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注〕王曰:「恂恂,溫恭之貌。」 正義曰:江氏永鄉黨圖考:「諸侯五十里內爲三鄉,亦如天子之制。鄉者,舉其大名。黨者,舉其中所屬之一也。孔子雖居國都,亦曰鄉黨,對朝廷言之也。」王氏瑬鄉黨正義說:「孔子生於陬邑,遷於闕黨而設教焉。故新序云:『孔子在州里,篤行孝道。居於闕黨,闕黨之子弟畋漁分有,親者得多,孝以化之也。』可知此文鄉黨兼彼二地矣。」鄭注云:「恂恂,恭慎貌。」案:說文:「恂,信心也。」信者,實也。人有信心,則能恭慎。史記世家載此文,索隱曰:「恂恂,有本作『逡逡』音七旬反。」漢祝睦後碑:「鄉黨逡逡,朝廷便便」與索隱合。史記·李廣傳贊:「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正辭。」索隱曰:「漢書作『恂恂』。音詢。」「悛」與「逡」同,亦與「恂」同,並聲近字。劉脩碑:「其於鄉黨,遜遜如也。」亦音義相近,當由齊、古、魯三家文異。集注云:「似不能言者,謙卑巽順,不以賢知先人也。鄉黨,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貌辭氣如此。」 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注〕鄭曰:「便便,辯也,雖辯而敬謹。」 正義曰:集注云:「在宗廟朝廷,謂助祭於公與見君時也。」白虎通·宗廟云:「宗者,尊也;廟者,貌也,象先祖之尊貌也。所以有室何?所以象生之居也。」爾雅·釋宮:「室有東、西箱曰廟。」東、西箱者,東堂、西堂也。白虎通朝聘云「朝者,見也。」周官·大宗伯注:「朝猶早也,欲其來之早。」此說朝卽朝夕以朝。時見君謂之朝,因而見君之地亦稱朝。舊說諸侯三朝,在庫門外者曰外朝,在雉門內者曰治朝,在路門內者曰燕朝,又曰射朝。若以治朝、燕朝對外朝,亦稱內朝。玉藻諸侯「朝服以日視朝於內朝」,則治朝也。文王世子公族「朝于內朝」,則燕射之朝也。若以治朝對燕朝,則治朝亦稱外朝。文王世子「其在外朝」,據注卽治朝也。江氏永圖考:「治朝、外朝皆是平地,無堂階,故謂之朝廷。廷者,平地也。鄭注文王世子云『外朝,路寢門之外庭』是也。觀司士路門左、路門右之位可見。聘禮:『使者夕幣于朝,時管人布幕於寢門外。』亦可見路門外是平地無堂。曾子問『諸侯旅見天子,雨霑服失容,則廢』明在廷中也。」又曰:「外朝治朝,皆平地無堂,惟路寢朝有堂有階。」案:三朝朝位皆平地。鄭注太僕云:「燕朝朝於路寢之庭。」注文王世子云:「內朝,路寢庭。」路寢卽燕寢,別「寢」而言「庭」,明朝位在庭也。左傳:「韓獻子從公立于寢庭。」卽是從公於內朝,是燕朝朝位亦平地,不獨治朝、外朝矣。金氏鶚禮說:「凡言庭者,皆廟寢堂下也。若治朝外朝皆無堂,則亦無庭,而名之曰廷,所謂朝廷也。『庭』與『廷』字有別。說文云:『庭,宮中也。廷,朝中也。』庭有堂,故其文從广;廷無堂,而但爲平地,故其文從廴。」案:金說是也。玉篇「庭,堂階前也」,是庭雖平地,必有堂階而後名之。自來解者,「庭」、「廷」二文多混。禮說又云:「考工記:『市朝一夫。』夫,百步也。堂下至路門百步,內朝之庭也;路門至應門百步,治朝之廷也;應門至皋門百步,外朝之廷也。此爲天子之制,其諸侯則無文以明之。」王氏鎏正義引「楊隨安說:『諸侯之堂七雉,三分其廣,以其二爲之內庭,三堂之深,當爲七十步。』」此義或得之。外朝人君不常至,治朝禮略,君臣不能多言。凡議政事,皆於燕朝,或於路寢。夫子便便言,當在燕朝。然則此文「朝廷」,是舉治朝以賅燕朝矣。「便便」,史記世家作「辯辯」,書「平章百姓」,伏傳作「辯章」,史記作「便章」。「平秩南訛」,鄭作「辯秩」,伏傳作「便秩」。詩「平平左右」,毛傳:「平平,辯治也。」韓詩作「便便」,是「平」、「便」、「辯」音近義同。 ○注:「便便,辯也。」 ○正義曰:爾雅·釋訓:「諸諸、便便,辨也。」「辨」、「辯」同,謂辯論之也。夫子於宗廟每事問,又簿正祭器,於朝廷則對問政,述儒行,是言辯也。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 〔注〕孔曰:「侃侃,和樂之貌。誾誾,中正之貌。」 正義曰:據下文,君在爲視朝,則此言「朝」是君未視朝時也。玉藻云:「朝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視之。」則臣入朝在君先。秦氏蕙田五禮通考:「古者視朝之禮甚簡,既朝而退,君適路寢聽政,臣適諸曹治事。諸臣治事之所,卽匠人所謂「外九室』是也。其室在治朝之左右,如今午門朝房矣。康成箋詩以治事之所爲私朝,蓋以卿大夫議朝政於此,故亦得名朝。曲禮『在朝言朝』,論語『朝與下大夫言,與上大夫言』,皆指治事之朝。」案:秦說亦通。王制云:「大國三卿,皆命於天子,下大夫五人;次國三卿,二卿命於天子,一卿命於其君,下大夫五人:小國二卿,皆命於其君,下大夫五人。」孔疏「崔氏云:『三卿者,依周制而言,謂立司徒兼冢宰之事,立司馬兼宗伯之事,立司空兼司寇之事。故左傳云:「季孫爲司徒,叔孫爲司馬,孟孫爲司空。」』『下大夫五人』者,崔氏云:『謂司徒之下,置小卿二人,一是小宰,一是小司徒;司空之下,亦置二小卿,一是小司寇,一是小司空也;司馬之下,惟置一小卿,小司馬也。』」案:崔說本何休公羊傳注。王氏鎏正義:「王制『上大夫卿』『下大夫五人』,是諸侯之上大夫卽卿,而無中大夫也。三卿對大夫爲上,於三卿中又自分上、中、下,王制有上卿、中卿、下卿是也。五大夫對三卿爲下,於五大夫中又自分上、下,王制所謂『當其上大夫』、『當其下大夫』是也。」案:大射儀:「卿席賓東,東上,小卿賓西,東上,大夫繼而東上。」胡氏培翬正義:「五大夫,爲卿之副貳,故謂之小卿。」