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後集
卷二十釋教二十五首
海月辯公真贊并引
錢塘佛者之盛,蓋甲天下。道德才智之士,與妄庸巧偽之人,雜處其間,號爲難齊。故於僧職正副之外,別補都僧正一員。簿帳案牒,奔走將迎之勞,專責正副以下,而都師領略其要,實以行解表衆而已。然亦通號爲僧官,故高舉遠引山栖絕俗之士,不屑爲之。惟清通端雅,外涉世而中遺物者,乃任其事,蓋亦難矣。予通守錢塘時,海月大師惠辯者,實在此位。神宇澄穆,不見慍喜,而緇素悅服,予固喜從之游。時東南多事,吏治少暇,而予方年壯氣盛,不安厥官。每往見師,清坐相對,時聞一言,則百憂冰解,形神俱泰。因悟莊周所言東郭順子之爲人,人貌而天虛,緣而葆真,清而容物,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蓋師之謂也歟?一日師臥疾,使人請予入山。適有所未暇,旬餘乃往,則師之化四日矣。遺言須予至乃闔棺,趺坐如生,頂尚溫也。予在黃州,夢至西湖上,有大殿榜曰彌勒下生,而故人辯才、海月之流,皆行道其間。師沒後二十一年,予謫居惠州,天竺凈惠師屬參寥子以書遺予曰:「檀越許與海月作真贊,久不償此願,何也?」予矍然而起,爲說贊曰:
人皆趨世,出世者誰?人皆遺世,世誰爲之?爰有大士,處此兩間。非濁非清,非律非禪。惟是海月,都師之式。庶復見之,衆縛自脫。我夢西湖,天宮化城。見兩天竺,宛如平生。雲披月滿,遺像在此。誰其贊之?惟東坡子。
夢齋銘并敘
至人無夢。或曰:「高宗、武王、孔子皆夢,佛亦夢。夢不異覺,覺不異夢,夢即是覺,覺即是夢,此其所以爲無夢也歟?」衛玠問夢於樂廣,廣對以想曰:「形神不接而夢,此豈想哉?」對曰:「因也。」或問因之說,東坡居士曰:「世人之心,依塵而有,未嘗獨立也。塵之生滅,無一念住。夢覺之間,塵塵相授。數傳之後,失其本矣。則以爲形神不接,豈非因乎?人有牧羊而寢者,因羊而念馬,因馬而念車,因車而念蓋,遂夢曲蓋鼓吹,身爲王公。夫牧羊之與王公亦遠矣,想之所因,豈足怪乎?居士始與芝相識於夢中,旦以所夢求而得之,今二十四年矣,而五見之。每見輒相視而笑,不知是處之爲何方,今日之爲何日,我爾之爲何人也。」題其所寓室曰夢齋,而子由爲之銘曰:
法身充滿,處處皆一。幻身虛妄,所至非實。我觀世人,生非實中。以寤爲正,以寐爲夢。忽寐所遇,執寤所遭。積執成堅,如丘山高。若見法身,寤寐皆非。知其皆非,寤寐無爲。遨游四方,齋則不遷。南北東西,法身本然。
十八大阿羅漢頌
蜀金水張氏,畫十八大阿羅漢。軾謫居儋耳,得之民間。海南荒陋,不類人世,此畫何自至哉!久逃空谷,如見師友,乃命過躬,易其裝標,設燈塗香果以禮之。張氏以畫羅漢有名,唐末蓋世擅其藝,今成都僧敏行,其玄孫也。梵相奇古,學術淵博,蜀人皆曰:「此羅漢化生其家也。」軾外祖父程公,少時游京師,還遇蜀亂,絕糧不能歸,困臥旅舍。有僧十六人往見之曰:「我公之邑人也。」各以錢二百貸之,公以是得歸,竟不知僧所在。公曰:「此阿羅漢也。」歲設大供四。公年九十,凡設二百餘供。今軾雖不親覩其人,而困厄九死之餘,鳥言卉服之間,乃獲此奇勝,豈非希闍之遇也哉?乃各即其體像,而窮其思致,以爲之頌。
