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韓信、張耳以兵數萬東擊趙。趙王及成安君陳餘聞之,聚兵井陘口,陘,音刑。杜佑曰:井陘口在鎭州鹿泉縣,今謂之土門。按宋白續通典:鎭州石邑縣有井陘山,甚險固。又,鹿泉縣,本漢石邑縣地,隋開皇十六年置,至德初改名獲鹿。又,井陘縣,穆天子傳 ,卽此地。註云:燕、趙謂山脊爲陘。陘山在縣東南十八里,四方高,中央下,如井,故曰井陘。號二十萬。
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 成安君嘗自稱義兵,不用詐謀奇計,曰:
韓信使人間視,知其不用廣武君策,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舍。止軍而舍息也。舍,如字。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傳發,傳令軍中使發兵。人持一赤幟,漢旗幟皆赤。幟,昌志翻。從間道萆山而望趙軍。如淳曰:萆,音蔽,依山以自覆蔽也。杜佑曰:卑山,音蔽,今名抱犢山,在鎭州石邑縣。井陘山亦在石邑,意誡曰: 卽此地。師古曰:蔽隱於山,使敵不見。 令其裨將傳餐,曰:服虔曰:立,駐。傳餐,食也。如淳曰:小飯曰餐。言破趙乃當共飽食也。餐,千安翻。 諸將皆莫信,佯應曰 信曰:信蓋謂趙聚兵塞井陘之口,欲俟信出險而後擊之;若見前鋒便縱兵接戰,則信必將阻險而還師也。還,音旋,又如字。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史記正義曰:綿蔓水自幷州北流入井陘縣界,卽信背水陳處。背,蒲妹翻。陳,讀曰陣。趙軍望見而大笑。
平旦,信建大將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與張耳佯棄鼓旗,走水上軍;走,音奏。水上軍開入之,復疾戰。趙果空壁爭漢旗鼓,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師古曰:殊,絕也;言決意必死。不可敗。敗,補邁翻。信所出奇兵二千騎共候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旗,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能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見而大驚,以爲漢皆已得趙王將矣,將,卽亮翻。兵遂亂,遁走,趙將雖斬之,不能禁也。於是漢兵夾擊,大破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水經註:泜水卽井陘山水,世謂之鹿泉水,東北流,屈逕陳餘壘,又東注綿蔓水。師古曰:泜,音祗,又丁計翻,又丁禮翻。禽趙王歇。
諸將効首虜,畢賀,因問信曰: 信曰:予,讀曰與;下同。諸將皆服,曰:
信募生得廣武君者予千金。有縛致麾下者,信解其縛,東鄕坐,師事之。予,讀曰與。鄕,讀曰嚮。問曰:何若,猶言何如也。廣武君辭謝曰:權,所以稱物,見其輕重也。左車蓋謂兵者國之大事,如己者敗亡之餘,不足以審處其輕重。信曰: 廣武君曰: 韓信曰:由,從也,言當從何計也。廣武君對曰: 韓信曰: 從其策,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遣使報漢,且請以張耳王趙,漢王許之。楚數使奇兵渡河擊趙,數,所角翻。張耳、韓信往來救趙,因行定趙城邑,發兵詣漢。