又云:「諸侯大夫,不止五人,惟三卿下五大夫謂之小卿,其餘大夫不稱小卿,故云『大夫繼而東上』。」由胡說推之,是五大夫下仍有大夫,當是分職治事者。如周官大小卿下之有羣司矣,此與小卿並下大夫也。夫子仕魯爲小司空、小司寇,是下大夫,而孔子世家及趙岐孟子注皆謂孔子爲大司寇。案:司寇爲司空兼官,」孟孫居之;其小司寇,則臧孫世爲此官。定公時,臧氏不見經傳,意其時臧氏式微,司寇職虛,故孔子得爲之。傳者虛張聖功,以爲孔子實爲大司寇矣。上大夫職尊,孔子所事下大夫,則與孔子同列者也。不及上士以下者,統於下大夫也。世家此文先「上大夫」,後「下大夫」,聘禮注引同。馮氏登府異文考證以爲此古論,胡氏薰鄉黨義考據魯論,謂「貴者未至,而賤者先盈,故先與下大夫相見,進而與上大夫相見」,則是魯論據與言爲先後,古論則據爵之秩次書之。 ○注:「侃侃,和樂之貌;誾誾,中正之貌。」 ○正義曰:爾雅·釋詁:「衎,樂也。」說文:「衎,喜貌。」「侃」、「衎」古通,故注訓「侃」爲和樂,謂「侃」爲「衎」之叚借也。後漢·袁安傳:「誾誾衎衎,得禮之容。」又唐扶頌:「衎衎誾誾。」並本此文。說文「侃」訓剛直,於此義不相應。若漢書·張敞傳「衎衎履忠進言」,後漢·樊準傳「每燕食則論難衎衎」,並通「衎」爲「侃」。但文雖互通,義則各有當也。說文「誾,和說而諍也。」或省作「言」。玉藻:「二爵而言言斯。」注:「言言,和敬貌。」與許義近。諍者,辨論其是非也。言不妄諧俗,故注以中正解之。方氏東樹說:「此注本以『中正』詁『侃侃』,『和樂』詁『誾誾』,傳寫倒誤。」案「侃」通作「衎」,故訓和樂。「誾」有諍義,故訓中正。蓋事上不難於和樂,而中正爲難;接寮屬不難於中正,而和樂爲難。方說非是。 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注〕馬曰:「君在,視朝也。踧踖,恭敬之貌。與與,威儀中適之貌。」 〇注「君在」至「之貌」。 〇正義曰:玉藻云:「天子皮弁以日視朝,諸侯朝服以日視朝於內朝。朝,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視之。」此時君正在朝,故馬以君在爲視朝。皇疏:「君視之,則一一揖卿大夫,而都一揖士。當此之時,則臣皆起恭敬之貌,故孔子踧踖如也。雖須踧踖,又不得急速。與與猶徐徐也,所以恭而安也。」案:羣臣當君揖時,皆須還辟,故有此容。說文:「踧,行平易也。踖,長脛行也。一曰踧踖。」廣雅·釋訓:「𨀚踖,敬畏也。」詩·節南山:「蹙蹙靡所騁。」鄭箋:「蹙蹙,縮小之貌。」孟子:「曾西蹵然。」注:「蹵,猶蹵踖也。」「蹙」、「蹵」、「𨀚」並與「踧」同。楚茨:「執爨踖踖。」毛傳:「言爨竈有容也。」亦謂恭敬之容。鄭此注云「踧踖,敬恭貌」,即本馬注。說文:「𧾚,安行也。懙,趨步懙懙也。」漢書敘傳下:「長倩懙懙。」。注引蘇林曰:「懙懙,行步安舒也。」義皆可證。「威儀」猶容儀,「中適」猶言得宜也。
君召使擯,〔注〕鄭曰:「君召使擯者,有賓客使迎之。」 正義曰:說文:「召,𧦝也。」王逸招魂序:「以手曰招,以言曰召。」江氏永羣經補義:「史記謂『孔子爲魯司寇,攝行相事』,非相國事也。當時魯政,專自季桓子,孔子安得攝之?所謂『攝行相事』者,攝相禮之事,若夾谷之會,孔子相是也。君召使擯,亦是有賓客來,重孔子知禮,特使爲擯而兼相。大夫當爲承擯,何待於召?所以特召者,承擯兼攝上擯事也。『揖所與立』,擯事也;『趨進』及『賓退復命』,攝相事也。」案:釋文:「擯,本又作儐,亦作賓,皆同。」孔子世家正作「儐」。說文:「儐,導也。從人,賓聲。擯,儐或從手。」是「擯」、「儐」一字,或省作「賓」。史記·廉藺列傳「設九賓於廷」,漢書·叔孫通傳「大行設九賓」,即九擯也。周官·司儀云:「凡諸公相爲賓,主國五積,三問,皆三辭,拜受,皆旅擯。主君郊勞,交擯,三辭。及將幣,交擯,三辭,車逆,拜辱。諸公之臣相爲國客,及大夫郊勞,旅擯,三辭。及將幣,旅擯,三辭。」據此,是兩君相見用交擯,故惟主君郊勞及將幣行之。將幣,亦兩君相見也。若五積三問,是主國遣卿大夫爲之,臣與賓君行禮用旅擯。其聘禮則君待使臣,亦君與臣行禮用旅擯也。交擯者,敵體之禮;旅擯者,君臣相行之禮。旅擯猶觀禮言「傳擯」也,在主曰擯,在賓曰介。鄭注司儀謂「賓介亦稱擯」者,依經立文叚借之義也。聘禮云:「卿爲上擯,大夫爲承擯,士爲紹擯。」注云:「紹,繼也,其位相承繼而出也。主君,公也,則擯者五人;侯伯也,則擯者四人;子男也,則擯者三人。」此依周官·大行人言之。若然,是天子諸侯禮,賓、擯數同也。凌氏廷堪禮經釋例引敖繼公說:「諸侯禮,賓擯當用三人。猶以諸侯同天子之制爲疑,而先鄭注司儀謂主擯九人,,後鄭謂七人,則反踰於天子之數,其不然也明矣。至兩君相見交擯之數,先鄭注無明文,後鄭謂亦用九人,其賓、介則交擯、旅擯同用九人。」案:大行人言「介九人」,乃上公朝覲天子之禮,非謂羣侯兩君相見及遣使行聘賓介用九人也。聘義云:「聘禮上公七介,候伯五介,子男三介,所以明貴賎也。」然則聘賓至多不過七介,故禮器云「七介以相見也」。既上公賓介七人,則意主擯如爲上公之國,亦用七人。侯伯之國五人,子男之國三人,擯介皆得相當。而康成謂「交擯各陳九介」,亦非也。先鄭以交擯、旅擯皆傳辭。後鄭以交擯傳辭,旅擯不傳辭,故其注司儀云:「旅讀爲『鴻臚』之臚,陳之也。」謂陳擯位也。其注聘禮云:「賓出次直闑西,北面,上擯在闑東閾外,西面。其相去也,公之使者七十步,侯伯之使者五十步,子男之使者三十步。此旅擯耳,不傳命。上介在賓西北,東面,承擯在上擯東南,西面,各自次序而下。末介末擯,旁相去三丈六尺。上擯出請事,進,南面揖賓,俱前。賓至末介,上擯至末擯,亦相去三丈六尺止,揖而請事,還入告于公。」此鄭以旅擯之禮,上擯面賓請事,不須承擯紹擯傳辭,說與先鄭異也。先從叔丹徒君駢枝曰:「叔孫通傳:『大行設九賓,臚句傳。』『賓』與『擯』,『臚』與『旅』古今字也。