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夫仁義者,合君親之至理,實忠孝之所資。雖義發因心,情非外感,然企及之旨,聖哲貽言。至於風漓化薄,禮違道喪,忠不樹國,孝亦愆家,而一代之甿,權利相引,仕以勢招,榮非行立。乏翱翔之感,棄含生之分,「含生」各本作「捨生」,據宋書改。霜露未改,大痛已忘於心,名節不變,戎車遽爲其首,斯並軌訓之理未弘,汲引之塗多闕。若夫情發於天,行成乎己,捐軀捨命,濟主安親,雖乘理闇至,匪由勸賞,而宰世之人,曾微誘激。乃至事隱閭閻,無聞視聽,考于載籍,何代無之。故宜被之圖篆,用存旌勸。今搜綴湮落,以備闕文云爾。
龔穎,遂寧人也。少好學,益州刺史毛璩辟爲勸學從事。璩爲譙縱所殺,故佐吏並逃亡,穎號哭奔赴,殯送以禮。縱後設宴延穎,不獲已而至。樂奏,穎流涕起曰:「北面事人,亡不能死,何忍舉觴聞樂,蹈跡逆亂乎。」縱大將譙道福引出將斬之,道福母即穎姑也,跣出救之得免。及縱僭號,備禮徵又不至,乃脅以兵刃,執志終無回改,至于蜀平,遂不屈節。其後刺史至,輒加辟引。歷府參軍,州別駕從事史。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刺史陸徽表穎節義,遂不被朝命,終於家。
劉瑜,歷陽歷陽人也。七歲喪父,事母至孝。年五十二,又喪母,三年不進鹽酪,號泣晝夜不絕聲,勤身力以營葬事。服除,二十餘年,布衣蔬食,言輒流涕,常居墓側,未嘗暫違。宋文帝元嘉初卒。
又元嘉七年,南豫州舉所統西陽縣人董陽三世同居,外無異門,內無異煙。詔榜門曰「篤行董氏之閭」,蠲一門租布。
賈恩,會稽諸暨人也。少有志行。元嘉三年母亡,居喪過禮。未葬,爲鄰火所逼,恩及妻桓氏號哭奔救,鄰近赴助,棺櫬得免,恩及桓俱燒死。有司奏改其里爲孝義里,蠲租布三世。追贈恩天水郡顯親左尉。
郭世通,「世通」宋書前後並作「世道」。會稽永興人也。年十四喪父,居喪殆不勝哀。家貧,傭力以養繼母。婦生一男,夫妻恐廢侍養,乃垂泣瘞之。母亡,負土成墳。親戚或共賻助,微有所受,葬畢,傭賃還先直。服除後,思慕終身如喪者,未嘗釋衣幍。仁孝之風,行於鄉黨。鄰村小大莫有呼其名者。嘗與人共於山陰市貨物,誤得一千錢,當時不覺,分背方悟,追還本主。錢主驚歎,以半直與之,世通委之而去。元嘉四年,大使巡行天下,散騎常侍袁愉表其淳行,文帝嘉之,敕榜表門閭,蠲其租調,改所居獨楓里爲孝行焉。太守孟顗察孝廉,不就。
子原平字長恭,又稟至行,養親必以己力,傭賃以給供養。性甚巧,每爲人作正,取散夫價。「正」殿本作「止」。張元濟南史校勘記:「按正疑正夫之簡稱,對下散夫言。」按宋書作「匠」。主人設食,原平自以家貧,父母不辦有肴味,唯飧鹽飯而已。若家或無食,則虛中竟日,義不獨飽。須日暮作畢,受直歸家,於里糴買,然後舉爨。
父篤疾彌年,原平衣不解帶,口不嘗鹽菜者,跨積寒暑,又未嘗睡臥。父亡,哭踊慟絕,數日方蘇。以爲奉終之義,情禮自畢,塋壙凶功,不欲假人。本雖巧而不解作墓,乃訪邑中有營墓者,助人運力,經時展勤,久乃閑練。又自賣十夫以供眾費,窀穸之事,儉而當禮。性無術學,因心自然。葬畢,詣所買主執役無懈,與諸奴分務,讓逸取勞。主人不忍使,每遣之。原平服勤未嘗暫替,傭賃養母,有餘聚以自贖。既學構冢,尤善其事,每至吉歲,求者盈門。原平所起必自貧始,既取賤價,又以夫日助之。及父喪終,自起兩間小屋以爲祠堂,每至節歲,常於此數日中哀思,絕飲粥。父服除後,不復食肉。高陽許瑤之罷建安郡丞還家,以綿一斤遺之,不受。瑤之乃自往,曰:「今歲過寒,而建安綿好,以此奉尊上下耳。」「尊上下」通志作「尊上」,無「下」字。下何子平傳亦有「尊上年未八十」語,故或疑「下」字爲衍文。然本書劉瓛傳有「上下年尊,益不願居官次廢晨昏也」之語,是六朝人稱人之母曰「尊上下」,自稱其母曰「上下」,蓋當時之習用語。原平乃拜而受之。
及母終,毀瘠彌甚,僅乃免喪。墓前有數十畝田,不屬原平,每至農月,耕者恒裸袒。原平不欲使人慢其墳墓,乃貿家資,貴買此田,三農之月,輒束帶垂泣,躬自耕墾。
每出賣物,裁求半價,邑人皆共識悉,輒加本價與之,彼此相讓,要使微賤,然後取直。宅上種竹,夜有盜其筍者,原平遇見之,盜者奔走墜溝。原平乃於所植竹處溝上立小橋令通,又採筍置籬外,鄰里慚愧,無復取者。