隨何至九江,九江太宰主之,此太宰非周官之太宰。漢奉常屬官有太宰。師古曰:具食之官。信使入國,必使人爲之主;時布使太宰主何也。三日不得見。隨何說太宰曰:倍,與背同,蒲妹翻。太宰乃言之王。
王見之。隨何曰: 九江王曰: 隨何曰: 九江王曰: 陰許畔楚與漢,未敢泄也。
楚使者在九江,舍傳舍,傳舍,客舍也;前客舍之而去,後客復來舍之,傳相受也,故謂之傳舍。傳,直戀翻。方急責布發兵。隨何直入,坐楚使者上,曰: 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說布曰: 布曰: 於是殺楚使者,因起兵而攻楚。
楚使項聲、龍且攻九江,且,子余翻。龍,姓;且,名。數月,龍且破九江軍。布欲引兵走漢,恐楚兵殺之,乃間行與何俱歸漢。十二月,九江王至漢。漢王方踞床洗足,召布入見。見,賢遍翻。布大怒,悔來,欲自殺;及出就舍,帳御、飲食、從官皆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望。師古曰:高帝以布先久爲王,恐其意自尊大,故峻其禮,令布折服;已而美其帷帳,厚其飲食,多其從官,以悅其心。此權道也。帳,若今之帳設也;御,謂服御也。從,才用翻。於是乃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項伯收九江兵,盡殺布妻子。布使者頗得故人、幸臣,將衆數千人歸漢。漢益九江王兵,與俱屯成皋。
楚數侵奪漢甬道,數,所角翻。漢軍乏食。漢王與酈食其謀橈楚權。食其,音異基。橈,女敎翻,弱也;其字從食其曰: 。袵,衣襟也。鄕,讀曰嚮。朝,直遙翻。漢王曰:言將使食其行使六國,授之以印而使佩之。趣,讀曰促;下同。
食其未行,張良從外來謁。漢王方食,曰: 具以酈生語告良,曰: 良曰: 漢王曰: 對曰: 漢王輟食,吐哺,罵曰:哺,音步,食在口中者。而,汝也。公,尊稱也。高祖嫚罵人,率曰令趣銷印。 、 ,蓋自尊辭。幾,居依翻。
荀悅論曰:夫立策決勝之術,其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勢,三曰情。形者,言其大體得失之數也;勢者,言其臨時之宜、進退之機也;情者,言其心志可否之實也。故策同、事等而功殊者,三術不同也。
初,張耳、陳餘說陳涉以復六國,自爲樹黨;事見七卷秦二世元年。酈生亦說漢王。所以說者同而得失異者,陳涉之起,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漢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項也。故立六國,於陳涉,所謂多己之黨而益秦之敵也;且陳涉未能專天下之地也,所謂取非其有以與於人,行虛惠而獲實福也。立六國,於漢王,所謂割己之有而以資敵,設虛名而受實禍也。此同事而異形者也。
及宋義待秦、趙之斃,事見八卷秦二世三年。與昔卞莊刺虎同說者也。卞莊子刺虎。管豎子止之曰:施之戰國之時,鄰國相攻,無臨時之急,則可也。戰國之立,其日久矣,一戰勝敗,未必以存亡也;其勢非能急於亡敵國也,進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時,乘 莊子然之,果獲二虎。〔章:乙十一行本「乘」作「承」;孔本同;傳校同。〕敵之斃,其勢然也。今楚、趙所起,其與秦勢不並立,安危之機,呼吸成變,進則定功,退則受禍。此同事而異勢者也。