蘇林曰:『上傳語告下爲臚,下告上爲句。』莊周曰:『大儒臚傳。』然則臚擯猶傳擯也。聘義曰:『介紹而傳命,君子於其所尊,弗敢質,敬之至也。』又曰:『三讓而後傳命,安在其不傳辭哉?』康成讀『旅』爲『鴻臚』之『臚』是矣,而訓爲臚陳,故有『但陳擯位,不傳辭』之說,蓋不然也。」謹案:駢枝說即先鄭義。吳氏廷華儀禮章句:「謂不傳辭,何必旅擯?愚竊謂旅擯行于國中,上擯往來傳君命,於禮尚不失。若五積三問,及郊勞,君不在行,而上擯輒自詣賓請事,雖以君命辭之許之,然一無往還之節,直情徑行,似非禮所宜。且論語此文有復命事,明是聘賓用旅擯而左右揖,既左右揖,知有傳辭無疑矣。司儀無『諸侯將幣,交擯,三辭』下云:『車逆拜辱,賓車進,答拜。』注謂『既三辭,主君乘車出大門而迎賓』,是將幣時,主君尚在門內。曲禮疏謂『諸侯至主國大門外,主人及擯出門相接,行交擯三辭之禮。』是將幣之時,主君已在門外。若然,是主君先乘車出大門外,降車行將幣,交擯三辭,禮竟,復升車向前迎賓也。」其說與鄭小異,以孔疏爲長。孔疏又謂聘禮賓至門外,主君立大門內,不出限行旅賓禮。江氏永圖考聘禮君立大門內,從孔說也。聘禮云:「公迎賓於大門內。」聘義云:「君親拜迎於大門之內。」則知旅擯之禮,主君不出門限也。旅擯是君與臣行禮,君不出限,則兩君相見,行交擯禮,君必出限可知。又案:聘禮「賓至于朝」,謂外朝也,在大門外。鄭注聘禮說「旅擯相去三丈六尺」,門容二徹參个,旁加各一步。此據考工記以爲應門也。應門,天子之中門,諸候則曰雉門,其說亦誤。故江氏擯介傳命圖仍依鄭君朝士注「外朝在大門外」也。此篇紀夫子行事,而考之春秋,夫子仕魯時,無諸侯大夫來聘事。江氏永圖考謂「聘問之禮,大聘爲聘,使卿;小聘爲問,使大夫。大夫以小聘往來,不書於春秋」。又羣經補義謂「晏子嘗聘魯,而春秋不書,晏子未爲卿也。孔子爲司寇,亦是大夫,故出聘亦不書」。其說並是。君朝用交擯,臣聘用旅擯,論語此文,專指旅擯。 色勃如也,〔注〕孔曰:「必變色。」 足躩如也。〔注〕包曰:「足躩,盤辟貌。」 正義曰:北堂書鈔禮儀部七引鄭此注云:「勃,矜莊貌也。」案:呂覽重言注:「矜,嚴也。」嚴者,敬也。玉藻「色容莊」,注謂「勃如戰色」。說文兩引「勃如」句,一作「孛」,一作「艴」。汗簡云:「艴見古論語,竊謂『孛』,亦古論異文。作『勃』者,其齊、魯論與!」說文:「孛,𢍚也。」人色𢍚者,盛也,謂夫子盛氣貌也。廣雅·釋訓:「勃勃,盛也。」「勃」、「孛」義同。許意與鄭似異實同,蓋許言其形,鄭言其義也。 〇注:「足躩,盤辟貌。」 〇正義曰:說文:「躩,足躩如也。」本此文。包云「盤辟」者,說文:「般,辟也。象舟之旋,從舟從殳。」殳令舟旋者也。爾雅·釋言:「般,還也。」漢書·何武傳:「槃辟雅拜。」「槃」與「般」、「盤」並同。大射儀「賓辟」注:「辟,逡遁不敢當盛。」即此注意。書鈔禮儀部七引鄭此注云:「躩如,逡巡貌。」逡巡,亦盤辟之羲。 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注〕鄭曰:「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一俛一仰,衣前後,襜如也。」 正義曰:皇本「左右」下有」其」字。 〇注「揖左」至「如也」。 〇正義曰:夫子時爲承擯,左立者是紹擯,右立者是上擯,每一傳辭則宜揖也。司儀云:「凡行人之儀,不朝不夕,不正其主面,亦不背客。」注:「謂擯相傳辭時也,不正東鄉,不正西鄉,常視賓主之前,卻得兩鄉之而已。」據此,則擯介雖東西平列,而面之所鄉,不能咸正,則自上擯望承擯,稍在後爲東南也。推之紹擯,亦在承擯東南,而承介在上介西北,末介又在承介西北,故聘禮疏謂「上擯位次宜稍在承擯西,得以轉身望承擯在東南也」。 江氏永圖考:「擯者,雁行立於東方,西面北上。」是以南北爲左右,東西爲前後。其傳主命達於賓,當左其手,則左臂縮而右臂伸,右者隨之而左。其傳賓命達主,當右其手,右肱短而左肱長,則左者亦緣之而右矣。至傳辭之法,在朝禮則上擯奉主君之命,問賓所以來之意,恐其以他事至,不欲自承以人來詣己也。上擯揖而傳與承擯,承擯復揖而傳與末擯,末擯與末介,東西相直,則向末介揖而傳問之也。 末介揖而傳與承介,承介揖而傳與上介,上介乃傳以告於賓,賓稱己所以來之意,以告於上介,復遞傳以至於上擯,上擯以告於君,君辭不敢當,而命上擯復傳於承擯,遞傳至賓,賓對主君又辭,賓終請不獲辭,是爲三辭,主君乃進車迎賓也。其聘禮,則上擯述君命請事,遞傳至賓,賓辭遞傳至上擯,上擯述君命辭之,至不獲已,始命紹擯入復於君,而君出迎賓也。當擯者揖時,必俛其首,及揖畢,而仍仰立,故曰「一俯一仰」。揖分左右,故衣之前後,亦與爲轉移也。江氏永圖考:「衣之前面西,衣之後背東,手之右者既左,則面西者可移之左,而背之負繩乃向棖闑之閒矣。手之左者既右,則背東者可移之右,而裳有後裾,乃向車衡之閒矣。」「襜襜」,動搖之貌。故皇疏引江熙曰:「揖兩手,衣裳襜如動也。」楚辭九歎「裳襜襜而含風兮」,洪慶善補注:「襜襜,衣動貌。」 趨進,翼如也。〔注〕孔曰:「言端好。」 正義曰:江氏永羣經補義:「趨進,謂廟中相禮時,非迎賓入門時,入門不謂之進。進者,行步而前。左傳所謂『公孫傁趨進』、『王孫賈趨進』是也。聘禮云:『納賓,賓入門左,三揖,至于階,三讓,公升二等,賓升西楹西,東面,擯者退中庭,賓致命,公左還,北鄉,擯者進,公當楣再拜。』所謂『趨進』在此時,謂從中庭進至阼階,而釋辭于賓,以相公拜也。所釋之辭云『子以君命在寡君,寡君拜君命之辱』是也。是時急遽,行步必趨,禮不言趨,省文也。」又鄉黨圖考云:「擯者從中庭進至阼階西,有數十步,不宜紓緩,故必當趨。趨則急遽,或至垂手掉臂,難其容,故特記容。趣進必有辭,辭無常者,不能記;辭有常者,不必記也。」今案:江氏據聘禮爲說是也。凌氏曙典故覈:「公食大夫禮食聘賓也,始賓升,擯者在中庭,釋辭相拜,公退于箱,擯者退,負東塾而立,及公將侑幣,擯者進相幣,是趨進也。」