宋文帝崩,原平號慟,日食麥䬳一枚,如此五日。人曰:「誰非王臣,何獨如此?」原平泣而答曰:「吾家見異先朝,蒙褒贊之賞,不能報恩,私心感動耳。」「感動」宋書作「感慟」。
又以種瓜爲業,大明七年大旱,瓜瀆不復通船。縣令劉僧秀愍其窮老,下瀆水與之。原平曰:「普天大旱,百姓俱困,豈可減溉田之水,以通運瓜之船。」乃步從他道往錢唐貨賣。每行來見人牽埭未過,輒迅烜助之。己自引船,不假旁人。若自船已度,後人未及,常停住須待,以此爲常。嘗於縣南郭鳳埭助人引船,遇有鬥者爲吏所錄,鬥者逃散,唯原平獨住,吏執以送縣。縣令新到,未相諳悉,將加嚴罰,原平解衣就罪,義無一言。左右大小咸稽顙請救,然後得免。由來不謁官長,自此乃始修敬。太守蔡興宗臨郡,深加貴異,以私米饋原平及山陰朱百年妻各百斛。原平誓死不受,百年妻亦固辭。
會稽郡貴重望計及望孝,盛族出身,不減祕、著。明帝泰始七年,興宗欲舉山陰孔仲智子爲望計,原平次息爲望孝。仲智會土高門,原平一邦至行,欲以相敵。會明帝別敕用人,故二選並寢。興宗徵還都,表其殊行,舉爲太學博士。會興宗薨,事不行。卒於家。三子一弟,並有門行。
嚴世期,會稽山陰人也。性好施,同里張邁等三人妻各產子,歲饑,欲棄而不舉。世期分食解衣以贍其乏,三子並得成長。同縣俞陽妻莊年九十,莊女蘭七十,並老病無所依,世期飴之二十年,死並殯葬。宗親嚴弘、鄉人潘伯等十五人,荒年並餓死,露骸不收。世期買棺殯埋,存育孩幼。宋元嘉四年,有司奏榜門曰「義行嚴氏之門」。復其身徭役,蠲租稅十年。
吳逵,吳興烏程人也。經荒饑饉,係以疾疫,父母兄嫂及群從小功之親男女死者十三人,逵時病困,鄰里以葦席裹之,埋于村側。既而親屬皆盡,唯逵夫妻獲全。家徒四壁立,冬無被袴,晝則傭賃,夜則伐木燒塼,妻亦同逵此誠,無有懈倦。逵夜行遇猛獸,猛獸輒下道避之。期年中成七墓,葬十三棺,鄰里嘉之。葬日,悉出赴助,送終之事,亦儉而周禮。逵時逆取鄰人夫直,葬畢,眾悉以放之,逵一無所受,皆傭力報答焉。太守張崇之三加禮命,太守王韶之擢補功曹史。逵以門寒,固辭不就。舉爲孝廉。
潘綜,吳興烏程人也。孫恩之亂,祅黨攻破村邑,綜與父驃共走避賊。驃年老行遲,賊轉逼驃。驃語綜:「我不能去,汝走可脫,幸勿俱死。」驃困乏坐地,綜迎賊叩頭曰:「父年老,乞賜生命。」賊至,驃亦請賊曰:「兒年少自能走,今爲老子不去。老子不惜死,乞活此兒。」賊因斫驃,綜抱父於腹下,賊斫綜頭面凡四創,綜當時悶絕。有一賊從傍來相謂曰:「卿欲舉大事,此兒以死救父,云何可殺?殺孝子不祥。」賊乃止,父子並得免。鄉人祕書監丘系祖、廷尉沈赤黔以綜異行,薦補左戶令史,除遂昌長。歲滿還家,太守王韶之臨郡,發教列上州臺,陳其行跡。及將行,設祖道,贈以四言詩。元嘉四年,有司奏改其里爲純孝里,蠲租布三世。
又宋初吳郡人陳遺,少爲郡吏,母好食鎗底飯。遺在役,恒帶一囊,每煮食輒錄其焦以貽母。後孫恩亂,聚得數升,恒帶自隨。及敗逃竄,多有餓死,遺以此得活。母晝夜泣涕,目爲失明,耳無所聞。遺還入戶,再拜號咽,母豁然即明。
後又有河南孝廉秦綿,遭母喪,送葬不忍復還,鄉人爲作茅菴,仍止其中。若遇有米則食粥,無米食菜而已。哀號之聲,行者爲之潸淚。服訖猶不還家,遇疾不療,卒。臨亡,告人曰:「若死者無知,固不宜獨存,有知則大獲吾志。」
張進之,永嘉安固人也。爲郡大族,少有志行,歷五官主簿,永寧安固二縣領校尉。家世富足,經荒年,散財救贍鄉里,遂以貧罄,全濟者甚多。太守王味之有罪,當見收,逃避進之家,供奉經時,盡其誠力。味之嘗避地墮水沈沒,進之投水拯救,相與沈淪,久而得免。
時劫掠充斥,每入村抄暴,至進之門,輒相約勒,不得侵犯,其信義所感如此。元嘉初,詔在所蠲其徭役。
又孫恩之亂,永嘉太守司馬逸之被害,「司馬逸之」晉書安帝紀無「之」字,孫恩傳作「謝逸」。妻子並死。兵寇之際,莫敢收藏,郡吏俞僉以家財冒難棺斂逸之等六喪送致都。葬畢,乃歸鄉里。元嘉中老病卒。
時又有益州梓潼人張楚,母疾,命在屬纊,楚祈禱苦至,燒指自誓,精誠感悟,疾時得愈。見榜門曰「孝行張氏之閭」,易其里爲孝行里。蠲租布三世,身加旌命。
丘傑字偉跱,吳興烏程人也。十四遭母喪,「母」字各本並脫,據太平御覽九四九引補。以熟菜有味,不嘗於口。歲餘忽夢見母曰:「死止是分別耳,何事乃爾荼苦。汝噉生菜,遇蝦蟆毒,靈床前有三丸藥可取服之。」傑驚起,果得甌,甌中有藥,服之下科斗子數升。丘氏世保此甌。大明七年,災火焚失之。
