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卦曰：「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閒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萬物之始生也。」崔憬曰：此仲尼序文王次卦之意也。不序乾坤之次者，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則天地之次第可知，而萬物之先後宜序也。「萬物之始生」者，言「剛柔始交」，故萬物資始于乾而資生于坤。 文王六十四卦，其次相依，各有意義。孔子序其所以相次之意，故曰序卦。易有序卦，猶書有書序，詩有詩序。本自爲一傳。李氏欲使次卦之意開卷瞭然，故取冠各卦之首。乾坤爲易之門，故不序乾坤之次。「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德經文。一者，太一，天也。二謂陰陽也。太一分爲兩儀，故「一生二」。二與一爲三，故「二生三」。穀梁傳曰「獨陰不生，獨陽不生，獨天不生，三合然後生」，故「三生萬物」。乾鑿度曰「乾坤相竝俱生」，其次第不可序。天地之生萬物，變化无窮，其先後不可不序也。屯爲「萬物之始生」者，乾坤之後，乾初交坤，爲坎爲震，而始交在初，説卦曰「萬物出乎震」。葢萬物資始于乾剛，而資生于坤柔，是屯者，固剛柔之始交，而爲萬物之始生也。其云「盈」者，説文「盈，滿器也」，彖傳曰「雷雨之動滿形」，故曰「盈」。自雷雨之滿形言之，故曰「屯者，盈也」。自剛柔之始交言之，故曰「屯者，萬物之始生也」。愚案：坤上六曰「其血玄黄」，坎爲血，震爲玄黄。屯上坎下震，是陰陽戰而後屯難生也，故屯次坤。
䷂震下坎上屯。元亨利貞。虞翻曰：坎二之初，剛柔交震，故「元亨」。之初得正，故「利貞」矣。 以四陰二陽之例，則當自臨觀來。兹自坎來者，乾由離入坎，合坤生震，所謂「其血玄黄」，故坎二之初成屯，而與鼎旁通也。二之初，剛柔始交而爲震，是「始而亨者也」，故「元亨」。陽之初得正，陰之二亦得正，故「利貞」。 勿用有攸往，利建侯。虞翻曰：之外稱「往」。初震得正，起之欲應，動而失位，故「勿用有攸往」。震爲侯。初剛難拔，故利以建侯，老子曰「善建者不拔」也。 説文「往，之也」。之外稱「往」，易例也，如泰坤在外爲「卜往」，否乾在外爲「大往」是也。震初陽得正，初與四應，雜卦潘校：「雜卦」，原本作説卦，據所引雜卦文正。曰「震，起也」，起往之外，欲上應四，四不得正，是以「動而失位」，且初在震爲行，四在坎爲險，行則遇險，故「勿用有攸往」。晉語「司空季子曰『小事不濟，壅也，故曰勿用有攸往，一夫之行也』」，是其義也。序卦曰「主器者，莫若長子，故受之以震」，故「震爲侯」，逸禮王度記曰「諸侯封不過百里，象雷震百里」是也。初剛在下，即乾初潛龍，「確乎其不可拔」，故云「初剛難拔」。「善建者不拔」，老子德經文，引之以明震初不拔，故「利建侯」也。
