,以豉翻;下同。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反,聞道猶迷,不南合子陽,則北入文伯耳。夫負虛交而易強禦,負,恃也。易,輕也。恃遠救而輕近敵,未見其利也。自兵起以來,城郭皆爲丘墟,生民轉於溝壑。幸賴天運少還,而將軍復重其難,復,扶又翻;下同。難,乃旦翻。是使積痾不得遂瘳,幼孤將復流離,言之可爲酸鼻;庸人且猶不忍,況仁者乎!融聞爲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謂憂之之過而言之甚切,將以爲德而反以取怨也。知且以言獲罪也!」囂不納。

融乃與五郡太守共砥厲兵馬,上疏請師期;帝深嘉美之。融卽與諸郡守將兵入金城,擊囂黨先零羌封何等,大破之。更始時,先零羌封何諸種殺金城太守,據其郡。囂賂遺封何,與結盟,欲發其衆。零,音憐。因並河,揚威武,賢曰:並,蒲浪翻。伺候車駕。時大兵未進,融乃引還。

帝以融信效著明,益嘉之,脩理融父墳墓,祠以太牢,融祖父墳墓在扶風。數馳輕使,致遺四方珍羞。遺以四方珍羞,旣以厚融,且示四方來服,能致遠物也。數,所角翻。遺,于季翻。

梁統猶恐衆心疑惑,乃使人刺殺張玄,張玄,隗囂使。刺,七亦翻。遂與隗囂絕,皆解所假將軍印綬。

13先是,馬援聞隗囂欲貳於漢,先,悉薦翻。數以書責譬之,囂得書增怒。及囂發兵反,援乃上書曰:「臣與隗囂本實交友,初遣臣東,謂臣曰:『本欲爲漢,爲,于僞翻。願足下往觀之,於汝意可,卽專心矣。』及臣還反,報以赤心,實欲導之於善,非敢譎以非義。而囂自挾姦心,盜憎主人,左傳:晉伯宗妻曰:盜憎主人,民惡其上。怨毒之情,遂歸於臣。臣欲不言,則無以上聞,願聽詣行在所,極陳滅囂之術。」帝乃召之。援具言謀畫。

帝因使援將突騎五千,往來游說囂將高峻、任禹之屬,下及羌豪,爲陳禍福,說,輸芮翻。爲,于僞翻。說客,單車往使足矣;光武遣馬援將突騎五千,欲耀兵威以示隴右諸將,使謀而來。以離囂支黨。援又爲書與囂將楊廣,使曉勸於囂曰:「援竊見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閉拒背畔,爲天下表的,隗囂,字季孟。賢曰:表,猶標也;言爲標表。的,謂射的也;言背畔之罪,爲天下所指射也。背,蒲妹翻。常懼海內切齒,思相屠裂,故遺書戀戀,以致惻隱之計。遺,于季翻。乃聞季孟歸罪於援,而納王游翁諂邪之說,賢曰:王元,字游翁。據隗囂傳,元,字惠孟,游翁蓋其別字也。因自謂函谷以西,舉足可定。所謂以丸泥封函谷關也。以今而觀,竟何如邪!

援間至河內,間,古莧翻。過存伯春,存,存問也。時囚囂子恂於河內。伯春,恂字也。見其奴吉從西方還,說伯春小弟仲舒望見吉,欲問伯春無他否,竟不能言,曉夕號泣。〔章:十二行本「泣」下有「宛轉塵中」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號,戶刀翻。又說其家悲愁之狀,不可言也。夫怨讎可刺不可毀,援聞之,不自知泣下也。援素知季孟孝愛,曾、閔不過。夫孝於其親,豈不慈於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羹之事乎!賢曰:三木者,謂桎梏及械也。分羹,謂樂羊也。余謂此正引高帝答項羽之事。

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衆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也,又言苟厚士大夫而已;卽其所常言以感人悟物者,而窮其本情。而今所欲全者將破亡之,所欲完者將傷毀之,所欲厚者將反薄之。季孟嘗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事見上卷四年。賢曰:愧,猶辱也。今更共陸陸往〔章:十二行「往」上有「欲」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附之,賢曰:陸陸,猶碌碌也。將難爲顏乎!言將有慙色也。若復責以重質,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言蜀若復責質子,當何從得子以爲質也。復,扶又翻。質,音致。往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今者歸老,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倂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歸,入也,言其年已入老境也。字林曰:併,音卑正翻。朝直遙翻。

今國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與諸耆老大人共說季孟,牛邯,字孺卿。說,輸芮翻。若計畫不從,眞可引領去矣。前披輿地圖,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柰何欲以區區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二邦,謂隴西、天水。夏,戶雅翻。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義,內有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當諫爭;語朋友邪,應有切磋。賢曰:骨曰切,象曰磋。言朋友之道,如切磋以成器也。豈有知其無成,而但萎腇咋舌,义手從族乎!賢曰:萎腇,耎弱也。萎,音於罪翻。腇,音乃罪翻。咋,士格翻,齧也。及今成計,殊尙善也,過是,欲少味矣!賢曰:以食爲喻。少,詩沼翻。且來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獨爲西州言。爲,于僞翻。援商朝廷,尤欲立信於此,商,度也。必不負約。援不得久留,願急賜報。」廣竟不答。