第一尊者,結跏正坐,蠻奴側立。有鬼使者,稽顙于前,侍者取其書通之。頌曰
月明星稀,孰在孰亡。煌煌東方,惟有啟明。咨爾上座,及阿闍黎。代佛出世,惟大弟子。
第二尊者,合掌趺坐,蠻奴捧櫝于前。老人發之。中有琉璃缾,貯舍利十數。頌曰
佛無滅生,通塞在人。墻壁瓦礫,誰非法身。尊者斂手,不起于坐。示有敬耳,起心則那。
第三尊者,扶烏木養和。正坐。下有白沐猴獻果,侍者執盤受之。頌曰
我非標人,人莫吾識。是雪衣者,豈具眼隻。方食知獻,何愧於猿。爲語柳子,勿憎王孫。
第四尊者,側坐屈三指,荅胡人之問。下有蠻奴捧函,童子戲捕龜者。頌曰
彼問云何,計數以對。爲三爲七,莫有知者。雷動風行,屈信指間。汝觀明月,在我指端。
第五尊者,臨淵濤,抱膝而坐。神女出水中,蠻奴受其書。頌曰
形與道一,道無不在。天宮鬼府,奚往而礙。婉彼奇女,躍于濤瀧。神馬凥輿,攝衣從之。
第六尊者,右手支頤,左手拊稚師子。顧視侍者,擇瓜而剖之。頌曰
手拊雛猊,目視瓜獻。甘芳之意,若達于面。六塵並入,心亦徧知。即此知者,爲大摩尼。
第七尊者,臨水側坐。有龍出焉,吐珠其手中。胡人持短錫杖,蠻奴捧鉢而立。頌曰
我以道眼,爲傳法宗。爾以願力,爲護法龍。道成願滿,見佛不怍。盡取玉函,以畀思邈。
第八尊者,並膝而坐,加肘其上。侍者汲水過前,有神人涌出于地,捧槃獻寶。頌曰
爾以捨來,我以慈受。各獲其心,寶則誰有。視我如爾,取與則同。我爾福德,如四方空。
第九尊者,食已襆鉢,持數珠,誦呪而坐。下有童子,構火具茶,又有理筒注水蓮池中者。頌曰
飯食已畢,襆鉢而坐。童子茗供,吹籥發火。我作佛事,淵乎妙哉。空山無人,水流花開。
第十尊者,執經正坐。有仙人侍女焚香於前,頌曰
飛仙玉潔,侍女雲眇。稽首炷香,敢問至道。我道大同,有覺無脩。豈不長生?非我所求。
第十一尊者,趺坐焚香。侍者拱手,胡人捧函而立。頌曰
前聖後聖,相喻以言,口如布穀,而意莫傳。鼻觀寂如,諸根自例。孰知此香,一炷千偈。
第十二尊者,正坐入定枯木中,其神騰出于上,有大蟒出其下。頌曰
默坐者形,空飛者神。二俱非是,孰爲此身?佛子何爲?懷毒不已。願解此相,問誰縛爾。
第十三尊者,倚杖垂足側坐。侍者捧函而立,有虎過前,有童子怖匿而竊窺之。頌曰
是與我同,不噬其妃。一念之差,墮此髬髵。導師悲愍,爲爾顰歎。以爾猛烈,復性不難。
第十四尊者,持鈴杵,正坐誦呪。侍者整衣於右,胡人橫短錫跪坐於左。有虵一角,若仰訴者。頌曰
彼髯而虬,長跪自言。特角亦來,身移怨存。以無言音,誦無說法。風止火滅,無相仇者。
第十五尊者,須眉皆白,袖手趺坐。胡人拜伏於前,蠻奴手持拄杖,侍者合掌而立。頌曰
聞法最先,事佛亦久。耄然衆中,是大長老。薪水井臼,老矣不能。摧伏魔軍,不戰而勝。
第十六尊者,橫如意趺坐。下有童子發香篆,侍者注水花盆中。頌曰
盆中浮紅,篆煙繚青。無問無荅,如意自橫。點瑟既希,昭琴不鼓。此間有曲,可歌可舞。
第十七尊者,臨水側坐,仰觀飛鶴。其一既下集矣,侍者以手拊之。有童子提竹籃,取果實投水中。頌曰
