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 困司馬漢將奇謀 廢曹芳魏家果報

姜維一伐中原,因夏侯霸之來,乘其宗黨之內變也。再伐中原,因諸葛恪之約,乘其鄰境之外侵也。而前後皆無成功者,前則借羌兵爲助,而羌兵不至;後則羌兵至而反爲敵所用也。夫武侯在日,猶有鐵車之助魏;武侯死後,安能恃羌兵之助劉?若以羌兵爲可信,孰如南蠻孟獲之可信乎?武侯不聞求助於蠻,而姜維乃欲求助於羌,此姜維之失計者耳。

姜維雖失計,不得以失計咎姜維也。何也?牛頭山之敗,固甚於武侯之失街亭;而鐵籠山之圍,則不異武侯之算上方谷也。亦無如上方谷之燒,則水自天來;鐵籠山之渴,則水從地出。街亭之水道絕,天不助馬謖以泉;鐵籠之水道絕,天獨助司馬昭以水。天實爲之,謂之何哉?故曰:不得以失計爲姜維咎。

五月渡瀘之時,武侯嘗拜井出泉矣。而武侯所拜,有數十井,司馬昭所拜,止是一井,而有數十井之用,不更奇乎?赤壁鏖兵之時,武侯嘗借箭曹營矣。而武侯借曹操之箭以射曹操,有十萬枝;姜維借郭淮之箭以射郭淮,正是一枝。以一箭而勝十萬箭之力,不更奇乎?讀三國者,閱至後幅,愈出愈奇。誰謂武侯死後,無出色驚人之事?

郭淮死,徐質死,而司馬昭不死,非天之愛司馬也。爲有一段絕妙排場在後,欲借司馬氏演出,爲後世亂臣賊子戒耳。獻帝有衣帶詔,曹芳亦有血詔;漢有伏後之見弒,魏亦有張後之見弒;漢有伏完、董承之事泄,魏亦有張緝之事泄。報復之反,何無分毫之或爽耶?且前人所爲,後人效之,必有更甚者。曹操未嘗以衣帶詔而廢獻帝,司馬師乃以血詔而廢曹芳,則已甚矣。天之假手於後人,以報其前人,又必有比前而更快者。衣帶詔之洩露甚遲,曹芳之血詔洩露甚速,則更快矣。天道好還,及其還也,又加倍相償。讀書至此,令人毛髮俱悚!

甚矣,造物者之巧也!逆臣之報,不待後世之人言之,而即令其子孫當日自言之。今人以司馬師比曹操,而曹芳亦自以其太祖比司馬師;今人以董承比張緝,而曹芳亦自以其國丈比董承。此是現前因果,明明告世,不必更聽釋氏地獄輪迴之說矣。

蜀漢延熙十六年秋,將軍姜維起兵二十萬,令廖化、張翼爲左右先鋒,夏侯霸爲參謀,張嶷爲運糧使,大兵出陽平關伐魏。此是二伐中原。維與夏侯霸商議曰:「向取雍州,不克而還;今若再出,必又有準備。公有何高見?」霸曰:「隴上諸郡,只有南安錢糧最廣;若先取之,足可爲本。武侯第一次出兵,曾取南安、安定、天水三郡,此計與前有合。向者不克而還,蓋因羌兵不至。今可先遣人會羌人於隴右,然後進兵出石營,從董亭直取南安。」石營、董亭俱地名。維大喜曰:「公言甚妙!」遂遣卻正爲使,齎金珠蜀錦,入羌結好羌王。羌王迷當得了禮物,便起兵五萬,令羌將俄何燒戈爲大先鋒,引兵南安來。前番不肯自來,今番買他便來。甚矣,阿堵之有用也!魏左將軍郭淮聞報,飛奏洛陽。司馬師問諸將曰:「誰敢去敵蜀兵?」輔國將軍徐質曰:「某願往。」師素知徐質英勇過人,心中大喜,即令徐質爲先鋒,令司馬昭爲大都督,領兵望隴西進發。軍至董亭,正遇姜維,兩軍列成陣勢。徐質使開出大斧,出馬挑戰。蜀陣中廖化出迎。戰不數合,化拖刀敗回。張翼縱馬挺槍而迎,戰不數合,又敗入陣。徐質驅兵掩殺,蜀兵大敗,先寫徐質之勇,以見姜維之智。退三十餘里。司馬昭亦收兵回,各自下寨。

