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善為 薛頤 甄權弟立言 宋俠 許胤宗 乙弗弘禮 袁天綱 孫思邈 明崇儼 張憬藏 李嗣真 張文仲李虔縱 韋慈藏附 尚獻甫裴知古附 孟詵 嚴善思 金梁鳳 張果 葉法善 僧玄奘 神秀慧能 普寂 義福附 一行泓師附 桑道茂
夫術數占相之法,出于陰陽家流。自劉向演鴻範之言,京房傳焦贛之法,莫不望氣視祲,懸知災異之來;運策揲蓍,預定吉凶之會。固已詳於魯史,載彼周官。其弊者肄業非精,順非行偽,而庸人不脩德義,妄冀遭逢。如魏豹之納薄姬,孫皓之邀青蓋,王莽隨式而移座,劉歆聞讖而改名;近者綦連耀之構異端,蘇玄明之犯宮禁,皆因占候,輔此姦兇。聖王禁星緯之書,良有以也。國史載袁天綱前知武后,恐匪格言,而李淳風刪方伎書,備言其要。舊本錄崔善為已下,此深於其術者,兼桑門道士方伎等,並附此篇。
崔善為,貝州武城人也。祖顒,後魏員外散騎侍郎。父權會,齊丞相府參軍事。善為好學,兼善天文算曆,明達時務。弱冠州舉,授文林郎。屬隋文帝營仁壽宮,善為領丁匠五百人。右僕射楊素為總監,巡至善為之所,索簿點人,善為手持簿暗唱之,五百人一無差失,素大驚。自是有四方疑獄,多使善為推按,無不妙盡其理。
仁壽中,稍遷樓煩郡司戶書佐。高祖時為太守,甚禮遇之。善為以隋政傾頹,乃密勸進,高祖深納之。義旗建,引為大將軍府司戶參軍,封清河縣公。武德中,歷內史舍人、尚書左丞,甚得譽。諸曹令史惡其聰察,因其身短而傴,嘲之曰:「崔子曲如鉤,隨例得封侯。髆上全無項,胸前別有頭。」高祖聞之,勞勉之曰:「澆薄之人,醜正惡直。昔齊末姦吏歌斛律明月,而高緯愚暗,遂滅其家。朕雖不德,幸免斯事。」因購流言者,使加其罪。時傅仁均所撰戊寅元曆,議者紛然,多有同異,李淳風又駁其短十有八條。高祖令善為考校二家得失,多有駁正。
貞觀初,拜陝州刺史。時朝廷立議,戶殷之處,得徙寬鄉。善為上表稱「畿內之地,是謂戶殷,丁壯之人,悉入軍府。若聽移轉,便出關外。此則虛近實遠,非經通之議」。其事乃止。後歷大理、司農二卿,名為稱職。坐與少卿不協,出為秦州刺史,卒,贈刑部尚書。
薛頤,滑州人也。大業中,為道士。解天文律曆,尤曉雜占。煬帝引入內道場,亟令章醮。武德初,追直秦府。頤嘗密謂秦王曰「德星守秦分,王當有天下,願王自愛。」秦王乃奏授太史丞,累遷太史令。貞觀中,太宗將封禪泰山,有彗星見,頤因言「考諸玄象,恐未可東封」。會褚遂良亦言其事,於是乃止。頤後上表請為道士,太宗為置紫府觀於九蘨山,拜頤中大夫,行紫府觀主事。又敕於觀中建一清臺,候玄象,有災祥薄蝕謫見等事,隨狀聞奏。前後所奏,與京臺李淳風多相符契。後數歲卒。
甄權,許州扶溝人也。嘗以母病,與弟立言專醫方,得其旨趣。隋開皇初,為祕書省正字,後稱疾免。隋魯州刺史庫狄嶔苦風患,手不得引弓,諸醫莫能療,權謂曰:「但將弓箭向垛,一鍼可以射矣。」鍼其肩隅一穴,應時即射。權之療疾,多此類也。貞觀十七年,權年一百三歲,太宗幸其家,視其飲食,訪以藥性,因授朝散大夫,賜几杖衣服。其年卒。撰脈經、鍼方、明堂人形圖各一卷。
弟立言,武德中累遷太常丞。御史大夫杜淹患風毒發腫,太宗令立言視之,既而奏曰:「從今更十一日午時必死。」果如其言。時有尼明律,年六十餘,患心腹鼓脹,身體羸瘦,已經二年。立言診脈曰:「其腹內有蟲,當是誤食髮為之耳。」因令服雄黃,須臾吐一蛇,如人手小指,唯無眼,燒之,猶有髮氣,其疾乃愈。立言尋卒。撰本草音義七卷、古今錄驗方五十卷。
宋俠者,洺州清漳人,北齊東平王文學孝正之子也。亦以醫術著名。官至朝散大夫、藥藏監。撰經心錄十卷,行於代。
