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以詞起,以詩結。
人謂魏得天時、吳得地利、蜀得人和,乃三大國將興,先有天公、地公、人公三小寇以引之。亦如劉季將爲天子,有吳廣、陳涉以先之;劉秀爲天子,有赤眉、銅馬以引之。以三寇引出三國,是全部中賓主;以張角兄弟三人引出桃園兄弟三人,此又一回中賓主。
今人結盟,必拜關帝;不知桃園當日,又拜何神?可見盟者,盟諸心,非盟諸神也。今人好通譜,往往非族認族;試觀桃園三義,各自一姓,可見兄弟之約,取同心同德,不取同姓同宗也。若不信心而信神,不論德而論姓,則神道設教,莫如張角三人,同氣連枝,亦莫如張角三人矣。而彼三人者,其視桃園爲何如耶!
齊東絕倒之語,偏足煽惑愚人,如「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是已。且安知南華老仙天書三卷,非張角謬言之而眾人妄信之乎!愚以爲裹黃巾、稱黃天,由前而觀,則黃門用事之應;由後而觀,則黃初改元之兆也。
百忙中忽入劉、曹二小傳,一則自幼便大,東里山人按:「大」疑爲「孝」字之誤,下文夾注中有「玄德孝其母,曹瞞欺其父、叔,正邪便判」曹操欺其父叔,即是「自幼便奸」,正與玄德之孝对舉。 一則自幼便奸;一則中山靖王之後,一則中常侍之養孫,低昂已判矣。後人猶有以魏爲正統,而書「蜀兵入寇」者,何哉?
許劭曰:「治世能臣,亂世奸雄」,此時豈治世耶?劭意在後一語,操喜亦喜在後一語。喜得惡,喜得險,喜得直,喜得無禮,喜得不平常,喜得不懷好意。只此一喜,使是奸雄本色。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分爭,併入於秦。及秦滅之後,楚、漢分爭,又併入於漢;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爲三國。推其致亂之由,殆始於桓、靈二帝。出師表曰:「嘆息痛恨於桓、靈。」故從桓、靈說起。桓、靈不用十常侍,則東漢可以不爲三國。劉禪不用黃皓,則蜀漢可以不爲晉國。此一部大書,前後應照起。桓帝禁錮善類,崇信宦官。及桓帝崩,靈帝即位,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共相輔佐。時有宦官曹節等弄權,竇武、陳蕃謀誅之,機事不密,反爲所害,中涓自此愈橫。將說何進,先以陳、竇二人作引。
建寧二年四月望日,帝禦溫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風驟起。只見一條大青蛇,從梁上飛將下來,蟠於椅上。白蛇斬而漢興,青蛇見而漢危。青蛇、白蛇,遙遙相對。○「惟虺惟蛇,女子之祥。」寺人正與女子一類也,故有此兆。帝驚倒,左右急救入宮,百官俱奔避。須臾,蛇不見了。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壞卻房屋無數。建寧四年二月,洛陽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盡被大浪捲入海中。水將滅火。光和元年,雌雞化雄。此兆尤切中宦官。以男子而淨身,則雄化爲雌矣,以閹人而干政,則雌又化爲雄也。六月朔,黑氣十餘丈,飛入溫德殿中。秋七月,有虹見於玉堂。五原山岸,盡皆崩裂。種種不祥,非止一端。先說災異,引起盜賊。帝下詔問群臣以災異之由。議郎蔡邕上疏,以爲霓墮、雞化,乃婦寺干政之所致,言頗切直。首卷書以蔡邕起,以董卓結,蓋邕固一代文人也,使不失身董卓,則三國志當成於蔡邕之手,豈成於陳壽之手哉?帝覽奏嘆息,因起更衣。曹節在後竊視,悉宣告左右;遂以他事陷邕於罪,放歸田里。後張讓、趙忠、封諝、段珪、曹節、侯覽、蹇碩、程曠、夏惲、郭勝十人朋比爲奸,號爲「十常侍」。帝尊信張讓,呼爲「阿父」。有此張父,自然生出張角等兄弟三人來。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亂,盜賊蜂起。