姜維與夏侯霸商議曰:「徐質勇甚,當以何策擒之?」霸曰:「來日詐敗,以埋伏之計勝之。」維曰:「司馬昭乃仲達之子,豈不知兵法?若見地勢掩映,必不肯追。司馬昭收兵之故,從姜維口中說出。吾見魏兵累次斷吾糧道,今卻用此計誘之,可斬徐質矣。」此計殊妙。遂喚廖化吩咐如此如此,又喚張翼吩咐如此如此。二人領兵去了。一面令軍士於路撒下鐵蒺藜,寨外多排鹿角,示以久計。

徐質連日引兵搦戰,蜀兵不出。哨馬報司馬昭說:「蜀兵在鐵籠山后,用木牛流馬搬運糧草,木牛流馬,又於此一提。照應一百二回中事。以爲久計,只待羌兵策應。」昭喚徐質曰:「昔日所以勝蜀者,因斷彼糧道也。今蜀兵在鐵籠山后運糧,汝今夜引兵五千,斷其糧道,蜀兵自退矣。」不出姜維所料。徐質領令,初更時分,引兵望鐵籠山來,果見蜀兵二百餘人,驅百餘頭木牛流馬,裝載糧草而行。魏兵一聲喊起,徐質當先攔住。蜀兵盡棄糧草而走。質分兵一半,押送糧草回寨,自引兵一半追來。追不到十里,前面車仗橫截去路。質令軍士下馬拆開車仗,只見兩邊忽然火起。善學丞相火攻,是好徒弟。質急勒馬回走,後面山僻窄狹處,亦有車仗截路,火光迸起。質等冒煙突火,縱馬而出。一聲炮響,兩路軍殺來,左有廖化,右有張翼,大殺一陣,魏兵大敗。徐質奮死,隻身而走,人困馬乏,正奔走間,前面一枝兵殺到,乃姜維也。質大驚無措,被維一槍刺倒座下馬,徐質跌下馬來,被眾軍亂刀砍死。質所分一半押糧兵,亦被夏侯霸所擒,盡降其眾。

霸將魏兵衣甲馬匹,令蜀兵穿了,就令騎坐,打著魏軍旗號,從小路徑奔回魏寨來。魏軍見本部兵回,開門放入,蜀兵就寨中殺起。此處用兵,直與武侯仿佛。司馬昭大驚,慌忙上馬走時,前面廖化殺來。昭不能前進,急退時,姜維引兵從小路殺到。昭四下無路,只得勒兵上鐵籠山據守。原來此山只有一條路,四下皆險峻難上,其上惟有一泉,止夠百人之飲。此時昭手下有六千人,被姜維絕其路口,絕其水道,可以奉答前番二城之火。山上泉水不敷,人馬枯渴。昭仰天長嘆曰:「吾死於此地矣!」讀至此,令人拍案一快。○上方谷苦於有火,鐵籠山苦於無水。前後相對。後人有詩曰:

妙算姜維不等閒,魏師受困鐵籠間。
龐涓始入馬陵道,項羽初圍九里山。

主簿王韜曰:「昔日耿恭受困,拜井而得甘泉。將軍何不效之?」昭從其言,遂上山頂泉邊再拜而祝曰:「昭奉詔來退蜀兵,若昭合死,令甘泉枯竭,昭自當刎頸,教部軍盡降。如壽祿未終,願蒼天早賜甘泉,以活眾命!」祝畢,泉水湧出,取之不竭,因此人馬不死。此天助晉,非助魏也。看司馬昭所祝,但爲自己壽命祝耳,更無一語及魏事。