引之浩茫,與鸖皆翔。藏之幽深,與魚皆沉。大阿羅漢,入佛三昧。俯仰之間,再拊海外。
第十八尊者,植拂支頤,瞪目而坐。下有二童子,破石榴以獻。頌曰
植拂支頤,寂然跏趺。尊者所游,物之初耶。聞之於佛,及吾子思。名不用處,是未發時。
跋尾
佛滅度後,閻浮提衆生剛狠自用,莫肯信入。故諸賢聖皆隱不現,獨以像設遺言,提引未悟,而峨眉、五臺、廬山、天台猶出光景變異,使人了然見之。軾家藏十六羅漢像,每設茶供,則化爲白乳,或凝爲雪花桃李芍藥,僅可指名。或云:羅漢慈悲深重,急於接物,故多現神變。倘其然乎?今於海南得此十八羅漢像,以授子由弟,使以時修敬,遇夫婦生日,輒設供以祈年集福,并以前所作頌寄之。子由以二月二十日生,其婦德陽郡夫人史氏,以十一月十七日生。是歲中元日題。
藥師琉璃光佛贊并引
佛弟子蘇籥,與其妹德孫,病久不愈。其父過,母范氏,供養祈禱藥師琉璃光佛,遂獲痊損。其大父軾,特爲造畫尊像,敬拜稽首,爲之贊曰:
我佛出現時,衆生無病惱。世界悉琉璃,大地皆藥草。我今衆稚孺,仰佛如翁媼。面頤既圓平,風末亦除掃。弟子籥與德,前世衲衣老。敬造世尊像,壽命仗佛保。
廣州資福寺羅漢閣碑
衆生以愛,故入生死。由於愛境,有逆有順。而生喜怒,造種種業。展轉六趣,至千萬劫。本所從來,唯有一愛,更無餘病。佛大醫王,對病爲藥。唯有一捨,更無餘藥,常以此藥,而治此病。如水救火,應手當滅。云何衆生,不滅此病。是導師過,非衆生咎。何以故?衆生所愛,無過身體。父母有疾,割肉刺血,初無難色。若復鄰人,從其求乞,一爪一髮,終不可得。有二導師,其一清凈,不入諸相,能知衆生生死之本,能使衆生了然見知。不生不死,出輪回處。是處安樂,堪永依怙,無異父母。支體可捨,而況財物。其一導師,以有爲心,行有爲法。縱不求利,即自求名。譬如鄰人,求乞爪髮,終不可得,而況肌肉。以此觀之,愛吝不捨,是導師過。設如有人,無故取米,投坑穽中,見者皆恨。若以此米,施諸鳥雀,見者皆喜。鳥雀無知,受我此施,何異坑穽。而人自然,有喜有慍。如使導師,有心有爲,則此施者,與棄何異。以此觀之,愛吝不捨,非衆生咎。四方之民,皆以勤苦,而得衣食,所得毫末,其苦無量。獨此南越嶺海之民,貿遷重寶,坐獲富樂。得之也易,享之也愧。是故其人,以愧故捨。海道幽險,死生之間,曾不容髮。而況飄墮羅剎鬼國,呼號神天,佛菩薩僧,以脫須臾。當此之時,身非己有,而況財物,實同糞土。是故其人,以懼故捨。愧懼二法,助發善心,是故越人輕施樂捨,甲於四方。東莞古邑,資福禪寺,有老比丘,祖堂其名,未嘗戒也,而律自嚴,未嘗求也,而人自施。人之施堂,如物在衡,損益銖黍,了然覺知。堂之受施,如水涵影,雖千萬過,無一留者。堂以是故,創作五百大阿羅漢,嚴凈寶閣,涌地千柱,浮空三成,壯麗之極,實冠南越。東坡居士,見聞隨喜,而說偈言:
五百大士栖此城,南珠大貝皆東傾。衆心回春柏再榮,鐵林東來閣乃成。寶骨未到先通靈,赤蛇白璧珠夜明。三十襲吉誰敢爭,層檐飛空俯日星。海波不搖颶無聲,天風徐來韻流鈴。一洗瘴霧冰雪清,人無南北壽且寧。
靜安縣君許氏繡觀音贊