許胤宗,常州義興人也。初事陳為新蔡王外兵參軍。時柳太后病風不言,名醫治皆不愈,脈益沉而噤。胤宗曰:「口不可下藥,宜以湯氣薰之。令藥入腠理,周理即差。」乃造黃耆防風湯數十斛,置於床下,氣如煙霧,其夜便得語。由是超拜義興太守。陳亡入隋,歷尚藥奉御。武德初,累授散騎侍郎。時關中多骨蒸病,得之必死,遞相連染,諸醫無能療者。胤宗每療,無不愈。或謂曰:「公醫術若神,何不著書以貽將來?」胤宗曰:「醫者,意也,在人思慮。又脈候幽微,苦其難別,意之所解,口莫能宣。且古之名手,唯是別脈,脈既精別,然後識病。夫病之於藥,有正相當者,唯須單用一味,直攻彼病,藥力既純,病即立愈。今人不能別脈,莫識病源,以情臆度,多安藥味,譬之於獵,未知兔所,多發人馬,空地遮圍,或冀一人偶然逢也。如此療疾,不亦疏乎!假令一藥偶然當病,復共他味相和,君臣相制,氣勢不行,所以難差,諒由於此。脈之深趣,既不可言,虛設經方,豈加於舊。吾思之久矣,故不能著述耳。」年九十餘卒。
乙弗弘禮,貝州高唐人也。隋煬帝居藩,召令相己,弘禮跪而賀曰:「大王骨法非常,必為萬乘之主,誠願戒之在得。」煬帝即位,召天下道術人,置坊以居之,仍令弘禮統攝。帝見海內漸亂,玄象錯謬,內懷憂恐,嘗謂弘禮曰:「卿昔相朕,其言已驗。且占相道術,朕頗自知。卿更相朕,終當何如?」弘禮逡巡不敢答。帝迫曰:「卿言與朕術不同,罪當死。」弘禮曰:「臣本觀相書,凡人之相,有類於陛下者,不得善終。臣聞聖人不相,故知凡聖不同耳。」自是帝嘗遣使監之,不得與人交言。
初,泗州刺史薛大鼎隋時嘗坐事沒為奴,貞觀初與數人詣之,大鼎次至,弘禮曰:「君奴也,欲何所相?」咸曰:「何以知之?」弘禮曰:「觀其頭目,直是賤人,但不知餘處何如耳?」大鼎有慚色,乃解衣視之,弘禮曰:「看君面,不異前言。占君自腰已下,當為方嶽之任。」其占相皆此類也。貞觀末卒。
袁天綱,益州成都人也。尤工相術。隋大業中,為資官令。武德初,蜀道使詹俊赤牒授火井令。初,天綱以大業元年至洛陽,時杜淹、王珪、韋挺就之相。天綱謂淹曰:「公蘭臺成就,學堂寬博,必得親糾察之官,以文藻見知。」謂王曰:「公三亭成就,天地相臨,從今十年已外,必得五品要職。」謂韋曰:「公面似大獸之面,交友極誠,必得士友攜接,初為武職。」復謂淹等「二十年外,終恐三賢同被責黜,暫去即還。」淹尋遷侍御史,武德中為天策府兵曹、文學館學士。王珪為太子中允。韋挺,隋末與隱太子友善,後太子引以為率。至武德六年,俱配流巂州。淹等至益州,見天綱曰:「袁公洛邑之言,則信矣。未知今日之後何如?」天綱曰:「公等骨法,大勝往時,終當俱受榮貴。」至九年,被召入京,共造天綱,天綱謂杜公曰:「即當得三品要職,年壽非天綱所知。王、韋二公,在後當得三品官,兼有年壽,然晚途皆不稱愜,韋公尤甚。」淹至京,拜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王珪尋授侍中,出為同州刺史。韋挺歷御史大夫、太常卿,貶象州刺史。皆如天綱之言。
大業末,竇軌客遊德陽,嘗問天綱,天綱謂曰:「君額上伏犀貫玉枕,輔角又成,必於梁、益州大樹功業。」武德初,軌為益州行臺僕射,引天綱,深禮之。天綱又謂軌曰:「骨法成就,不異往時之言。然目氣赤脈貫瞳子,語則赤氣浮面,如為將軍,恐多殺人。願深自誡慎。」武德九年,軌坐事被徵,將赴京,謂天綱曰:「更得何官?」曰:「面上家人坐仍未見動,輔角右畔光澤,更有喜色,至京必承恩,還來此任。」其年果重授益州都督。
則天初在襁褓,天綱來至第中,謂其母曰:「唯夫人骨法,必生貴子。」乃召諸子,令天綱相之。見元慶、元爽曰:「此二子皆保家之主,官可至三品。」見韓國夫人曰:「此女亦大貴,然不利其夫。」乳母時抱則天,衣男子之服,天綱曰:「此郎君子神色爽徹,不可易知,試令行看。」於是步於床前,仍令舉目,天綱大驚曰:「此郎君子龍睛鳳頸,貴人之極也。」更轉側視之,又驚曰:「必若是女,實不可窺測,後當為天下之主矣。」
