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裕之字叔度,河南陽翟人,晉太傅裒之曾孫也。祖歆,祕書監。父爽,金紫光祿大夫。
長兄秀之字長倩,歷大司馬琅邪王從事中郎,黃門侍郎,宋武帝鎮西長史。秀之妹,晉恭帝后也。秀之雖晉氏姻戚,而盡心於武帝。遷侍中,出補大司馬右司馬。晉恭帝即位,爲祠部尚書。宋受命,徙太常。元嘉初,卒於官。
秀之弟淡之字仲原,亦歷顯官,爲宋武帝車騎從事中郎,尚書吏部郎,廷尉卿,左衛將軍。宋受命,爲侍中。
淡之兄弟並盡忠事武帝,恭帝每生男,輒令方便殺焉,或誘賂內人,或密加毒害,前後如此非一。及恭帝遜位居秣陵宮,常懼見禍,與褚后共止一室,慮有酖毒,自煮食於前。武帝將殺之,不欲遣人入內,令淡之兄弟視后。褚后出別室相見,兵人乃踰垣而入,進藥於恭帝。帝不肯飲,曰:「佛教自殺者不得復人身。」乃以被掩殺之。「殺」字各本並脫,據宋書補。
後會稽郡缺,朝議欲用蔡廓,武帝曰:「彼自是蔡家佳兒,何關人事。可用褚佛。」佛,淡之小字也。乃用淡之爲會稽太守。
景平元年,「元年」各本作「二年」。按宋書少帝紀繫富陽孫氏舉兵事在景平元年二月,此作「二年」訛,今據改。富陽孫氏聚合門宗謀逆,其支黨在永興縣潛相影響。永興令羊恂覺其謀,以告淡之,淡之不信,乃以誣人之罪收縣職局。於是孫法先自號冠軍大將軍,與孫道慶等攻沒縣邑,「法先」宋書作「法亮」;而於少帝紀又作「法光」,冊府元龜六九三同。更相樹置,遙以鄮令司馬文宣爲征西大將軍,建旗鳴鼓,直攻山陰。
淡之自假陵江將軍,以山陰令陸邵領司馬,加振武將軍,前員外散騎常侍王茂之爲長史,前國子博士孔欣、前員外散騎常侍謝苓之並參軍事,召行參軍七十餘人。前鎮西諮議參軍孔甯子、左光祿大夫孔季恭子山士並在艱中,皆起爲將軍。遣隊主陳願、郡議曹掾虞道納二軍過浦陽江。願等戰敗,賊遂推鋒而前,去城二十餘里。淡之遣陸邵水軍禦之,而身率所領出次近郊。邵與行參軍漏恭期合力,「漏」宋書作「灟」。大敗賊於柯亭。淡之尋卒,諡曰質子。
裕之名與武帝同,故行字焉。初爲太宰琅邪王行參軍,武帝車騎參軍,司徒左西屬,中軍諮議參軍,署中兵,加建威將軍。從征鮮卑,盡其誠力。盧循攻查浦,叔度力戰有功。循南走,武帝板行廣州刺史,加督,建威將軍,領平越中郎將。在任四年,廣營貲貨,資財豐積,坐免官,禁錮終身。還至都,凡諸親舊及一面之款,無不厚加贈遺。尋除太尉諮議參軍、相國右司馬。武帝受命,爲右衛將軍。武帝以其名家,而能竭盡心力,甚嘉之,封番禺縣男。尋加散騎常侍。永初三年,「三年」各本作「四年」。按下云「在任三年」。自永初三年(四二二)至景平二年(四二四)卒,適爲三年,據宋書改。出爲雍州刺史,領寧蠻校尉。在任三年,以清簡致稱。景平二年,卒。
子恬之嗣。恬之弟寂之,著作佐郎,早卒。寂之子曖尚宋文帝第六女琅邪貞長公主,「貞」各本作「真」,據宋書改。位太宰參軍,亦早卒。曖子繢位太子舍人,亦尚宋公主。
繢子球字仲寶,少孤貧,篤志好學,有才思。宋建平王景素,元徽中誅滅,唯有一女存,故吏何昌寓、王思遠聞球清立,以此女妻之。
仕齊爲溧陽令,在縣清白,資公奉而已。仕梁歷都官尚書,通直散騎常侍,祕書監,領著作,司徒右長史,常侍、著作如故。自魏孫禮、晉荀組以後,台佐加貂,始自球也。後爲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加給事中。
