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國志注表
臣松之言:臣聞智周則萬理自賔,鑒遠則物無遺照。雖盡性窮微,深不可識,至於緒餘所寄,則必接乎麤跡。是以體備之量,猶曰好察邇言;畜德之厚,在於多識往行。
臣裴松之上言:臣听说智慧周全的人,万物道理自然归附;目光远大的人,万物都不会遗漏在观察之外。虽然穷尽本性探究微妙之处,深不可测,但是从其余绪所寄托的地方,必然会接触到粗浅的迹象。因此完备的器量,还是说要善于观察身边的言论;积蓄德行的深厚,在于多了解前人的行为。
伏惟陛下道該淵極,神超妙物,暉光日新,郁哉彌盛。雖一貫墳典,怡心玄賾,猶復降懷近代,博觀興廢。將以總括前蹤,貽誨來世。
我俯伏思考陛下的道德涵盖深远极致,精神超越奇妙万物,光辉每日更新,郁郁乎日益兴盛。虽然一以贯之地研读经典,怡然沉心于玄妙深奥之理,但仍然放下身段关注近代,广泛观察兴衰成败。这是要总结概括前人的足迹,留下教诲给后世。
臣前被詔,使采三國異同以注陳壽國志。壽書銓敘可觀,事多審正。誠遊覽之苑囿,近世之嘉史。然失在於略,時有所脫漏。臣奉旨尋詳,務在周悉。上搜舊聞,傍摭遺逸。按三國雖歷年不遠,而事關漢、晉。首尾所涉,出入百載。注記紛錯,每多舛互。其壽所不載,事宜存錄者,則罔不畢取以補其闕。或同說一事而辭有乖雜,或出事本異,疑不能判,並皆抄內以備異聞。若乃紕繆顯然,言不附理,則隨違矯正以懲其妄。其時事當否及壽之小失,頗以愚意有所論辯。自就譔集,已垂期月。寫校始訖,謹封上呈。
臣先前接受诏令,让我搜集三国史料的异同来为陈寿的《三国志》作注。陈寿的书编排叙述值得观看,记事大多审慎准确,确实是游览的园林,近世的优秀史书。但缺失在于过于简略,时有脱漏之处。臣奉旨详细寻找,务必做到周全完备。向上搜集旧闻,旁边拾取遗失散落的史料。考查三国虽然历时不远,但事情关联到汉朝、晋朝,从头到尾所涉及的,进出有百年之久。史料记载纷繁错杂,每每有很多错误冲突。陈寿所没有记载而事情应该保存记录的,就无不全部收取来补充其缺失。有的是同样叙说一件事而文辞有违背杂乱,有的是出处事情本来不同,有疑问不能判断,都一并抄录在内以备异闻参考。如果是错误明显,言论不合理的,就随时纠正矫正来惩治其荒谬。对于那些时事的是非对错以及陈寿的小失误,颇多以愚见有所论辩。自从开始编撰收集,已经将近一个月。抄写校对刚刚完毕,谨慎封好上呈。
竊惟繢事以眾色成文,蜜蠭以兼采爲味,故能使絢素有章,甘踰本質。臣寔頑乏,顧慚二物。雖自罄勵,分絕藻繢,既謝淮南食時之敏,又微狂簡斐然之作。淹留無成,祇穢翰墨,不足以上酬聖旨,少塞愆責。愧懼之深,若墜淵谷。謹拜表以聞,隨用流汗。臣松之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謹言。
我私下认为绘画之事是以众多颜色成就文采,蜜蜂是以兼收并采为美味,所以能使绚烂质朴都有文章,甘美超越本来的品质。臣实在愚钝匮乏,回顾起来对这两物感到惭愧。虽然自己竭尽努力,分工却与藻饰绘画绝缘,既比不上淮南子饮食时的敏捷,又缺乏狂简斐然的作品。拖延滞留没有成就,只是污秽了笔墨,不足以向上回报圣旨,稍微填塞过错责任。愧疚恐惧之深,如同坠入深渊峡谷。谨慎地叩拜上表禀告,随即汗流浃背。臣裴松之实在惶恐至极,叩头再叩头,冒死罪谨慎上言。
元嘉六年七月二十四日,中书侍郎西乡侯臣裴松之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