案:此亦見聘禮,所謂「禮賓」也。竊又意士介覿授幣時,擯者自廟門外進至中庭,亦是趨進,當並數之,義爲備矣。典故覈又云:「凡趨有二法:一曰徐趨。君之徐趨接武,大夫徐趨繼武,士徐趨中武,其行皆足不離地,舉前曳踵,謂之圈豚行。一曰疾趨。其步不繼武、中武,但身須小折,而頭直手足正。玉藻曰:『疾趨則欲發,而手足無移。』又曰:『端行頤霤如矢,弁行剡剡起履。』此『趨進』是疾趨也。」「翼如」,說文引作「𧾰如」,此出古論語。 〇注:「言端好。」 〇正義曰:爾雅·釋詁:「翼,敬也。」釋訓:「翼翼,恭也。」恭敬則端正可知。賈子容經:「趨以微罄之容,飄然翼然,肩狀若流,足如射箭。」 賓退,必復命曰:「賓不顧矣。」〔注〕鄭曰:「復命,復白君:『賓已去矣。』」 正義曰:司儀言聘事云:「出及中門之外,問君,客再拜對,君拜,客辟而對。君問大夫,客對。君勞客,客再拜稽首,君答拜,客趨辟。」聘禮云:「擯者出請事,賓告事畢,擯者入告公,公出送賓,及大門內。公問君,賓對,公再拜。公問大夫,賓對,公勞賓,賓再拜。送,賓不顧。」注云:「公既拜,客趨辟,君命上擯送賓出,反告,賓不顧,於此,君可以反路寢矣。」下引此文云云。案:司儀言君送賓「在中門之外」,聘禮言「在大門內」,是二禮文同。鄭注謂「君命上擯送賓出者,謂出大門外也」。司儀言諸侯相朝云:「及出,車送,三請三進,再拜;賓三還三辭,告辟。」注云:「三進,請賓就車也。主君每一請,車一進,欲遠送之也。三還三辭,主君一請者,賓亦一還一辭。」考彼文言「辟」是賓退,告辟則上擯之事。主君迎賓於大門外,則送賓亦於大門外,故但有告辟,無命上擯送賓及上擯復命事也。 說文:「顧,還視也。」詩·匪風箋:「迴首曰顧。」賓退所以不顧者,不敢當盛,且以示有終也。公食大夫禮言「禮賓畢,公送于大門內,再拜,賓不顧」。又聘禮言聘賓問卿面卿及介面卿畢,「賓出,大夫送于外門外,再拜,賓不顧」。鄭注公食大夫云:「初來揖讓,而退不顧,退禮略也,示難進易退之義。」又有司徹:「尸出,侑從,主人送于廟門之外,拜,尸不顧。」則凡賓客退皆不顧。凌氏廷堪禮經釋例:「凡拜送之禮,送者拜,去者不答拜。」歷引鄉飲酒、鄉射、特牲饋食、士冠、士昏、士相見、有司徹及此朝聘禮爲言,知賓退皆不答拜,不答拜,則亦不顧矣。江氏永圖考:「鄉黨記復命,若非君有命,何以謂之復命乎?經但言『賓不顧』,無命上擯送賓,及擯者復命之文者,文不具耳。」又云:「聘禮云『賓請有事于大夫,公禮辭,許』,注謂『上擯送賓出,賓東面而請之,擯者反命因告之』。是復命時有二事:一告賓不顧,一告賓請明日有事于大夫也。當時有無未可知,惟孔子是攝上擯,則召是特召,君命爲尤重矣。」案:孔子本爲承擯,及入廟相禮,出大門送賓,皆是攝上擯。惟公送賓出時,承擯紹擯皆在,如初賓來時之禮,而孔子已攝上擯,則承擯當已別遣人爲之。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注〕孔曰:「斂身。」 正義曰:此及下節言孔子爲聘賓事也。「公門」者,諸侯之外門、中門,即庫門、雉門也。戴氏震三朝三門考云:「天子之室,有皋門,有應門,有路門;諸侯之室,有庫門,有雉門,有路門。皋門,天子外門;庫門,諸侯外門;應門,天子中門;雉門,諸侯中門。異其名,殊其制,辨等威也。案:聘禮云:『賓皮弁聘,至于朝。』朝在應門外。又云:『公皮弁迎賓于大門內,大夫納賓,賓入門左。』則賓由外朝至庫門內,復入雉門也。二者皆爲公門。公者,君也。曲禮『大夫士出入公門』,彼據己國,此稱所聘之國,辭亦同也。」 王氏引之經義述聞以「入門」爲廟門,云:「公衍字也。聘禮記:『執圭入門,鞠躬如也。』正與此同。」案:聘記雖雜說孔子行事,其文不必與論語悉同。彼於「執圭」下言「入門」,自指廟門。論語「公門」,則以朝門賅廟門也。且以詩言「公庭萬舞」觀之,廟庭稱公,即此公門爲廟門,奚不可者?而王氏以「公」爲衍字,非也。書鈔禮儀部七引鄭此注云:「鞠躬,自歙斂之貌也。」案:聘記注引此下文「執圭,鞠躬如也。」釋文「躬」作「窮」。廣雅·釋訓:「匑𠤊,謹敬也。」王氏念孫疏證引此文說之云:「踧踖鞠躬,皆雙聲以形容之,故皆言如。史記·韓長孺傳贊:『斯鞠躬君子也。』太史公自序:『務在鞠躬,君子長者。』漢書·馮奉世傳贊:『鞠躬履方。』顏師古注云:『鞠躬,謹敬貌。』」皆當讀爲鞠窮。盧氏文弨鍾山札記、段氏玉裁說文注說略同。段又引「魯世家『匑𠤊如畏然』,徐廣云:『見三蒼「謹敬貌也,音穹窮。」則「鞠躬」者,「匑𠤊」之叚借。 孫氏志祖讀書脞錄:「蓋鞠躬與踧踖一例,若作曲身解,則當云『躬鞠如也』,方與『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句法合矣。」案:「鞠躬」義爲謹敬。鄭君以爲「歙斂之貌」者,後漢書·張衡傳注「歙,斂也」,二字訓同,亦謹敬之義。老子云:「歙歙爲天下渾其心。」釋文引顧注:「歙歙,危懼貌。」義可證。「如不容」者,言謹畏之形,若無所容厠足也。 〇注:「斂身。」 〇正義曰:注以「鞠」爲「斂」,「躬」爲「身」。說文云:「𠤄,曲脊也。」「鞠」、「𠤄」音同。王氏念孫廣雅·疏證謂「孔義與『匑𠤊』同,其說恐未必然」。 立不中門,行不履閾。〔注〕孔曰:「閾,門限。」 正義曰:「立」即位也。下文「復其位」,承此言之。聘禮言「賓及廟門,公揖入,立於中庭,賓立接西塾。」注云:「接,近也。」西塾,在廟門之外,所謂「門側之堂謂之塾」也。賓與主人同至廟門,而君先入以省內事,故賓在門外闑西,近西塾之地,立少俟,此立不知何面? 胡氏培翬正義引蔡說賓是東面。案:雜記:「弔者即位於門西,東面,其介在其東南,西上,西於門」。注:「賓立門外,不當門。」以此例之,知聘賓亦東面。曲禮云:「爲人子者,立不中門。」可知中門爲尊者之跡,人臣人子,皆當辟之。鄭此注云:「立行不當棖闑之中央。」