湛之字休玄,秀之子也。尚宋武帝第七女始安哀公主,拜駙馬都尉、著作佐郎。哀公主薨,復尚武帝第五女吳郡宣公主。諸尚主者,並因世冑,不必皆有才能。湛之謹實有意幹,故爲文帝所知。歷顯位,爲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長史,侍中,左衛將軍,左戶尚書,丹陽尹。
元凶弒逆,以爲吏部尚書,復出爲丹陽尹,統石頭戍事。孝武入伐,劭自攻新亭壘,使湛之率水師俱進,湛之因攜二息彥回、澄,登輕舟南奔。彥回始生一男,爲劭所殺。孝武即位,以爲尚書右僕射。孝建元年,爲中書令、丹陽尹。後拜尚書左僕射,以南奔賜爵都鄉侯。大明四年卒,諡敬侯。子彥回。
彥回幼有清譽。彥回本名淵,南齊書有傳,此避唐諱以字行。宋元嘉末,魏軍逼瓜步,百姓咸負擔而立。時父湛之爲丹陽尹,使其子弟並著芒屩,於齋前習行。或譏之,湛之曰:「安不忘危也。」彥回時年十餘,甚有慚色。湛之有一牛,至所愛,無故墮聽事前井,湛之率左右躬自營救之,郡中喧擾,彥回下簾不視也。又有門生盜其衣,彥回遇見,謂曰:「可密藏之,勿使人見。」此門生慚而去,不敢復還,後貴乃歸罪,待之如初。
尚宋文帝女南郡獻公主,拜駙馬都尉,除著作佐郎,累遷祕書丞。湛之卒,彥回悉推財與弟澄,唯取書數千卷。湛之有兩廚寶物,在彥回所生郭氏間,嫡母吳郡主求之,「郡主」各本作「縣主」。張森楷南史校勘記:「宋書褚湛之傳作『吳郡宣公主』,則非縣也。」按下云「嫡母吳郡公主薨」,今據改。郭欲不與,彥回曰:「但令彥回在,何患無物。」猶不許,彥回流涕固請,乃從之。襲爵都鄉侯,歷位尚書吏部郎。
景和中,山陰公主淫恣,窺見彥回悅之,以白帝。帝召彥回西上閤宿十日,公主夜就之,備見逼迫,彥回整身而立,從夕至曉,不爲移志。公主謂曰:「君鬚髯如戟,何無丈夫意?」彥回曰:「回雖不敏,「回」通志改「淵」;王懋竑讀書記疑:「回疑本字淵。」按古人雙名無單舉一字以爲稱者(但爲詩文則無此限,故何點爲贊云:「回既世族。」)此用書傳現成語(見論語顏淵篇),一語雙關。何敢首爲亂階。」
宋明帝即位,累遷吏部尚書。有人求官,密袖中將一餅金,因求請間,出金示之,曰:「人無知者。」彥回曰:「卿自應得官,無假此物。若必見與,不得不相啟。」此人大懼,收金而去。彥回敘其事,而不言其名,時人莫之知也。
帝之在蕃,與彥回以風素相善,至是深相委仗,陳事皆見從。改封雩都伯,歷侍中,領尚書,右衛將軍。錢大昕廿二史考異:「按彥回在明帝時嘗爲吏部尚書及右僕射,此云『領尚書』,則當時無此官也。」按南齊書作「轉侍中,領右衛將軍」。當從之。
彥回美儀貌,善容止,俯仰進退,咸有風則。每朝會,百僚遠國使,莫不延首目送之。明帝嘗嘆曰:「褚彥回能遲行緩步,便得宰相矣。」時人以方何平叔。嘗聚袁粲舍,初秋涼夕,風月甚美,彥回援琴奏別鵠之曲,宮商既調,風神諧暢。王彧、謝莊並在粲坐,撫節而歎曰:「以無累之神,合有道之器,宮商暫離,不可得已。」
時傖人常珍奇與薛安都爲逆,降叛非一。後又求降,明帝加以重位。彥回謂全其首領,於事已弘,不足大加寵異。帝不從。珍奇尋又叛。