太岳之裔,邑于靜安。學道求心,妙湛自觀。觀觀世音,凜不違顏。三年之後,心法自圓。聞思脩王,如日現前。心識其容,口莫能言。發于六用,以所能傳。自手達鍼,自鍼達線。爲鍼幾何?巧歷莫算。鍼若是佛,佛當千萬。若其非佛,此相曷緣?孰融此二,爲不二門?拜手敬贊,東坡老人。
繡佛贊
凡作佛事,各以所有。富者以財,壯者以力。巧者以技,辯者以言。若無所有,各以其心。見聞隨喜,禮拜贊歎。曾未及彼,一鍼之勞。而其獲報,等無有二。若復緣此,得度成佛。則此繡者,乃是導師。
東莞資福堂老柏再生贊
生石首肯,奘松肘回。是心茍真,金石爲開。堂去柏枯,其留復生。此柏無我,誰爲枯榮?方其枯時,不枯者存。一枯一榮,皆方便門。世人不聞,瓦礫說法。今聞此柏,熾然常說。
補禪月羅漢贊九首
美狠惡婉,自昔所聞。不圓其輔,有圓者存。現六極相,代衆生報。使諸佛子,具佛相好。
聃耳屬肩,綺眉覆顴。佛在世時,見此耆年。開口誦經,四十餘齒。時聞雷雹,出一彈指。
白㲲在膝,貝多在巾。目視超然,忘經與人。面顱百皺,不受刀籋。無心掃除,留此殘雪。
右手扶杖,左手拊右。爲手持杖,爲杖持手。宴坐石上,安以杖爲。無用之用,世人莫知。
兩眼方用,兩手自寂。用者注經,寂者寄膝。二法相忘,亦不相捐。是四句偈,在我指端。
勞我者晳,休我者黔。如晏如岳,鮮不僻淫。是哀鮐它,澹臺滅明。各妍于心,得法眼正。
善心爲男,其室法喜。背癢孰爬?有木童子。高下適當,輕重得宜。使真童子,能如茲乎?
佛子三毛,髮眉與須。既芸其二,一則有餘。因以示衆,物無兩遂。既得無生,則無生死。
捧經持珠,杖則倚肩。植杖而起,經珠乃閑。不行不立,不坐不臥。問師此時,經杖何在?
談妙齋銘
南華老翁,端靜簡潔。浮雲掃盡,但挂孤月。吾宗伯固,通亮英發。大圭不瑑,天驥超絕。室空無有,獨設一榻。空毗耶城,奔走竭蹶。二士共談,必說妙法。彈指千偈,卒無所說。有言皆幻,無起不滅。問我何爲?鏤冰琢雪。人人造語,一一說法。孰知東坡,非問非荅。
南華長老重辯師逸事
契嵩禪師常瞋,人未嘗見其笑;海月慧辯師常喜,人未嘗見其怒。予在錢塘,親見二人皆趺坐而化。嵩既茶毗,火不能壞,益薪熾火,有終不壞者五。海月比葬,面如生,且微笑。乃知二人以瞋喜作佛事也。世人視身如金玉,不旋踵爲糞土,至人反是。予以是知一切法以愛故壞,以捨故常在,豈不然哉!予遷嶺南,始識南華重辯長老,語終日,知其有道也。予自海南還,則辯已寂久矣。過南華弔其衆,問塔墓所在,衆曰:「我師昔作壽塔南華之東數里,有不悅師者葬之別墓,既七百餘日矣,今長老明公獨奮不顧,發而歸之壽塔。改棺易衣,舉體如生,衣皆鮮芳,衆乃大服。」東坡居士曰:辯視身爲何物,棄之尸陀林以飼烏鳶,何有安以壽塔爲?明公知辯者,特欲以化服同異而已。乃以茗果奠其塔,而書其事,以遺其上足南華塔主可興師,時元符三年十二月十九日。
南華長老題名記