貞觀八年,太宗聞其名,召至九成宮。時中書舍人岑文本令視之,天綱曰:「舍人學堂成就,眉覆過目,文才振於海內,頭又生骨,猶未大成,若得三品,恐是損壽之徵。」文本官至中書令,尋卒。其年,侍御史張行成、馬周同問天綱,天綱曰:「馬侍御伏犀貫腦,兼有玉枕,又背如負物,當富貴不可言。近古已來,君臣道合,罕有如公者。公面色赤,命門色暗,耳後骨不起,耳無根,只恐非壽者。」周後位至中書令、兼吏部尚書,年四十八卒。謂行成曰:「公五嶽四瀆成就,下亭豐滿,得官雖晚,終居宰輔之地。」行成後至尚書右僕射。天綱相人所中,皆此類也。申國公高士廉嘗謂曰:「君更作何官?」天綱曰:「自知相命,今年四月盡矣。」果至是月而卒。
孫思邈,京兆華原人也。七歲就學,日誦千餘言。弱冠,善談莊、老及百家之說,兼好釋典。洛州總管獨孤信見而歎曰:「此聖童也。但恨其器大,適小難為用也。」周宣帝時,思邈以王室多故,乃隱居太白山。隋文帝輔政,徵為國子博士,稱疾不起。嘗謂所親曰「過五十年,當有聖人出,吾方助之以濟人。」及太宗即位,召詣京師,嗟其容色甚少,謂曰:「故知有道者誠可尊重,羨門、廣成,豈虛言哉!」將授以爵位,固辭不受。顯慶四年,高宗召見,拜諫議大夫,又固辭不受。
上元元年,辭疾請歸,特賜良馬,及鄱陽公主邑司以居焉。當時知名之士宋令文、孟詵、盧照鄰等,執師資之禮以事焉。思邈嘗從幸九成宮,照鄰留在其宅。時庭前有病梨樹,照鄰為之賦,其序曰「癸酉之歲,余臥疾長安光德坊之官舍。父老云:『是鄱陽公主邑司。昔公主未嫁而卒,故其邑廢。』時有孫思邈處士居之。邈道合古今,學殫數術。高談正一,則古之蒙莊子;深入不二,則今之維摩詰耳。其推步甲乙,度量乾坤,則洛下閎、安期先生之儔也。」照鄰有惡疾,醫所不能愈,乃問思邈:「名醫愈疾,其道何如?」思邈曰:「吾聞善言天者,必質之於人;善言人者,亦本之於天。天有四時五行,寒暑迭代,其轉運也,和而為雨,怒而為風,凝而為霜雪,張而為虹蜺,此天地之常數也。人有四支五藏,一覺一寐,呼吸吐納,精氣往來,流而為榮衛,彰而為氣色,發而為音聲,此人之常數也。陽用其形,陰用其精,天人之所同也。及其失也,蒸則生熱,否則生寒,結而為瘤贅,陷而為癰疽,奔而為喘乏,竭而為燋枯,診發乎面,變動乎形。推此以及天地亦如之。故五緯盈縮,星辰錯行,日月薄蝕,孛彗飛流,此天地之危診也。寒暑不時,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踊,天地之瘤贅也;山崩土陷,天地之癰疽也;奔風暴雨,天地之喘乏也;川瀆竭涸,天地之燋枯也。良醫導之以藥石,救之以鍼劑,聖人和之以至德,輔之以人事,故形體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消之災。」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謂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謂大膽也。『不為利回,不為義疚』,行之方也;『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智之圓也。」按「不為利回,不為義疚」二句見左傳昭公三十一年;「見機而作,不俟終日」二句見周易繫辭下。冊府卷八三六「不為利回」上有「傳曰」二字,「見機而作」上有「易曰」二字。
思邈自云開皇辛酉歲生,至今年九十三矣,詢之鄉里,咸云數百歲人,話周、齊間事,歷歷如眼見,以此參之,不啻百歲人矣。然猶視聽不衰,神采甚茂,可謂古之聰明博達不死者也。
初,魏徵等受詔脩齊、梁、陳、周、隋五代史,恐有遺漏,屢訪之,思邈口以傳授,有如目睹。東臺侍郎孫處約將其五子侹、儆、俊、佑、佺以謁思邈,思邈曰:「俊當先貴;佑當晚達;佺最名重,禍在執兵。」後皆如其言。太子詹事盧齊卿童幼時,請問人倫之事,思邈曰:「汝後五十年位登方伯,吾孫當為屬吏,可自保也。」後齊卿為徐州刺史,思邈孫溥果為徐州蕭縣丞。思邈初謂齊卿之時,溥猶未生,而預知其事。凡諸異跡,多此類也。
永淳元年卒。遺令薄葬,不藏冥器,祭祀無牲牢。經月餘,顏貌不改,舉屍就木,猶若空衣,時人異之。自注老子、莊子,撰千金方三十卷,行於代。又撰福祿論三卷,攝生真錄及枕中素書、會三教論各一卷。
