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勢、立國險固、諸侯強大、則必與天子有相疑之勢。 ○開口便吸盡全篇。下數朔、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爽、忒也。上疑下必討、則下被其殃而不能全。下疑上必反、則上爽其憂而不能安。 ○是立言大㫖。今或親弟謀爲東帝、謂淮南厲王長。文帝六年、謀反、廢死。親兄之子、西鄉向、而擊、謂齊悼惠王子興居爲濟北王、聞文帝幸太原、發兵反、欲擊取滎陽、伏誅。今吳又見告矣。吳王濞、高帝兄劉仲之子、不循漢法、有告之者。天子春秋鼎盛、鼎、方也。 ○一。行義未過、二。德澤有加焉、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乎。因三國之反、乃知他國未有不思反者。然而天下少安、何也、一轉揠入、事情喫緊處。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所以一時暫安。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貫、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爲邪。逆推將來、指陳利害、誠遠謀切慮。此時而欲爲治安、雖堯舜不治。反剔治安、下語斬截。黃帝曰、日中必熭、衛、操刀必割。熭、曬也。 ○喻時不可失。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全安、謂全下安上。不肯早爲、已迺同乃、墮骨肉之屬而抗剄景、之、墮、毀也。抗剄、謂舉其頭而割之也。豈有異秦之季世乎。季世、末世也。 ○此言欲全骨肉之屬、當及今早圖、語帶痛哭之聲。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爲安、以亂爲治。尚憚二句、指不肯早爲。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無位、無時、無助。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設一難。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一不能。假設天下如曩時、高帝之時。淮陰侯尚王楚、韓信爲楚王、人告信欲反、遂械信、赦爲淮陰侯。黥布王淮南、英布爲淮南王反、高帝自往擊之。彭越王梁、梁王彭越謀反、夷三族。韓信王韓、故韓王孽孫信、與匈奴反太原、高帝自往擊之。張敖王趙、貫高爲相、張敖嗣父耳爲趙王、趙相貫高等謀弒高帝、事覺夷三族。赦趙王敖爲宣平侯。盧綰王燕、陳豨在代、陳豨以趙相國守代地反、人言豨反、時燕王盧綰使人之豨所、與陰謀、綰遂亡入匈奴。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當是時而陛下卽天子位、能自安乎、又設一難。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二不能。天下殽亂、高皇帝與諸公併同並、起、殽、雜也。 ○忽論高帝。非有仄同側、室之勢。以豫席之也、禮、卿大夫之支子爲側室。席、藉也。言非有側室之勢、爲之資藉也。諸公幸者迺爲中涓、其次厪同僅、得舍人、中涓、舍人、皆官名。材之不逮至遠也、角材臣之。高皇帝以明聖威武、卽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諸公、多者百餘城、少者迺三四十縣、惪同德、至渥也。渥、厚也。 ○身封王之。然其後七年之間、反者九起、七年、高帝五年至十一年。九反、韓王信、貫高、淮陰、彭越、英布、陳豨、盧綰并利幾五年秋反爲八、其一人蓋燕王臧荼、五年十月反。 ○引高帝畢。陛下之與諸公、非親角材而臣之也、角、校也、競也。 ○無材以制其力。又非身封王之也、無德以服其心。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歲爲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繳應上段。 ○三不能。然尚有可諉者曰疏、臣請試言其親者。諉、託也。尚可諉言信越等以疏故反、故請試言其親者。親者亦恃彊爲亂、明信等不以疏也。假令悼惠王王齊、高帝子肥。元王王楚、高帝弟交。中子王趙、高帝子如意。幽王王淮陽、高帝子友。共恭、王王梁、高帝子恢。靈王王燕、高帝子建。厲王王淮南、高帝子長。六七貴人皆亡恙、當是時陛下卽位、能爲治乎、又設一難。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四不能。若此諸王、雖名爲臣、實皆有布衣昆弟之心、慮亡不帝制而天子自爲者、言諸王皆謂與天子爲昆弟、而不論君臣之分、無不欲同皇帝之制度、而爲天子之事。意見下文。擅爵人、赦死辠、同罪、甚者或戴黃屋、黃屋、天子車蓋之制。漢法令非行也、雖行不軌如厲王者、不軌、不修法制也。令之不肯聽、召之安可致乎。致、至也。幸而來至、法安可得加、動一親戚、天下圜圓、視而起、圜、驚視也。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適啓其口、匕比、首已陷其胸矣。悍、勇也。馮敬、馮無擇子、奏淮南厲王反、始欲發言節制諸侯王、爲刺客所殺。 ○細寫慮無不帝制而天子自爲一句。陛下雖賢、誰與領此。領、理也。 ○亦繳應上段不能之意。故疏者必危、親者必亂、已然之效也。三句總收上文親疏二段。其異姓負彊而動者、漢已幸勝之矣、指韓、彭、陳豨言。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旣有徵矣、指淮南、濟北言。其勢盡又復然、殃旤同禍、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再總收一筆、下入喻。