師覺授字覺授,南陽涅陽人也。與外兄宗少文並有素業,以琴書自娛。於路忽見一人持書一函,題曰「至孝師君苫前」。俄而不見。捨車奔歸,聞家哭聲,一叫而絕,良久乃蘇。後撰孝子傳八卷。宋臨川王義慶辟爲州祭酒、主簿,並不就。乃表薦之,會卒。
王彭,盱眙直瀆人也。少喪母,元嘉初,父又喪亡。家貧力弱,無以營葬。兄弟二人,晝則傭力,夜則號感,鄉里並哀之,乃各出夫力助作塼。塼須水而天旱,穿井數十丈,泉不出。墓處去淮五里,荷擔遠汲,困而不周。彭號天自訴,如此積日。一旦大霧,霧歇,塼灶前忽生泉水,鄉鄰助之者並嗟神異,縣邑近遠悉往觀之。葬竟,水便自竭。元嘉九年,太守劉伯龍依事表言,改其里爲通靈里,蠲租布三世。
蔣恭,義興臨津人也。元嘉中,晉陵蔣崇平爲劫見禽,云與恭妻弟吳晞張爲侶。晞張先行不在,本村遇水,妻息避水,移寄恭家。時錄晞張不獲,禽收恭及兄協付獄科罪。恭、協並款舍住晞張家口,而不知劫情。恭列晞張妻息是婦之親,親今有罪,恭身甘分,求免兄協。協列是戶主,求免弟恭。兄弟二人爭求受罪,郡縣不能判,「判」各本作「制」,據宋書、通志改。依事上詳。州議以爲並不合罪。後除恭義成令,協義招令。
徐耕,晉陵延陵人也。元嘉二十一年,大旱人飢,耕詣縣陳辭,以米千斛助官振貸。縣爲言上,當時議以耕比漢卜式。詔書褒美,酬以縣令。
大明八年,東土饑旱,東海嚴成、東莞王道蓋各以私穀五百餘斛助官振卹。
孫法宗一名宗之,吳興人也。父隨孫恩入海澨被害,屍骸不收,母兄並餓死。法宗年小流迸,至十六方得還。單身勤苦,霜行草宿,營辦棺槨,造立冢墓,葬送母兄,儉而有禮。以父屍不測,入海尋求。聞世間論是至親以血瀝骨當悉漬浸,乃操刀沿海見枯骸則刻肉灌血,如此十餘年,臂脛無完皮,血脈枯竭,終不能逢。遂衰絰終身,常居墓所,山禽野獸,皆悉馴附。每麕鹿觸網,必解放之,償以錢物。後忽苦頭創,夜有女人至曰:「我是天使來相謝,行創本不關善人,使者遠相及。取牛糞煮傅之即驗。」一傅便差,一境賴之。終身不娶,饋遺無所受。宋孝武初,揚州辟爲文學從事,不就,卒。
范叔孫,吳郡錢唐人也。少而仁厚,周窮濟急。同里范法先父母兄弟七人同時疫死,唯餘法先,病又危篤,喪屍經月不收。「經月」各本作「經日」,據宋書改。叔孫悉備棺器,親爲殯埋。又同里施夫疾病,「施夫」宋書作「施淵夫」,此避唐諱而省。父死不殯。范苗父子並亡。范敬宗家口六人俱得病,二人喪沒,親鄰畏遠,莫敢營視。叔孫並爲殯瘞,躬卹病者,並皆得全。鄉曲貴其義行,莫有呼其名者。宋孝武孝建初,除竟陵王國中軍,不就。
義興吳國夫亦有義讓之美,人有竊其稻者,乃引還,爲設酒食,以米送之。
卜天與,吳興餘杭人也。父名祖,宋武帝聞其有幹力,召補隊主。從征伐,封關中侯,歷二縣令。
天與善射,弓力兼倍,容貌嚴毅,笑不解顏。文帝以其舊將子,「子」字各本並脫,據宋書補。按天與父名祖爲宋武帝隊主,故云「舊將子」。使教皇子射。元嘉二十九年,爲廣威將軍,領左細仗。元凶入弒,事變倉卒,舊將羅訓、徐罕皆望風屈附。「徐罕」、「屈附」各本作「徐牢」、「屈謝」,據宋書、冊府元龜二一0及通鑑改,下同。天與不暇被甲,執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戰。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爲?」天與罵曰:「殿下常來去,云何即時方作此語,只汝是賊手。」射劭於東堂,幾中。逆徒擊之,臂斷,乃見殺。其隊將張弘之、朱道欽、陳滿與天與同出拒戰,並死。孝武即位,贈天與龍驤將軍、益州刺史,諡曰壯侯,車駕臨哭。弘之等各贈郡守。給天與家長稟。
子伯宗殿中將軍。明帝泰始初領幢,擊南賊於赭圻,戰沒。伯宗弟伯興官至南平昌太守、直閤,領細仗隊主。昇明元年,與袁粲同謀伏誅。
天與弟天生,少爲隊將,十人同火。屋後有一坑廣二丈餘,十人共跳之皆度,唯天生墜。天生乃取實中苦竹,剡其端使利,交橫布坑內,更呼等類共跳,並懼不敢。天生乃復跳之,往反十餘,曾無留礙,眾並歎服。以兄死節,爲孝武所留心。大明末,爲弋陽太守。明帝泰始初,與殷琰同逆被斬。
許昭先,義興人也。叔父肇之坐事繫獄,七年不判。子姪二十許人,昭先家最貧薄,專獨料訴,無日在家,餉饋肇之,莫非珍新。資產既盡,賣宅以充之。肇之諸子倦怠,唯昭先無有懈息,如是七載。尚書沈演之嘉其操行,肇之事由此得釋。
昭先舅夫妻並疫病死亡,家貧無以殯送,昭先賣衣物以營殯葬。舅子三人並幼,贍護皆得成長。昭先父母皆老病,家無僮役,竭力致養,甘旨必從。宗黨嘉其孝行。雍州刺史劉真道板爲征虜參軍,昭先以親老不就;補迎主簿,昭先以叔未仕,又固辭。