諸將每有疑議,更請呼援,咸敬重焉。更,工衡翻。

14隗囂上疏謝曰:「吏民聞大兵卒至,卒,讀曰猝。驚恐自救,臣囂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廢臣子之節,親自追還。此因王元隴坻之捷而有嫚書也。昔虞舜事父,大杖則走,小杖則受。賢曰:家語孔子謂曾子之辭。臣雖不敏,敢忘斯義!今臣之事,在於本朝,賜死則死,加刑則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囂言慢,請誅其子;帝不忍,復使來歙至汧,復,扶又翻。汧,苦堅翻。賜囂書曰:「昔柴將軍云:『陛下寬仁,諸侯雖有亡叛而後歸,輒復位號,不誅也。』高帝時,柴武與韓王信書之言。今若束手,復遣恂弟歸闕庭者,則爵祿獲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歲,厭浮語虛辭。卽不欲,勿報。」囂知帝審其詐,遂遣使稱臣於公孫述。使,疏吏翻。

15匈奴與盧芳爲寇不息,帝令歸德侯颯使匈奴以脩舊好。颯使匈奴,見三十九卷更始二年。颯,音立。好,呼到翻。單于驕倨,雖遣使報命,而寇暴如故。

七年(辛卯、三一年)

1春,三月,罷郡國輕車、騎士、材官,令還復民伍。漢官儀曰:高祖命天下郡國選能引關蹶張材力武猛者,以爲輕車、騎士、材官。平地用車騎,山阻用材官。

2公孫述立隗囂爲朔寧王,賢曰:欲其寧靜北邊也。遣兵往來,爲之援勢。張形勢以爲之援也。

3癸亥晦,日有食之。詔百僚各上封事,其上書者不得言聖。上,時掌翻。太中大夫鄭興上疏曰:「夫國無善政,則謫見日月;賢曰:謫,責也,音直革翻。見,賢遍翻。要在因人之心,擇人處位。處,昌呂翻。今公卿大夫多舉漁陽太守郭伋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時定;道路流言,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則人位謬矣。人不稱其位,位不宜其人也。願陛下屈己從衆,以濟羣臣讓善之功。賢曰:濟,成也。頃年日食多〔章:十二行本「多」上有「每」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在晦,先時而合,皆月行疾也。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而臣下促迫,故月行疾。亢,苦浪翻。今陛下高明而羣臣惶促,宜留思柔克之政,垂意洪範之法。」賢曰:克,能也;柔克,謂和柔而能立事也。尙書·洪範曰:高明柔克。帝躬勤政事,頗傷嚴急,故興奏及之。

4夏,四月,壬午,大赦。

5五月,戊戌,以前將軍李通爲大司空。

6大司農江馮上言,「宜令司隸校尉督察三公。」司空掾陳元上疏曰:「臣聞師臣者帝,賓臣者霸。元,王莽厭難將軍陳欽之子。賢曰:言以臣爲師,以臣爲賓也。故武王以太公爲師,齊桓以夷吾爲仲父,近則高帝優相國之禮,太宗假宰輔之權。賢曰:蕭何爲相國,高祖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太宗,孝文也。申屠嘉召責鄧通,孝文令人謝嘉,故曰假權也。及亡新王莽,遭漢中衰,專操國柄以偷天下,操,千高翻。況己自喻,不信羣臣,奪公輔之任,損宰相之威,以刺舉爲明,激訐爲直,至乃陪僕告其君長,子弟變其父兄,王莽時,開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變者,上變告之也。陪僕,猶左傳所謂陪臺也。毛晃曰:陪臺,臣也,蓋古者家臣謂之陪臣,故家之臣僕謂之陪僕。長,知兩翻。罔密法峻,大臣無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謀,事見三十九卷更始元年。身爲世戮。方今四方尙擾,天下未一,百姓觀聽,咸張耳目。陛下宜修文、武之聖典,襲祖宗之遺德,勞心下士,屈節待賢,誠不宜使有司察公輔之名。」帝從之。

7酒泉太守竺曾以弟報怨殺人,東觀記曰:曾弟嬰報怨,殺屬國候王胤等。自免去郡;竇融承制拜曾武鋒將軍,更以辛肜爲酒泉太守。更,工衡翻。肜,余中翻。

8秋,隗囂將步騎三萬侵安定,至陰槃,賢曰:陰槃,縣名,屬安定郡,今涇州縣。宋白曰:滑[渭]州潘原縣,漢陰槃縣地。馮異率諸將拒之;囂又令別將下隴攻祭遵於汧:並無利而還。考異曰:帝紀「六年冬,隗囂將行巡寇扶風,馮異拒破之。」馮異傳「六年夏,諸將上隴,爲隗囂所敗,乃詔異軍栒邑。未及至,囂乘勝使王元、行巡將二萬人下隴,分遣巡取栒邑。異卽先據栒邑,破巡。」又云:「祭遵亦破王元於汧。」隗囂傳,侵三輔事亦同。按此文勢,緣諸將才敗還,隗囂卽遣二將追之,故得云乘勝,又云「馮異未及至栒邑」也。然則馮異、祭遵之破王元、行巡,實在六年明矣。至七年八月,又有「隗囂寇安定,馮異、祭遵擊卻之」,此卽隗囂傳所書「秋,囂侵安定,至陰槃,馮異拒之,又令別將攻祭遵於汧,兵並無利」者也。據此,是囂兩歲各嘗攻馮異、祭遵矣,故遵傳亦云「數挫隗囂」也。而袁不載六年事,併在七年秋紀之,且「囂乘勝」,若事已一年,安可云乘勝!又馮異何緣稽緩爾久不至栒邑!故知袁誤矣。