時鉅鹿郡有兄弟三人,以此兄弟三人,引出桃園兄弟三人來。一名張角,一名張寶,一名張梁。那張角本是個不第秀才,脫儒冠而裹黃巾,負卻秀才名色。因入山采藥,遇一老人,碧眼童顏,手執藜杖,喚角至一洞中,以天書三卷授之,曰:「此名太平要術,汝得之當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異心,必獲惡報。」若無此句,人不肯信。角拜問姓名。老人曰:「吾乃南華老仙也。」言訖,化陣清風而去。此事誰見來?張角是自言之,而人遂信之,正與篝火狐嗚一般伎倆。角得此書,曉夜攻習,能呼風喚雨,號爲「太平道人」。稱謂絕奇。
中平元年正月內,疫氣流行,張角散施符水,爲人治病,自稱「大賢良師」。名號愈出愈奇。角有徒弟五百餘人,雲遊四方,皆能書符念咒。次後徒眾日多,角乃立三十六方,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帥,稱爲將軍。書符念咒,只好遣鬼爲將,奈何以人爲將乎!稱「道人」,稱「師」,又稱「將軍」,名號愈出愈奇。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造語不通之極。如此秀才,宜其不第也。○漢將興,有赤帝、白帝之奇讖;漢將亡,有蒼天、黃天之妖言。赤、白、蒼、黃,二帝二天,正遙遙相映。又云:「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令人各以白土書「甲子」二字於家中大門上。青、幽、徐、冀、荊、揚、兗、豫八州之人,家家侍奉大賢良師張角名字。天子既呼張讓爲父,天下又安得不奉角爲師。角遣其黨馬元義,暗齎金帛,結交中涓封諝,以爲內應。外寇必結連內寇。角與二弟商議曰:「至難得者,民心也。今民心已順,若不乘勢取天下,誠爲可惜!」遂一面私造黃旗,約期舉事;一面使弟子唐州馳書報封諝。唐周乃徑赴省中告變。中涓反作奸細,奸細反作首人,可見內寇更惡於外寇。帝召大將軍何進引出何進。調兵擒馬元義,斬之;次收封諝等一干人下獄。何不便殺?張角聞知事露,星夜舉兵,自稱「天公將軍」,張寶稱「地公將軍」,張梁稱「人公將軍」,隱然鼎足,爲三國引子。申言於眾曰:「今漢運將終,大聖人出。汝等皆宜順天從正,以樂太平。」四方百姓,裹黃巾從張角反者四五十萬。本黃天而裹黃巾,煞是好笑。賊勢浩大,官軍望風而靡。何進奏帝火速降詔,令各處備禦,討賊立功。一面遣中郎將盧植、皇甫嵩、朱雋,各引精兵、分三路討之。好。
且說張角一軍,前犯幽州界分。幽州太守劉焉,一個姓劉的,引出一個姓劉的出來。乃江夏竟陵人氏,漢魯恭王之後也。魯恭王之後,引出中山靖王之後來。當時聞得賊兵將至,召校尉鄒靖計議。靖曰:「賊兵眾,我兵寡,明公宜作速招軍應敵。」劉焉然其說,隨即出榜招募義兵。榜文行到涿縣,引出涿縣中一個英雄。方入此卷正文。先是一個英雄。那人不甚好讀書,便於不第秀才不同。性寬和,寡言語,喜怒不形於色。素有大志,專好結交天下豪傑。生得身長八尺,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面如冠玉,唇若塗脂,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可知蜀漢是正統。