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宗寶慶三年(十二)〔七〕月,蒙古主鐵木眞卒於六盤山,在位二十(六)〔二〕並據元史一太祖紀改。年,廟號太祖。凡六子:長曰朮赤,性卞急而善戰,早死;二曰察合台;三曰窩闊台;四曰拖雷。至是,拖雷監國。按︰成吉思汗六子,除本書列舉者外,其餘二人見於元史一0七宗室世系表,卽五曰兀魯赤,無嗣;六曰闊列堅太子。
紹定二年八月,蒙古主窩闊台立。窩闊台聞太祖之喪,自霍博之地來會。耶律楚材以遺詔召諸王畢至,請立窩闊台,時拖雷監國,諸王意猶豫未決。楚材言於監國曰:「此社稷大計,若不早定,恐生他變。」監國乃與諸王奉窩闊台卽位於和林東庫鐵烏阿剌里之地。時庶務草創,禮儀簡率,楚材始定册立禮,俾皇族諸王尊長皆就班列以拜。又中原新定,未有號令,長吏皆得自專生殺,稍有忤意者,刀鋸隨之,至有全家被禍者。楚材以爲言,命禁絕之。
淳祐元年十一月,蒙古主窩闊台卒,廟號太宗。闊台性嗜酒,晚年尤甚,耶律楚材數諫不聽,乃持酒槽鐵口以獻,曰:「此鐵爲酒所蝕,尚致如此,況人之五臟耶?」蒙古主乃少減。是年二月,疾篤,脈絕。第六皇后乃馬〔眞〕據元史一一四后妃傳、薛鑑補。氏不知所爲,召楚材問之。楚材對曰:「今任使非人,賣官鬻獄,囚繫非辜者多。宜赦天下。」后亟欲行之,楚材曰:「非君命不可。」頃之,蒙古主少蘇,后以爲言,乃首肯之,赦發而脈復生。至十一月,疾愈,楚材以太一數推之,不宜田獵。左右皆曰:「不騎射,何以爲樂?」出田五日,還,至訛鐵𨬟胡蘭,奧都剌合蠻進酒,懽飲極夜,乃罷。翊日,卒。闊台量時度力,舉無過事,華夏富庶,羊馬成羣,時稱治平。
初,蒙古主有旨,以孫失烈門爲嗣。失烈門,蒙古主第四子曲出之子也。至是,后召楚材問之,楚材曰:「此非外姓臣所敢知,自有先帝遺詔,幸遵行之。」后不從,遂稱制於和林。
(三)〔四〕年據元史二太宗紀、又一四六耶律楚才傳改正。五月,蒙古中書令耶律楚材以憂卒。時蒙古后乃馬眞氏稱制,奧都剌合蠻專政用事,權傾中外,后至以御寶空紙使自書塡。楚材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朝廷自有憲章,今欲紊之,臣不敢奉詔。」又有旨,凡奧都剌合蠻所建白,令史不爲書者,斷其手。楚材曰:「國之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與焉?事若合理,自當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況斷手乎?」后不悅,楚材憤悒成疾而卒。或譖之曰:「楚材爲相二十年,天下貢賦,半入其家。」后命近臣覆視之,惟琴阮十餘,古今書畫、金石、遺文數千卷。楚材爲相,正色立朝,不爲勢屈,每陳國家利病,生民休慼,辭色懇切。太宗嘗曰:「汝又欲爲百姓哭耶?」楚材每言:「興一利不若除一害,生一事不若減一事。」人以爲名言。
時蒙古諸王拖雷第四子忽必烈,思大有爲於天下,延藩府舊臣及四方文學之士,問以治道。初,邢臺人劉秉忠英爽不羈,年十七,爲邢臺節度使府令史以養其親。居嘗鬱鬱不樂,一日,投筆嘆曰︰「吾家累世衣冠,乃汨沒爲刀筆吏乎!丈夫不遇於世,當隱居以求志耳。」卽棄去,隱武安山中久之,爲僧,往來雲中。會忽必烈召他僧,遂邀秉忠〔與〕據元史一五七劉秉忠傳、薛鑑補。俱行。既入見,應對稱旨。秉忠於書無所不讀,尤邃於天文、律歷、三式、六壬、遁甲之屬,論天下事如指諸掌,忽必烈大愛之。秉忠復薦張文謙,召爲掌書記。