學者以成佛爲難乎?累土畫沙,童子戲也,皆足以成佛。以爲易乎?受記得道,如菩薩大弟子,皆不任問疾。是義安在?方其迷亂顛倒流浪苦海之中,一念正真,萬法皆具。及其勤苦功用,爲山九仞之後,毫釐差失,千劫不復。嗚呼,道固如是也,豈獨佛乎!子思子曰:「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孟子則以爲聖人之道,始於不爲穿窬,而穿窬之惡,成於言不言。人未有欲爲穿窬者,雖穿窬亦不欲也。自其不欲爲之心而求之,則穿窬足以爲聖人。可以言而不言,不可以言而言,雖賢人君子有不能免也。因其不能免之過而遂之,則賢人君子有時而爲盜。是二法者,相反而相爲用。儒與釋皆然。
南華長老明公,其始蓋學於子思、孟子者,其後棄家爲浮屠氏。不知者以爲逃儒歸佛,不知其猶儒也。南華自六祖大鑒示滅,其傳法得眼者,散而之四方。故南華爲律寺。至吾宋天禧三年,始有詔以智度禪師普遂住持,至今明公蓋十一世矣。明公告東坡居士曰:「宰官行世間法,沙門行出世間法,世間即出世間,等無有二。今宰官傳授,皆有題名壁記,而沙門獨無有。矧吾道場,實補佛祖處,其可不嚴其傳,子爲我記之。」居士曰諾。乃爲論儒釋不謀而同者以爲記。
建中靖國元年正月一日。
南安軍常樂院新作經藏銘
佛以一口,而說千法。千佛千口,則爲幾說。我法不然,非千非一。如百千燈,共照一室。雖各徧滿,不相壞雜。咨爾學者,云何覽閱。自非正眼,表裏洞達。已受將受,則相陵奪。惟回屢空,無所不悅。是名耳順,亦號莫逆。以此轉經,有轉無竭。道人山居,僻介楚越。常樂我靜,一食破衲。達磨耶藏,勤苦建設。我無一錢,檀波羅密。施此法水,以灌爾睫。
靈感觀音偈并引
或問居士:「佛無不在,云何僧榮,所常供養,觀世音像,獨稱靈感?」居士荅言:「譬如靜夜,天清無雲,我目無病,未有舉頭,而不見月,今此畫像,方其畫時,工適清凈。又此僧榮,方供養時,秉心端嚴,不入諸相,無有我人,衆生壽者,則觀世音,廓然自現。」爾時居士,作此言已,心開形解,隨其所得,而說偈言:
夫物芸芸,各升其英。爲天蒼蒼,爲日月星。無在不在,容光則明。矧我大士,淵兮凈神。妙湛生光,積光爲形。亭亭空中,靡所倚憑。眷此幻身,如鬼如氓。生則囿物,軒昂權衡。地所不載,而能空行。滅則蕩空,附離四生。不可控搏,矧此亭亭。涕淚請救,搏頰頓纓。如月下照,著心寒清。不因脩爲,得法眼凈。碎身微塵,莫報聖靈。
湜長老真贊
道與之貌,天與之形,雖同乎人,而實無情。彼真清隱,何殊丹青。日照月明,雷動風行。夫孰非幻,忽然而成。此畫清隱,可謁雨晴。
清隱堂銘
已去清隱,而老崇慶。崇慶亦非,何者爲正。清者其行,隱者其言。非彼非此,亦非中間。在清隱時,念念不住。今者何人,補清隱處。八萬四千,劫火洞然。但隨他去。何處不然。
觀世音菩薩頌并引
金陵崇因禪院長老宗襲,自以衣鉢造觀世音像,極相好之妙。予南遷,過而禱焉,曰:「吾北歸當復過此,而爲之頌。」建中靖國元年五月日,自海南歸,至金陵,乃作頌曰:
慈近乎仁,悲近乎義。忍近乎勇,憂近乎智。四者似之,而卒非是。有大圓覺,平等無二。無冤故仁,無親故義。無人故勇,無我故智。彼四雖近,有作有止。此四本無,有取無匱。有二長者,皆樂檀施。其一天富,千金日費。其一甚貧,百錢而已。我說二人,等無有異。吁觀世音,凈聖大士。徧滿空界,挈攜天地。大解脫力,非我敢議。若其四無,我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