余齊人,「齊人」宋書作「齊民」,有傳。此避唐諱改。晉陵晉陵人也。少有孝行,爲邑書吏。宋大明二年,父殖在家病亡,信未至。齊人謂人曰:「比肉痛心煩,有如割截。居常惶駭,必有異故。」信尋至,以父病報之。四百餘里,一日而至。至門,方知父死,號踊慟絕,良久乃蘇。問父所遺言,母曰:「汝父臨終,恨不見汝。」齊人即曰:「相見何難。」於是號叫殯所,須臾便絕。州縣上言,有司奏改其里爲孝義里,蠲租布,賜其母穀百斛。
孫棘,彭城人也。宋大明五年,發三五丁,弟薩應充行,坐違期不至。棘詣郡辭列:「棘爲家長,令弟不行,罪應百死,乞以身代薩。」薩又辭列自引。太守張岱疑其不實,以棘、薩各置一處,報云「聽其相代」。顏色並悅,甘心赴死。棘妻許又寄語屬棘:「君當門戶,豈可委罪小郎?且大家臨亡,以小郎屬君。竟未妻娶,家道不立。君已有二兒,死復何恨。」岱依事表上,孝武詔特原罪。州加辟命,并賜帛二十疋。
先是,新蔡徐元妻許二十一喪夫,子甄年三歲,父攬愍其年少,以更適同縣張買。許自誓不行,父逼載送買。許自經氣絕,家人奔赴,良久乃蘇。買夜送還攬。許歸徐氏,養元父季。元嘉中,八十餘卒。
又明帝泰始二年,長城吳慶恩殺同郡錢仲期。子延慶屬役在都,聞父死馳還,於庾浦埭逢慶恩,「吳慶恩」、「同郡」、「庾浦埭」宋書作「奚慶思」、「同縣」、「庚浦埭」。按長城爲吳興郡屬縣,「同縣」是。手刃殺之,自繫烏程獄。吳興太守郗顒表不加罪,許之。
何子平,廬江灊人也。曾祖楷,晉侍中。祖友,會稽王道子驃騎諮議參軍。父子先,建安太守。
子平世居會稽,少有志行,事母至孝。揚州辟從事史,月奉得白米,輒貨巿粟麥。人曰:「所利無幾,何足爲煩。」子平曰:「尊老在東,不辦得米,何心獨饗白粲。」每有贈鮮肴者,若不可寄致至家,則不肯受。母本側庶,籍注失實,實未及養,而籍年已滿,便去職歸家。時鎮軍將軍顧覬之爲州上綱,謂曰:「尊上年實未八十,親故所知,州中差有微祿,當啟相留。」子平曰:「公家正取信黃籍,籍年既至,便應扶侍,何容苟冒榮利。」乃歸家竭力供養。
元嘉三十年,元凶弒逆,隨王誕入討,以爲行參軍。子平以凶逆滅理,故廢己受職,事寧自解。末除吳郡海虞令,縣祿唯供養母一身,不以及妻子。人疑其儉薄,子平曰:「希祿本在養親,不在爲己。」問者慚而退。母喪去官,哀毀踰禮,每至哭踊,頓絕方蘇。屬大明末東土饑荒,繼以師旅,八年不得營葬。晝夜號哭,常如袒括之日。冬不衣絮,暑避清涼,「暑」下各本衍「不」字,據宋書刪。一日以數合米爲粥,不進鹽菜。所居屋敗,不蔽風日,兄子伯興欲爲葺理,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蔡興宗爲會稽太守,甚加矜賞,爲營冢壙。
子平居喪毀甚,及免喪,殆至不立。幼持操檢,敦厲名行,雖處闇室,如接大賓。學義堅明,處之以默,安貧守善,不求榮進。好退之士彌以此貴之。卒年六十。
崔懷順,「懷順」南齊書作「懷慎」,蓋蕭子顯避梁武帝父諱而改。清河東武城人也。父邪利,魯郡太守,宋元嘉中爲魏所獲。懷順與妻房氏篤愛,聞父見虜,即日遣妻,布衣蔬食如居喪禮,歲時北向流涕。邪利後仕魏,書戒懷順不許如此。懷順得書更號泣。懷順從叔模爲滎陽太守,亦入魏,模子雖居處改節,不廢婚宦。宋大明中,懷順宗人冀州刺史元孫北使魏,魏人問之曰:「崔邪利、模並力屈歸命,二家子姪出處不同,義將安在?」元孫曰:「王尊驅驥,王陽回車,欲令忠孝並弘,臣子兩遂。」
泰始初,淮北入魏,懷順因此歸北,至代都而邪利已卒,懷順絕而後蘇,載喪還青州。徒跣冰雪,土氣寒酷,而手足不傷,時人以爲孝感。喪畢,以弟在南,齊建元初又逃歸,而弟已亡。懷順孤貧,宗黨哀之,日斂給其斗米。永明中卒。
王虛之字文靜,廬江石陽人也。十三喪母,三十三喪父,二十五年鹽酢不入口。疾病著床,忽有一人來問疾,謂之曰:「君病尋差。」俄而不見,病果尋差。庭中楊梅樹隆冬三實,又每夜所居有光如燭,墓上橘樹一冬再實,時人咸以爲孝感所致。齊永明中,詔榜門,蠲其三世。
時又有顧昌衍、江柔之、江軻並以篤行知名。昌衍吳人,居喪幾致滅性。王儉言之天子曰:「昌衍既有至行,且張永之甥,宜居禮闈,以光郎署。」乃以爲尚書庫部郎。柔之、軻並濟陽人。柔之字叔遠,孝悌通亮,亦至臺郎。軻字伯倫,貞嚴有行。宗人江概位至侍中,性豪侈,唯見軻則敬挹焉。