經言立法,鄭君兼「行」言之者,行謂入門也。玉藻云:「賓入不中門。」蓋擯者自廟門出請賓,賓由所立處稍進身向東,復轉身向北,由闑西入門,是爲入不中門。玉藻云:「公事自闑西。」注謂「聘享」是也。其聘賓私覿,則與臣入君門同。玉藻云:「私事自闑東。」私事即私覿是也。曲禮云:「大夫士出入君門,由闑右。」孔疏謂「右在東」。此爲臣入君門法。彼入門由闑東,亦不得中門,以此文例之可知矣。「棖」者,爾雅·釋宮:「棖謂之楔。」鄭注玉藻云:「棖,楔也。」丰詩箋云:「棖,門梱上木近邊者。」皇疏云:「門左右兩橽,各豎一木,名之爲棖。棖以御車過,恐觸門也。」「闑」者,釋宮云:「橜謂之闑。」又云:「樴在地者謂之臬。」鄭注:「即門橜也。」案:「闑」、「臬」字同,以木爲之,置於門中,以爲界別。皇疏云:「門中央有闑,闑以硋門,兩扇之交處也。」曲禮疏亦云:「中央有闑。」是皇、孔謂門止有一闑,而儀禮賈疏謂有二闑,誤矣。 玉藻云:「君入門,介拂闑,大夫中棖與闑之閒,士介拂棖。」注云:「此謂兩君相見也。君入必中門,上介夾闑,大夫介士介雁行於後,示不相沿也。」此說入公門之法,君臣同行一門,亦所謂「公事自闑西」者也。君入中門,臣辟君,故用雁行法。上介拂闑,而鄭云「夾闑」者,謂上介行闑西,與上擯行闑東相夾也。以彼文例之,此孔子爲聘賓入廟門,當亦自闑西,與上介之拂闑相似矣。「履」者,踐也。曲禮云:「大夫士出入君門,不踐閾。」「踐閾」即「履閾」。彼疏云:「所以爾者,一則自高,二則不淨,並爲不敬。」是也。焦氏循惑于賈疏「二闑」之說,遂謂兩闑中閒有閾,兩闑外無閾,以通車行,至掩門,則徹去兩闑與閾,而別設門限。又謂云履云踐,是度越之,非蹴其上。其說雜見所箸禮記補疏、羣經宮室圖、雕苽樓文集中。案:「閾」即門限,不得分爲二門,是一闑,故由門出入,嫌於中門。若有兩闑,則君行兩闑之中,臣行棖、闑之中,判然異路,何至人臣貿然直行,而與君同中門,且至履其閾耶?「履」、「踐」並謂蹴其上,解爲度越,亦無據。此皆焦氏之誤,所當辨正者也。竊謂凡門皆有閾,然門啟時,或去其閾,以通車行,惟廟門不行車,故閾常設而不去。其閾或寬以庳,故行者多至踐履其上,夫子則以不履爲敬也。 〇注:「閾,門限。」 〇正義曰:釋宫云:「柣謂之閾。」郭注:「閾,門限。」邵氏晉涵正義:「柣,說文作『𣕋』,云:『限也。閾,門𣕋也。』繫傳云:『𣕋所以爲限閡。』閾亦名梱。士冠禮注:『閾,閫也。』曲禮注:『閫,門限也。』」案;說文「限」下云:「一曰門𣕋也。」然則柣也,閾也,𣕋也,梱也,門限也,五名實一物。但說文訓「闑」亦爲「閫」,闑者,門中所植之木,與門限別,故鄭注曲禮以「闑」爲門橜,不用許說。 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注〕包曰:「過君之空位。」 其言似不足者。 正義曰:從叔丹徒君駢枝曰:「過位者,遇主君之位,廟門之內,中庭之位也。主君先入門右,即中庭之位俟賓,賓後入門左,及中庭,乃與主君並行,故以過位爲節。而色勃如,足躩如,事彌至,容彌蹙也。」鄭此注云:「過位,謂入門右北面君揖之位。」王氏正義引胡縉曰:「聘禮『賓入門左,介皆入門左,北面西上,三揖,至於階』。注:『君與賓也,入門將曲揖,既曲,北面揖。』此即論語注所云『北面君揖之位』也。中庭,據鄭注昏禮及賈疏所釋,則中庭,南北之中也。三分庭一,在北設碑,是聘禮所云『公揖入立於中庭』者,其位在碑南,當庭之中。行聘之時,公入門而右,賓入門而左,則鄭注『過位』所云『入門右』者,據君言之。賓入門左,北面西上,既曲,則賓主俱北面揖,當碑又揖。揖時賓在左,君位在中庭之右,由是三讓升階,則過君所立之位,故云『入門右北面君揖之位』也。聘禮君行一,臣行二,賓主三揖時,君位在右而居前,賓在左而稍退居後,故揖之後,必過君揖之位也。」今案:胡說即本駢枝而義加詳,但引申鄭注則未然。蓋統鄭注全觀之,知以爲臣朝君也。其曰「入門右」者,謂入雉門之右,所謂「大夫士出入君門由闑右」者也。由是北面行至治朝之廷,君視朝,揖羣臣畢,退適路寢,臣適私朝治事。若有政事當議者,君命臣隨至路寢之庭,或升路寢之堂議之。其由治朝入路門,過君治朝揖羣臣之位,故曰「君揖之位」。此則鄭義在朝非在廟,在己國朝君,非在他國行聘也。必知鄭說不然者,鄉黨言禮,雖不盡爲周禮所有,然若此節及下「執圭」節,皆見聘記,尚不足爲據耶?鄭注聘記引論語此文,而注論語不據聘記者,鄭注論語在前,所謂「人閒行已久」,不復追改矣。「過位」所以有言者,駢枝云「有揖讓之禮,即有應對之辭」是也。 〇注:「過君之空位。」 〇正義曰:君退適路寢,則治朝之位虛,故曰「空位」。此鄭注所本。 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注〕孔曰:皆重慎也。衣下曰齊。攝齊者,摳衣也。 正義曰:駢枝云:「攝,斂也,整也。舉足登階,齊易發揚,故以收斂整飭爲難。士冠禮『攝酒』注云:『攝猶整也。』襄十四年傳:『書於伐秦,攝也。』注云:『能自攝整。』既醉:『朋友攸攝。』正義云:『攝者收斂之言。』」又引「戰國策:『攝衽抱几。』弟子職:『攝衣共盥。』管晏列傳:『晏子懼然,攝衣冠。』皆『攝』訓『整』之證」。謹案:賓執圭升堂,此時衣之下齊整齊,故曰「攝齊」,猶上節言「衣前後襜如」者,皆是自然合禮,不假手爲更動也。「齊」與「𪗋」同。漢書·朱雲傳、唐貞觀中孔子廟堂碑俱引作「𪗋」,用正字也。「升堂」者,升,登也。諸侯堂高七尺,見禮器。聘禮言「賓至于階,三讓,公升二等,賓升西楹西,東面」,是賓升階,後君一等。曲禮云:「主人與客讓登,主人先登,客從之,拾級聚足,連步以上。上於東階,則先右足,上於西階,則先左足。」注云:「拾當爲涉。級,等也。涉等聚足,謂前足躡一等,後足從之併。連步以上,重蹉跌也。連步,謂足相隨不相過也。」曲禮此文,是賓主升階法,此聘賓禮亦當同。