伐趙之役,韓信軍於泜水之上而趙不能敗。事見上卷三年。彭城之難,漢王戰于睢水之上,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勝,事見上卷二年。難,乃旦翻。何則?趙兵出國迎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懷內顧之心,無出死之計;韓信軍孤在水上,士卒必死,無有二心,此信之所以勝也。漢王深入敵國,置酒高會,士卒逸豫,戰心不固;楚以強大之威而喪其國都,喪,息浪翻。士卒皆有憤激之氣,救敗赴亡之急,以決一旦之命,此漢之所以敗也。且韓信選精兵以守,而趙以內顧之士攻之;項羽選精兵以攻,而漢以怠惰之卒應之。此同事而異情者也。
故曰:權不可豫設,變不可先圖;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設策之機也。
漢王謂陳平曰: 陳平曰: 漢王曰: 乃出黃金四萬斤與平,恣所爲,不問其出入。平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 項羽果意不信鍾離昩等。
夏,四月,楚圍漢王於滎陽,急;漢王請和,割滎陽以西者爲漢。亞父勸羽急攻滎陽;漢王患之。項羽使使至漢,陳平使爲大牢具。大,讀曰太。古者諸侯遣使交聘,其牢禮各如其命數,以三牲具爲一牢。秦滅古法,軍興之時,不能備古之牢禮,故以太牢具爲盛禮。孔穎達曰:按周禮:膳夫,王日一舉,鼎十有二物,謂太牢也。是周公制禮,天子日食太牢,則諸侯日食少牢,大夫日食特牲,士日食特豚。至後世衰亂,玉藻云:天子日食少牢,朔月太牢;諸侯日食特牲,朔月少牢。則知大夫日食特豚,朔月特牲;士日食無文,朔月特豚。故內則云:見子具朔食。註云:天子太牢,諸侯少牢,大夫特豕,士特豚。諸侯祭以太牢,得殺牛;諸侯之大夫祭以少牢,得殺羊;天子大夫祭亦得殺牛,其諸侯及大夫饗食賓得用牛也。故大行人掌客,諸侯待賓,皆用牛也。公食大夫禮,大夫食賓禮,亦用牛也。舉進,見楚使,卽佯驚曰: 復持去,更以惡草具進楚使。服虔曰:去肴肉,更以惡草之具。惡,麤惡;草,草率也。楚使歸,具以報項王;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攻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聞項王疑之,乃怒曰: 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疽,千余翻,癰瘡也。
五月,將軍紀信言於漢王曰:間,古莧翻。於是陳平夜出女子東門二千餘人,楚因四面擊之。紀信乃乘王車,黃屋,左纛,李斐曰:天子車以黃繒爲蓋裏。纛,羽幢也,在乘輿車衡左方上柱之。蔡邕曰:以犛牛尾爲之,大如斗,或在騑頭,或在衡。應劭曰:雉尾爲之,在左驂,當鑣上。師古曰:應說非。爾雅翼:犛,西南夷長髦牛也,似牛,而四節、腹下及肘皆有赤毛長尺餘,而尾尤佳,其大如斗。天子之車左纛,以此牛尾爲之,繫之左騑馬軛上。蓋馬在中曰服,在外曰騑,騑,卽驂也;安最外馬頭上,以亂馬目,不令相見也。纛,徒倒翻,又音毒。曰: 楚皆呼萬歲,之城東觀。以故漢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去,令韓王信與周苛、魏豹、樅公守滎陽。樅,千容翻。羽見紀信,問: 曰: 羽燒殺信。周苛、樅公相謂曰: 因殺魏豹。
漢王出滎陽,至成皋,入關,收兵欲復東,轅生說漢王曰:轅,姓也。姓譜:陳大夫轅濤塗之後。以其所本考之,亦與爰、袁二姓通。 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班志,二縣屬南陽郡。史記正義曰:宛,鄧州縣。葉,汝州縣。宛,於元翻。葉,式涉翻。與黥布行收兵。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與戰。