卻說姜維在山下困住魏兵,謂眾將曰:「昔日丞相在上方谷不曾捉住司馬懿,吾深爲恨。照應一百三回中事。今司馬昭必被吾擒矣。」

卻說郭淮聽知司馬昭困於鐵籠山上,欲提兵來。陳泰曰:「姜維會合羌兵,欲先取南安。今羌兵已到,羌兵之來,在陳泰口中虛寫。省筆之法。將軍若撤兵去救,羌兵必乘虛襲我後也。可先令人詐降羌人,於中取事。若退了此兵,方可救鐵籠之圍。」郭淮從之,遂令陳泰引五千兵,徑到羌王寨內,解甲而入,不戰而降便是假;帶著五千兵來,一發是假。只好騙羌人,卻騙蜀將不得。泣拜曰:「郭淮妄自尊大,常有殺泰之心,故來投降。郭淮軍中虛實,某俱知之。只今夜願引一軍前去劫寨,便可成功。如兵到魏寨,自有內應。」迷當大喜,遂令俄何燒戈同陳泰來劫魏寨。俄何燒戈教泰降兵在後,令泰引羌兵爲前部。是夜二更,竟到魏寨,寨門大開。陳泰一騎馬先入。俄何燒戈驟馬挺槍入寨之時,只叫得一聲苦,連人帶馬跌在陷坑裏。陳泰兵從後面殺來,郭淮從左邊殺來,羌兵大亂,自相踐踏,死者無數,生者盡降。俄何燒戈自刎而死。此人略勝迷當。郭淮、陳泰引兵直殺到羌人寨中。迷當大王急出帳上馬時,被魏兵生擒活捉,來見郭淮。淮慌下馬,親去其縛,用好言撫慰曰:「朝廷素以公爲忠義,今何故助蜀人也?」迷當慚愧伏罪。淮乃說迷當曰:「公今爲前部,去解鐵籠山之圍,退了蜀兵,吾奏准天子,自有厚賜。」郭淮用計,亦與司馬懿仿佛。迷當從之,遂引羌兵在前,魏兵在後,徑奔鐵籠山。維欲用羌人,羌人反爲淮所用。惜哉!時值三更,先令人報知姜維。維大喜,教請入相見。魏兵多半雜在羌人部內,行到蜀寨前,維令大兵皆在寨外屯紮。迷當引百餘人到中軍帳前,姜維、夏侯霸二人出迎。魏將不等迷當開言,就從背後殺將起來。維大驚,急上馬而走。羌、魏之兵一齊殺入,蜀兵四分五落,各自逃生。讀至此,拍案一歎。維手無器械,腰間止有一副弓箭,走得慌忙,箭皆落了,只有空壺。維望山中而走,讀者爲姜維捏一把汗。背後郭淮引兵趕來。見維手無寸鐵,乃驟馬挺槍追之。看看至近,維虛拽弓弦,連響十餘次。淮連躲數番,不見箭到,知維無箭,乃掛住鋼槍,拈弓搭箭射之。又爲姜維捏一把汗。維急閃過,順手接了,就扣在弓弦上,待淮追近,望面門上盡力射去,淮應弦落馬。得此一箭,稍快人意。維勒回馬來殺郭淮,魏軍驟至。維下手不及,只掣得淮槍而去。魏兵不敢追趕,急救淮歸寨,拔出箭頭,血流不止而死。司馬昭下山引兵追趕,半途而回。夏侯霸隨後逃至,與姜維一齊奔走。維折了許多人馬,一路收紮不住,自回漢中。雖然兵敗,卻射死郭淮,殺死徐質,挫動魏國之威,將功補罪。以上按下蜀漢,專敘魏國。