吳慶之字文悅,濮陽人也,寓居吳興。「吳興」各本作「江興」,據通志改。按揚州領郡有吳興,無江興;且下出「後王琨爲吳興太守,欲召爲功曹」,則當作吳興。宋江夏王義恭爲揚州,召爲西曹書佐。及義恭誅,慶之自傷爲吏無狀,不復肯仕,終身蔬食。後王琨爲吳興太守,欲召爲功曹。答曰:「走素無人世情,直以明府見接有禮,所以奔走歲時。若欲見吏,則是蓄魚於樹,栖鳥於泉耳。」不辭而退。琨追謝之,望塵不及矣。
蕭叡明字景濟,南蘭陵人也。母病風,積年沉臥。叡明晝夜祈禱,時寒,叡明下淚爲之冰如箸,額上叩頭血亦冰不溜。冊府元龜五七五「爲」下無「之」字,「亦」下有「爲」字。忽有一人以小石函授之,曰:「此療夫人病。」叡明跪受之,忽不見。以函奉母,函中唯有三寸絹,丹書爲「日月」字,母服之即平復。
于時秣陵朱緒無行,母病積年,忽思菰羹,緒妻到市買菰爲羹欲奉母,緒曰:「病復安能食。」先嘗之,遂併食盡。母怒曰:「我病欲此羹,汝何心併啖盡。天若有知,當令汝哽死。」緒聞便心中介介然,「聞便」二字各本互倒,今乙正。即利血,明日而死。叡明聞之,大悲慟,不食積日。問緒尸在何處,欲手自戮之。既而曰:「洿吾刀。」乃止。永明五年,居母喪,不勝哀,卒,詔贈中書郎。
時又有鮮于文宗,漁陽人,年七歲喪父。父以種芋時亡,至明年芋時,對芋嗚咽,如此終身。姊文英適荀氏,七日而夫亡,執節不嫁。及母卒,晝夜哭泣,遂喪明。
蕭矯妻羊字淑禕,性至孝,居父喪,哭輒吐血。母嘗有疾,淑禕於中夜祈禱,忽見一人在樹下自稱枯桑君,曰:「若人無患,今泄氣在亥,「今」各本作「令」,據通志改。西南求白石鎮之。」言訖不見。明日如言而疾愈。
又時有羊緝之女佩任者,烏程人。隨母還舅氏,母亡,晝夜號哭,不飲食三日而亡,鄉里號曰「女表」。
又有晉陵吳康之妻趙氏,父亡弟幼,遇歲饑,母老病篤,趙詣鄉里告乞,言辭哀苦,鄉里憐之,各分升米,遂得免。及嫁康之,少時夫亡,家欲更嫁,誓言不貳焉。「誓言」南齊書作「誓死」。
又義興蔣儁之妻黃氏,夫亡不重嫁,家逼之,欲自殺,乃止。建元三年,詔蠲表門閭。
又會稽永興吳翼之母丁氏,「吳翼之」南齊書作「倪翼之」。少喪夫。性仁愛,遭年荒,分衣食以飴里中飢餓者,鄰里求借未嘗違。同里陳攘父母死,孤單無親戚,丁收養之。及長爲營婚娶。又同里王禮妻徐氏,荒年客死山陰,丁爲買棺器,「丁」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自往斂葬。元徽末,大雪,商旅斷行,村里比室飢餓,丁自出鹽米,計口分賦。同里左僑家露四喪無以葬,丁爲辦冢槨。有三調不登者,代爲輸送。「輸」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按上云「三調不登」,則此當有「輸」字。丁長子婦王氏守寡,執志不再醮。州郡上言,詔表門閭,蠲租稅。
又會稽寒人陳氏,有三女,無男,祖父母年八九十,老無所知,父篤癃病,母不安其室。遇歲饑,三女相率於西湖採菱蓴,更日至市貨賣,未嘗虧怠,鄉里稱爲義門,多欲娶爲婦。長女自傷煢獨,誓不肯行。祖父母尋相繼卒,三女自營殯葬,爲菴舍居墓側。
又永興概中里王氏女年五歲,得毒病,兩目皆盲。性至孝,年二十父死,臨尸一叫,眼皆血出。小妹娥舐其血,左目即開,時人稱爲孝感。
又諸暨東洿里屠氏女,父失明,母痼疾,親戚相棄,鄉里不容。女移父母遠住苧羅,「苧羅」各本作「紵舍」,據南齊書改。按苧羅即苧蘿山,在諸暨縣南。晝採樵,夜紡績,以供養。父母俱卒,親營殯葬,負土成墳。忽空中有聲云:「汝至性可重,山神欲相驅使,汝可爲人療病,必得大富貴。」女謂是𩲓魅,弗敢從。遂得病積時。鄰舍人有中溪蜮毒者,「中」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女試療之,自覺病便差,遂以巫道爲人療疾,無不愈。家產日益,鄉里多欲娶之。女以無兄弟,誓守墳墓不嫁,爲山劫所殺。
又吳興乘公濟妻姚氏,生二男,而公濟及兄公願、乾伯並卒,各有一子,姚養育之,賣田宅爲取婦,自與二男寄止鄰家。明帝詔爲其二子婚,表閭復徭役。
又吳郡范法恂妻褚氏,亦勤苦執婦業。宋昇明中,孫曇瓘謀反亡命,褚謂其子僧簡曰:「孫越州先姑之姊子,與汝父親則從母兄弟,交則義重古人,逃竄脫不免,汝宜收之。」曇瓘尋伏法,褚氏令僧簡往斂葬。年七十餘,永明中卒。僧簡在都聞病馳歸,未至,褚已卒,將殯舉尸不起,尋而僧簡至焉。