若急趨君命,則有越等,謂之栗階。燕禮記云:「凡公所辭皆栗階。」又云:「栗階不過二等。」注云:「左右各一發而升堂。」則與聚足連步之禮異矣。「屏氣」者,說文:「屏,蔽也。」廣雅·釋詁:「屏,藏也。摒,除也。」義皆相近。說文:「息,喘也。從心從自,自亦聲。」案:「自」即鼻也。夫子屏攝其氣,若呼吸俱泯者,蓋氣容宜肅也。士相見禮疏引論語鄉黨云:「孔子與君圖事於庭,圖事於堂。」說者以爲約鄭注之文,愚輒憶他書引此文,亦以爲鄭注也。「圖事於庭」,庭即路寢之庭,疑鄭此文釋「其言似不足」之義。「圖事於堂」,則此「升堂」是也。書鈔禮儀部七引鄭注云:「屏氣自靜,以俟君言也。」俟君言,謂所圖事之言,此則鄭義以爲常朝也。陳氏壽祺左海經辨謂「鄭云圖事,即是謀聘」,似是臆測。 〇注「衣下」至「衣也」。 〇正義曰:曲禮:「兩手摳衣,去齊尺。」注云:「齊,裳下緝也。」「裳下」即此注「衣下」,衣、裳得通稱也。說文:「攝,引持也。摳,繑也。一曰摳衣。」段注疑「繑」爲「矯」字之譌。矯者,舉也。即席摳衣,下去地尺,若此「摳衣」,當相似矣。駢枝斥此注云:「拾級聚足,連步以上,自不致有傾跌失容之患,不必摳衣也。摳謂之攐,攐謂之揭,揭謂之撅。子事父母,不涉不撅,侍坐於君子,暑毋褰裳,避不敬也,獨奈何升堂見君,而反以摳衣爲敬乎?此可知其不然也。」 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注〕孔曰:「先屏氣,下階舒氣,故怡怡如也。」 沒階;趨進,翼如也。〔注〕孔曰:「沒,盡也。下盡階。」 復其位,踧踖如也。〔注〕孔曰:「來時所過位。」 正義曰:「出」者,聘禮云:「賓降介逆出,賓出。」謂賓出廟門,仍接於西塾也。駢枝云:「聘享每訖,即出廟門以俟命,『出』字爲下文之目。」「等」者,階之級也。曲禮「拾級」,注「級,等也」是也。士冠禮「降三等」注云:「下至地。」疏引賈、馬說:「天子堂九尺,階九等;諸侯堂七尺,階七等;大夫堂五尺,階五等;士堂三尺,階三等。」胡氏培翬正義引程瑤田云:「階三等者,連堂廉而言。若除堂廉言,則九尺之堂,其階止八等,七尺者六等,五尺者四等,三尺者二等也。所謂『盡等不升堂』者,當是盡其廉下之等,而不踐廉以升堂也。」張惠言云:「降三等而下至地,則凡階,上等即堂廉也。公食大夫禮食賓,『受醬湆等,皆自阼階降堂受。』注云:『降堂,謂止階上。』則堂廉上也。士昏禮廟見,『婦降堂取笲菜』,注:『降堂,階上也。』婦人無降階之事,則在堂廉上又可知。蓋堂之界,以庪爲限,庪以前即爲階,自堂而出至階廉,即爲降堂。階一等,乃爲降階。在階之上等,接簷下,爲盡階不升堂。」今案:程氏、張氏義同。胡君以其說爲然。胡又云:「賓降一等,在二等之上。」則此文「出降一等」之義也。「怡怡」者,爾雅·釋詁:「怡怡,樂也。」說文:「怡,和也。」「樂」、「和」義同。「沒階」者,謂降西階盡等,下至地也。說文:「階,陛也。」詩瞻卬箋:「階,所由上下也。」洪氏頤煊禮經宮室答問:「鄉射禮:『賓降,立于西階西,當西序。』又云:『賓降立于階西,當序。』西階在西序之東,東階當在東序之西。聘禮:『賓升西楹西,東面,公當楣再拜,賓三退,負序。』西楹西已當階,又三退,然後負序,則階必當楹、序之中。階上北直房戶,其兩階相去亦東西四筵之地。」釋文云:「沒階趨,一本作『沒階趨進』,誤。」臧氏琳經義雜記:「史記·世家作『沒階趨進』,聘禮注引論語同。曲禮、士相見禮疏引並有『進』字。『趨進』者,趨前之謂也。舊有此字,非誤。」「復其位」者,駢枝云:「復聘賓之位,廟門之外,接西塾之位也。」謹案:此節自「入公門」至「私覿」,皆說聘問之事。而分言者,一記所歷門位堂階之容,一記執圭之容也。聘禮記:「賓入門皇,升堂讓,將授志趨。下階,發氣怡焉,再三舉足,又趨,及門正焉。」注云:「皇,自莊盛也。讓,謂舉手平衡也。志猶念也。念趨,謂審行步也。孔子之執圭,鞠躬如也」云云。「再三舉足,自安定乃復趨也。孔子之升堂,鞠躬如也」云云。又注「及門正焉」句云:「容色復故,此皆心變見於威儀。」是此節爲聘禮,明明載之記中,而鄭君即以論語文釋之,惜其先注論語時,未能據之也。古義湮晦,至駢枝而始明。同時凌氏廷堪禮經釋例、王氏引之經義述聞並稱其精審,厥後胡縉亦略本之,此可無疑者矣。鄭君及包、孔注,皆以此節爲趨朝。然上節言「朝」及「君在」,已說趨朝之事,不應中隔以爲擯,而復言趨朝也。陳氏壽祺左海經辨據鄭注「圖事于庭、於堂」之言,謂「是孔子於己國與君謀聘」,則與平時議政事何異?且孔子在本國圖事,與聘記言「賓入門升堂」亦不合,則知陳說非也。宋氏翔鳳發微以爲擯禮,不知擯者本不升堂,且上節已言「趨進」,此不必復記矣。說既多岐,而其中門位、堂階,又人自爲義,今皆刊落,不欲繁溷學者耳目焉。 〇注「先屏」至「如也」。 〇正義曰:上文言「屏息」,息即氣也。顏色是氣之見於外者,故注明之。聘記云:「下階,發氣怡焉。」注:「發氣,舍息也。」「舍」與「舒」音同,「舒」與「逞」義同。方言:「逞,解也,快也。」說文:「逞,通也。」義俱相近。「下階」者,釋言云「降下也」。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注〕包曰:「爲君使聘問鄰國,執持君之圭。鞠躬者,謹慎之至。」 正義曰:說文:「圭,瑞玉也,上圜下方。」古文「圭」作「珪」。又云「剡上爲圭」。白虎通·文質篇:「珪以爲信者何?珪者,兌上,象物始生,見於上也。萬物之始,莫不白潔,珪之爲言潔也。上兌,陽也;下方,陰也。」「上兌」即剡上,亦即上圜。凡諸圭形,當略相同。周官·大宗伯:「王執鎮圭。」又云:「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穀壁,男執蒲璧。」注云:「桓圭,蓋亦以桓爲瑑飾,長九寸。信當爲身,身圭、躬圭,蓋皆象以人形爲瑑飾,圭皆長七寸。