帝將自征隗囂,先戒竇融師期,會遇雨,道斷,且囂兵已退,乃止。

帝令來歙以書招王遵,遵來降,降,戶江翻;下同。拜太中大夫,封向義侯。

9冬,盧芳以事誅其五原太守李興兄弟;其朔方太守田颯、颯,音立。守,式又翻;下同。雲中太守喬扈各舉郡降,前代錄:匈奴貴姓喬氏,代爲輔相。帝令領職如故。

10帝好圖讖,讖,楚譖翻。與鄭興議郊祀事,曰:「吾欲以讖斷之,好,呼到翻。斷,丁亂翻。如何?」對曰:「臣不爲讖!」帝怒曰:「卿不爲讖,非之邪?」興惶恐曰:「臣於書有所未學,而無所非也。」帝意乃解。

11南陽太守杜詩郡國志:南陽郡在雒陽七百里。政治清平,治,直吏翻。興利除害,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治,直之翻。廣拓土田,郡內比室殷足,比,薄必翻,又毗至翻。時人方於召信臣。方,比也。召信臣事見二十九卷元帝竟寧元年。召,讀曰邵。南陽爲之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

八年(壬辰、三二年)

1春,來歙將二千餘人伐山開道,從番須、回中徑襲略陽,賢曰:略陽,縣名,屬天水郡,故城在今秦州隴城縣西北。番,音盤。宋白曰:略陽道在隴城縣東六十里,卽故冀城;魏黃初中,改爲隴城。時隗囂居冀。以地理考之,當從宋說。斬隗囂守將金梁。姓譜:金,古金天氏之後。又,漢金日磾,本匈奴休屠王子,以祭天金人爲金氏。囂大驚曰:「何其神也!」帝聞得略陽,甚喜,曰:「略陽,囂所依阻,心腹已壞,則制其支體易矣!」易,以鼓翻。

吳漢等諸將聞歙據略陽,爭馳赴之。上以爲囂失所恃,亡其要城,勢必悉以精銳來攻;曠日久圍而城不拔,士卒頓敝,乃可乘危而進。皆追漢等還。隗囂果使王元拒隴坻,行巡守番須口,王孟塞雞頭道,賢曰:雞頭,山道也,一名𡹝峝山,在原州西。塞,悉則翻。牛邯軍瓦亭。賢曰:安定烏氏縣有瓦亭故關,有瓦亭川水,在今原州南。杜佑曰:瓦亭關在唐原州之蕭關。蕭關,漢朝那縣地。邯,下甘翻。囂自悉其大衆數萬人圍略陽,公孫述遣將李育、田弇助之,斬山築堤,激水灌城。來歙與將士固死堅守,矢盡,發屋斷木以爲兵。斷,丁管翻;下同。囂盡銳攻之,累月不能下。

夏,閏四月,帝自將征隗囂,光祿勳汝南郭憲諫曰:「東方初定,車駕未可遠征。」乃當車拔佩刀以斷車靷。靷,在馬胸;音胤。帝不從,西至漆。漆縣,屬右扶風,以漆水名縣。杜佑曰:新平,漢漆縣地。諸將多以王師之重,不宜遠入險阻,計冘豫未決;冘,與猶同。帝召馬援問之。援因說隗囂將帥有土崩之勢,兵進有必破之狀;說,如字。又於帝前聚米爲山谷,指畫形勢,開示衆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昭然可曉。帝曰:「虜在吾目中矣!」明旦,遂進軍,至高平第一,郡國志:高平縣有第一城。

竇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虜小月氏等步騎數萬,月氏爲匈奴所破,餘種西踰葱嶺,其不能去者,保南山,號小月氏。氏,音支。輜重五千餘兩,重,直用翻。兩,音亮。與大軍會。是時軍旅草創,諸將朝會禮容多不肅,朝,直遙翻。融先遣從事問會見儀適。賢曰:猶言儀注。余謂適,當也,會見之儀各有當也。見,賢遍翻。帝聞而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高會,待融等以殊禮。殊,異也,絕也;謂待之禮異絕於羣臣也。

遂共進軍,數道上隴。上,時掌翻。使王遵以書招牛邯,下之,拜邯太中大夫。於是囂大將十三人、屬縣十六、地理志:天水郡十六縣。衆十餘萬皆降。囂將妻子奔西城,從楊廣,賢曰:西城,縣名,屬漢陽郡,一名始昌城,在今秦州上邽縣西南。余據地理志,西縣本屬隴西郡,後乃改屬漢陽。西城者,西縣城也;以西城爲縣名,誤矣。明帝永平十七年方改天水爲漢陽。而田弇、李育保上邽。上邽縣屬天水郡。弇,古含翻。略陽圍解。帝勞賜來歙,勞,力到翻。班坐絕席,在諸將之右,專席而坐於諸將之上,不與諸坐者並也。賜歙妻縑千匹。毛晃曰:縑,幷絲繒;又絹也。

進幸上邽,詔告隗囂曰:「若束手自詣,父子相見,保無他也。若遂欲爲黥布者,亦自任也。」謂必不歸降,如黥布云欲爲帝,亦任之也。囂終不降,於是誅其子恂。使吳漢、岑彭圍西城,耿弇、蓋延圍上邽。