彖曰：「屯，剛柔始交而難生，虞翻曰：「乾剛坤柔」，坎二交初，故「始交」。確乎難拔，故「難生」也。崔憬曰：十二月，陽始浸長而交于陰，故曰「剛柔始交」。萬物萌牙，生于地中，有寒冰之難，故言「難生」。于人事，則是運季業初之際也。 虞注：「乾剛坤柔」，雜卦傳文。卦自坎來，坎二始交于初，故曰「始交」，所謂「元」也。屯之初剛，與乾之初剛同義，故云「確乎難拔」。説文「屯，難也。象艸木之初生，屯然而難。从貫一，一，地也，尾曲」，故曰「難生」也。崔注：此以消息言也。四陰二陽之卦自臨來，屯，臨二上之五也。易緯稽覽圖臨屯皆十二月卦。陽生于復初，臨二浸長而交于坤陰，故曰「剛柔始交」也。「萬物萌牙，生于地中」者，互震爲初生，坤在外，故云「地中」也。月令「季冬之月出土，牛以逆寒氣」，又曰「冰方盛，水澤腹堅」，故「有寒冰之難」。屯正值小寒，寒故「難生」也。十二月天數幾終，歲且更始，是天時之屯也，故屯在丑。國家當元二之際，如干氏下注云「水運將終，木德將始」，新舊乘除，是「運季業初」，人事之屯也，故屯爲難。引人事，所以明天時也。 動乎險中，大亨貞。荀爽曰：物難在始生，此本坎卦也。案：初六升二，九二降初，是「剛柔始交」也。交則成震，震爲「動」也，上有坎，是「動乎險中」也。動則物通而得正，故曰「動乎險中，大亨貞」也。 荀注：説卦曰「萬物出乎震」，故震爲「始生」。外遇坎以陷之，又曰「勞乎坎」，崔氏彼注云「陽氣潘校：「陽氣」下原有「潛」字，衍，據陳校本删。伏于子，潛藏地中，未能浸長，勞局衆陰之中」，故云「物難在始生」。屯自坎來，故云「此本坎卦也。」案：初升二降，剛柔交而成震。震爲動也，本説卦。坎彖傳曰「習坎，重險也」。坎險在上，震動在下，是「動乎險中」也。人處險中，而能震動恪恭，則通而得正，故曰「大亨貞」也。愚案：初陽爲「大」，動則通爲「亨」，得乎正爲「貞」，故曰「大亨貞」。 雷雨之動滿形，荀爽曰：雷震雨潤，則萬物滿形而生也。虞翻曰：震雷坎雨，坤爲「形」也。謂三已反正，成既濟，坎水流坤，故「滿形」。謂雷動雨施，品物流形也。 荀注：説文「雷雨，生物者也」，故雷以震之，則伏者起，雨以潤之，則勾者達，萬物所以滿形而生也。虞注：説卦「震爲雷」，又「雨以潤之」，謂坎也，故云「震雷坎雨」。繫上曰「在地成形」，故「坤爲形」。六爻惟三失位，動而成陽，六爻皆正，成既濟定。坎一陽入坤，爲「坎水流坤」。「滿形」者，謂滿坤形也。蓋屯與乾同義，乾坤交，成既濟，故「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屯三動，成既濟，故「雷動雨施，品物流形」。 天造草昧，荀爽曰：謂陽動在下，造生萬物于冥昧之中也。 「陽動在下」，謂震動于初，在互坤之下。坤夜屬陰，故云「冥昧」。王冰玄珠密語曰「陽爲造生，陰爲化源」，故云「造物于冥昧之中」。且「屯」象䶹出一上，故曰「草昧」也。 宜建侯而不寧。」荀爽曰：天地初開，世尚屯難，震位承乾，故「宜建侯」。動而遇險，故「不寧」也。虞翻曰：造，造生也，草，草創物也，坤冥爲昧，故「天造草昧」。成既濟定，故曰「不寧」，言寧也。干寶曰：水運將終，木德將始，殷周際也。百姓盈盈，匪君子不寧。天下既遭屯險之難，後王宜蕩之以雷雨之政，故封諸侯以寧之也。 荀注：「天地初開，世尚屯難」者，謂乾坤之後，繼之以屯也。屯初震爲「長子」，上承乾父，故曰「宜建侯」。内震動而外遇坎險，坎爲勞卦，故「不寧」。左傳曰「外寧必有内憂」，惟「不寧」故寧也。虞注：陽爲造生，故云「造，造生也」。「屯」象出地，，古草字。凡物之初創者，謂之「草創」，論語「裨諶草創之」，義與此同，故云「草，草創物也」。下體互坤。「坤冥爲昧」者，繫上曰「剛柔者，晝夜之象也」，荀彼注云「坤爲夜」，説文曰「冥，幽也。从日六，冖聲。冖亦夜也」，書堯典「宅西曰昧谷」，傳云「昧，冥也。日入于谷而天下冥，故曰昧谷」，是坤夜爲「冥」，冥即爲「昧」也。