公孫僧遠,會稽剡人也。居父喪至孝,事母及伯父甚謹。年饑,僧遠省飧減食以養母及伯父。弟亡,貧無以葬,「弟」上各本衍「兄」字,據南齊書刪。按下「兄姊未婚嫁」,是兄並未亡。身自販貼與鄰里,供斂送終之費,躬負土,手種松柏。兄姊未婚嫁,乃自賣爲之成禮。名聞郡縣。齊高帝即位,遣兼散騎常侍虞炎等十二部使行天下,「行天下」三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表列僧遠等二十三人,詔並表門閭,蠲租稅。
吳欣之,晉陵利城人也。按南齊書州郡志南徐州晉陵郡無利成縣,而南東海郡有之。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利成縣本屬東海,晉南渡,僑立江南,宋、齊州郡志俱屬南東海郡。」宋元嘉末,弟慰之爲武進縣吏。隨王誕起義,元凶遣軍主華欽討之,「華欽」宋書二凶傳作「燕欽」。吏人皆散,慰之獨留見執。將死,欣之詣欽乞代弟命,辭淚哀切,兄弟皆見原。齊建元三年,有詔蠲表之。
永明初,廣陵人童超之二息犯罪爭死,「童超之」南齊書作「章起之」。太守劉悛表以聞。
韓係伯,襄陽人也,事父母謹孝。襄陽人鄰居種桑樹於界上爲誌,係伯以桑枝蔭妨他地,遷界上開數尺,鄰畔隨復侵之,係伯輒更改種。久之,鄰人慚愧,還所侵地,躬往謝之。齊建元三年,蠲表門閭,以壽終。
時有吳興人聞人敻,年十七,結客報父仇,爲高帝所賞,位至長水校尉。
丘冠先字道玄,吳興烏程人也,少有節義。齊永明中,位給事中。時求使蠕蠕國,按南齊書河南傳謂冠先兩次使河南,與此異。尚書令王儉言:「冠先雖名位未升,而義行甚重。若爲行人,則蘇武、鄭眾之流也。」於是使蠕蠕。蠕蠕逼令拜,冠先執節不從。以刃臨之,冠先曰:「能殺我者蠕蠕也,不能以天子使拜戎狄者,我也。」遂見殺。武帝以冠先不辱命,賜其子雄錢一萬、布三十疋。雄不受,詣闕上書曰:「臣父執節如蘇武,守死如谷吉,遂不書之良史,甄之褒策,萬代之後,誰死社稷。建元四年,車僧朗銜使不異,抗節是同,詔贈正員外郎,此天朝舊準,臣父成例也。今僧朗反葬冢塋,臣父湮棄絕域,語忠烈則亦不謝車,論荼苦則彼優而此劇,名位不殊,禮數宜等,乞申哀贈。」書奏不省。
孫淡,太原人也,世居長沙。事母至孝,母疾,不眠食,以差爲期。母哀之,後有疾不使知也。齊建元三年,蠲表門閭。卒於家。
華寶,晉陵無錫人也。父豪,晉義熙末戍長安,寶年八歲,「寶」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臨別謂寶曰:「須我還當爲汝上頭。」長安陷,寶年至七十不婚冠。或問之,寶輒號慟彌日,不忍答也。
同郡薛天生,母遭艱菜食,天生亦菜食。母未免喪而死,天生終身不食魚肉。
又同郡劉懷胤與弟懷則,年十歲遭父喪,不衣絮帛,不食鹽菜。齊建元三年,並表門閭。
解叔謙字楚梁,雁門人也。張森楷南史校勘記:「南齊書樂頤傳末所附解仲恭事一與叔謙同,不知何以駁文。」母有疾,叔謙夜於庭中稽顙祈福,聞空中語云:「此病得丁公藤爲酒便差。」即訪醫及本草注,皆無識者。乃求訪至宜都郡,遙見山中一老公伐木,問其所用,答曰:「此丁公藤,療風尤驗。」叔謙便拜伏流涕,具言來意。此公愴然,以四段與之,并示以漬酒法。叔謙受之,顧視此人,不復知處。依法爲酒,母病即差。齊建武初,以奉朝請徵,不至。
時又有宗元卿、庾震、朱文濟、匡昕、魯康祚、謝昌宇皆有素履,而叔謙尤高。元卿字希蔣,南陽人,有至行。早孤,爲祖母所養。祖母病,元卿在遠輒心痛,大病則大痛,小病則小痛,以此爲常。鄉里宗事之,號曰宗曾子。
震字彥文,新野人。喪父母,居貧無以葬,賃書以營事,至手掌穿然後葬事獲濟。南陽劉虯因此爲撰孝子傳。
昕字令先,廬陵人,有至性,隱金華山,服食不與俗人交。母病亡已經日,昕奔還號叫,母即蘇。皆以爲孝感所致。
康祚,扶風人,亦有至行。母患乳癰,諸醫療不愈,康祚乃跪,兩手捧癰大悲泣,母即覺小寬,因此漸差。時人以其有冥應。康祚位至屯騎校尉。
昌宇,陳郡人也,爲劉悛廣州參軍。孝性甚至。嘗養一鵠,昌宇病二旬,而鵠二旬不食。昌宇亡而鵠遂飛去。
韓靈敏,會稽剡人也。早孤,與兄靈珍並有孝性。母尋又亡,家貧無以營凶,兄弟共種瓜,朝採瓜子,暮生已復,南齊書作「暮已復生」,疑此誤倒。遂辦葬事。靈珍亡無子,妻朝氏守節不嫁,「朝氏」南齊書作「卓氏」。慮家人奪其志,未嘗告歸。靈敏事之如母。