以四縣封竇融爲安豐侯,融封安豐、陽泉、蓼安、風四縣,皆屬廬江郡。弟友爲顯親侯,郡國志:漢陽郡有顯親縣。賢曰:故城在今秦州成紀縣東南。帝置顯親縣以封友,褒顯竇氏有孝文皇后之親也。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竺曾,助義侯;梁統,成義侯;史苞,褒義侯;庫鈞,輔義侯;辛肜,扶義侯。遣西還所鎭。融以久專方面,懼不自安,數上書求代;數,所角翻;下同。詔報曰:「吾與將軍如左右手耳,數執謙退,何不曉人意!勉循士民,循,撫循也,順也。無擅離部曲!」離,力智翻。

潁川盜賊羣起,寇沒屬縣,河東守兵亦叛,京師騷動。郡國志:潁川郡在雒陽東南五百里。河東郡在雒陽西北五百里。帝聞之曰:「吾悔不用郭子橫之言。」郭憲,字子橫。秋,八月,帝自上邽晨夜東馳,賜岑彭等書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旣平隴,復望蜀。復,扶又翻;下同。每一發兵,頭須爲白!」言苦心於軍事也,須,與鬚同,古字通用。

九月,乙卯,車駕還宮。帝謂執金吾寇恂曰:「潁川迫近京師,近,其靳翻。當以時定。惟念獨卿能平之耳,從九卿復出以憂國可也!」對曰:「潁川聞陛下有事隴、蜀,故狂狡乘間,相詿誤耳。賢曰:狡,猾也。間,古莧翻。說文曰:詿,亦誤也,音卦。如聞乘輿南向,乘,繩證翻。賊必惶怖歸死,怖,普布翻。臣願執銳前驅。」帝從之。庚申,車駕南征,潁川盜賊悉降。寇恂竟不拜郡,百姓遮道曰:「願從陛下復借寇君一年。」恂前爲潁川太守,故云復借也。乃留恂長社,長社縣,屬潁川郡。應劭曰:宋人圍長葛是也;其社中樹暴長,更名長社。師古曰:長,讀如字。鎭撫吏民,受納餘降。降,戶江翻。

東郡、濟陰盜賊亦起,郡國志:東郡去雒陽八百餘里。濟陰郡在雒陽東八百里。濟,子禮翻。帝遣李通、王常擊之。以東光侯耿純嘗爲東郡太守,東光縣屬勃海郡。賢曰:今滄州縣。威信著於衞地,東郡,衞地也。遣使拜太中大夫,使與大兵會東郡。東郡聞純入界,盜賊九千餘人皆詣純降,大兵不戰而還;璽書復以純爲東郡太守。璽,斯氏翻。戊寅,車駕還自潁川。

2安丘侯張步將妻子逃奔臨淮,與弟弘、藍欲招其故衆,乘船入海;琅邪太守陳俊追討,斬之。

3冬,十月,丙午,上行幸懷;十一月,乙丑,還雒陽。

4楊廣死,隗囂窮困,其大將王捷別在戎丘,水經註:戎丘城在西城西北,戎溪水逕其南。登城呼漢軍曰:「爲隗王城守者,皆必死,無二心,爲,于僞翻。願諸軍亟罷,請自殺以明之。」遂自刎死。刎,扶粉翻。

初,帝敕吳漢曰:「諸郡甲卒但坐費糧食,若有逃亡,則沮敗衆心,沮,在呂翻。敗,蒲邁翻。宜悉罷之。」漢等貪幷力攻囂,遂不能遣,糧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岑彭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沒丈餘。會王元、行巡、周宗將蜀救兵五千餘人乘高卒至,卒,讀曰猝。鼓譟大呼曰:「百萬之衆方至!」漢軍大驚,未及成陳,呼,火故翻。陳,讀曰陣。元等決圍殊死戰,遂得入城,迎囂歸冀。吳漢軍食盡,乃燒輜重,引兵下隴,蓋延、耿弇亦相隨而退。重,直用翻。蓋,古盍翻。囂出兵尾擊諸營,尾擊,謂尋其後而擊之也。岑彭爲後拒,諸將乃得全軍東歸;唯祭遵屯汧不退。汧,口堅翻。吳漢等復屯長安,岑彭還津鄕。於是安定、北地、天水、隴西復反爲囂。爲,于僞翻。

校尉太原溫序爲囂將苟宇所獲,姓譜:唐叔虞之子受封於河內溫,因以命族。又郤至食采於溫,號溫季,因以爲族。據序傳,序爲護羌校尉,行部至襄武,爲苟宇所獲。考異曰:按序傳及袁皆稱「序爲護羌校尉」。檢西羌傳,九年方置此官,牛邯爲之。又云:「邯卒,職省」,則序無緣作「護羌」,今但云校尉。宇曉譬數四,欲降之。序大怒,叱宇等曰:「虜何敢迫脅漢將!」因以節檛殺數人。檛,職瓜翻,擊也。宇衆爭欲殺之,宇止之曰:「此義士,死節,可賜以劍。」序受劍,銜須於口,顧左右曰:「旣爲賊所殺,無令須汙土!」汙,烏故翻。遂伏劍而死。從事王忠持其喪歸雒陽,詔賜以冢地,拜三子爲郎。