姓劉名備,字玄德。昔劉勝之子劉貞,漢武時封涿鹿亭侯,後坐酎金,失侯,漢武時宗廟祭禮,命宗藩俱獻金助祭。金色有不佳者,輒削其封。因此遺這一枝在涿縣。玄德祖劉雄,父劉弘。弘曾舉孝廉,亦嘗作吏,早喪。玄德幼孤,事母至孝。然則昭烈之事母,勝於高宗之事父矣。家貧,販屨織席爲業。漢武用主父偃計,削弱宗藩,以致光武起於田間,昭烈起於織席,可勝歎哉。家住本縣樓桑村。其家之東南,有一大桑樹,高五丈餘,遙望之重重如車蓋。相者云:「此家必出貴人。」只爲此一株桑,遂使南陽八百株桑不能獨樂其樂。玄德幼時,與鄉中小兒戲於樹下,曰:「我爲天子,當乘此車蓋。」漢高微時,見始皇帝從曰:「丈夫不當如是耶?」正與此合。叔父劉元起奇其言,曰:「此兒非常人也!」因見玄德家貧,常資給之。好叔父。年十五歲,母使遊學,嘗師事鄭玄、盧植,與公孫瓚等爲友。以上是玄德一篇小傳。及劉焉放榜招軍時,玄德年已二十八歲矣。
當日見了榜文,慨然長嘆。此一歎,歎出無數大事來。隨後一人厲聲言曰:「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長嘆?」陡然而來。玄德回視其人,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聲若巨雷,勢如奔馬。又引出一個英雄。玄德見他形貌異常,問其姓名。其人曰:「某姓張,名飛,字翼德。世居涿郡,頗有莊田。賣酒屠豬,專好結交天下豪傑。與玄德有同好。恰纔見公看榜而歎,故此相問。」玄德曰:「我本漢室宗親,姓劉,名備。今聞黃巾倡亂,有志欲破賊安民,恨力不能,故長嘆耳。」飛曰:「吾頗有資財,當招募鄉勇,與公同舉大事,如何?」畢竟有資財者易於舉大事。玄德甚喜,遂與同入村店中飲酒。正飲間,見一大漢,推著一輛車子,到店門首歇了,入店坐下便喚酒保:「快斟酒來吃,我待趕入城去投軍!」陡然而來。玄德看其人: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面如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又引出一個英雄。○寫玄德先遇張公,次遇關公,敘法參差有致。玄德就邀他同坐,叩其姓名。其人曰:「吾姓關,名羽,字壽長,後改雲長,河東解良人也。因本處勢豪倚勢淩人,被吾殺了,頗與張翼德同性。逃難江湖,五六年矣。今聞此處招軍破賊,特來應募。」玄德遂以己志告之,雲長大喜。同到張飛莊上,共議大事。飛曰:「我莊後有一桃園,花開正盛;明日當於園中祭告天地,我三人結爲兄弟,協力同心,然後可圖大事。」黃巾賊有三個姓張的弟兄,不如張翼德結兩個不姓張的弟兄較勝萬倍。但論兄弟不兄弟,何論姓張不姓張哉!玄德、雲長齊聲應曰:「如此甚好。」
次日,於桃園中備下烏牛白馬祭禮等項。三人焚香再拜而說誓曰:「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爲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千古盟書,第一奇語。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誓畢,拜玄德爲兄,關羽次之,張飛爲弟。祭罷天地,復宰牛設酒,聚鄉中勇士,得三百餘人,就桃園中痛飲一醉。如此勝舉,值得一醉。來日,收拾軍器,但恨無馬匹可乘。正思慮間,人報有兩個客人,引一夥伴當,趕一群馬,投莊上來。來得湊巧。