卻說司馬昭犒勞羌兵,發遣回國去訖,班師還洛陽,與兄司馬師專制朝權,群臣莫敢不服。魏主曹芳每見師入朝,戰慄不已,如針刺背。令人追想獻帝見曹操時。一日,芳設朝,見師掛劍上殿,慌忙下榻迎之。師笑曰:「豈有君迎臣之禮也,請陛下穩便。」須臾,群臣奏事,司馬師俱自剖斷,并不啟奏魏主。少時朝退,師昂然下殿,乘車出內,前遮後擁,不下數千人馬。寫得司馬師聲勢,依然曹操當年。芳退入後殿,顧左右止有三人:乃太常夏侯玄,中書令李豐,李豐有二,李嚴之子亦名豐,乃蜀之李豐也。今之李豐,則魏之李豐。光祿大夫張緝,緝乃張惶後之父,曹芳之皇丈也。令人追念伏完。芳叱退近侍,同三人至密室商議。芳執張緝之手而哭曰:「司馬師視朕如小兒,覷百官如草芥,社稷早晚必歸此人矣!」言訖大哭。令人追念獻帝告董承之語。李豐奏曰:「陛下勿憂。臣雖不才,願以陛下之明詔,聚四方之英傑,以剿此賊。」夏侯玄奏曰:「臣叔夏侯霸降蜀,因懼司馬兄弟謀害故耳。照應一百七回中書。今若剿除此賊,臣叔必回也。臣乃國家舊戚,安敢坐視奸賊亂國,願同奉詔討之。」芳曰:「但恐不能耳。」三人哭奏曰:「臣等誓當同心滅賊,以報陛下!」令人追念馬騰等誓詞。芳脫下龍鳳汗衫,咬破指尖,寫了血詔,授與張緝,令人追念獻帝賜衣帶詔時。乃囑曰:「朕祖武皇帝誅董承,蓋爲機事不密也。如此報應,妙在教他子孫自說出來。卿等須謹細,勿泄於外。」豐曰:「陛下何出此不利之言?臣等非董承之輩,司馬師安比武祖也?曹芳以武祖比師,便爲司馬氏篡位之兆。陛下勿疑。」

三人辭出,至東華門左側,正見司馬師帶劍而來,從者數百人,皆持兵器。三人立於道旁。令人追念董承遇曹操時。師問曰:「汝三人退朝何遲?」李豐曰:「聖上在內廷觀書,我三人侍讀故耳。」師曰:「所看何書?」乃看漢史衣帶詔故事。豐曰:「乃夏、商、周三代之書也。」師曰:「上見此書,問何故事?」豐曰:「天子所問伊尹扶商、周公攝政之事,我等皆奏曰:『今司馬大將軍,即伊尹、周公也。』」不欲學伊尹、周公,卻欲學舜、禹受禪耳。師冷笑曰:「汝等豈將吾比伊尹、周公!其心實指吾爲王莽、董卓!」何不竟說曹操。三人皆曰:「我等皆將軍門下之人,安敢如此?」師大怒曰:「汝等乃口諛之人!適間與天子在密室中所哭何事?」曹芳左右都是司馬氏心腹,卻於司馬師口中見之。三人曰:「實無此狀。」師叱曰:「汝三人淚眼尚紅,筆有在後文追染前文者,此類是也。如何抵賴?」夏侯玄知事已泄,乃厲聲大罵曰:「吾等所哭者,爲汝威震其主,將謀篡逆耳!」師大怒,叱武士捉夏侯玄。玄揎拳裸袖,徑擊司馬師,不是廝打的事。卻被武士擒住。師令將各人搜檢,於張緝身畔搜出一龍鳳汗衫,上有血字。比董承事又洩漏得快。左右呈與司馬師。師視之,乃密詔也。詔曰:

司馬師弟兄,共持大權,將圖篡逆。所行詔制,皆非朕意。各部官兵將士,可同仗忠義,討滅賊臣,匡扶社稷。功成之日,重加爵賞。獻帝手詔,在董承眼中敘出;曹芳手詔,在司馬師眼中敘出,又自不同。

司馬師看畢,勃然大怒曰:「原來汝等正欲謀害吾兄弟,情理難容!」遂令將三人腰斬於市,滅其三族。令人追念董承等七人遇害之時。三人罵不絕口。比臨東市中,牙齒盡被打落,各人含糊數罵而死。令人追念吉平截指之時。