六年秋七月,蒙古主貴由立。貴由,太宗長子。母六皇后臨朝四年,至是,會諸王百官議立貴由,乃卽位於汪吉宿滅禿里之地,朝政猶出於后。
八年三月,蒙古主貴由卒於橫相乙兒之地,廟號定宗。時國內大旱,河水盡涸,野草自焚,牛馬死者十八九,人不聊生。諸王及各部又遣使於諸郡徵求貨財,或於西域、囘鶻索取珠璣,或於海東取鷹鶻,驛騎絡繹,晝夜不絕,民力益困。皇后斡兀立海迷失抱曲出子失烈門聽政,諸王大臣多不服。
十一年六月,蒙古主蒙哥立。初,定宗卒,久未立君,中外洶洶。至是,諸王木哥及大將兀良合台等咸會,議所立。時定宗后所遣使者在坐,曰:「昔太宗命以皇孫失烈門爲嗣,諸王百官皆與聞之。今失烈門固在,而議欲他屬,將置之何地耶?」兀良合台等不聽,共推蒙哥卽位於闊帖兀阿蘭之地,追尊其考拖雷爲帝,廟號睿宗。失烈門及諸弟心不能平,蒙哥因察諸王有異同者並羈縻之,取主謀者誅之。遂頒便宜事於國中,罷不急之役,凡諸王大臣濫發牌印、詔旨、宣命,盡收之,政始歸一。
秋七月,蒙古主命其弟忽必烈總治(漢)〔漠〕南,詔凡軍民在(漢)〔漠〕並據續綱目改。南者,聽忽必烈總之,遂開府於金蓮川。時姚樞隱居蘇門,忽必烈遣趙璧召之。樞至,待以賓禮。樞乃爲書數千言,上之,首陳帝王之道,次及救時之務,爲條三十。忽必烈奇其才,動必召問。樞因言於忽必烈曰:「今土地、人民、財賦皆在漢地,王若盡有之,則天子何爲?後必有間之者矣。不若但持兵權,凡事付之有司,則勢順理安。」忽必烈從之。樞又說忽必烈置經略司於汴,分兵屯田,西起襄、鄧,東連清口、桃源,皆列障守之。
十二年二月,蒙古主以諸王嘗欲立失烈門,乃徙太宗后於擴端所居地之西,分遷諸王於各邊。定宗后及失烈門母以厭勝並賜死,禁錮失烈門於沒脫赤之地。
六月,蒙古主以中州封同姓,命弟忽必烈於汴京、關中,自擇其一。姚樞曰:「南京,河徙無常,土薄水淺,潟滷生之,不若關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陸海。」忽必烈遂請於蒙古主。蒙古主曰:「關中戶寡,河南、懷、孟地狹民夥,可取自益。」繇是盡有關中、河南之地。忽必烈與姚樞夜燕,樞因陳宋太祖遣曹彬取南唐,不殺一人,市不易肆事。忽必烈喜曰:「吾能爲之!」樞賀曰:「王能如此,生民之幸,有國之福也!」
開慶元年秋七月,蒙古主蒙哥卒於合州城下。蒙哥沈斷寡言,不樂飲燕,自謂遵祖宗之法。然性喜畋獵,信巫覡卜筮之術,凡行事必叩之,殆無虛日。廟號憲宗。
景定元年三月丁卯,蒙古主忽必烈立。初,忽必烈自南伐北還,廉希憲聞阿里不哥命劉太平及大將霍魯懷行尚書省事於關右,恐結諸將以動秦、蜀,請遣趙良弼往覘之。良弼具得實,還報。時諸王合(册)〔丹〕、據元史四世祖紀、續綱目、薛鑑改。莫柯、塔察兒俱會於開平,旭烈亦自西域遣使勸進,惟阿里不哥不至。希憲等力言:「先發制人,後發人制。逆順安危,間不容髮,宜早定大計。」忽必烈三讓,諸王大臣固請,遂卽位。詔曰:「朕惟祖宗肇造區宇,奄有四方,武功迭興,文治多缺,五十餘年於此矣。蓋時有先後,事有緩急,天下大業,非一聖一朝所能兼備也。