彥回後爲吳興太守,「吳興」各本作「吳郡」。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吳郡當作吳興,南齊書本傳及王儉碑文俱無守吳郡事,蓋傳寫之訛。下文亦有『出爲吳興』之語。」今從改。帝寢疾危殆,馳使召之,欲託後事。及至召入,帝坐帳中流涕曰:「吾近危篤,故召卿,欲使著黃羅𧟌。」指床頭大函曰:「文書皆函內置,此函不得復開。」彥回亦悲不自勝。黃羅𧟌,乳母服也。帝雖小間,猶懷身後慮。建安王休仁,人才令美,物情宗向,帝與彥回謀誅之,彥回以爲不可。帝怒曰:「卿癡不足與議事。」彥回懼而奉旨。復爲吏部尚書,衛尉卿,尚書右僕射。以母老疾,晨昏須養,辭衛尉,不許。
明帝崩,遺詔以爲中書令、護軍將軍,與尚書令袁粲受顧命,輔幼主。粲等雖同見託,而意在彥回。彥回同心理事,務弘儉約,百姓賴之。既而王道隆、阮佃夫用事,姦賂公行,彥回不能禁也。
遭所生喪,毀頓不復可識,期年不盥櫛,唯泣淚處乃見其本質焉。詔斷哭,禁弔客。葬畢,起爲中軍將軍,本官如故。
元徽二年,桂陽王休範反,彥回與衛將軍袁粲入衛宮省,鎮集眾心。彥回初爲丹陽,與從弟炤同載,道逢齊高帝,彥回舉手指高帝車謂炤曰:「此非常人也。」出爲吳興,高帝餉物別,彥回又語人曰:「此人才貌非常,將來不可測也。」及顧命之際,引高帝豫焉。
高帝既平桂陽,遷中領軍,領南兗州,下「領」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高帝固讓,與彥回及衛軍袁粲書陳情,彥回、粲答書不從,高帝乃受命。其年加彥回尚書令、侍中,給班劍二十人,固讓令。三年,進爵爲侯。服闋,改授中書監,侍中、護軍如故,給鼓吹一部。
時淮北屬,江南無復鰒魚,或有間關得至者,一枚直數千錢。人有餉彥回鰒魚三十枚,彥回時雖貴,而貧薄過甚,門生有獻計賣之,云可得十萬錢。彥回變色曰:「我謂此是食物,非曰財貨,且不知堪賣錢,聊爾受之。雖復儉乏,寧可賣餉取錢也。」悉與親游噉之,少日便盡。
明年,嫡母吳郡公主薨,毀瘠骨立。葬畢,詔攝職,固辭,又以期祭禮及,表解職,並不許。
蒼梧暴虐稍甚,齊高帝與彥回及袁粲言世事,粲曰:「主上幼年,微過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縱使功成,亦終無全地。」彥回默然,歸心高帝。及廢蒼梧,群公集議,袁粲、劉彥節既不受任,彥回曰:「非蕭公無以了此。」手取事授高帝。高帝曰:「相與不肯,我安得辭。」事乃定。順帝立,改號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如故,甲仗五十人入殿。
及袁粲懷貳,曰:「褚公眼睛多白,所謂白虹貫日,亡宋者終此人也。」他日,粲謂彥回曰:「國家所倚,唯公與劉丹陽及粲耳,願各自勉,無使竹帛所笑。」彥回曰:「願以鄙心寄公之腹則可矣。」然竟不能貞固。
及高帝輔政,王儉議加黃鉞,任遐曰:「此大事,應報褚公。」帝曰:「褚脫不與,卿將何計?」遐曰:「彥回保妻子,愛性命,非有奇才異節,遐能制之。」果無違異。
及沈攸之事起,高帝召彥回謀議,彥回曰:「西夏釁難,事必無成,公當先備其內耳。」高帝密爲其備。事平,進中書監、司空。