5十二月,高句麗王遣使朝貢,帝復其王號。王莽貶高句麗爲侯,今復其王號。句,音如字,又音駒,又巨俱翻。

6是歲,大水。

九年(癸巳、三三年)

1春,正月,潁陽成侯祭遵薨於軍,潁陽縣,屬潁川郡。詔馮異幷將其營。遵爲人,廉約小心,克己奉公,賞賜盡與士卒;約束嚴整,所在吏民不知有軍。取士皆用儒術,對酒設樂,必雅歌投壺。賢曰:雅歌,謂歌雅詩也。禮記·投壺經曰:壺頸脩七寸,腹脩五寸,口徑二寸半,容斗五升。壺中實小豆焉,爲其矢之躍而出也。矢以柘若棘,長二尺八寸,無去其皮,取其堅而重。投之,勝者飲不勝者,以爲優劣也。臨終,遺戒薄葬;問以家事,終無所言。帝愍悼之尤甚,遵喪至河南,車駕素服臨之,望哭哀慟;還,幸城門,閱過喪車,涕泣不能已;喪禮成,復親祠以太牢。復,扶又翻;下同。詔大長秋、謁者、河南尹護喪事,大司農給費。皇后卿曰將行,秦官也,景帝中六年,更名大長秋。師古曰:秋者,收成之時,長者,恆久之義,故以爲皇后官名。西都或用中人,或用士人,東都之後純用閹人矣。至葬,車駕復臨之;旣葬,又臨其墳,存見夫人、室家。其後朝會,帝每歎曰:「安得憂國奉公如祭征虜者乎!」遵爲征虜將軍。衞尉銚期曰:「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不已,羣臣各懷慚懼。」言帝念祭遵,屢以爲言,羣臣愧不如遵,各懷懼也。銚,音姚。帝乃止。

2隗囂病且餓,餐糗糒,鄭康成曰:糗,𤎅大豆與米心。糒,乾飯。糗,去久翻,又丘救翻。糒,音備。恚憤而卒。恚,於避翻。卒,子恤翻。王元、周宗立囂少子純爲王,總兵據冀。公孫述遣將趙匡、田弇助純。帝使馮異擊之。

3公孫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滿、南郡太守程汎將數萬人下江關,任,音壬。擊破馮駿等軍,遂拔巫及夷道、夷陵,五年,岑彭留馮駿軍江州,分屯夷道、夷陵。巫縣亦屬南郡。因據荊門、虎牙,水經註曰:江水東歷荊門、虎牙之間。荊門山在南,上合下開,其狀似門。虎牙山在北,石壁色紅,間有白文,類牙,故以名也。此二山,楚之西塞也。賢曰:在峽州夷陵縣東南,宜都縣西北,今猶有故城基址在山上。橫江水起浮橋、關樓,立欑柱以絕水道,「關樓」,范「鬭樓」,猶今城上敵樓也。欑,徂官翻。叢木爲柱曰欑柱。又作管翻。結營跨山以塞陸路,塞,悉則翻。拒漢兵。

4夏,六月,丙戌,帝幸緱氏,登轘轅。緱氏縣,屬河南尹;縣有緱氏山、轘轅山、轘轅坂,並在雒陽之東南。緱,工侯翻。轘,音環。

5吳漢率王常等四將軍兵五萬餘人擊盧芳將賈覽、閔堪於高柳;高柳縣,屬代郡。賢曰:故城在今雲州定襄縣。水經註曰:高柳在代中,其山重巒疊巘,霞舉雲高,連山隱隱,東出遼塞。匈奴救之,漢軍不利。於是匈奴轉盛,鈔暴日增。鈔,楚交翻。詔朱祜屯常山,王常屯涿郡,破姦將軍侯進屯漁陽,以討虜將軍王霸爲上谷太守,以備匈奴。

6帝使來歙悉監護諸將屯長安,監,古御翻。太中大夫馬援爲之副。歙上書曰:「公孫述以隴西、天水爲藩蔽,故得延命假息;息,氣息也。今二郡平蕩,則述智計窮矣。宜益選兵馬,儲積資糧。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饉,若招以財穀,則其衆可集。臣知國家所給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於是詔於汧積穀六萬斛。秋,八月,來歙率馮異等五將軍討隗純於天水。

7驃騎將軍杜茂與賈覽戰於繁畤,賢曰:繁畤縣,屬鴈門郡,今代州縣。畤,音止。余按唐代州繁畤雖存漢縣名,然非古繁畤也。茂軍敗績。

8諸羌自王莽末入居塞內,金城屬縣多爲所有。隗囂不能討,因就慰納,發其衆與漢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續漢志:司徒掾屬三十一人,掾比三百石,屬比二百石。「今涼州部皆有降羌。降,戶江翻。羌胡被髮左衽,而與漢人雜處,習俗旣異,言語不通,數爲小吏黠人所見侵奪,窮恚無聊,故致反叛。夫蠻夷寇亂,皆爲此也。被,皮義翻。處,昌呂翻。數,所角翻。黠,下八翻。爲,于僞翻。舊制,益州部置蠻夷騎都尉,武帝開西南夷,置一都尉。幽州部置領烏桓校尉,涼州部置護羌校尉,皆持節領護,應劭曰:漢官,護烏桓、護羌校尉,比二千石,擁節;長史一人,司馬二人,皆六百石。校,戶敎翻。治其怨結,治,直之翻。歲時巡行,行,下孟翻。問所疾苦。又數遣使譯,通導動靜,使塞外羌夷爲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備。今宜復如舊,以明威防。」帝從之。以牛邯爲護羌校尉。