屠牛坦屠牛者、名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同鈍、者、所排擊剝割、皆衆理解械、也。理解、支節也。至於髖寬、髀彼、之所、非斤則斧。髀上曰髖、兩股間也。髀、股骨也。言其骨大、故須斤斧也。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權勢法制、人主之斤斧也。絶好分剖。今諸侯王、皆衆髖髀也、釋斤斧之用、而欲嬰以芒刃、嬰、觸也。臣以爲不缺則折。因喻入議、筆甚陗勁。胡不用之淮南濟北、勢不可也。二國皆反誅、何不終用仁厚、勢不可故也。 ○自難自解、妙。臣竊跡前事、大抵彊者先反、淮陰王楚、最彊、則最先反、韓信倚胡、則又反、貫高因趙資、則又反、陳豨兵精、則又反、彭越用梁、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最弱、最後反、連用則又反三字、有致。長沙迺在二萬五千戶耳、秦時鄱陽令吳芮、漢爲長沙王。功少而最完、勢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勢然也。形勢弱、故不反。 ○細數反國、忽帶寫一不反者、反覆乃益明。曩令樊酈力、絳灌、樊噲、封舞陽侯。酈商、封曲周侯。周勃、封絳侯。灌嬰、封潁陰侯。據數十城而王、今雖已殘亡可也。承上七國。令信、越之倫、韓信、彭越。列爲徹侯而居、徹侯卽通侯。雖至今存可也。承上長沙。 ○用反言洗發正意、筆情逸冷。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已。接句爽捷。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海、 ○葅醢、肉醬。則莫若令如樊、酈等。將兩層作結、下一層入正意。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此句爲一篇綱領、從前許多議論、皆是此意。此下天下咸知陛下之明、之廉、之仁、之義、正衆建諸侯之效。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雖在細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一業。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爲若干國。若干、豫設數也。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及燕梁他國皆然、正所謂衆建諸侯而少其力也。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爲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須、待也。 ○子孫少者、有以處之。諸侯之地、其削頗入漢者、爲徙其侯國、及封其子孫也、所以數償之、諸侯之地、有罪見削而入於漢者、爲遷徙其國都、及改封其子孫、亦以衆建之數償還之。 ○國旣滅者、有以處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二業。地制一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下無倍同背、畔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三業。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高利幾之謀不生、利幾、項氏將、降漢、侯之潁川。高帝至洛陽、舉通侯籍召之、利幾恐、遂反。柴奇開章之計不萌、柴奇、開章、皆與淮南王謀反者。細民鄉善、大臣致順、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四業。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赤子、幼君也。植、直也。遺腹、君未生者。朝委裘、以君所常服之裘、委之于位、受羣臣之朝也。當時大治、後世誦聖。五業。一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爲此。總收一句、下又入喻、申言當及今早圖意、作收煞。天下之勢、方病大瘇、腫、 ○腫足曰瘇。一脛形去聲、之大幾如要、同腰、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信、同伸、一二指搐、觸、身慮無聊、搐、動而病也。聊、賴也。失今不治、必爲錮疾、後雖有扁辨、鵲、不能爲已。扁鵲、良醫。 ○不能爲、與上不肯早爲、久不爲此、兩爲字相應。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職、盭。同戾、 ○足掌曰𨂂。𨂂盡、言足𨂂反戾不可行也。 ○又從病瘇上、推進一層。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王郢。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王戊。惠王之子、親兄子也、王襄。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王側。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謂親子弟。疏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謂從弟之子、兄子之子。 ○親疏二字、應前作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病瘇、喻疏者制大權。