震一陽自乾來，乾爲天，天生物于坤中，故曰「天造草昧」也。三正成既濟，六爻既定，「萬國咸寧」。言「不寧」者，猶詩以「不顯」爲顯也。干注：家語「殷人以水德王，周人以木德王」，屯，坎宫二世卦也，坎水變之震木，故以「水運將終，木德將始」，象「殷周之際」也。「百姓盈盈」，屯者，盈也。「匪君子不寧」，匪六三伏陽之君子，不寧也。「天下既遭屯險之難」，是殷運將季。「後王宜蕩之以雷雨之政」，是周業方初。故必建侯以扶屯難，始足以寧之也，如周公弔二叔之不咸，建親戚以藩屏周是也。
象曰：「雲雷屯。九家易曰：雷雨者，興養萬物。今言「屯」者，十二月雷伏藏地中，未得動出，雖有雲雨，非時長育，故言「屯」也。 「雨以潤之」者，坎也，惟雲行則雨施，故雲从雨，而坎亦爲雲，所謂「上坎爲雲」是也。彖言「雷雨」者，以「滿形」言也。象言「雲雷」者，以屯時雲在上而未成雨也。坎成雨則爲雷雨解矣。震爲雷，「雷以動之」則興，「雨以潤之」則養，故云「雷雨者，興養萬物」也。屯消息十二月卦也，是時雷藏地中，雖有雷雨，尚无養育之功，萬物難生，故曰「雲雷屯」。 君子以經論。」荀爽曰：屯難之代，萬事失正。經者，常也，論者，理也。「君子以經論」，不失常道也。姚信曰：經，緯也。時在屯難，是天地經論之日，故君子法之，須經論艱難也。 荀注：當屯難之代，三陰失正，則不能成既濟定，故「萬事失正」矣。書酒誥「經德秉哲」，孔傳云「能常德持智」，故云「經者，常也」。釋名「論，倫也，有倫理也」，故云「論者，理也」。當萬物冥昧之時，君子宜法雲雷之動物而經論之，則不失天地之常道也。姚注：天官冢宰「體國經野」，疏云「南北道謂之經，東西之道謂之緯」。經緯者，縱横之名。釋名「緯，圍也，反覆圍繞以爲經」，故云「經，緯也」。孔疏「經謂經緯，綸謂綱也。以織綜經緯」，皆以「經論」爲經緯也。屯難在十二月之時，三動在臨則成泰，在屯則成既濟，泰則屯解矣。唐史徵口訣義引李氏云「雲，陰也，雷，陽也。陰陽二氣，相激薄而未通感，情不相得，故難生也。君子處屯難之時，不得安然无事，經營綸理，以輔屯難」，義亦通也。
初九。盤桓，利居貞，利建侯。虞翻曰：震起艮止，動乎險中，故「盤桓」。得正得民，故「利居貞」。謂「君子居其室」，「慎密而不出也」。 内震爲起，互艮爲止，外坎爲險。震陽動乎險中，初剛難拔，觸艮而止，故有盤桓難進之象。爾雅釋水「鉤盤」，孫炎彼注云「水曲如鉤流，盤桓不直前也」。書禹貢「織皮、西傾，因桓是來」，鄭彼注云「桓是隴阪名。其道盤旋，曲而上，故曰桓」。此經「盤桓」，其義同也。二往居初，故「得正」。互坤爲民，故「得民」。艮爲宫，坤爲「闔户」，初在艮坤下，「不出户庭」，故「利居貞」。閔元年左傳曰「初，畢萬筮仕于晉，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震爲土，車從馬，足居之，兄長之，母覆之，衆歸之。六體不易，合而能固，安而能殺，公侯之卦也』」，故「利建侯」。「君子慎密而不出」，繫上文，釋節初「不出户庭」也。虞彼注云「二動，坤爲密。體屯盤桓利居貞，故不出」。二失位變正，節初即屯初，故彼此互相發也。