漢王之敗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亡其所下城,獨將其兵北居河上,常往來爲漢游兵擊楚,絕其後糧。是月,彭越渡睢,與項聲、薛公戰下邳,破,殺薛公。睢,音雖。羽乃使終公守成皋,終,姓也。姓譜曰:陸終之後。而自東擊彭越。漢王引兵北,擊破終公,復軍成皋。
六月,羽已破走彭越,聞漢復軍成皋,乃引兵西拔滎陽城,生得周苛。羽謂苛: 周苛罵曰: 羽烹周苛,幷殺樅公而虜韓王信,遂圍成皋。漢王逃,漢書 作 ;如淳音逃;史記·項羽紀作 ;索隱:徒雕翻。晉灼曰:跳,獨出意。如淳曰:逃,謂走也。余謂左氏傳例:民逃其上曰潰,在上曰逃。太史公蓋用此例,溫公仍之。逃,當如字。獨與滕公共車出成皋玉門,張晏曰:玉門,成皋北門。北渡河,宿小脩武傳舍。晉灼曰:在大脩武城東。晨,自稱漢使,馳入趙壁。張耳、韓信未起,卽其臥內,奪其印符以麾召諸將,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漢王來,大驚。漢王旣奪兩人軍,卽令張耳循〔章:乙十一行本「循」作「徇」。〕行,備守趙地。行,下孟翻。拜韓信爲相國,收趙兵未發者擊齊。諸將稍稍得出成皋從漢王。楚遂拔成皋,欲西;漢使兵距之鞏,班志,鞏縣屬河南郡,卽東周君所居。汝洛地圖云:鞏,固也。鞏縣在洛水之間,言四面有山,可以鞏固。令其不得西。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隋·天文志:孛,彗之屬也;偏指曰彗,芒氣四出曰孛。孛者,孛孛然,非常惡氣之所生也。內不有大亂,必有大兵。天下合謀,暗蔽不明,有所傷害。晏子曰: 由是言之,災甚於彗。孛,蒲內翻,又蒲沒翻。班志:房南衆星曰騎官,左角理,右角將。大角者,天王帝坐廷。
漢王得韓信軍,復大振。八月,引兵臨河,南鄕,軍小脩武,欲復與楚戰。鄕,讀曰嚮。復,扶又翻。郎中鄭忠說止漢王,漢制:議郎、中郎,秩比六百石;侍郎,比四百石;郎中,比三百石;皆屬郎中令。說,式芮翻。使高壘深塹勿與戰。塹,七艷翻。漢王聽其計,使將軍劉賈、盧綰將卒二萬人,綰,烏板翻。騎數百,渡白馬津,入楚地,佐彭越,燒楚積聚,以破其業,師古曰:積聚,所畜軍糧芻藳之屬也。積,子賜翻。聚,才喻翻。無以給項王軍食而已。楚兵擊劉賈,賈輒堅壁不肯與戰,而與彭越相保。
彭越攻徇梁地,下睢陽、外黃等十七城。睢陽,秦縣,屬碭郡,漢屬梁國,故微子所封國也;唐爲宋州宋城縣。杜佑曰:漢外黃故城,在陳留郡雍丘縣東,春秋 ,卽此。九月,項王謂大司馬曹咎曰: 羽引兵東行,擊陳留、外黃、睢陽等城,皆下之。
漢王欲捐成皋以東,屯鞏、洛以距楚。酈生曰: 王從之,乃復謀取敖倉。
食其又說王曰:考異曰:史記、漢書皆以食其勸取敖倉及請說齊合爲一事,獨劉向新序分爲二;臣謂分爲二者是。上曰:
乃使酈生說齊王曰: 王曰: 酈生曰: 曰: 曰: 先是,齊聞韓信且東兵,使華無傷、田解將重兵屯歷下,軍〔章:乙十一行本無「軍」字;孔本同;退齋校同;傳校同。熊校云:元本「軍」作「下」,「下」字衍;胡刻改作「軍」,非。〕以距漢。先,悉薦翻。華,戶化翻,姓也。姓譜:宋華父督始立華氏。張揖曰:濟南歷山之下。余據酈食其傳曰: ,則歷下卽濟南郡歷城縣。及納酈生之言,遣使與漢平,乃罷歷下守戰備,與酈生日縱酒爲樂。樂,音洛。 韓信引兵東,未度平原,聞酈食其已說下齊,欲止。辨士蒯徹說信曰: 於是信然之,遂渡河。