劉渢字處和,南陽人也。父紹,仕宋位中書郎。渢母早亡,紹被敕納路太后兄女爲繼室。渢年數歲,路氏不以爲子,奴婢輩捶打之無期度。渢母亡日,輒悲啼不食,彌爲婢輩所苦。路氏生溓,兄渢憐愛之不忍捨,恒在床帳側,輒被驅捶,終不肯去。路氏病經年,渢晝夜不離左右,每有增加,輒流涕不食。路氏病差,感其意,慈愛遂隆。路氏富盛,一旦爲渢立齋宇,筵席不減侯王。溓有識,事渢過於同產,事無大小,必諮兄而後行。
渢妹適江祏弟禧,與祏兄弟異常。自尚書比部郎,後爲遙光諮議,專知腹心任。時遙光任當顧託,朝野向渢如雲。渢忌之,求出爲丹陽丞,王懋竑讀書記疑謂「忌當作患」。雖外遷而意任無改。及遙光舉事,旦方召渢,渢以爲宜悉呼佐史。渢之徙丹陽丞也,遙光以蕭懿第四弟晉安王之文學暢爲諮議,領錄事。及召入,遙光謂曰:「劉暄欲有異志,今夕當取之。」遙光去歲暴風,性理乖錯,多時方愈。暢曰:「公去歲違和,今欲發動。」顧左右急呼師視脈。遙光厲聲曰:「諮議欲作異邪!」因訶令出。須臾渢入,暢謂曰:「公昔年風疾,今復發。」渢曰:「卿視今夕處分,云何而作此語。」及迎垣歷生至,與渢俱勸夜攻臺。既不見納,渢、歷生並撫膺曰:「今欲作賊而坐守此城,今年坐公滅族矣。」及遙光敗,渢靜坐圍舍。溓爲度支郎亦奔亡,遇渢仍不復肯去。渢曰:「吾爲人作吏,自不避死,汝可去,無相守同盡。」答曰:「向若不逢兄,亦草間苟免,今既相逢,何忍獨生。」因以衣帶結兄衣,俱見殺。何胤聞之歎曰:「兄死君難,弟死兄禍,美哉。」
又柳叔夜,河東人。父宗,宋黃門郎。叔夜年十六爲新野太守,甚有名績,補遙光諮議參軍。及事敗,左右扶上馬,欲與俱亡,答曰:「吾已許始安以死,豈可負之邪。」遂自殺。
封延伯字仲連,「仲連」南齊書作「仲璉」。勃海人也。世爲州郡著姓,寓居東海,三世同財,爲北州所宗附。延伯好學退讓,事寡嫂甚謹。垣崇祖爲兗州,請爲長史,不就。崇祖軾其門,不肯相見。後爲豫州,上表薦之,詔書優禮。起家爲平西長史、梁郡太守。爲政清靜,有高士風。俄以疾免,還東海。于時四州入魏,士子皆依海曲,爭往宗之,如遼東之仰邴原也。
建元三年,大使巡行天下,義興陳玄子四世同居,一百七口。南齊書作「一百七十口」。武陵邵榮興、文獻叔並八世同居。東海徐生之、武陵范安祖、李聖伯、范道根,並五世同居。零陵譚弘寶、衡陽何弘、華陽陽黑頭,疏從四世同居。詔俱表門閭,蠲租稅。
又蜀郡王續祖、華陽郝道福並累世同爨,建武三年,明帝詔表門,蠲調役。
吳達之,義興人也。嫂亡無以葬,自賣爲十夫客,以營冢槨。從祖弟敬伯,夫妻荒年被略賣江北,達之有田十畝,貨以贖之,與同財共宅。郡命爲主簿,固以讓兄。又讓世業舊田與族弟,「業」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弟亦不受,田遂閑廢。齊建元三年,詔表門閭。
先是有蔡曇智,鄉里號蔡曾子,廬江何伯璵兄弟,鄉里號爲何展禽,並爲高士沈顗所重。常云「聞蔡曇智之風,怯夫勇,鄙夫有立志。聞何伯璵之風,僞夫正,薄夫厚」云。
伯璵與弟幼璵俱厲節操,養孤兄子,及長爲婚,推家業盡與之。安貧枯槁,誨人不倦,郡守下車莫不修謁。伯璵卒,幼璵末好佛法,翦落長齋,持行精苦,梁初卒。兄弟年八十餘。
王文殊字令章,吳興故鄣人也。父沒魏,文殊思慕泣血,終身蔬食,不衣帛,服麻縕而已。不婚,不交人物。吳興太守謝𤅢聘爲功曹,不就。立小屋於縣西,端拱其中,歲時伏臘,月朝十五,未嘗不北望長悲,如此三十餘年。太守孔琇之表其行,鬱林詔榜門,改所居爲孝行里。
樂頤之字文德,「樂頤之」南齊書作「樂頤」,有傳。南陽涅陽人也,世居南郡,少而言行和謹。仕爲京府參軍,父在郢病亡。頤之忽悲戀涕泣,因請假還,中路果得父凶問,便徒跣號咷,出陶家後渚,「家」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遇商人附載西上,水漿不入口數日。嘗遇病,與母隔壁,忍病不言,嚙被至碎,恐母之哀己也。湘州刺史王僧虔引爲主簿,以同僚非人,棄官去。吏部郎庾杲之嘗往候,頤之爲設食,唯枯魚菜葅 杲之曰:「我不能食此。」母聞之,自出常膳魚羹數種。杲之曰:「卿過於茅季偉,我非郭林宗。」仕至郢州中從事。
弟預字文介,亦至孝。父臨亡,執手以託郢州行事王奐。「王奐」各本作「王英」,據南齊書改。按南齊書王奐傳,奐宋末爲晉熙王鎮西長史,加冠軍將軍、江夏武昌太守。又宋書晉熙王昶傳,嗣子燮,元徽元年爲郢州刺史,「以黃門郎王奐爲長史,總府州之任」。即此所謂「郢州行事」。預悲感悶絕,吐血數升,遂發病。官至驃騎錄事參軍。