先皇帝卽位之初,風飛雷厲,將大有爲,憂國愛民之心雖切於己,尊賢使能之道未得其人。方董夔門之師,遽遺鼎湖之泣,豈期遺恨,竟勿克終!肆予沖人,渡江之後,蓋將深入焉,乃聞國中重以僉軍之擾,黎民驚駭,若不能一朝居者。予爲此懼,驛騎馳歸。目前之急雖紓,境外之兵未戢,乃會羣議,以輯良規。不意宗盟輒先推戴,左右萬里,名王巨臣,不召而至,不謀而同,咸謂:『國家之大統不可久曠,神人之重寄不可暫虛。』求之今日,太祖嫡孫之中,先皇母弟之列,以賢以長,止予一人。『雖在征伐之間,每存仁愛之念,博施濟衆,實可爲天下主。天道助順,人謀(予)〔與〕據元史四世祖紀、續綱目、薛鑑改。能,祖訓傳國大典於是乎在,孰敢不從!』朕峻辭固讓,至於再三,祈懇益堅,誓以死請,於是俯徇輿情,勉登大寶。自惟寡昧,屬時多艱,若涉淵水,罔知攸濟。爰當臨御之始,宜新弘遠之規,祖述變通,正在今日,務施實德,不尚虛文。雖承平未易遽臻,而飢渴所當先務。嗚呼!歷數攸歸,欽應上天之命,勳親斯託,敢忘烈祖之規。體極建元,與民更始,朕所不逮,更賴我遠近宗族,中外文武,同心協力,獻可替否之助。誕告多方,體予至意!」
夏四月,蒙古阿里不哥聞忽必烈卽位,命阿藍荅兒發兵於漠北諸部,分遣腹心,易置將佐,散金帛,賚士卒,又命劉太平、霍魯懷拘收關中錢榖。時渾都海自先朝將兵屯六盤,太平等陰相結納。渾都海復分遣人約成都密里霍者、青居乞台不花同舉事。阿里不哥遂自稱帝於和琳。
五月,蒙古劉太平、霍魯懷聞廉希憲將至,乘傳急入京兆,謀爲變。秦人前被阿藍荅兒、太平等威虐,聞其來,皆破膽。越二日,希憲亦至,宣示詔旨,遣人馳往六盤宣諭安撫。未幾,城門候引一急使(去)據續綱目删。至,云來自六盤。希憲訊之,盡得太平、魯懷與渾都海、密里霍者、乞台不花要結狀。希憲集僚佐,謂曰:「主上命我輩,正爲今日!」遂分遣人掩捕太平、魯懷等,仍遣劉里馬誅密里霍者於成都,汪惟正誅乞台不花於青居。又命總帥汪良臣帥秦、鞏諸軍進討渾都海。良臣以未得旨爲辭,希憲卽解所佩虎符銀印,授之曰:「此皆身承密旨,君但辦吾事,制符已飛奏矣。」良臣遂行。又摘蜀卒四千,命蒙古將八春帥之,爲良臣聲援。會有詔赦至,希憲命殺太平等於獄,尸於通衢,方出迎詔。渾都海知京兆有備,西渡河趨甘州,阿藍荅兒自和林帥兵適至,遂與渾都海合軍而南。時諸王合丹亦率騎兵與八春、汪良臣合兵,分三道以拒之。旣陣,大風吹沙,良臣令軍士下馬,以短兵突其左,繞出陣後,潰其右而出。八春直擣其前,合丹勒精騎邀其歸路,大戰於甘州東,殺渾都海、阿藍荅兒,關、隴悉平。希憲乃遣使自劾停赦行刑、徵調諸軍、擅以良臣爲帥諸罪,蒙古主曰:「委卿方面之寄,正欲從宜,〔若〕據續綱目、薛鑑補。拘常制,豈不坐失事機!」詔賜希憲金虎符,進平章政事,行省秦、蜀。商挺參知省事。
二年冬十月,蒙古主忽必烈以阿里不哥違命,自將討之,與戰於昔木土之地。諸王合丹等殺其兵三千人,塔察兒分道奮擊,大破之,追北五十里。忽必烈率諸軍躡其後,合三路蹙之,其部將多降。阿里不哥北遁,忽必烈引還。
五年秋七月,蒙古阿里不哥自昔木土之敗,不復能軍。至是,與諸王玉龍荅失、阿速帶、昔里給,及其謀臣不魯花、阿里察、脫忽思等,自歸於上都。蒙古主以諸王皆太祖之裔,並釋不問,其謀臣不魯花等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