象曰：「雖盤桓，志行正也。荀爽曰：「盤桓」者，動而退也。謂陽從二動而退居初，雖盤桓，得其正也。 「動而退」者，盤桓之象也。謂坎陽從二爻動而退居于初，雖有盤桓難進之象，然所居實得其正。上應坎爲「志」，震爲「行」，故曰「志行正也」。 以貴下賤，大得民也。荀爽曰：陽貴而陰賤，陽從二來，是「以貴下賤」，所以得民也。 「陽貴而陰賤」，漢書董仲舒傳文。陽貴爲君，陰賤爲民。陽從坎二來居于初，是「以貴下賤」也。坤爲「民」，所以「得民」也。宣十二年左傳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是其義也。初陽爲「大」，故曰「大得民也」。
六二。屯如邅如，荀爽曰：陽動而止，故「屯如」也。陰乘于陽，故「邅如」也。 陽動于下，二應艮以止之，故有屯如難進之象。二陰乘于初陽，以柔乘剛，故有邅如不行之象。 乘馬班如。虞翻曰：屯邅，盤桓，謂初也。震爲馬作足，二乘初，故「乘馬」。班，躓也，馬不進，故「班如」矣。 初剛難拔，故「屯邅，盤桓，皆謂初也」。「震爲馬作足」，説卦文。二乘初，故有乘馬之象。外遇坎險則躓，故「班」訓「躓」也。子夏傳曰「班如，相牽不進貌」，故以馬不進爲「班如」矣。案：鄭箴膏肓曰「天子以至大夫，皆有留車反馬之禮」。又士昏禮曰「主人爵弁，纁裳緇衣，乘車從車二乘。婦車亦如之」。此婦車出于夫家，則士妻始嫁，乘夫家之車也。今以「乘馬」爲「乘初」者，亦是乘初之車，但二與初非昏姻之正，故云「屯如邅如，乘馬班如」也。 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虞翻曰：匪，非也。寇謂五，坎爲寇盗，應在坎，故「匪寇」。陰陽德正，故「婚媾」。字，妊娠也。三失位，變復體離，離爲「女子」爲大腹，故稱「字」，今失位爲坤，離象不見，故「女子貞不字」。坤數十，三動反正，離女大腹，故十年反常乃字，謂成既濟定也。 「匪」「非」古今字。二與五應，故「寇謂五」。説卦「坎爲盗」，故云「坎爲寇盗」。「應在坎，故匪寇」者，下不得初，則將上求五，故止之，言所求者，非此寇也。「陰陽德正故婚媾」者，謂三變正，二承之，是陰陽德正而爲婚媾也。説文「字，乳也」，故云「字，妊娠也」。「三失位，變復體離」者，復，反也，三本失位，變正體反爲離也。説卦曰「離再索而得女，謂之中女」，故「離爲女子」，又離爲大腹，故「稱字」，爲「妊娠也」。今三失位爲坤，是「離象不見」，故爲「女子貞不字」也。「坤數十」者，繫上「地十」，癸數也，故曰「十年」。三動反正，則爲「離女大腹」，故「十年反常則字乳也」。謂三正「成既濟定」者，三反正，則陰陽氣通，成既濟，六位定也。愚案：虞氏易例，不以陰陽爻爲男女，四「求婚媾」，亦以三變體離言也。但以「字」爲「妊娠」，是已嫁，非「貞不字」也。曲禮曰「女子許嫁笄而字」，「字」爲「許嫁」之義，二不許初，故「不字」。
象曰：「六二之難，乘剛也。崔憬曰：下乘初九，故爲之難也。 屯如、邅如、班如，皆難進之象，故曰「六二之難」。以下乘初九之剛，爲二之難，故曰「乘剛也」。 十年乃字，反常也。」九家易曰：陰出于坤，今還爲坤，故曰「反常也」。陰出于坤，謂乾再索而得坎。今變成震，中有坤體，故言「陰出于坤，今還于坤」。謂二從初即逆，應五順也，去逆就順，陰陽道正，乃能長養，故曰「十年乃字」。 「陰出于坤」，謂震坎之陰，皆出于坤也。乾再索而得坎，坎二之初變震，中互體坤，是「陰出于坤，今還于坤」，故曰「反常也」。但從初爲逆，應五爲順，去初之逆，就五之順，則二陰五陽，得中得正，反歸常道，乃能長養，故曰「十年乃字，反常也」。愚案：震反生爲「反」，世守爲「常」。歷坤十年，乃字于五，陰陽正應，故反歸常道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虞翻曰：即，就也。