明崇儼,洛州偃師人。其先平原士族,世仕江左。父恪,豫州刺史。崇儼年少時,隨父任安喜令,父之小吏有善役召鬼神者,崇儼盡能傳其術。乾封初,應封嶽舉,授黃安丞。會刺史有女病篤,崇儼致他方殊物以療之,其疾乃愈。高宗聞其名,召與語,悅之,擢授冀王府文學。儀鳳二年,累遷正諫大夫,特令入閣供奉。崇儼每因謁見,輒假以神道,頗陳時政得失,帝深加允納。潤州棲霞寺,是其五代祖梁處士山賓故宅,帝特為製碑文,親書於石,論者榮之。四年,為盜所殺。時語以為崇儼密與天后為厭勝之法,又私奏章懷太子不堪承繼大位,太子密知之,潛使人害之。優制贈侍中,諡曰莊,仍拜其子珪為祕書郎。
張憬藏,許州長社人。少工相術,與袁天綱齊名。太子詹事蔣儼年少時,嘗遇憬藏,因問祿命,憬藏曰:「公從今二年,當得東宮掌兵之官,秩未終而免職。免職之後,厄在三尺土下,又經六年,據此合是死徵。然後當享富貴,名位俱盛,即又不合中夭,年至六十一,為蒲州刺史,十月三十日午時祿絕。」儼後皆如其言。嘗奉使高麗,被莫離支囚於地窖中,經六年,然後得歸。及在蒲州,年六十一矣,至期,召人吏妻子與之告別,自云當死,俄而有敕,許令致仕。左僕射劉仁軌微時,嘗與鄉人靖思賢各齎絹贈憬藏以問官祿。憬藏謂仁軌曰:「公居五品要官,雖暫解黜,終當位極人臣。」仁軌後自給事中坐事,令白衣向海東效力。固辭思賢之贈,曰:「公當孤獨客死。」及仁軌為僕射,思賢尚存,謂人曰:「張憬藏相劉僕射,則妙矣。吾今已有三子,田宅自如,豈其言亦有不中也?」俄而三子相繼而死,盡貨田宅,寄死於所親園內。憬藏相人之妙,皆此類。竟不仕,以壽終。
李嗣真,滑州匡城人也。父彥琮,趙州長史。嗣真博學曉音律,兼善陰陽推算之術。弱冠明經舉,補許州司功。時左侍極賀蘭敏之受詔於東臺修撰,奏嗣真弘文館參預其事。嗣真與同時學士劉獻臣、徐昭俱稱少俊,館中號為「三少」。敏之既恃寵驕盈,嗣真知其必敗,謂所親曰:「此非庇身之所也。」因咸亨年京中大饑,乃求出,補義烏令。無何,敏之敗,修撰官皆連坐流放,嗣真獨不預焉。調露中,為始平令,風化大行。時章懷太子居春宮,嗣真嘗於太清觀奏樂,謂道士劉概、輔儼曰:「此曲何哀思不和之甚也?」概、儼曰:「此太子所作寶慶樂也。」居數日,太子廢為庶人。概等以其事聞奏,高宗大奇之,徵拜司禮丞,仍掌五禮儀注,加中散大夫,封常山子。
永昌中,拜右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時酷吏來俊臣構陷無罪,嗣真上書諫曰:「臣聞陳平事漢祖,謀疏楚君臣,乃用黃金五萬斤,行反間之術。項王果疑臣下,陳平反間果行。今告事紛紜,虛多實少,焉知必無陳平先謀疏陛下君臣,後謀除國家良善,臣恐為社稷之禍。伏乞陛下特迴天慮,察臣狂瞽,然後退就鼎鑊,實無所恨。」疏奏不納。尋被俊臣所陷,配流嶺南。萬歲通天年,徵還,至桂陽,自筮死日,預託桂陽官屬備凶器。依期暴卒。則天深加憫惜,敕州縣遞靈輿還鄉,贈濟州刺史。神龍初,又贈御史大夫。撰明堂新禮十卷,孝經指要、詩品、書品、畫品各一卷。
張文仲,洛州洛陽人也。少與鄉人李虔縱、京兆人韋慈藏並以醫術知名。文仲,則天初為侍御醫。時特進蘇良嗣於殿庭因拜跪便絕倒,則天令文仲、慈藏隨至宅候之。文仲曰:「此因憂憤邪氣激也,若痛衝脅,則劇難救。」自朝候之,未及食時,即苦衝脅絞痛。文仲曰:「若入心,即不可療。」俄頃心痛,不復下藥,日旰而卒。文仲尤善療風疾。其後則天令文仲集當時名醫共撰療風氣諸方,仍令麟臺監王方慶監其脩撰。文仲奏曰:「風有一百二十四種,氣有八十種。大抵醫藥雖同,人性各異,庸醫不達藥之行使,冬夏失節,因此殺人。唯腳氣頭風上氣,常須服藥不絕,自餘則隨其發動,臨時消息之。但有風氣之人,春末夏初及秋暮,要得通洩,即不困劇。」於是撰四時常服及輕重大小諸方十八首表上之。文仲久視年終於尚藥奉御。撰隨身備急方三卷,行於代。
虔縱,官至侍御醫。慈藏,景龍中光祿卿。自則天、中宗已後,諸醫咸推文仲等三人為首。