9盜殺陰貴人母鄧氏及弟訢。訢,許靳翻。帝甚傷之,封貴人弟就爲宣恩侯。帝追爵貴人父陸爲宣恩哀侯,以就嗣哀侯。後漢舊制,惟皇后父封侯。貴人未正位中宮而追爵其父,非舊也。復召就兄侍中興,欲封之,置印綬於前。興固讓曰:「臣未有先登陷陳之功,復,扶又翻。陳,讀曰陣。而一家數人,並蒙爵土,令天下觖望,賢曰:觖,音羌志翻。前書音義曰:觖,猶冀也,一音決,猶望之也。誠所不願!」帝嘉之,不奪其志。貴人問其故,興曰:「夫外戚家苦不知謙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婦眄睨公主,取,讀曰娶。愚心實不安也。富貴有極,人當知足,夸奢益爲觀聽所譏。」貴人感其言,深自降挹,以器俯而取水曰挹,人之謙下者亦曰挹。卒不爲宗親求位。卒,子恤翻。爲,于僞翻。

10帝召寇恂還,以漁陽太守郭伋爲潁川太守。伋招降山賊趙宏、召吳等數百人,皆遣歸附農;附農者,附於農籍也。召,讀曰邵。因自劾專命,賢曰:謂擅放降賊也。劾,戶槪翻。帝不以咎之。後宏、吳等黨與聞伋威信,遠自江南,或從幽、冀,不期俱降,駱驛不絕。

11莎車王康卒,弟賢立,攻殺拘彌、西夜王,拘彌,卽前漢之杅冞。唐曰寧彌。西夜國,去雒陽萬四千四百里。而使康兩子王之。王,于況翻。

十年(甲午、三四年)

1春,正月,吳漢復率捕虜將軍王霸等四將軍六萬人出高柳擊賈覽,復,扶又翻。匈奴數千騎救之,連戰平城下,平城縣,屬鴈門郡。破走之。

2夏陽節侯馮異等馮異傳云:封異陽夏侯。賢曰:夏,音賈。馬武傳末列二十八將官位姓名,曰夏陽侯馮異。陽夏縣屬淮陽郡,夏陽屬左馮翊,未知孰是。夏陽之夏,戶雅翻。與趙匡、田弇戰且一年,皆斬之。隗純未下,諸將欲且還休兵,異固持不動,共攻落門,天水冀縣有落門聚,有落門山。賢曰:在今渭州隴西縣東南。未拔。夏,異薨於軍。

3秋,八月,己亥,上幸長安。

4初,隗囂將安定高峻擁兵據高平第一,帝之上隴也,遣馬援招降峻,及吳漢等軍退,峻亡歸故營,復助囂拒隴坻。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圍之,一歲不拔。帝自將征之,寇恂諫曰:「長安道里居中,賢曰:從雒陽至高平,長安爲中。應接近便,安定、隴西必懷震懼;此從容一處,可以制四方也。從,千容翻。今士馬疲倦,方履險阻,非萬乘之固也。前年潁川,可爲至戒。」帝不從,進〔章:十二行本「進」上有「戊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幸汧。峻猶不下,帝遣寇恂往降之。降,戶江翻;下同。恂奉璽書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將誅之。諸將諫曰:「高峻精兵萬人,率多強弩,西遮隴道,連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刃其使,使,疏吏翻。無乃不可乎?」恂不應,遂斬之,遣其副歸告峻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卽日開城門降。諸將皆賀,因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亡其膽,謂文死則峻亡其膽也。是以降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

5冬,十月,來歙與諸將攻破落門,周宗、行巡、苟宇、趙恢等將隗純降,王元奔蜀。徙諸隗於京師以東。隗純降而徙其族,以其西州強宗,恐其後復能爲變也。後隗純與賓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誅之。

6先零羌與諸種寇金城、隴西,零,音憐。種,章勇翻。來歙率蓋延等進擊,大破之,蓋,古盍翻。斬首虜數千人。於是開倉廩以賑飢乏,隴右遂安,而涼州流通焉。涼州諸郡至京師,皆須度隴。隴右安,則涼州之路流通。

7庚寅,車駕還宮。

十一年(乙未、三五年)

1春,三月,己酉,帝幸南陽,考異曰:帝紀「己酉,幸南陽,庚午,車駕還宮。」上有「二月己卯」。袁「三月己酉,幸南陽。」長曆考之,二月壬申朔,己卯八日也。己酉、庚午,皆在三月。蓋帝紀「己酉」上脫「三月」字。今從袁還幸章陵;庚午,車駕還宮。

2岑彭屯津鄕,數攻田戎等,不克。數,所角翻。帝遣吳漢率誅虜將軍劉隆等三將,發荊州兵凡六萬餘人、騎五千匹,與彭會荊門。彭裝戰船數千〔章:十二行本「千」作「十」;乙十一行本同。〕艘,艘,蘇遭翻。吳漢以諸郡棹卒多費糧穀,欲罷之;棹卒,持棹行船者也。彭以爲蜀兵盛,不可遣,上書言狀。帝報彭曰:「大司馬習用步騎,不曉水戰,荊門之事,一由征南公爲重而已。」彭爲征南大將軍,故稱爲征南公。