玄德曰:「此天佑我也!」三人出莊迎接。原來二客乃中山大商:一名張世平,一名蘇雙,每年往北販馬,近因寇發而回。玄德請二人到莊,置酒管待,訴說欲討賊安民之意。二客大喜,願將良馬五十匹相送;又贈金銀五百兩,鑌鐵一千斤,以資器用。大是佳客。玄德謝別二客,便命良匠打造雙股劍。雲長造青龍偃月刀,刀名奇。又名「冷豔鋸」,更新奇。重八十二斤。張飛造丈八點鋼矛。各置全身鎧甲。共聚鄉勇五百餘人,來見鄒靖。鄒靖引見太守劉焉。三人參見畢,各通姓名。玄德說起宗派,劉焉大喜,遂認玄德爲姪。方作關、張之兄,又作劉焉之姪。
不數日,人報黃巾賊將程遠志統兵五萬來犯涿郡。劉焉令鄒靖引玄德等三人,統兵五百,前去破敵。看他以五百敵其五萬。玄德等欣然領軍前進,直至大興山下,與賊相見。賊眾皆披髮,以黃巾抹額。當下兩軍相對,玄德出馬,左有雲長,右有翼德,揚鞭大罵:「反國逆賊,何不早降!」程遠志大怒,遣副將鄧茂出戰。張飛挺丈八蛇矛直出,手起處,刺中鄧茂心窩,翻身落馬。極寫翼德。程遠志見折了鄧茂,拍馬舞刀,直取張飛;雲長舞動大刀,縱馬飛迎。程遠志見了,早吃一驚,措手不及,被雲長刀起處揮爲兩段。極寫雲長。龍刀、蛇矛,初發利市。後人有詩贊二人曰:
英雄落穎在今朝,一試矛兮一試刀。
初出便將威力展,三分好把姓名標。
眾賊見程遠志被斬,皆倒戈而走。玄德揮軍追趕,投降者不計其數,大勝而回。劉焉親自迎接,賞勞軍士。次日,接得青州太守龔景牒文,言黃巾賊圍城將陷,乞賜救援。劉焉與玄德商議。玄德曰:「備願往救之。」壯甚。劉焉令鄒靖將兵五千,同玄德、關、張,投青州來。賊眾見救軍至,分兵混戰。玄德兵寡,不勝,退三十里下寨。前以五百而大勝,此以五千而小卻,寫得變幻。若每戰必寫獲捷,便不成文字矣。玄德謂關、張曰:「賊眾我寡,必出奇兵方可取勝。」乃分關公引一千軍,伏山左,張飛引一千軍,伏山右:鳴金爲號,齊出接應。先寫關、張斬將,次寫玄德運籌,敘法亦參差有致。次日,玄德與鄒靖引軍鼓噪而進。賊眾迎戰,玄德引軍便退。賊眾乘勢追趕,方過山嶺,玄德軍中一齊鳴金,左、右兩軍齊出,玄德麾軍,回身復殺。三路夾攻,賊眾大潰。極寫玄德。直趕至青州城下,太守龔景,亦率民兵出城助戰。帶寫青州戍兵一句好。賊勢大敗,剿戮極多,遂解青州之圍。後人有詩贊玄德曰:
運籌決算有神功,二虎還須遜一龍。
初出便能垂偉績,自應分鼎在孤窮。
龔景犒軍畢,鄒靖欲回。玄德曰:「近聞中郎將盧植,與賊首張角戰於廣宗,備昔曾師事盧植,欲往助之。」壯甚,義甚。於是鄒靖引軍自回,玄德與關、張引本部五百人投廣宗來。
至盧植軍中,入帳施禮,具道來意。盧植大喜,留在帳前聽調。時張角賊眾十五萬,植兵五萬,相拒於廣宗,未見勝負。植謂玄德曰:「我今圍賊在此,賊弟張梁、張寶在潁川,與皇甫嵩、朱雋對壘。汝可引本部人馬,我更助汝一千官軍,前去潁川打探消息,約期剿捕。」玄德領命,引軍星夜投潁川來。本來要助盧植,卻使轉助皇甫嵩、朱雋,敘法變幻。時皇甫嵩、朱雋領軍拒賊,賊戰不利,退入長社,依草結營。嵩與雋計曰:「賊依草結營,當用火攻之。」遂令軍士每人束草一把,暗地埋伏。其夜大風忽起,正與「呼風喚雨」相映作趣。二更以後,一齊縱火,嵩與雋各引兵攻擊賊寨,火焰張天,賊眾驚慌,馬不及鞍,人不及甲,四散奔走。殺到天明,張梁、張寶引敗殘軍士奪路而走。忽見一彪軍馬盡打紅旗,當頭來到,截住去路。讀至此,必謂是玄德、關、張來矣,不意竟不是。奇絕。爲首閃出一將,身長七尺,細眼長髯,官拜騎都尉,沛國譙郡人也:姓曹,名操,字孟德。忽然飛來。操父曹嵩,本姓夏侯氏,因爲中常侍曹騰之養子,故冒姓曹。曹嵩生操,小字阿瞞,一名吉利。曹操世系如此,豈得與靖王後裔、景帝玄孫同日論哉!