尚獻甫,衛州汲人也。尤善天文。初出家為道士。則天時召見,起家拜太史令,固辭曰:「臣久從放誕,不能屈事官長。」則天乃改太史局為渾儀監,不隸祕書省,以獻甫為渾儀監。數顧問災異,事皆符驗。又令獻甫於上陽宮集學者撰方域圖。長安二年,獻甫奏曰「臣本命納音在金,今熒惑犯五諸侯太史之位。熒,火也,能剋金,是臣將死之徵。」則天曰:「朕為卿禳之。」遽轉獻甫為水衡都尉,謂曰:「水能生金,今又去太史之位,卿無憂矣。」其秋,獻甫卒,則天甚嗟異惜之。復以渾儀監為太史局,依舊隸祕書監。
時又有雍州人裴知古,善於音律。長安中為太樂丞。神龍元年正月春享西京太廟,知古預其事,謂萬年令元行沖曰:「金石諧和,當有吉慶之事,其在唐室子孫乎?」其月,中宗即位,復改國為唐。知古又能聽婚夕環珮之聲,知其夫妻終始。後卒於太樂令。
孟詵,汝州梁人也。舉進士。垂拱初,累遷鳳閣舍人。詵少好方術,嘗於鳳閣侍郎劉禕之家,見其敕賜金,謂禕之曰:「此藥金也。若燒火其上,當有五色氣。」試之果然。則天聞而不悅,因事出為台州司馬。後累遷春官侍郎。睿宗在藩,召充侍讀。長安中,為同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神龍初致仕,歸伊陽之山第,以藥餌為事。詵年雖晚暮,志力如壯,嘗謂所親曰:「若能保身養性者,常須善言莫離口,良藥莫離手。」睿宗即位,召赴京師,將加任用,固辭衰老。景雲二年,優詔賜物一百段,又令每歲春秋二時特給羊酒糜粥。開元初,河南尹畢構以詵有古人之風,改其所居為子平里。尋卒,年九十三。
詵所居官,好勾剝為政,雖繁而理。撰家、祭禮各一卷,喪服要二卷,補養方、必效方各三卷。
嚴善思,同州朝邑人也。少以學涉知名,尤善天文曆數及卜相之術。初應消聲幽藪科舉擢第。則天時為監察御史,兼右拾遺、內供奉。數上表陳時政得失,多見納用。稍遷太史令。聖曆二年,熒惑入輿鬼,則天以問善思,善思對曰:「商姓大臣當之。」其年,文昌左相王及善卒。長安中,熒惑入月,鎮星犯天關,善思奏曰:「法有亂臣伏罪,且有臣下謀上之象。」歲餘,張柬之、敬暉等起兵誅張易之、昌宗。其占驗皆此類也。
謹按天元房錄葬法云:「尊者先葬,卑者不合於後開入。」則天太后卑於天皇大帝,今欲開乾陵合葬,即是以卑動尊,事既不經,恐非安穩。臣又聞乾陵玄闕,其門以石閉塞,其石縫隙,鑄鐵以固其中,今若開陵,必須鐫鑿。然以神明之道,體尚幽玄,今乃動眾加功,誠恐多所驚黷。又若別開門道,以入玄宮,即往者葬時,神位先定,今更改作,為害益深。又以修築乾陵之後,國頻有難,遂至則天太后權總萬機,二十餘年,其難始定。今乃更加營作,伏恐還有難生。
但合葬非古,著在禮經,緣情為用,無足依准,況今事有不安,豈可復循斯制。伏見漢時諸陵,皇后多不合葬,魏、晉已降,始有合者。然以兩漢積年,向餘四百,魏、晉之後,祚皆不長。雖受命應期,有因天假,然以循機享德,亦在天時。但陵墓所安,必資勝地,後之胤嗣,用託靈根,或有不安,後嗣亦難長享。伏望依漢朝之故事,改魏、晉之頹綱,於乾陵之傍,更擇吉地,取生墓之法,別起一陵,既得從葬之儀,又成固本之業。臣伏以合葬者,人緣私情;不合者,前修故事。若以神道有知,幽途自得通會;若以死者無知,合之復有何益。然以山川精氣,上為星象,若葬得其所,則神安後昌,若葬失其宜,則神危後損。所以先哲垂範,具之葬經,欲使生人之道必安,死者之神必泰。伏望少迴天眷,俯覽臣言,行古昔之明規,割私情之愛欲,使社稷長享,天下乂安,凡在懷生,孰不慶幸。
景龍中,遷禮部侍郎,出為汝州刺史。睿宗在藩,善思嘗謂姚元之曰:「相王必登帝位。」及踐祚,元之以事聞奏,由是召拜右散騎常侍。唐隆元年,鄭愔謀冊譙王重福為帝,乃草偽制,除善思為禮部尚書,知吏部選事。及譙王下獄,景雲元年,大理寺奏:「善思與逆人重福通謀,合從極法。」給事中韓思復奏曰:「議獄緩死,列聖明規;刑疑惟輕,有國恆典。嚴善思往在先朝,屬韋氏擅內,恃寵宮掖,謀危社稷。善思此時,乃能先覺,因詣相府,有所發明,進論聖躬,必登宸極。雖交遊重福,謀陷韋氏,敕追善思,書至便發,向懷逆節,寧即奔命?一面疏網,誠合順生;三驅取禽,來而有宥。唯刑是恤,理合昭詳。請付刑部集群官議定奏裁,以符慎獄。」時議者多云「善思合從原宥」,有司仍執前議請誅之,思復又駁奏懇直,睿宗納其奏,竟免善思死,配流靜州。無幾,遇赦還。年八十五,開元十七年卒。
