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六・孝宗之立


高宗紹興二年夏五月辛未,育太祖後子偁之子伯琮於宮中。元懿太子卒,帝未有嗣,範宗尹嘗造膝請建太子,帝曰:「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子孫不得享之,遭時多艱,零落可憫。朕若不法仁宗爲天下計,何以慰在天之靈。」於是詔知南外宗正事,令廣選太祖後,將育宮中。會上虞縣丞婁寅亮上書曰:「先正有言,太祖舍其子而立弟,此天下之大公。周王薨,章聖取宗室子育宮中,此天下之大慮。仁宗感悟其說,召英宗入繼大統。文子文孫,宜君宜王,遭罹變故,不斷如帶,今有天下者,陛下一人而已。屬者,椒寢未繁,前星不耀,孤立無助,有識寒心。天其或者深戒陛下,追念祖宗公心長慮之所及乎。崇寧以來,諛臣進說,獨推濮王子孫以爲近屬,餘皆謂之同姓。遂使昌陵之後,寂寥無聞,僅同民庶,藝祖在上,莫肯顧歆,此金人所以未悔禍也。望陛下於伯字行內,選太祖諸孫有賢德者,視秩親王,俾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處藩服。庶幾上慰在天之靈,下系人心之望。」書奏,帝讀之,大感嘆。至是,選秦王德芳五世孫左朝奉大夫子偁之子伯琮入宮,命張婕妤鞠之,生六年矣。其後吳才人亦請於帝,乃復取秉義子彥之子伯玖,命吳才人鞠之,皆太祖後也。尋以伯琮爲和州防禦使,改名瑗。

五年夏五月,封和州防禦使瑗爲建國公,就學資善堂。趙鼎請以行宮新作書院爲資善堂,命建國公聽讀,且薦徽猷閣待制範衝兼翊善,起居郎朱震兼贊讀。朝論二人極天下之選。帝命瑗見之,皆設拜。尋以伯玖爲和州防禦使,賜名璩。時,岳飛詣資善堂見瑗,退而喜曰:「社稷得人矣,中興基業,其在是乎?」飛前此亦疏請建儲雲。

陳邦瞻曰:餘觀嶽少保請高宗建儲事,未嘗不悲其忠而惜其智也。夫造膝密謀,爲宗社計慮根本,此誠忠臣事,然惟腹心大臣得爲之,非將帥任也。智名勇略蓋一世,挾震主之威,而居不賞之功,斯已危矣,猶欲與人父子間事乎。矧苗、劉之變,實立明受,帝庸主也,豈能遽忘諸將。而飛乃觸其深忌,安知讒人不以此爲中傷地也。史稱趙鼎請正建國皇子之號,秦檜曰:「欲立太子,是謂陛下終無子也。」鼎由此獲罪。然則飛之不免,蓋可見矣。

九年三月,封和州防禦使璩爲崇國公,聽讀於資善堂。

十二年春正月,進封建國公瑗爲普安郡王,崇國公璩爲恩平郡王。十三年九月,宗室左朝奉大夫子偁卒,詔普安郡王解官持服。

三十年二月甲戌,以普安郡王瑗爲皇子,更名瑋。初,帝知瑋之賢,欲立爲嗣,恐太后意所不欲,遲迴久之。及後崩,帝問吏部尚書張燾以方今大計,對曰:「儲嗣者,國之本也,天下大計無逾於此。今兩邸名分宜早定。」帝喜曰:「朕懷此久矣,開春當議典禮。」燾頓首謝。至是,荊州提點刑獄範如圭掇至和嘉祐間名臣奏章凡三十六篇,合爲一書,囊封以獻,請斷以至公勿疑。帝意遂決。制授瑋寧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進封建王。

三月丙午,加恩平郡王璩開府儀同三司、判大宗正事,稱皇侄。

三十二年五月甲子,立建王瑋爲皇太子。初,金亮南侵,兩淮失守,朝臣多勸帝退避,建王不勝其憤。及帝下詔親征,瑋請率師爲前驅。直講史浩聞之,入言於瑋曰:「皇子不宜將兵。」因爲草奏請扈蹕,以供子職。帝亦欲瑋遍識諸將,遂命從幸金陵。及還臨安,帝欲遜位。陳康伯密贊大議,乞先正名,俾天下鹹知聖意,遂草立太子詔以進,帝從之。瑋既立,更名昚。

六月庚午,詔集議子偁封爵,戶部侍汪應辰定其稱曰:「太子本生之親」。議入,內降曰:「皇太子所生父,可封秀王,諡安僖。母張氏爲王夫人。」

乙亥,帝降手札「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帝,後稱太上皇后,退居德壽宮。」太子固讓,不許。

丙子,遣中使召太子入禁中,面諭之。太子固辭,即趨側殿門,欲還東宮,帝勉諭再三,乃止。於是百官拜禪詔。畢,宰相率百僚固請,太子遂即帝位。班退,上皇即駕之德壽宮。帝服袍履,步出祥曦門,冒雨掖輦以行,及宮門,弗止。上皇麾謝再三,且令左右掖以還,顧羣臣曰:「付託得人,吾無憾矣。」

史臣曰:高宗恭儉仁厚,以之繼體守文則有餘,撥亂反正則不足。當其初立,因四方勤王之師,內相李綱,外任宗澤,天下之事宜無不可爲者。顧乃播遷窮僻,坐失事機,始惑於汪、黃,終制於秦檜,偷安忍恥,匿怨忘親,以貽來世之譏,悲夫。

丁丑,帝朝太上皇帝於德壽宮。戊寅,大赦,其文有曰:「凡今者發政施仁之目,皆得之問安視膳之餘。」天下誦之。

庚辰,帝五日一朝德壽宮,太上皇不許,自是,月四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