閏月,岑彭令軍中募攻浮橋,先登者上賞。於是偏將軍魯奇應募而前,時東風狂急,魯奇船逆流而上,直𧘂浮橋,上,時掌翻。而欑柱有反把鉤,反杷鉤者,旣鉤住敵船,使不得退,又逆拒之使不得進也。奇船不得去;奇等乘勢殊死戰,因發炬焚之,風怒火盛,橋樓崩燒。岑彭悉軍順風並進,所向無前,蜀兵大亂,溺死者數千人,斬任滿,生獲程汎,而田戎走保江州。

彭上劉隆爲南郡太守;先以隆守南郡而上奏也。上,時掌翻。自率輔威將軍臧宮、驍騎將軍劉歆長驅入江關。華陽國志:巴、楚相攻,故置江關,舊在赤甲城,後移在江州南岸,對白帝城。故城在今夔州魚復縣南,卽古捍關也。杜佑曰:巴山縣,古扞關。如此則別是一處。令軍中無得虜掠,所過百姓皆奉牛酒迎勞,彭復讓不受;勞,力到翻。復,扶又翻。百姓大喜,爭開門降。降,戶江翻。詔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輒行太守事,彭若出界,卽以太守號付後將軍。後將軍者,將兵繼彭後而進者也。選官屬守州中長吏。

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糧多,難卒拔,卒,讀曰猝。留馮駿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墊江,攻破平曲,賢曰:墊江,縣名,屬巴郡,今忠州縣也。按宋白續通典:忠州墊江縣本後漢臨江縣地,後魏恭帝分臨江置墊江縣。合州石鏡縣,本漢墊江縣,凡合州管下諸縣,皆漢墊江地也。墊,音徒協翻。平曲,地闕。收其米數十萬石。吳漢留夷陵,裝露橈繼進。爾雅曰:檝謂之橈。露橈,謂露檝在外,人在船中。橈,音饒。

3夏,先零羌寇臨洮。臨洮縣,屬隴西郡。零,音憐。洮,音韜。來歙薦馬援爲隴西太守,郡國志:隴西郡,在雒陽西二千二百二十里。擊先零羌,大破之。

4公孫述以王元爲將軍,使與領軍環安拒河池。姓譜:環,姓也,楚環列尹之後;又楚有賢者環淵。河池縣,屬武都郡。六月,來歙與蓋延等進攻元、安,大破之,遂克下辨,辨,皮莧翻。乘勝遂進。蜀人大懼,使刺客刺歙,未殊,未殊,謂未絕也。客刺,七亦翻。馳召蓋延。延見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視。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延爲虎牙大將軍,故以虎牙稱之。今使者中刺客,無以報國,中,竹仲翻;下同。故呼巨卿,欲相屬以軍事,蓋延,字巨卿。屬,之欲翻。而反效兒女子涕泣乎!刃雖在身,不能勒兵斬公邪!」延收淚強起,受所誡。強,其兩翻。歙自書表曰:「臣夜人定後,日入而羣動息,故甲夜謂之人定。爲何人所賊傷,中臣要害。何人,謂不知何人也。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爲朝廷羞。稱,尺證翻。夫理國以得賢爲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鯁可任,賢曰:骨鯁,謂正直也。說文曰:鯁,魚骨也;食骨留咽中爲鯁。願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終恐被罪,陛下哀憐,數賜敎督。」被,皮義翻。數,所角翻。投筆抽刃而絕。凡爲人所刺者,刃在身猶未死,抽刃則氣絕矣。帝聞,大驚,省書攬涕;省,悉景翻。以揚武將軍馬成守中郎將代之。歙喪還洛陽,乘輿縞素臨弔,送葬。乘,繩證翻。

5趙王良從帝送歙喪還,入夏城門,雒陽十二城門,夏門位在亥。與中郎將張邯爭道,叱邯旋車;又詰責門候,百官志:城門校尉掌雒陽十二城門,每門候一人。邯,戶甘翻。使前走數十步。司隸校尉鮑永劾奏「良無藩臣禮,大不敬。」良尊戚貴重,而永劾之,劾,戶槪翻,又戶得翻。朝廷肅然。永辟扶風鮑恢爲都官從事,百官志:司隸校尉從事史十二人,都官從事,主察舉百官犯法者。蔡質漢儀曰:都官主雒陽朝會,與三府掾同。恢亦抗直,不避強禦。帝常曰:「貴戚且斂手以避二鮑。」

永行縣到霸陵,司隸校尉,主三河、三輔、弘農。霸陵縣,屬京兆。行,下孟翻。路經更始墓,下拜,哭盡哀而去;西至扶風,椎牛上苟諫冢。苟諫保護鮑永事見三十六卷更始二年。上,時掌翻。帝聞之,意不平,問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武帝置十三州刺史,皆部使者也。司隸今出所部,故言奉使。使,疏吏翻。太中大夫張湛對曰:「仁者,行之宗,忠者,義之主也;仁不遺舊,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行,下孟翻。帝意乃釋。