初,善思為御史時,中書舍人劉允濟為酷吏所陷,當死,善思愍其老,密表奏請,允濟乃得免誅。善思後見允濟,竟不自言其事。韓思復奏免善思之罪,亦未曾有所言謝。時人稱其長者。
善思子向,乾元中為鳳翔尹,寶應中授太常員外卿。始善思父徐州長史延及善思俱年八十五而卒;廣德二年,向卒,又年八十五。向兄前趙郡司馬宙,長向十歲,向卒時,宙並無恙。
金梁鳳,不知何許人也。天寶十三載,客於河西。善相人,又言玄象。時哥舒翰為節度使,詔入京師,裴冕為祠部郎中,知河西留後,在武威。梁鳳謂冕曰:「玄象有變,半年間有兵起,郎中此時當得中丞,不拜中丞,即得宰相,不離天子左右,大富貴。」冕曰:「公乃狂言,冕何至此?」梁鳳曰:「有一日向東京,一日入蜀川,一日來向朔方,此時公得相。」冕懼其言,深謝絕之。其後安祿山反,南犯洛陽,僭稱偽位。哥舒翰東守潼關,累月,奏冕為御史中丞,追赴京。冕又詰曰:「事驗也。」冕又問三日之兆,梁鳳曰:「東京日即自磨滅,蜀川日亦不能久,此間日何轉分明,不可說。」冕志之。既潼關失守,玄宗幸蜀,肅宗北如靈武,冕會之,勸成策立,改元為至德元年,冕果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冕奏之,肅宗召拜都水使者。
梁鳳在河隴,謂呂諲曰:「判官骨相,合得宰相。須得一大驚怖,即得。」諲後至驛,責讓驛長,搒之。驛吏武將,性粗猛,持弓矢突入,射諲,矢兩發,幾中諲面,諲逾牆得免。以報梁鳳,梁鳳曰:「此必入相。」逾年,諲自黃門侍郎知政事。梁鳳在鳳翔,李揆、盧允二人同見之,俱素服,自稱選人。梁鳳謂之曰:「公等並至清望官,那得云無官。」揆、允以實對。梁鳳遣二人行,謂揆曰:「公從舍人即入相,一年內事。」謂允曰:「公好即是吏部郎中。」及剋復兩京,揆自中書舍人知禮部侍郎事,入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乃以允為吏部郎中。其驗多此類。爾後佯聾以自晦。冕為右僕射、兼御史大夫、成都尹、劍南節度使,有進止,令將梁鳳行。後乃病卒。
張果者,不知何許人也。則天時,隱於中條山,往來汾、晉間,時人傳其有長年祕術,自云年數百歲矣。嘗著陰符經玄解,盡其玄理。則天遣使召之,果佯死不赴。後人復見之,往來恆州山中。開元二十一年,恆州刺史韋濟以狀奏聞。玄宗令通事舍人裴晤往迎之,果對使絕氣如死,良久漸蘇,晤不敢逼,馳還奏狀。又遣中書舍人徐嶠齎璽書以邀迎之,果乃隨嶠至東都,肩輿入宮中。
玄宗初即位,親訪理道及神仙方藥之事,及聞變化不測而疑之。有邢和璞者,善算人而知夭壽善惡,玄宗令算果,則懵然莫知其甲子。又有師夜光者,善視鬼,玄宗召果與之密坐,令夜光視之,夜光進曰:「果今安在?」夜光對面終莫能見。玄宗謂力士曰:「吾聞飲堇汁無苦者,真奇士也。」會天寒,使以堇汁飲果。果乃引飲三卮,醺然如醉所作,顧曰:「非佳酒也。」乃寢。頃之,取鏡視齒,則盡燋且黧。命左右取鐵如意擊齒墮,藏於帶。乃懷中出神仙藥,微紅,傅墮齒之齗。復寐良久,齒皆出矣,粲然潔白,玄宗方信之。
玄宗好神仙,而欲果尚公主,果固未知之,謂祕書少監王迥質、太常少卿蕭華曰:「諺云娶婦得公主,真可畏也。」迥質與華相顧,未曉其言。即有中使至,宣曰:「玉真公主早歲好道,欲降先生。」果大笑,竟不奉詔。迥質等方悟向來之言。後懇辭歸山,因下制曰:「恆州張果先生,遊方外者也。跡先高尚,深入窈冥。是渾光塵,應召城闕。莫詳甲子之數,且謂羲皇上人。問以道樞,盡會宗極。今特行朝禮,爰畀寵命。可銀青光祿大夫,號曰通玄先生。」其年請入恆山,錫以衣服及雜綵等,便放歸山。乃入恆山,不知所之。玄宗為造棲霞觀於隱所,在蒲吾縣,後改為平山縣。