冬,十月,信襲破齊歷下軍,遂至臨淄。齊王以酈生爲賣己,乃烹之;引兵東走高密,高密縣在膠西,宣帝本始元年爲高密國。宋白曰:高密,春秋時晏平仲所食邑。使使之楚請救。田橫走博陽,此據史記也。班書作 。博陽近清河博關,此正韓信自趙進兵之路。臨淄旣破,君、相皆出走。其後韓信旣虜田廣於濰水,灌嬰又敗田橫於嬴下。嬴縣亦屬太山郡。括地志:故嬴城在兗州博城縣東北百里。唐之博城,漢太山之博縣;此博陽,卽博城之陽。守相田光走城陽,相,息亮翻。將軍田旣軍於膠東。括地志:卽墨故城在萊州膠水縣南六十里,古齊地,漢爲膠東國,以其地在膠水之東也。
楚大司馬咎守成皋,漢數挑戰,數,所角翻。挑,徒了翻。楚軍不出。使人辱之,數日,咎怒,渡兵汜水。張晏曰:汜水在濟陰界。如淳曰:汜,音祀。左傳曰: 臣瓚曰:高祖攻曹咎於成皋,咎渡汜水而戰,今成皋城東汜水是也。師古曰:瓚說得之,此水不在濟陰也。 ,釋者云在襄城,則亦非此汜水。舊讀音凡,今彼鄕人呼之音祀。索隱曰:此水今見名汜水,音似;臣瓚說是。張晏曰:在濟陰亦未全失。按古濟水當此截河而南,又東流溢爲滎澤。水南曰陰,此亦在濟之陰,非彼濟陰郡耳。括地志:汜水源出洛州汜水縣東南三十二里方山。山海經:浮戲之山,汜水出焉。士卒半渡,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金玉、貨賂,咎及司馬欣皆自剄汜水上。漢王引兵渡河,復取成皋,軍廣武,孟康曰:於滎陽築兩城相對爲廣武,在敖倉西三皇山上。括地志:東廣武、西廣武在鄭州滎陽縣西二十里。戴延之西征記曰:三皇山上有二城,東曰東廣武,西曰西廣武,各在一山頭,相去百步。汴水從廣澗中東南流,今涸無水。城各有三面,在敖倉西。郭緣生述征記曰:一澗橫絕上過,名曰廣武,相對皆立城塹,遂號東、西廣武。就敖倉食。
項羽下梁地十餘城,聞成皋破,乃引兵還。漢軍方圍鍾離昩於滎陽東,聞羽至,盡走險阻。羽亦軍廣武,與漢相守。數月,楚軍食少。項王患之,乃爲俎,置太公其上,告漢王曰: 漢王曰:如淳曰:俎,高几之上也。李奇曰:軍中巢櫓謂之俎。師古曰:俎者,所以薦肉,示欲烹之,故置俎上;如說是。俎,在呂翻。方言:周、晉、秦、隴謂父爲翁。若,汝也;而,亦汝也。古者以桮盛羹,今之盃側有兩耳者也。項王怒,欲殺之。項伯曰: 項王從之。
項王謂漢王曰: 漢王笑謝曰: 項王三令壯士出挑戰,漢有善騎射者樓煩輒射殺之。應劭曰:樓煩,胡人也。李奇曰:後爲縣,屬鴈門。此縣人善騎射。謂士爲樓煩,取其稱耳,未必樓煩人也。師古曰:李奇說是。射,而亦翻。項王大怒,乃自被甲持戟挑戰。樓煩欲射之,項王瞋目叱之,瞋,昌眞翻。樓煩目不敢視,手不敢發,遂走還入壁,不敢復出。漢王使人間問之,間問,微問也。間,工莧翻。乃項王也,漢王大驚。
於是項王乃卽漢王,卽,就也,從也。相與臨廣武間而語。羽欲與漢王獨身挑戰。漢王數羽曰:數,所具翻。 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胸,乃捫足曰:捫,音門,摸也。師古曰:傷胸而捫足者,以安衆也。中,竹仲翻。漢王病創臥,創,初良翻。張良強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強,其兩翻。勞,力到翻。毋令楚乘勝。漢王出行軍,行,下孟翻。疾甚,因馳入成皋。
韓信已定臨淄,遂東追齊王。項王使龍且將兵,號二十萬,以救齊,與齊王合軍高密。