操幼時,好遊獵,喜歌舞,有權謀,多機變。操有叔父,見操遊蕩無度,嘗怒之,玄德之叔父奇其姪,曹操之叔父怒其姪:都是好叔父。言於曹嵩,嵩責操。操忽心生一計,見叔父來,詐倒於地,作中風之狀。叔父驚告嵩,嵩急視之。操故無恙。嵩曰:「叔言汝中風,今已愈乎?」操曰:「兒自來無此病;因失愛於叔父,故見罔耳。」欺其父、欺其叔,他日安得不欺其君乎?○玄德孝其母,曹瞞欺其父、叔,正邪便判。嵩信其言。後叔父但言操過,嵩并不聽。因此,操得恣意放蕩。時人有橋玄者,謂操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南陽何顒見操,言:「漢室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二人皆不識曹操,曹操聞之亦不喜。汝南許劭,有知人之名。操往見之,問曰:「我何如人?」劭不答。又問,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也。」二語定評。操聞言大喜。稱之爲奸雄而大喜,大喜便是真正奸雄。年二十,舉孝廉,爲郎,除洛陽北部尉。初到任,即設五色棒十餘條於縣之四門,有犯禁者,不避豪貴,皆責之。中常侍蹇碩之叔,提刀夜行,操巡夜拿住,就棒責之。由是內外莫敢犯者,威名頗震。後爲頓丘令。百忙中夾敘曹操一篇小傳,奇。因黃巾起,拜爲騎都尉,引馬步軍五千,前來潁川助戰。正值張梁、張寶敗走,曹操攔住,大殺一陣,斬首萬餘級,奪得旗幡、金鼓、馬匹極多。張梁、張寶死戰得脫。操見過皇甫嵩、朱雋,隨即引兵追襲張梁、張寶去了。寫曹操忽然飛來,忽然飛去,奇絕。
卻說玄德引關、張來潁川,聽得喊殺之聲,又望見火光燭天。急引兵來時,賊已敗散。玄德見皇甫嵩、朱雋,具道盧植之意。嵩曰:「張梁、張寶勢窮力乏,必投廣宗去依張角。玄德可即星夜往助。」玄德領命,遂引兵復回。盧植遣助皇甫嵩、朱雋,皇甫嵩、朱雋又遣助盧植,敘法變幻。到得半路,只見一簇軍馬,護送一輛檻車;車中之囚,乃盧植也。更極變幻。玄德大驚,滾鞍下馬,問其緣故。植曰:「我圍張角,將次可破;因角用妖術,未能即勝。張角妖術,在盧植口中虛敘一句,好。朝廷差黃門左豐前來體探,問我索取賄賂。我答曰:『軍糧尚缺,安有餘錢奉承天使?』左豐挾恨,回奏朝廷,說我高壘不戰,惰慢軍心。因此朝廷震怒,遣中郎將董卓來代將我兵,先伏一筆。取我回京問罪。」張飛聽罷大怒,要斬護送軍人,以救盧植。的是快人。玄德急止之曰:「朝廷自有公論,汝豈可造次?」軍士簇擁盧植去了。關公曰:「盧中郎已被逮,別人領兵,我等去無所依,不如且回涿郡。」玄德從其言,遂引軍北行。
行無二日,忽聞山後喊聲大震。玄德引關、張縱馬上高岡望之,見漢軍大敗,後面漫山塞野,黃巾蓋地而來,旗上大書「天公將軍」。真是意外出奇。玄德曰:「此張角也!可速戰!」玄德兩番往來,本要助戰,卻都未戰;今引兵欲回,本不想戰,卻反得一戰:敘法俱變。三人飛馬引軍而出。張角正殺敗董卓,乘勢趕來,忽遇三人衝殺,角軍大亂,敗走五十餘里。三人救了董卓回寨。本要助盧植,卻反救了董卓,變幻。○此回本敘劉、關、張,中間卻夾敘曹操,末後又帶出董卓,奇絕。卓問三人現居何職,玄德曰:「白身。」卓甚輕之,不爲禮。可笑,可惡。玄德出,張飛大怒曰:「我等親赴血戰,救了這廝,他卻如此無禮。若不殺之,難消我氣!」便要提刀入帳,來殺董卓。見盧植受屈便要救,見董卓無禮便要殺,略無一毫算計。寫張翼德,真是當時第一快人。正是:
人情勢利古猶今,誰識英雄是白身?
安得快人如翼德,盡誅世上負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