「虞」謂虞人，掌禽獸者。艮爲山，山足稱「鹿」，鹿，林也。三變體坎，坎爲叢木，山下，故稱「林中」。坤爲兕虎，震爲麋鹿，又爲驚走，艮爲狐狼。三變，禽走入于林中，故曰「即鹿无虞，惟入林中」矣。 「即，就也」，説文文。「虞謂虞人，掌禽獸者」，周禮地官「山虞掌山林之政令。若大田獵，則萊山田之野，及𡚁田，植虞旗于中，致禽而珥焉」是也。鹿，王肅本作「麓」，詩大雅「瞻彼旱麓」，周語引作「旱鹿」，是「鹿」「麓」古字通也。詩毛傳云「麓，山足也」。三互艮，説卦「艮爲山」，三在艮下，故「山足稱鹿」也。「鹿，林也」者，春秋僖十四年「沙鹿崩」，穀梁傳「林屬于山爲鹿」，「鹿」與「麓」通也。三變，下體成坎，九家説卦「坎爲叢棘」，故「坎爲叢木」也。木在山下，故「稱林中」。説卦「坤爲子母牛」，釋獸「兕似牛」，説文「兕狀如野牛」，坤爲虎，説見乾卦「風從虎」，故「坤爲虎兕」。説文「麋，鹿屬」，字統「鹿性驚」，震卦辭曰「震驚百里」，故「震爲麋鹿」。京房易傳曰「震遂泥，厥咎國多麋」，亦以震驚故致麋也。震驚且爲足，故「又爲驚走」。九家説卦曰「艮爲狐」，埤雅「狠搏物」，搏爲手擊，艮爲手，故「爲狐狼」。皆三未變時象也。坎爲叢棘，故爲「林中」。三變爲坎，則坤兕虎，震麋鹿、艮狐狼，皆入坎林，故曰「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 君子幾不如舍，往吝。虞翻曰：「君子」謂陽已正位。幾，近，舍，置，吝，疵也。三應于上，之應歷險，不可以往，動如失位，故不如舍之，往必吝窮矣。 三變正，伏陽出，故稱「君子」也。「幾，近」，釋詁文。杜注左傳「使杜洩舍路」云「舍，置也」，即虞義也。繫上曰「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故云「吝，疵也」。三應在上，之，往也，往應于上，則歷乎坎險矣，故不可往也。三動已正，成既濟，往則動而失位，故不如舍之，不必往取吝窮也。
象曰：「即鹿无虞，以從禽也。案：白虎通云「禽者何？鳥獸之總名，爲人所禽制也」。即比卦九五爻辭「王用三驅，失前禽」，是其義也。 釋鳥「二足而羽謂之禽，四足而毛謂之獸」，此以「禽」「獸」分言也。白虎通曰「禽，鳥獸總名，言爲人禽制也」，此言「禽」以該「獸」也。比九五曰「王用三驅，失前禽」，亦言「禽」而「獸」在其中也。他如大司馬「大獸公之，小禽私之」，「禽」「獸」互言也。大宗伯「以禽作六摯，卿執羔，大夫執雁」，曲禮「猩猩能言，不離禽獸」，月令「戮禽祭禽」，皆「禽」「獸」通言也。以「无虞」而求上，是「從禽」也，非初之行正也。案：郭京周易舉正作「何以從禽也」，義亦通。 君子舍之，往吝窮也。」崔憬曰：見動之微，逆知无虞，則不如舍勿往，往必吝窮也。 繫下曰「幾者，動之微」，「君子見幾」，即逆知无虞。蓋三與上非正應，故舍而不往，以往必吝窮也。
六四。乘馬班如。虞翻曰：乘三也。謂三已變，坎爲「馬」，故曰「乘馬」，馬在險中，故「班如」也。或説乘初。初爲「建侯」，安得乘之也。 三已變成坎，説卦「坎，其於馬也爲美脊」，故「爲馬」。四在坎上，故「曰乘馬」。上坎下坎，是爲「險中」，故「班如」也。「或説乘初」者，初爲「建侯」，初不拔，則不應四，故「安得乘之」。然四與初應，初震于馬爲善鳴，則乘初義亦通。初剛難拔，故「班如」。 求婚媾，往吉无不利。崔憬曰：屯難之時，勿用攸往，初雖作應，班如不進。