穀、蒲二玉,蓋或以穀爲飾,或以蒲爲瑑飾,壁皆徑五寸。」案:此即瑞圭也。考工·玉人謂之「命圭」。諸侯朝天子,及諸侯相朝,並執之。若使人聘於天子,及諸侯交相聘,則用瑑圭。典瑞云:「瑑圭璋璧琮,以頫聘。」注「鄭司農云:『瑑有圻鄂瑑起。』」又考工記「瑑圭璋八寸,壁琮八寸,以頫聘。」注云:「瑑,文飾也。」疏云:「此謂上公之臣,執以頫聘,享用璧琮於天子及后也。若兩諸侯自相聘,亦執之。侯伯之臣,宜六寸。子男之臣,宜四寸。凡諸侯之臣頫聘,不得執君之桓圭、信圭之等,直瑑爲文飾也。」案:說文:「瑑,圭壁上起兆瑑也。從玉,篆省聲。」上起兆瑑,即先鄭「瑑起」之義。「兆」、「垗」一字。「圻」如「封圻」之圻,所以界別內外也。李賢後漢·明帝紀注:「圻岸,圻堮也。」「堮」、「鄂」字同,當謂刻圭凸起以爲飾也。康成謂六瑞亦是瑑飾,但不爲桓、躬等之文,此康成存疑,故屢加蓋詞以箸之。惠氏士奇禮說:「瑑者,頫問之圭璧,六瑞則不瑑也,故曰『大圭不瑑,美其質也』。康成依漢禮而言,遂謂六瑞皆瑑。如其說,則與頫聘之圭何以異乎?說者又謂頫聘之圭壁,有圻鄂瑑起,無桓、信、躬、穀、蒲之文也,不知桓、信、躬、穀、蒲,乃玉之形體與其彩,非瑑飾之文。故曰『和氏之璧,不飾以五彩;隨侯之珠,不飾以銀黃。其質至美,物不足以飾之』。六瑞無瑑飾者以此,山海經:『圭璧十五,五彩惠之。』惠猶飾也。祀山川,造賓客,皆曰素功。素功者,設色之工。畫繢之事,是爲瑑書之八體,大篆小篆,亦以此取名焉。說者謂素功無飾,其不然乎?」案:惠說是也。聘禮言「賓及廟門,公揖入,立于中庭,賓立接西塾。擯者出請命,賈人東面坐啟櫝取圭,垂繅不起,而授上介。上介不襲,執圭,屈繅,授賓,賓襲,執圭。擯者入告,出辭玉,納賓。賓入門左,三揖,至于階,三讓,公升二等。賓升西楹西,東面。賓致命,公側襲,受玉於中堂與東楹之閒,賓降,公側受宰玉」。此行聘時,賓執圭以致君命也。曲禮云:「執天子之器則上衡,國君則平衡。」衡者,衡於心也。此執圭亦當平衡,故鄭解聘記「升堂讓」云:「謂舉手平衡也。」是也。聘記云:「上介執圭,如重,授賓。賓入門皇,升堂讓,將授志趨,授如爭承,下如送,君還而後退。」又云:「執圭入門,鞠躬焉,如恐失之。皇且行,入門主敬,升堂主慎。」注以爲記執圭異說,此與論語文悉合。作記者采孔子事入之。鄭云「異說」者,謂記者非一人也。書鈔·禮儀部七引鄭此注云:「如不勝者,敬之至也。」案:曲禮云:「凡執主器,執輕如不克。」注云:「重慎也。」「重慎」即敬義, 〇注:「爲君使聘問鄰國,執持君之圭。」 〇正義曰:「聘」亦訓問,見詩·采薇傳及鄭君禮注。曲禮云「諸侯使大夫問於諸侯曰聘」是也。大行人云:「諸侯之邦交,歲相問也,殷相聘也,世相朝也。」注云:「小聘曰問。殷,中也。久無事,又於殷朝者及而相聘也。父死子立曰世。凡君即位,大國朝焉,小國聘焉。」案:聘問不異圭,故注兼舉之。書鈔·禮儀部七引鄭此注云:「執圭謂以君命聘於鄰國。」與包義同。云「執持君之圭」者,凡瑑圭璋璧琮,皆是君物,故使者受圭於朝,及聘畢返國,致玉於君,並見聘禮。解者誤會此注「君圭」之文,或以命圭當之,非也。 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注〕鄭曰:「上如揖,授玉宜敬;下如授,不敢忘禮。戰色,敬也。足蹜蹜如有循,舉前曳踵行。」 正義曰:「蹜蹜」,玉藻作「縮縮」,說文無「蹜」字,「縮」下云:「一曰蹴也。」「蹴」與「蹙」一字。詩:「蹙蹙靡所騁。」鄭箋:「縮小之貌。」縮小亦不敢自肆意。 〇注「上如」至「踵行」。 〇正義曰:「授玉」謂賓升堂東面授玉也。授玉爲上者,後漢書·河間孝王開傳:「上案其罪。」注:「上,奏上也。」又禮記·郊特牲「尚用氣」,注:「尚謂先薦之。」史記·絳侯周勃世家「太子勝之尚之」,集解引韋昭曰:「尚,奉也。」「尚」與「上」同。臣授玉於君,亦是奉上之。聘禮記「授如爭承」,彼文之「授」,即此文所云「上」也。「爭承」者,言趨而授玉,其禮宜速,與此言「如揖」各具一義。江氏永圖考曰:「古之揖,如今人與人相拱手,有高、平、下之別。孔子執圭上如揖,與天揖推手小舉者相似,此不過平衡也。」云「不敢忘禮」者,是解「下」謂下堂雖已授玉,不敢忘禮,猶如授時也。聘記云「下如送」,送當謂送物與人,與此言「授」同也。鄭注輯本「不敢忘禮」句下,更云:「魯讀下爲趨,今從古。」案:「下」字古音如戶,與「趨」音近,故魯論作「趨」。鄭以趨而授玉不煩言「如」,故從古作「下」。錢氏坫後錄謂「如、而古通」。「上如揖」,即賓入門後,三揖至于階之事。「趨而授玉」,即聘記所謂「志趨」,從魯論爲說,與下兩「如」字別自爲義,非也。書鈔·禮儀七引此注云:「勃如戰色,恐辱君命也。」是注佚文,當在「敬也」句下。「敬」與「儆」同,慎懼之義。「恐辱君命」者,懼有失隊,遺君羞辱也。「舉前曳踵行」者,說文:「循,順行也。」兩足不能分步,則趾踵相接,順遞而行,故舉前足,則曳後踵隨之。曲禮云:「執主器,操圭璧,則尚左手,行不舉足,車輪曳踵。」注云:「行不舉足,重慎也。車輪,謂行不絕地也。」疏云:「踵,腳後也。若執器行時,則不得舉足,但起前拽後,使踵如車輪曳地而行,故云車輪曳踵。」又玉藻:「執龜玉,舉前曳踵,縮縮如也。」注云:「著徐趨之事。」又「圈豚行,不舉足,齊如流」,注云:「圈,轉也。豚之言若有所循。不舉足曳踵,則衣之齊如水之流矣。孔子執圭則然,此徐趨也。案:舉前足,曳後踵,則後足不舉,故云「行不舉足」。其踵趾相接,旋轉如圈,故爲圈豚,言其圈而循行也。聘記云:「將授志趨。」注云:「志猶念也。謂審行步也。孔子之執圭」云云。鄭以「志趨」即「徐趨」,故引「執圭」全節,而以「足蹜蹜如有循」爲「志趨」之證,與玉藻注所云「徐趨」義合。玉藻言「徐趨」之法,「君與尸行接武」,謂蹈半跡得三尺也;「大夫繼武」,謂跡相及也;「士中武」,謂跡閒容跡也。是皆圈豚行也。夫子大夫,當用繼武,故舉前曳踵行,即是跡相及也。