師直入後宮。魏主曹芳正與張惶後商議此事。皇后曰:「內廷耳目甚多,倘事洩露,必累妾矣!」令人追念伏後、董妃語。正言間,忽見師入,皇后大驚。師按劍謂芳曰:「臣父立陛下爲君,功德不在周公之下。臣事陛下,亦與伊尹何別乎?曹操自比文王,今司馬自比伊、周。前後一轍。今反以恩爲仇,以功爲過,欲與二三小臣,謀害臣兄弟,何也?」芳曰:「朕無此心。」師袖中取出汗衫,擲之於地曰:「此誰人所作耶?」親筆現在,如何抵賴?芳魂飛天外,魄散九霄,戰慄而答曰:「此皆爲他人所逼故也。朕豈敢興此心?」師曰:「妄誣大臣造反,當加何罪?」自然反坐,有何理說!芳跪告曰:「朕合有罪,望大將軍恕之!」情甘罪責,所供是實。師曰:「陛下請起。」陛下「二字之下,忽接」請起「,自有陛下以來,未有如此之沒體面者也。國法未可廢也。」不當曰國法,竟當曰家法耳。乃指張惶後曰:「此是張緝之女,理當除之!」芳大哭求免,師不從,叱左右將張後捉出,至東華門內,用白練絞死。令人追念華歆破壁取伏後時。後人有詩曰:

當年伏後出宮門,跌足哀號別至尊。
司馬今朝依此例,天教還報在兒孫。

次日,司馬師大會群臣曰:「今主上荒淫無道,褻近娼優,聽信讒言,閉塞賢路:其罪甚於漢之昌邑,不能主天下。吾謹按伊尹、霍光之法,別立新君,以保社稷,以安天下,如何?」此時不學曹操,不學曹丕,又學董卓矣。覺第四回中事,於此又現。眾皆應曰:「大將軍行伊、霍之事,所謂應天順人,誰敢違命?」此時更無丁原、袁紹其人。師遂同多官入永寧宮,奏聞太后。太后曰:「大將軍欲立何人爲君?」師曰:「臣觀彭城王曹據,聰明仁孝,可以爲天下之主。」太后曰:「彭城王乃老身之叔,今立爲君,我何以當之?今有高貴鄉公曹髦,乃文皇帝之孫;此人溫恭克讓,可以立之。卿等大臣從長計議。」一人奏曰:「太后之言是也。便可立之。」眾視之,乃司馬師宗叔司馬孚也。師遂遣使往元城,召高貴鄉公,據幼而髦長,故師利於立幼,因孚之言,勉從之耳。請太后升太極殿,召芳責之曰:「汝荒淫無度,褻近娼優,不可承天下;當納下璽綬,復齊王之爵,目下起程,非宣召不許入朝。」芳泣拜太后,納了國寶,乘王車大哭而去。只有數員忠義之臣,含淚而送。後人有詩曰:

昔日曹瞞相漢時,欺他寡婦與孤兒。
誰知四十餘年後,寡婦孤兒亦被欺。

卻說高貴鄉公曹髦,字彥士,乃文帝之孫,東海定王霖之子也。比曹芳又覺來歷明白。當日司馬師以太后命宣至,文武官僚,備鑾駕於西掖門外拜迎。髦慌忙答禮。太尉王肅曰:「主上不當答禮。」髦曰:「吾亦人臣也,安得不答禮乎?」文武扶髦上輦入宮,髦辭曰:「太后詔命,不知爲何?吾安敢乘輦而入?」遂步行至太極東堂。司馬師迎著,髦先下拜,此時曹髦極其謙恭,後文仗劍出宮,只爲更耐不得耳。師急扶起。問候已畢,引見太后。太后曰:「吾見汝年幼時,有帝王之相,汝今可爲天下之主,務須恭儉節用,布德施仁,勿辱先帝也。」髦再三謙辭。師令文武請髦出太極殿,是日立爲新君,改嘉平六年爲正元元年,大赦天下,假大將軍司馬師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帶劍上殿。與曹操無異。文武百官,各有封賜。

正元二年春正月,有細作飛報,說鎮東將軍毋丘儉、揚州刺史文欽,以廢主爲名,起兵前來。司馬師大驚。正是:

漢臣曾有勤王志,魏將還興討賊師。

未知如何迎敵,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