既比于五，五來求婚，男求女，「往吉无不利」。 當屯難之代，勿有所往。初震作足，雖作而興起，上與四應，然初剛難拔，且四在坎險，故有班如不進之象。但四與五比，五陽來求婚于四陰，是「男求女」也，故「往吉无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虞翻曰：之外稱「往」。體離，故「明也」。 「之外稱往」，謂之五也。五來求四，是親迎也，而四往焉，是往之女家也。三已變正，體離故「明」，謂明于婚禮也。
九五。屯其膏，虞翻曰：坎雨稱「膏」，詩云「陰雨膏之」，是其義也。 坎爲雨，故「稱膏」。「陰雨膏之」，詩曹風文。膏，去聲，與潤同義，説卦「雨以潤之」，故「稱膏」。愚案：坎雨，膏象也，互艮爲止，故「屯其膏」。 小貞吉，大貞凶。崔憬曰：得屯難之宜，有膏澤之惠。謂與四爲婚媾，施雖未光，小貞之道也，故吉。至于遠求嘉偶，以行大正，赴二之應，冒難攸往，固宜且凶，故曰「大貞凶」也。貞，正也。 謂「得屯難之宜」者，惟「有膏澤之惠」也。五與四爲婚媾，是有膏澤于近矣，所施雖未光，亦小貞之道，故曰吉。二與五應，以屯膏之象，遠求嘉偶，以行大正之禮，膏澤既不廣被，而遠赴二應，是冒屯難攸往，雖宜且凶矣，故曰「大貞凶」。「貞，正也」，師彖傳文。愚案：辛廖之占，以屯爲固，固者，貞也，即「貞固足以幹事」也。屯六爻二五得中得正，故二五言「貞」，亦惟二五言「屯」。二，陰也，陰稱「小」。二乘初剛，守貞不字，女子之貞也，故「小貞吉」。五，陽也，陽稱「大」。五爲君位，陷于陰中，又互艮止，位雖得正，居上屯膏亦凶也，故「大貞凶」。孟康釋此爻云「大貞，君也。遭屯難饑荒，當開倉廩，振百姓，而反吝則凶」，得其解矣。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虞翻曰：陽陷陰中，故「未光也」。 坎陽陷于陰中，陽爲陰弇，故「未光」。愚案：天施地生，五陰主施，爲艮所止，故「屯其膏」。離明爲「光」，伏于坎下，坎成離毁，故「未光也」。
上六。乘馬班如，虞翻曰：乘五也。坎爲「馬」，震爲行，艮爲止，馬行而止，故「班如」也。 「乘五」者，乘剛也。説卦「坎美脊」，故「爲馬」。震作足，故「爲行」。五互艮，故「爲止」。馬行而止，故有班如之象。 泣血漣如。九家易曰：上六乘陽，故「班如」也。下二四爻，雖亦乘陽，皆更得承五，憂解難除。今上无所復承，憂難不解，故「泣血漣如」也。體坎爲血，伏離爲目，互艮爲手，掩目流血，泣之象也。 上乘五陽，是亦乘剛，故有班如之象。二比初，故乘初，四應初，亦乘初，二與五應，四上承五，皆得陽爲援，故「憂解難除」，雖班如而无泣血漣如之象也。今上乘五陽，下无正應，又上无所承，獨陰无與，又坎爲加憂是「憂難不解」，所以「泣血漣如」也。上體坎，坎爲血卦。伏離爲目，五互艮爲手。以手掩目而流血，是泣血之象也。桓寬鹽鐵論曰「小人先合而後忤，初雖乘馬，後必泣血」，是其義也。詩衞風「泣涕漣漣」，即「漣如」之義。説文引作「㦁如」，訓泣下，蓋古今字。
象曰：「泣血漣如，何可長也。」虞翻曰：謂三變時，離爲目，坎爲血，震爲出，血流出目，故「泣血漣如」。柔乘于剛，故「不可長也」。 上與三應，三變正時，離爲目也。坎血卦爲「血」，萬物出震爲出。血流出目，故曰「泣血漣如」。坤用六「利永貞」，柔乘剛故「永」。今柔乘剛，上无所承，故「不可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