道士葉法善,括州括蒼縣人。自曾祖三代為道士,皆有攝養占卜之術。法善少傳符籙,尤能厭劾鬼神。顯慶中,高宗聞其名,徵詣京師,將加爵位,固辭不受。求為道士,因留在內道場,供待甚厚。時高宗令廣徵諸方道術之士,合鍊黃白。法善上言:「金丹難就,徒費財物,有虧政理,請覈其真偽。」帝然其言,因令法善試之,由是乃出九十餘人,因一切罷之。法善又嘗於東都凌空觀設壇醮祭,城中士女競往觀之,俄頃數十人自投火中,觀者大驚,救之而免。法善曰:「此皆魅病,為吾法所攝耳。」問之果然。法善悉為禁劾,其病乃愈。法善自高宗、則天、中宗歷五十年,常往來名山,數召入禁中,盡禮問道。然排擠佛法,議者或譏其向背。以其術高,終莫之測。睿宗即位,稱法善有冥助之力,先天二年,拜鴻臚卿,封越國公,仍依舊為道士,止於京師之景龍觀,又贈其父為歙州刺史。當時尊寵,莫與為比。
法善生於隋大業之丙子,死於開元之庚子,凡一百七歲。八年卒。詔曰:「故道士鴻臚卿員外置越國公葉法善,天真精密,妙理玄暢,包括祕要,發揮靈符,固以冥默難源,希夷罕測。而情棲蓬閬,跡混朝伍,保黃冠而不杖,加紫綬而非榮,卓爾孤秀,泠然獨往。勝氣絕俗,貞風無塵,金骨外聳,珠光內應。斯乃體應中仙,名升上德。朕當聽政之暇,屢詢至道;公以理國之法,數奏昌言。謀參隱諷,事宣弘益。歎徽音之未泯,悲形解之俄留,曾莫憖遺,殲良奄及。永惟平昔,感愴于懷,宜申禮命,式旌泉壤。可贈越州都督。」
僧玄奘,姓陳氏,洛州偃師人。大業末出家,博涉經論。嘗謂翻譯者多有訛謬,故就西域,廣求異本以參驗之。貞觀初,隨商人往遊西域。玄奘既辯博出群,所在必為講釋論難,蕃人遠近咸尊伏之。在西域十七年,經百餘國,悉解其國之語,仍採其山川謠俗,土地所有,撰西域記十二卷。貞觀十九年,歸至京師。太宗見之,大悅,與之談論。於是詔將梵本六百五十七部於弘福寺翻譯,仍敕右僕射房玄齡、太子左庶子許敬宗,廣召碩學沙門五十餘人,相助整比。
高宗在東宮,為文德太后追福,造慈恩寺及翻經院,內出大幡,敕九部樂及京城諸寺幡蓋眾伎,送玄奘及所翻經像、諸高僧等入住慈恩寺。顯慶元年,高宗又令左僕射于志寧、侍中許敬宗、中書令來濟李義府杜正倫、黃門侍郎薛元超等,共潤色玄奘所定之經,國子博士范義碩、太子洗馬郭瑜、弘文館學士高若思等,助加翻譯。凡成七十五部,奏上之。後以京城人眾競來禮謁,玄奘乃奏請逐靜翻譯,敕乃移於宜君山故玉華宮。六年卒,時年五十六,歸葬於白鹿原,士女送葬者數萬人。
僧神秀,姓李氏,汴州尉氏人。少遍覽經史,隋末出家為僧。後遇蘄州雙峰山東山寺僧弘忍,以坐禪為業,乃歎伏曰:「此真吾師也。」便往事弘忍,專以樵汲自役,以求其道。
昔後魏末,有僧達摩者,本天竺王子,以護國出家,入南海,得禪宗妙法,云自釋迦相傳,有衣缽為記,世相付授。達摩齎衣缽航海而來,至梁,詣武帝,帝問以有為之事,達摩不說。乃之魏,隱於嵩山少林寺,遇毒而卒。其年,魏使宋雲於蔥嶺回,見之,門徒發其墓,但有衣履而已。達摩傳慧可,慧可嘗斷其左臂,以求其法;慧可傳璨;璨傳道信;道信傳弘忍。
弘忍姓周氏,黃梅人。初,弘忍與道信並住東山寺,故謂其法為東山法門。神秀既師事弘忍,弘忍深器異之,謂曰:「吾度人多矣,至於懸解圓照,無先汝者。」弘忍以咸亨五年卒,神秀乃往荊州,居於當陽山。則天聞其名,追赴都,肩輿上殿,親加跪禮,敕當陽山置度門寺以旌其德。時王公已下及京都士庶,聞風爭來謁見,望塵拜伏,日以萬數。中宗即位,尤加敬異。中書舍人張說嘗問道,執弟子之禮,退謂人曰:「禪師身長八尺,龐眉秀耳,威德巍巍,王霸之器也。」
初,神秀同學僧慧能者,新州人也,與神秀行業相埒。弘忍卒後,慧能住韶州廣果寺。韶州山中,舊多虎豹,一朝盡去,遠近驚歎,咸歸伏焉。神秀嘗奏則天,請追慧能赴都,慧能固辭。神秀又自作書重邀之,慧能謂使者曰:「吾形貌矬陋,北土見之,恐不敬吾法。又先師以吾南中有緣,亦不可違也。」竟不度嶺而死。天下乃散傳其道,謂神秀為北宗,慧能為南宗。