齊臺建,彥回白高帝,引何曾自魏司徒爲晉丞相,求爲齊官。高帝謙而不許。建元元年,進位司徒,侍中、中書監如故,改封南康郡公。彥回讓司徒,乃與僕射王儉書,欲依蔡謨事例。儉以非所宜言,勸彥回受命。終不就。尋加尚書令。二年,重申前命爲司徒,又固讓。
魏軍動,高帝欲發王公以下無官者從軍,彥回諫以爲無益實用,空致擾動,上乃止。
三年七月,帝親嘗酎,盛暑欲夜出,彥回與左僕射王儉諫,以爲「自漢宣帝以來,不夜入廟,所以誡非常。人君之重,所宜克慎」。從之。
時朝廷機事,彥回多與議謀,每見從納,禮遇甚重。上大宴集,酒後謂朝臣曰:「卿等並宋時公卿,亦當不言我應得天子。」王儉等未及答,彥回斂板曰:「陛下不得言臣不早識龍顏。」上笑曰:「吾有愧文叔,知公爲朱祐久矣。」「朱祐」南齊書作「朱祜」。按後漢書朱祐傳李賢注引東觀記曰:「祐作福。避安帝諱。」宋劉攽東漢書刊誤:「案注引東觀記安帝諱,則此人當名祜。」祜訛爲祐,沿誤已久,不知所自始。
彥回善彈琵琶,齊武帝在東宮宴集,賜以金鏤柄銀柱琵琶。性和雅,有器度,不妄舉動。宅嘗失火,煙爓甚逼,左右驚擾,彥回神色怡然,索輿徐去。然世頗以名節譏之,于時百姓語曰:「可憐石頭城,寧爲袁粲死,不作彥回生。」
高帝崩,遺詔以爲錄尚書事。江左以來,無單拜錄者,有司疑立優策。尚書令王儉議,以爲「見居本官,別拜錄,應有策書,而舊事不載。中朝以來,三公王侯,則優策並設;官品第二,策而不優。優者褒美,策者兼明委寄。尚書職居天官,政化之本,故尚書令品雖第三,拜必有策。錄尚書品秩不見,而總任彌重,前代多與本官同拜,故不別有策。即事緣情,不容均之凡僚,宜有策書,用申隆寄。既異王侯,不假優文」。從之。尋增彥回班劍三十人,五日一朝。
頃之寢疾。彥回少時嘗篤病,夢人以卜蓍一具與之,遂差其一,至是年四十八矣,歲初便寢疾。而太白熒惑相係犯上將,彥回慮不起,表遜位。武帝不許,乃改授司空、驃騎將軍,侍中、錄尚書事如故。薨年四十八,家無餘財,負責數十萬,詔給東園祕器。
時司空掾屬以彥回未拜,疑應爲吏敬以不?王儉議:「依禮,婦在塗,聞夫家喪,改服而入。今掾屬雖未服勤,而吏節稟於天朝,宜申禮敬。」司徒府史又以彥回既解職,而未恭後授,府應上服以不?儉又議:「依中朝士孫德祖從樂陵遷爲陳留,未入境,卒,「卒」字各本並脫,據冊府元龜五七七補。樂陵郡吏依見君之禮,陳留迎吏依『聚女有吉日,齎衰弔』。司徒府宜依居官制服。」又詔贈太宰,侍中、錄尚書、公如故,增班劍爲六十人,葬送禮悉依宋太保王弘故事,諡曰文簡。先是庶姓三公,轜車未有定格,王儉議官品第一,皆加幢絡,自彥回始也。又詔彥回妻宋故巴西主埏隧暫啟,宜贈南康郡公夫人。
長子賁字蔚先,少耿介。父背袁粲等附高帝,賁深執不同,終身愧恨之,有棲退之志。位侍中。彥回薨,服闋,見武帝,賁流涕不自勝。上甚嘉之,以爲侍中、領步兵校尉、左戶尚書。常謝病在外,上以此望之,遂諷令辭爵,讓與弟蓁,仍居墓下。及王儉薨,乃騎水牛出弔,以繫門外柱,入哭盡哀而退,家人不知也。會疾篤,其子霽載以歸。疾小間,知非故處,大怒,不肯復飲食,內外閤悉釘塞之,不與人相聞,數日裁餘氣息。謝𤅢聞其弊,往候之,排閤不可開,以杵搥破,進見賁曰:「事之不可得者身也,身之不可全者名也,名與身俱滅者君也,豈不全之哉!」賁曰:「吾少無人間心,豈身名之可慕。但願啟手歸全,必在舊隴。兒輩不才,未達余趣,移尸徙殯,失吾素心,更以此爲恨耳。」永明七年卒。