推鄭君玉藻及聘記注義,是足蹜蹜如有循在授玉之時,蓋授玉當徐趨也。所以用徐趨者,以君行一,臣行二,故聘記言「授如爭承」,即此義也。賈氏聘記疏解「足縮縮」爲廟門內執玉行步之容。江氏永圖考、王氏鎏正義並從其說,非鄭君之旨。士相見禮:「凡執幣者不趨,執玉者則惟舒武,舉前曳踵。」注云:「不趨者,主慎也。惟舒者,重玉器,尤慎也。」此則執玉常度,與授玉時用徐趨不同。蓋舉前曳踵,一爲舒武,一爲徐趨,名同而法異也。 享禮,有容色。〔注〕鄭曰:「享,獻也。聘禮: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 正義曰:聘記云:「及享,發氣焉盈容。」注云:「發氣,舍氣也。孔子之於享禮有容色。」案:「舍」與「舒」同,謂顏色舒解。江氏永圖考:「聘執圭,享執璧,嚴與和微異。享禮有容色,正對『勃如戰色』,謂身容、手容、足容如初,惟發氣盈容,不若初之變色耳。」夫圭獻其德,璧獻其情;圭以申信,璧以交歡。聘使之將入也,主君有辭玉之禮。辭者,不敢當禮之盛也。至於享,則擯者請事而不辭。聘禮之入門也,使者有襲衣之儀。襲者,以其玉所藉也。至於享,則賓主皆裼而不襲。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言乎盡物者,貴盡志也,於是有容色云爾。案:聘君後以璋聘夫人,享君後以琮享夫人,其禮與聘享君略同。 〇注「享獻」至「庭實」。 〇正義曰:「享獻」,釋詁文。說文作「亯」,云:「獻也,從高省,曰象進孰物形。」周官·玉府注:「古者致物於人,尊之則曰獻。」何休公羊·隱五年注:「獻者,下奉上之辭。」聘禮言:「聘畢賓出,公裼,降立,擯者出請,賓裼,奉束帛加璧享。擯者入告,出許。」是聘禮既聘而享也。覲禮「四享」,是諸侯見天子之禮。鄭注以「四享」爲「三享」,而使人於諸侯但用一享,禮之殺也。聘記諸侯相朝,公、侯、伯皆以璧帛享君,琮錦享夫人。子、男則降用琥以繡,璜以黼,皆不用圭。此注「用圭壁」,兼「圭」言之者,鄭以上公及二王後,享天子用圭,見小行人注。是圭亦享禮所用,鄭君廣言之也。「庭實」者,賓於庭也。聘記云:「凡庭實,隨入,左先。」注云:「隨入,不並行也。」又覲禮言:「庭實,奉束帛,匹馬卓上,九馬隨之,中庭西上,奠幣,再拜稽首。」是諸侯享天子亦有庭實也。書鈔·禮儀部七引鄭此注云:「皮馬相閒也。」此句當在「有庭實」下。聘禮云:「庭實,皮則攝之,毛在內,內攝之,入設也。」注云:「皮,虎豹之皮。攝之者,右手並執前足,左手並執後足。毛在內,不欲文之豫見也。內攝之者,兩手相鄉也。入設,亦參分庭一,在南。言『則』者,或以馬也。」又云:「凡庭實,皮馬相閒可也。」注云:「閒猶代也。土物有宜,君子不以所無爲禮。畜獸同類,可以相代。」疏云:「當國有馬而無虎豹皮,則用馬。或以虎豹皮,並有馬,則以皮爲主,而用皮也。」此相閒之義也。聘禮言設庭實云:「賓入門左,揖讓如初,升致命,張皮,公再拜受幣。士受皮者,自後右客,賓出當之,坐攝之,公側受宰幣皮,如入右首而東。」「張」者,釋外足見文也。「自後右客」者,從東方來,由客後西,居其左受皮也。「坐攝之」者,象受於賓也。「如入右首而東」者,如入左在前皮右首者,變於生也。皆鄭注說也。 私覿,愉偷如也。〔注〕鄭曰:「覿,見也。既享,乃以私禮見。愉愉,顏色和。」 正義曰:郊特牲云:「朝覲,大夫之私覿,非禮也。大夫執圭而使,所以申信也。不敢私覿,所以致敬也。而庭實私覿,何爲乎諸侯之庭?爲人臣者無外交,不敢貳君也。」案:此周時儒者議禮之言,先言「朝覲」,後言「大夫執圭而使」,謂聘禮則以朝聘之私覿皆爲非禮。鄭注云:「其君親來,其臣不敢私見于主國君也。以君命聘,則有私見。」是鄭據周禮,以臣聘得行私覿,未爲失禮也。 〇注「覿見」至「色和」。 〇正義曰:「覿,見」,釋詁文。荀子·大略云:「私覿,私見也。」說文無「覿」字,而「愉」下引論語作「私覿」。其訓「見」者,作「儥」意,許以「儥」即「覿」矣。據聘禮言聘享畢「賓奉束錦以請覿,擯者入告,出辭,請醴賓,賓禮辭聽命」。及醴賓畢,復請覿,是既享後仍有醴賓一節。論語無文,略之也。私覿,爲以私禮見者。聘享皆邦交之事,臣爲君行禮,同於爲賓。此則臣於君行禮,非公家之事,故稱私也。玉藻云「公事自闑西」,「公事」謂聘享;「私事自闑東」,「私事」謂私覿是也。書鈔·禮儀部七引鄭此注云:「用束帛乘馬者也。」此佚文當在「乃以私禮見」下。聘禮云:「賓覿,奉束錦,總乘馬,二人贊,入門右,北面奠幣,再拜稽首。擯者辭,賓出,擯者坐取幣出,有司二人牽馬以從,出門,西面于東塾南。擯者請受,賓禮辭聽命,牽馬右之,入設。賓奉幣入門左,介皆入門左,西上。公揖讓如初。升,公北面再拜,賓三退,反還負序,振幣,當東楹,北面。士受馬者自前還牽者後,適其右,受。牽馬者自前西,乃出,賓降,階東拜送,君辭,拜也,君降一等辭。擯者曰:『寡君從子。』雖將拜,起也。栗階升,公西鄉,賓階上再拜稽首。公少退,賓降,出,公側受宰幣,馬出。」此實請覿之禮,有束帛乘馬也。束帛即束錦。鄭注士冠禮云:「束帛,十端也。十端一束,故言束也。」乘馬者,四馬。聘禮言「二人贊」,即扣馬者也。賓覿後,大夫介、士介亦有私覿,禮略同。夏官·校人云:「凡國之使者,共其幣馬。」注云:「使者所用私覿。」彼謂天子使人於諸侯,得行私覿。私覿之馬,校人供之,則諸侯聘賓私覿所用之幣,宜亦君爲供之。聘禮云:「有司展羣幣以告。」注云:「羣幣,私覿及大夫者。有司,載幣者,自展自告。」告者,告之於君,明羣幣亦君供之矣。「愉愉顏色和」者,爾雅·釋詁:「愉,樂也。」聘記:「私覿,愉愉焉。」彼注云:「容貌和敬。」與此注互證。說文:「愉,薄也。」引此文。許意以「愉」爲「媮薄」字,其引論語乃別義,說文此例甚多。段注疑爲薄樂,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