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軍節度御史大夫烏公、爲節度之三月、元和五年、四月、詔用烏公重裔、爲河陽軍節度使御史大夫。治孟州。其曰節度之三月、則是歲六七月閒也。求士於從事之賢者。有薦石先生者。石先生、名洪、字濬川、洛陽人。罷黃州錄事參軍。退居於洛、十年不仕。公曰、先生何如。因此一問、下便借從事之薦詞、以代己之頌美。所謂避實行虛、文之生路也。曰、先生居嵩邙茫、瀍蟬、穀之間。嵩邙、山名。瀍穀、水名。皆在洛陽之境。冬一裘、夏一葛。食朝夕、飯一盂、蔬一盤。人與之錢、則辭。請與出遊、未嘗以事免。勸之仕、不應。坐一室、左右圖書。一路短句錯落。與之語道理、辨古今事當否、論人高下、事後當成敗、若河決下流而東注、若駟馬駕輕車就熟路、而王良造父爲之先後也、王良、造父、皆古善御者。若燭照、數計而龜卜也。與之語道理、管到龜卜也。止中間用三個若字、有三意、文法變化不同。大夫曰、先生有以自老、無求於人、其肯爲某來邪。因此再問、下又借從事之言、安頓石處士。從事曰、大夫文武忠孝、求士爲國、不私於家。方今寇聚於恆、師環其疆。元和四年、三月、成德軍節度王士真卒、其子承宗叛。十二月、詔吐突承瓘、率諸道兵討之。地理志、鎮州恆山郡、本恆州。天寶元年、更名鎮、成德軍所治也。農不耕收、財粟殫亡。吾所處地、歸輸之塗。糧運輻輳之區。治法征謀、宜有所出。急需賢才以濟。先生仁且勇、仁則易于感動、勇則敢於有爲。若以義請而彊委重焉、其何說之辭。此段句句爲石生占地步。於是譔書詞、具馬幣、卜日以受使者、求先生之廬而請焉。寫大夫求士鄭重。先生不告於妻子、不謀於朋友、冠帶出見客、拜受書禮於門內。此與勸之仕不應相反、然其出處之意、已見于從事之言、以不告不謀。較有意味。宵則沐浴、戒行李、載書冊、問道所由。告行於常所來往、晨則畢至張上東門外、張、供張也。如今筵會鋪張設席之類。 ○只此一句、又生出下半篇文字。酒三行且起、酒三行後、且將起別。 ○得此一句、落下便有勢。有執爵而言者曰、大夫真能以義取人、先生真能以道自任、決去就、爲先生別。第一祝、并贊二人。又酌而祝曰、上只執爵而言。此乃酌而祝也。凡去就出處何常、惟義之歸、照上勸之仕不應。遂以爲先生壽。第二祝、獨壽處士。又酌而祝曰、使大夫恆無變其初、無務富其家而飢其師、無甘受佞人而外敬正士、無昧於諂言、惟先生是聽、以能有成功、保天子之寵命。第三祝、規大夫。又祝曰、不再酌也。使先生無圖利於大夫、而私便其身圖。第四祝、規先生。 ○四祝詞。一段緊一段。先生起拜祝辭曰、敢不敬蚤夜以求從祝規。須有此一答、上四祝便有收拾。於是東都之人士、咸知大夫與先生果能相與以有成也。一篇之意、歸結此一句上。何等筆力。遂各爲歌詩六韻、遣愈爲之序云。
河阳军节度御史大夫乌公，担任节度使三个月，向属下贤能的人征求人才。有人推荐石先生。公说：先生怎么样？属下说：先生居住在嵩山邙山瀍水谷水之间，冬天一件皮衣，夏天一件葛衣，早晚吃饭，一碗饭，一盘蔬菜。别人给他钱，就推辞；请他一起出游，从来没有因为有事而推辞过；劝他做官，不答应。坐在一间屋子里，左右都是图书。和他谈论道理，辨析古今事情的是非，评论人的高下，预言事情以后应当成功还是失败，就像黄河决口向下流而东注，就像四匹马驾着轻车走熟悉的道路，而王良造父在前后驾驭，就像用烛火照耀，经过计算而用龟卜占卜。大夫说：先生有办法让自己安享晚年，对别人没有什么要求，他肯为我来吗？属下说：大夫文武忠孝，求人才为国家，不为私家。现在敌人聚集在恒州，军队包围着它的边疆。农民不能耕种收获，财物粮食消耗殆尽。我们所处的地方，是运输的要道。治理军法、征战谋略，应该有所出处。先生仁爱而且勇敢，如果用道义来请他而重托他，他有什么理由推辞呢？于是撰写书信文辞，准备好马匹礼物，选择吉日来接待使者，到先生的住处去请他。先生不告诉妻子，不和朋友商量，戴着帽子束着带子出来会见客人，在门内拜受书信行礼。晚上就沐浴，准备行装，装载书册，询问所经过的道路，向平常来往的人告别。早晨就全都来到上东门外设宴，酒过三巡将要起身告别，有拿着酒杯说话的人说：大夫真能用道义取人，先生真能用道义自任，决定去留，为先生告别。又斟酒祝愿说：凡是去留出处没有固定，只归于道义，于是用这个为先生祝寿。又斟酒祝愿说：希望大夫永远不要改变他的初衷，不要只顾使自己的家富裕而让军队挨饿，不要甘于接受奸佞小人而在表面上尊敬正直的士人，不要被谄媚的话所迷惑，只听先生的话，以能够取得成功，保全天子的宠爱命令。又祝愿说：希望先生不要在大夫那里谋取私利，而只图方便自己。先生起身拜谢祝词说：我怎敢不敬重地日夜努力以求服从您的祝愿和规劝。于是东都的人士，都知道大夫与先生果然能够相互配合而有所成就。于是各人作歌诗六韵，派韩愈为之作序。
純以議論行序事、序之變也。看前面大夫從事、四轉反覆。又看後面四轉祝詞、有無限曲折變態、愈轉愈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