隆昌末,預謂丹陽尹徐孝嗣曰:「外傳藉藉,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託付之重,恐不得同人此事。人笑褚公,至今齒冷,無爲效尤。」孝嗣故吏吳興沈昇之亦說之曰:「昇之與君俱有項領之功,今一言而二功俱解,豈願聞之乎。君受恩二祖,而更參惟新之政,以君爲反覆人,事成則無處逃咎矣。昇之草萊百姓,言出禍已隨之,孰與超然謝病,高枕家園,則與松柏比操,風霜等烈,豈不美邪。」孝嗣並改容謝之。
預建武中爲永世令,人懷其德,卒官。時有一媼年可六七十,擔檞蔌葉造市貨之,「檞蔌葉」宋本、毛本、殿本南齊書作「斛若葉」,南監本、局本南齊書作「斛蔌葉」。聞預亡大泣,棄溪中,曰:「失樂令,我輩孤獨老姥政應就死耳。」市人亦皆泣,其惠化如此。
江泌字士清,濟陽考城人也。父亮之,員外郎。泌少貧,晝日斫屧爲業,夜讀書隨月光,光斜則握卷升屋,睡極墮地則更登。性行仁義,衣弊蝨多,綿裹置壁上,恐蝨飢死,乃復置衣中。數日間,終身無復蝨。母亡後,以生闕供養,遇鮭不忍食。菜不食心,以其有生意,唯食老葉而已。母墓爲野火所燒,依「新宮災,三日哭」。淚盡係之以血。
歷仕南中郎行參軍,所給募吏去役,得時病,莫有舍之者。吏扶杖投泌,泌自隱卹。吏死,泌爲買棺。無僮役,兄弟共輿埋之。後領國子助教,乘牽車至染烏頭,見一老公步行,下車載之,躬自步去染。武帝以爲南康王子琳侍讀。下一「染」字各本作「梁」,大德本作「染」。王懋竑、錢大昕並以爲「梁當作齊」。張元濟南史校勘記:「按染即染烏頭。武帝,南齊書作世祖。」其南史跋云:「按本史梁武帝諸子傳有南康簡王續而無子琳其人。子琳實爲齊武帝第十九子,見齊武帝諸子傳。染爲上染烏頭之省文,『步去』下綴此一字,於文義亦較完足。是知『梁』誤而『染』實不誤也。」
建武中,明帝害諸王,後泌憂念子琳,訪誌公道人,問其禍福。誌公覆香鑪灰示之曰:「都盡無餘。」及子琳被害,泌往哭之,淚盡續以血,親視殯葬畢乃去。泌尋卒。族人兗州中從事泌,黃門郎悆子也,與泌同名,世謂泌爲「孝泌」以別之。
庾道愍,潁川鄢陵人,晉司空冰之玄孫也。有孝行,頗能屬文。少出孤悴,時人莫知。其所生母流漂交州,道愍尚在襁褓。及長知之,求爲廣州綏寧府佐。至南而去交州尚遠,乃自負擔冒嶮,僅得自達。及至交州,尋求母雖經年,日夜悲泣。嘗入村,日暮雨驟,乃寄止一家。旦有一嫗負薪外還,而道愍心動,因訪之,乃其母也。於是行伏號泣,遠近赴之,莫不揮淚。
道愍尤精相板,宋明帝時,山陽王休祐屢以言語忤顏,見道愍,託以己板爲他物,令道愍占之。道愍曰:「此乃甚貴,然使人多愆忤。」休祐以褚彥回詳密,求換其板。他日,彥回侍明帝,自稱下官。帝多忌,甚不悅。休祐具以狀言,帝乃意解。
沙彌,晉司空冰之六世孫也。父佩玉,仕宋位長沙內史,昇明中,坐沈攸之事誅。時沙彌始生。及年五歲,所生母爲製采衣,輒不肯服。母問其故,流涕對曰:「家門禍酷,用是何爲?」及長,終身布衣蔬食。爲中軍田曹行參軍。嫡母劉氏寢疾,沙彌晨昏侍側,衣不解帶。或應針灸,輒以身先試。及母亡,水漿不入口累日。初進大麥薄飲,經十旬方爲薄粥。終喪不食鹽酢,冬日不衣綿纊,夏日不解衰絰。不出廬戶,晝夜號慟,鄰人不忍聞。所坐薦,淚霑爲爛。墓在新林,忽生旅松百許株,枝葉鬱茂,有異常松。劉好噉甘蔗,沙彌遂不食焉。宗人都官尚書詠表言其狀,應純孝之舉,梁武帝召見嘉之,以補歙令。還除輕車邵陵王參軍事,隨府會稽,復丁所生母憂,「母」字各本並脫,據梁書、冊府元龜七五七補。喪還都,濟浙江,中流遇風,舫將覆沒。沙彌抱柩號哭,俄而風靜,咸以爲孝感所致。後卒於長城令。子持。
持字元德,「元」陳書作「允」。少孤,性至孝,父憂,居喪過禮。篤志好學,仕梁爲尚書左戶郎,後兼建康監。陳文帝爲吳興太守,以爲郡丞,兼掌書翰。天嘉初,爲尚書左丞,封崇德縣子。拜封之日,請令史爲客,受其餉遺,文帝怒之,因坐免。後爲臨安令,坐杖殺人免封。「封」字各本並脫,據陳書補。按上「因坐免」指免官,此「免封」乃免封爵。還爲給事黃門侍郎,歷鹽官令,祕書監,知國史事。又爲少府卿,遷太中大夫,領步兵校尉,卒。持善字書,每屬辭,好爲奇字,文士亦以此譏之。有集十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