蓁字茂緒,位義興太守。八年,改封巴東郡公。「郡公」各本作「郡侯」。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彥回本封南康郡公,蓁初襲父爵,至是以南康爲王國,而改蓁爲巴東公,見齊武帝諸子傳。此云『郡侯』恐誤。」按本書南康王子琳傳「改封南康公褚蓁爲巴東公」,今據改。明年,表讓封還賁子霽,詔許之。建武末,蓁位太子詹事、度支尚書,領前軍將軍。永元元年卒,贈太常,諡穆子。「贈」字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
蓁子向字景政,年數歲,父母相繼亡沒,哀毀若成人,「哀」字據通志補。親表異之。及長,淹雅有器量,位長兼侍中。向風儀端麗,眉目如畫,每公庭就列,爲眾所瞻望焉。仕梁,卒於北中郎廬陵王長史。子翔。
翔字世舉,起家祕書郎,累遷宣城王主簿。中大通五年,梁武帝宴群臣樂游苑,別詔翔與王訓爲二十韻詩,限三刻成。翔於坐立奏,帝異焉,即日補宣城王文學,俄遷友。時宣城友、文學加正王二等,「正王」梁書作「它王」。翔超爲之,時論美焉。
出爲義興太守,在政潔己,省繁苛,去游費,百姓安之。郡西亭有古樹,積年枯死,翔至郡,忽更生枝葉,咸以爲善政所感。以秩滿,吏人詣闕請之,敕許焉。尋徵爲吏部郎,去郡,百姓無老少追送出境,涕泣拜辭。翔居小選公清,不爲請屬易意,號爲平允。遷侍中。
太清二年,守吏部尚書,丁母憂,以毀卒。翔少有孝行,爲侍中時,母病篤,請沙門祈福,中夜忽見戶外有異光,又聞空中彈指。及旦,疾遂愈,咸以爲精誠所致云。
澄字彥道,彥回弟也。初湛之尚始安公主,薨,納側室郭氏,生彥回。後尚吳郡主,生澄。彥回事主孝謹,主愛之。湛之亡,主表彥回爲嫡。澄尚宋文帝女廬江公主,拜駙馬都尉。歷官清顯,善醫術。
建元中,爲吳郡太守,百姓李道念以公事到郡,澄見謂曰:「汝有重疾。」答曰:「舊有冷疾,至今五年,眾醫不差。」澄爲診脈,謂曰:「汝病非冷非熱,當是食白瀹雞子過多所致。」令取蘇一升煮服之。「蘇」太平御覽七二三引南齊書、七三八引南史並作「蒜」,通志同。疑作「蒜」是。始一服,乃吐出一物,如升,涎裹之動,開看是雞雛,羽翅爪距具足,能行走。澄曰:「此未盡。」更服所餘藥,又吐得如向者雞十三頭,而病都差,當時稱妙。豫章王感病,高帝召澄爲療,立愈。尋遷左戶尚書。
彥回薨,澄以錢一萬一千就招提寺贖高帝所賜彥回白貂坐褥,壞作裘及䙬,又贖彥回介幘犀導及彥回常所乘黃牛。永明元年,爲御史中丞袁彖所奏,免官禁錮,見原。遷侍中,領右軍將軍,以勤謹見知。澄女爲東昏皇后。永元元年卒,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炤少有高節,王儉嘗稱才堪保傅。爲安成郡還,「安成」各本作「成安」,據通鑑乙正。以一目眇,召爲國子博士,不拜。
常非彥回身事二代。彥回子賁往問訊炤,炤問曰:「司空今日何在?」賁曰:「奉璽紱,在齊大司馬門。」炤正色曰:「不知汝家司空將一家物與一家,亦復何謂。」彥回拜司徒,賓客滿坐,炤歎曰:「彥回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門戶不幸,乃復有今日之拜。使彥回作中書郎而死,不當是一名士邪?名德不昌,遂有期頤之壽。」