十一月,齊、楚與漢夾濰水而陳。徐廣曰:濰水出東莞而東北流,至北海都昌縣入海。索隱曰:濰水出琅邪箕縣東北,至都昌入海。水經註:濰水逕高密縣故城西;韓信與龍且夾水而陳,卽此處。濰,音維。陳,讀曰陣。韓信夜令人爲萬餘囊,滿盛沙。壅水上流;盛,時征翻。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 遂追信。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太半不得渡。卽急擊殺龍且,水東軍散走,齊王廣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陽,虜齊王廣。史記正義曰:城陽,雷澤縣是也,在濮州東南九十一里。予據班志,濟陰郡城陽縣雷澤在西北,此梁地也;自濰水追北至城陽,此乃漢城陽國之地。正義此誤,與上卷二年田橫起城陽同。漢將灌嬰追得齊守相田光,進至博陽。田橫聞齊王死,自立爲齊王,還擊嬰,嬰敗橫軍於嬴下。敗,蒲邁翻。田橫亡走梁,歸彭越。嬰進擊齊將田吸於千乘,千乘縣屬北海郡,高祖分置千乘郡。括地志:千乘故城,在淄州高苑縣北二十五里。乘,繩證翻。曹參擊田旣於膠東,皆殺之,盡定齊地。
漢王疾愈,西入關。至櫟陽,梟故塞王欣頭櫟陽市。師古曰:縣首於木上曰梟。索隱曰:欣自剄於汜水上,今梟之櫟陽者,以其故都,故梟以示之也。留四日,復如軍,軍廣武。
韓信使人言漢王曰: 漢王發書,大怒,罵曰: 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 漢王亦悟,因復罵曰: 春,二月,遣張良操印立韓信爲齊王,徵其兵擊楚。操,七刀翻。
項王聞龍且死,大懼,使盱台人武涉盱台,音吁怡。往說齊王信曰: 韓信謝曰:
武涉已去,蒯徹知天下權在信,乃以相人之術說信曰:以微言動信,言背漢則大貴也。相,息亮翻。韓信曰: 蒯徹曰: 韓信曰: 蒯生曰: 韓信謝曰: 後數日,蒯徹復說曰: 韓信猶豫,不忍倍漢;又自以爲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徹。謝去,辭之使去也。因去,佯狂爲巫。
八月,北貉燕人來致梟騎助漢。應劭曰:北貉,國也。梟,健也。張晏曰:梟,勇也,若六博之梟也。師古曰:貉在東北方,三韓之屬,皆貉類也。蓋貉人及燕皆來助漢。孔穎達曰:經傳說貊多是東夷,故職方掌九夷、九貊。鄭志答趙商云:九貊,卽九夷也。又周官貊隸,註云征東北夷所獲。貉,讀與貊同。
漢王下令:軍士不幸死者,吏爲衣衾棺斂,轉送其家。棺,工喚翻。斂,力贍翻。與作衣衾而斂尸於棺也。轉送,傳送也。四方歸心焉。
是歲,以中尉周昌爲御史大夫。班表:中尉,秦官,掌徼循京師;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執金吾。昌,苛從弟也。從,才用翻。
項羽自知少助,食盡;韓信又進兵擊楚,羽患之。漢遣侯公說羽請太公。太公、呂后爲楚所得,見上卷三年。羽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洪溝以西爲漢,以東爲楚。文穎曰:於滎陽下引河東南爲洪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衞,與濟、汝、淮、泗會于楚,卽今官渡水也。應劭曰:滎陽東南二十里,蓋引河東南入淮、泗也。張華曰:大梁城在浚儀縣。此縣西北,渠水東經此城南,又北屈,分爲二渠:其一渠東南流,始皇鑿之,引河水以灌大梁,謂之洪溝;其一渠東經陽武縣南爲官渡水。杜佑曰:鄭州滎陽縣西有鴻溝,楚、漢分境之所。九月,楚歸太公、呂后,引兵解而東歸。漢王欲西歸,張良、陳平說曰:史記正義:遺,唯季翻。余謂音如字亦通;遺,留也。漢王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