6帝自將征公孫述;秋,七月,次長安。

7公孫述使其將延岑、呂鮪、王元、公孫恢悉兵拒廣漢及資中,廣漢縣,屬廣漢郡。賢曰:資中,縣名,屬犍爲郡,其地在今資州資陽縣。宋白曰:資州諸縣,皆漢資中地;盤石縣,資州治所,漢資中故城也。又遣將侯丹率二萬餘人拒黃石。賢曰:卽黃石灘也。水經註曰:江水自涪陵東出百里而屆于黃石。在今涪州涪陵縣。杜佑曰:今謂之橫石灘。岑彭使臧宮將降卒五萬,從涪水上平曲,拒延岑,涪,音浮,杜佑音符。水經:涪水出廣漢屬國剛氏道徼外,東南流逕涪縣北,又東南逕緜竹縣北,卽臧宮遡涪至平陽鄕之地。涪水又東南與建始水合。水發平洛郡西溪,西南流,屈而東西流。意此卽平曲也。上,時掌翻。自分兵浮江下還江州,泝都江而上,賢曰:都江,成都江也。宋白曰:郫江,一名都江,一名成都江。襲擊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餘里,徑拔武陽。賢曰:武陽縣,屬犍爲郡,故城在今隆州隆山縣東也;又曰:故城在今眉州。劉昫曰:唐陵州仁壽縣,漢武陽縣地;或曰:今眉州眉山彭山縣,本漢武陽縣地。杜佑曰:漢武陽縣故城,在嘉州綏山縣東。使精騎馳擊廣都,去成都數十里,賢曰:廣都,縣名,屬蜀郡,故城在今益州成都東南。宋白曰:蜀志,漢元朔二年置廣都縣;隋仁壽元年,避煬帝諱,改爲雙流;唐龍朔三年,析雙流縣,又置廣都縣於舊縣南一十二里。勢若風雨,所至皆奔散。初,述聞漢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

延岑盛兵於沅水。帝紀「沈水」,此作「沅」,承臧宮傳之誤也。賢曰:水經註曰:沈水出廣漢縣,下入涪水。本或作「沉水」「沅水」者,並非。余據今潼川府通泉縣北有沈水。臧宮衆多食少,轉輸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復更保聚,觀望成敗。復,扶又翻。宮欲引還,恐爲音去聲。所反;賢曰:反,音翻。會帝遣謁者將兵詣岑彭,有馬七百匹,宮矯制取以自益,晨夜進兵,多張旗幟,登山鼓譟,右步左騎,幟,昌志翻。騎,奇寄翻。挾船而引,呼聲動山谷。岑不意漢軍卒至,呼,火故翻。卒,讀曰猝。登山望之,大震恐,宮因縱擊,大破之,斬首溺死者萬餘人,水爲之濁。爲,于僞翻。延岑奔成都,其衆悉降,降,戶江翻。盡獲其兵馬珍寶。自是乘勝追北,賢曰:人好陽而惡陰,北方幽陰之地,故軍敗者皆調之北。史記·樂書曰:北者,敗也,近代音北爲背,失其指矣。降者以十萬數。軍至陽鄕,臧宮傳「平陽鄕」,此逸「平」字。水經註曰:臧宮泝涪至平陽,公孫述將王元降,遂拔綿竹。涪水經綿竹縣北,則平陽鄕當在綿竹縣界。王元舉衆降。

帝與公孫述書,陳言禍福,示以丹青之信。述省書太息,以示所親。太常常少、光祿勳張隆皆勸述降。述曰:「廢興,命也,豈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復言。少、隆皆以憂死。省,悉景翻。少,詩照翻。復,扶又翻。

8帝還自長安。

9冬,十月,公孫述使刺客詐爲亡奴,降岑彭,夜,刺殺彭;刺殺之刺,七亦翻。太中大夫監軍鄭興領其營,以俟吳漢至而授之。彭持軍整齊,秋豪無犯。邛穀王任貴聞彭威信,數千里遣使迎降;任貴降述事見四十卷元年。邛,渠恭翻。任,音壬。會彭已被害,被,皮義翻。帝盡以任貴所獻賜彭妻子。蜀人爲立廟祠之。爲,于僞翻。

10馬成等破河池,遂平武都。郡國志:武都郡在雒陽西一千九百里。先零諸種羌數萬人,屯聚寇鈔,拒浩亹隘。零,音憐。種,章勇翻。鈔,楚交翻。浩亹,音告門。成與馬援深入討擊,大破之,徙降羌置天水、隴西、扶風。

是時,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破羌縣屬金城郡。賢曰:故城在今鄯州湟水縣西。宋白曰:湟水縣本漢破羌縣地,後魏得羌地,於此置西都縣;隋改爲湟水。塗遠多寇,議欲棄之。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堅牢,易可依固;易,以豉翻。其田土肥壤,賢曰:無塊曰壤。灌漑流通。如令羌在〔張:「在」作「有」。〕湟中,則爲害不休,不可棄也。」帝從之。民歸者三千餘口,援爲置長吏,繕城郭,爲,于僞翻。長,知兩翻。起塢候,字林曰:塢,小障也,字或作「隖」,一古翻。開溝洫,洫,況域翻。勸以耕牧,郡中樂業。樂,音洛。又招撫塞外氐、羌,皆來降附,援奏復其侯王君長;帝悉從之。乃罷馬成軍。

11十二月,吳漢自夷陵將三萬人泝江而上,伐公孫述。上,時掌翻。

12郭伋爲幷州牧,過京師,過,古禾翻。帝問以得失,伋曰:「選補衆職,當簡天下賢俊,不宜專用南陽人。」是時在位多鄕曲故舊,故伋言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