彥回性好戲,以軺車給之,炤大怒曰:「著此辱門戶,那可令人見。」索火燒之,馭人奔車乃免。炤弟炫。
炫字彥緒,少清簡,爲從舅王景文所知。從兄彥回謂人曰:「從弟廉勝獨立,乃十倍於我。」
爲正員郎。從宋明帝射雉,帝至日中無所得,甚猜羞,召問侍臣曰:「吾旦來如皋,遂空行可笑。」坐者莫答,炫獨曰:「今節候雖適,而雲霧尚凝,故斯翬之禽,驕心未警。但得神駕游豫,「游豫」各本作「猶豫」。按此本孟子「一游一豫」語,「猶」字訛,據南齊書改。群情便可載驩。」帝意解,乃於雉場置酒。遷中書侍郎、司徒右長史。
昇明初,炫以清尚,與彭城劉俁、陳郡謝朏、濟陽江斅入殿侍文義,號爲四友。齊臺建,爲侍中,領步兵校尉。以家貧,建元初,出補東陽太守。前後三爲侍中,與從兄彥回操行不同,故彥回之世,不至大官。
永明元年,爲吏部尚書。炫居身清立,非弔問不雜交游,論者以爲美。及在選部,門庭蕭索,賓客罕至。出行,左右常捧一黃紙帽箱,風吹紙剝殆盡。罷江夏郡還,得錢十七萬,於石頭并分與親族。病無以市藥,以冠劍爲質。表自陳解,改授散騎常侍,領安成王師。國學建,以本官領博士。未拜卒,無以殯斂,時年四十一。贈太常,諡貞子。子澐。
澐字士洋。仕梁爲曲阿令。歷晉安王中錄事,正員郎,烏程令。兄游亡,棄縣還,爲太尉屬,延陵令,中書侍郎,太子率更令,御史中丞,湘東王府諮議參軍。卒。
澐之爲縣令,清慎可紀。好學,解音律,重賓客,雅爲湘東王所親愛。
玠字溫理,九歲而孤,爲叔父驃騎從事中郎隨所養。早有令譽,先達多以才器許之。及長,美風儀,善占對,博學能屬文,詞義典實,不尚淫靡。「詞義」各本作「訓義」,據陳書改。
太建中,山陰縣多豪猾,前後令皆以贓污免,宣帝謂中書舍人蔡景歷曰:「稽陰大邑,久無良宰,卿文士之內,試思其人。」景歷進玠,帝曰:「甚善,卿言與朕意同。」乃除山陰令。縣人張次的、王休達等與諸猾吏賄賂通姦,全丁大戶類多隱沒。玠鎖次的等,具狀啟臺,宣帝手敕慰勞,并遣使助玠搜括,所出軍人八百餘戶。「軍人」陳書作「軍民」,此避唐諱改。時舍人曹義達爲宣帝所寵,縣人陳信家富,諂事義達,信父顯文恃勢橫暴。玠乃遣使執顯文,鞭之一百,於是吏人股慄。信後因義達譖玠,竟坐免官。玠在任歲餘,守祿俸而已,去官之日,不堪自致,因留縣境種蔬菜以自給。或以玠非百里才,玠曰:「吾委輸課最,不後列城,除殘去暴,姦吏局蹐。若謂其不能自潤脂膏,則如來命,以爲不達從政,吾未服也。」時人以爲信然。皇太子知玠無還裝,手書賜粟米二百斛,於是還都。
後累遷御史中丞。玠剛毅有膽決,善騎射。嘗從司空侯安都於徐州出獵,遇猛獸,玠射之,載發皆中口入腹,俄而獸斃。及爲御史中丞,甚有直繩之稱。卒於官,皇太子親製誌銘,以表惟舊。至德二年,贈祕書監。所製章奏雜文二百餘篇,皆切事理,由是見重於世。
論曰:褚氏自至江左,人焉不墜。彥回以此世資,時譽早集,及於逢迎興運,謗議沸騰,既以人望見推,亦以人望而責也。炤貞勁之性,炫廉勝之風,求之古人,亦何以加此。玠公平諒直,文武兼資,可謂世業無隕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