神秀以神龍二年卒,士庶皆來送葬。有詔賜諡曰大通禪師。又於相王舊宅置報恩寺,岐王範、張說及徵士盧鴻一皆為其碑文。神秀卒後,弟子普寂、義福,並為時人所重。
普寂姓馮氏,蒲州河東人也。年少時遍尋高僧,以學經律。時神秀在荊州玉泉寺,普寂乃往師事,凡六年,神秀奇之,盡以其道授焉。久視中,則天召神秀至東都,神秀因薦普寂,乃度為僧。及神秀卒,天下好釋氏者咸師事之。中宗聞其高年,特下制令普寂代神秀統其法眾。開元十三年,敕普寂於都城居止。時王公士庶,競來禮謁,普寂嚴重少言,來者難見其和悅之容,遠近尤以此重之。二十七年,終于都城興唐寺,年八十九。時都城士庶曾謁者,皆制弟子之服。有制賜號為大照禪師。及葬,河南尹裴寬及其妻子,並衰麻列于門徒之次,士庶傾城哭送,閭里為之空焉。
義福姓姜氏,潞州銅鞮人。初止藍田化感寺,處方丈之室,凡二十餘年,未嘗出宇之外。後隸京城慈恩寺。開元十一年,從駕往東都,途經蒲、虢二州,刺史及官吏士女,皆齎幡花迎之,所在途路充塞。以二十年卒,有制賜號大智禪師。葬於伊闕之北,送葬者數萬人。中書侍郎嚴挺之為製碑文。
神秀,禪門之傑,雖有禪行,得帝王重之,而未嘗聚徒開堂傳法。至弟子普寂,始於都城傳教,二十餘年,人皆仰之。
僧一行,姓張氏,先名遂,魏州昌樂人,襄州都督、郯國公公謹之孫也。父擅,武功令。一行少聰敏,博覽經史,尤精曆象、陰陽、五行之學。時道士尹崇博學先達,素多墳籍。一行詣崇,借揚雄太玄經,將歸讀之。數日,復詣崇,還其書。崇曰:「此書意指稍深,吾尋之積年,尚不能曉,吾子試更研求,何遽見還也?」一行曰:「究其義矣。」因出所撰大衍玄圖及義決一卷以示崇。崇大驚,因與一行談其奧賾,甚嗟伏之,謂人曰:「此後生顏子也。」一行由是大知名。武三思慕其學行,就請與結交,一行逃匿以避之。尋出家為僧,隱於嵩山,師事沙門普寂。睿宗即位,敕東都留守韋安石以禮徵,一行固辭以疾,不應命。後步往荊州當陽山,依沙門悟真以習梵律。
開元五年,玄宗令其族叔禮部郎中洽齎敕書就荊州強起之。一行至京,置於光太殿,數就之,訪以安國撫人之道,言皆切直,無有所隱。開元十年,永穆公主出降,敕有司優厚發遣,依太平公主故事。一行以為高宗末年,唯有一女,所以特加其禮,又太平驕僭,竟以得罪,不應引以為例。上納其言,遽追敕不行,但依常禮。其諫諍皆此類也。
一行尤明著述,撰大衍論三卷,攝調伏藏十卷,天一太一經及太一局遁甲經、釋氏系錄各一卷。時麟德曆經推步漸疏,敕一行考前代諸家曆法,改撰新曆,又令率府長史梁令瓚等與工人創造黃道游儀,以考七曜行度,互相證明。於是一行推周易大衍之數,立衍以應之,改撰開元大衍曆經。至十五年卒,年四十五,賜諡曰大慧禪師。
初,一行從祖東臺舍人太素,撰後魏書一百卷,其天文志未成,一行續而成之。上為一行製碑文,親書於石,出內庫錢五十萬,為起塔於銅人之原。明年,幸溫湯,過其塔前,又駐騎徘徊,令品官就塔以告其出豫之意,更賜絹五十匹,以蒔塔前松柏焉。
初,一行求訪師資,以窮大衍,至天台山國清寺,見一院,古松十數,門有流水,一行立於門屏間,聞院僧於庭布算聲,而謂其徒曰:「今日當有弟子自遠求吾算法,已合到門,豈無人導達也?」即除一算。又謂曰:「門前水當卻西流,弟子亦至。」一行承其言而趨入,稽首請法,盡受其術焉,而門前水果卻西流。道士邢和璞嘗謂尹愔曰:「一行其聖人乎?漢之洛下閎造曆,云:『後八百歲當差一日,必有聖人正之。』今年期畢矣,而一行造大衍正其差謬,則洛下閎之言信矣,非聖人而何?」
時又有黃州僧泓者,善葬法。每行視山原,即為之圖,張說深信重之。
桑道茂者,大曆中遊京師,善太一遁甲五行災異之說,言事無不中。代宗召之禁中,待詔翰林。建中初,神策軍脩奉天城,道茂請高其垣牆,大為制度,德宗不之省。及朱泚之亂,帝蒼卒出幸,至奉天,方思道茂之言,時道茂已卒,命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