𨂂盭、喻親者無分地。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建立诸侯国使其强固、必然会有君臣相互猜疑的局面、下面屡次遭受祸殃、上面屡次失去安宁、这非常不是用来使君主安定、诸侯保全的办法。如今有的亲弟弟谋划称东帝、有的亲侄子向西进攻、现在吴王又被人告发了。天子正当盛年、行为没有过失、恩德还有所增加、尚且如此、何况那些最大的诸侯、权势超过这些十倍的呢。然而天下稍微安定、为什么呢、因为大国的诸侯王、年幼力弱还没有成年、汉朝所设置的太傅国相、正掌握着政事。几年之后、诸侯王们、大都已经成年、血气方刚、汉朝的太傅国相、称病而被赐准辞职、他们从丞相郡尉以上、全都安插私人、如果这样、有什么不同于淮南、济北的作为呢。到那时想要实现长治久安、即使是尧舜也治理不了。黄帝说、太阳到了正午就要西斜、拿起刀就要割下去。现在使这个道路顺利而保全安定是很容易的、不肯早做、到时候就会毁灭骨肉之亲而举刀砍杀他们、难道与秦朝末世有什么不同吗。凭借天子的地位、趁着现在的时机、依靠上天的帮助、还畏惧把危险变为安全、把混乱变为治理。假设陛下处在齐桓公的位置、难道不会召集诸侯匡正天下吗、我又知道陛下有一定做不到的事了。假设天下像从前那样、淮阴侯还是楚王、黥布为淮南王、彭越为梁王、韩信为韩王、张敖为赵王而贯高为国相、卢绾为燕王而陈豨在代地、假使这六七位都安然无恙、在那个时候陛下登上天子之位、能够自保吗、我因此知道陛下做不到。天下混乱时、高皇帝与诸位功臣一起起事、不是有世族的势力作为凭借的、诸位功臣幸运的才当上中涓、其次的仅仅得到舍人的职位、才能相差很远、高皇帝凭借英明神圣威严勇武、登上天子之位、割让肥沃的土地、封诸位功臣为王、多的一百多座城、少的也有三四十个县、恩德极为深厚。然而那之后七年之间、反叛的有九起、陛下与诸位功臣、不是通过较量才能而使他们臣服的、又不是亲自封他们为王的、自从高皇帝不能因此有一年的安定、所以我知道陛下做不到。但是还有可以推诿的说法是因为关系疏远、我请求试着说说那些关系亲近的。假使悼惠王为齐王、元王为楚王、中子为赵王、幽王为淮阳王、共王为梁王、灵王为燕王、厉王为淮南王、这六七位贵人都安然无恙、在那个时候陛下登位、能够治理吗、我又知道陛下做不到。像这些诸王、虽然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都有平民兄弟的心思、考虑的无不是要仿效皇帝的制度而自己成为天子、擅自授予爵位、赦免死罪、严重的甚至乘坐黄色车盖、汉朝的法令根本不执行、即使像厉王那样不遵守法制的、命令他不肯听从、召唤他怎么能让他来呢。幸而来到、法律怎么能够施加、动一个亲戚、天下人就会惊愕地注视着起来反抗、陛下的臣子、即使有像冯敬那样勇敢的人、刚张开嘴、匕首已经刺入他的胸膛了。陛下虽然贤明、谁能处理这种事。所以关系疏远的必然危险、关系亲近的必然动乱、这是已经如此的明证。那些异姓倚仗强大而动乱的、汉朝已经幸运地战胜了、又不改变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源、同姓沿袭这个轨迹而动乱、已经有征兆了、形势必然又会如此、祸患变乱、不知道转移到哪里、即使英明的帝王处理、还不能安定、后世将怎么办。屠牛的坦一个早晨宰杀十二头牛、而刀刃不钝、是因为所推击剥割的、都是牛的关节。到了髋骨大腿骨的地方、不用斧头就得用斧子。仁义恩厚、是君主的利刃、权势法制、是君主的斧头。现在诸侯王、都是髋骨大腿骨、放弃斧头的作用、而想用利刃去碰触、我认为不是缺损就会折断。为什么不用在淮南、济北、因为形势不允许啊。我私下追溯以往的事、大抵强大的先反叛、淮阴王为楚王、最强大、就最先反叛、韩信依靠胡人、就又反叛、贯高凭借赵国的资源、就又反叛、陈豨兵力精锐、就又反叛、彭越利用梁国、就又反叛、黥布利用淮南、就又反叛、卢绾最弱、最后反叛、长沙只有二万五千户罢了、功劳少而最完整、势力疏远而最忠诚、不只是本性异于他人、也是形势使然。从前假使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占据几十座城而称王、现在虽然已经覆灭也是可以的。假使韩信、彭越之辈、列为通侯而居住、虽然到现在存在也是可以的。那么天下的大计就可以知道了。想要诸王都忠诚归附、那就不如让他们像长沙王一样。想要臣子不被剁成肉酱、那就不如让他们像樊哙、郦商等人一样。想要天下长治久安、不如多设诸侯国而减少他们的实力。实力少就容易用道义驱使、国家小就没有邪恶之心、使天下的形势、像身体驱使手臂、手臂驱使手指、没有不服从控制的、诸侯的君主、不敢有异心、像车辐聚拢一样一起前进、归顺天子。即使是普通百姓、也知道这样安定、所以天下都知道陛下的英明。分割土地确定制度、让齐赵楚各自成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孙、全部依次各自接受祖先的分地、土地分完为止、以及燕国梁国其他国家都这样、那些分到的土地多而子孙少的、建立为国、空置着、等待他们的子孙出生、举荐让他们做国君、诸侯的土地、那些被削夺而归入汉朝的、为了迁移他的侯国、以及封赏他的子孙、用多设诸侯国的办法补偿他、一寸土地、一个人口、天子都没有什么利益、确实是为了安定治理罢了、所以天下都知道陛下的廉洁。土地制度一旦确定、宗室子孙、都不用担心不能封王、下面没有背叛之心、上面没有征讨之志、所以天下都知道陛下的仁爱。法律确立而不违犯、命令施行而不违逆、贯高、利几的阴谋不会产生、柴奇、开章的计策不会萌生、百姓向善、大臣顺服、所以天下都知道陛下的正义。让年幼的君主安然掌管天下、树立遗腹子、用君主常服的衣裘代替接受群臣朝拜、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称颂为圣、一举而五项功业附带达成、陛下还畏惧什么而长久不做这件事。天下的形势、正患大肿病、一条小腿粗得几乎像腰、一根手指粗得几乎像大腿、平时不能弯曲伸展、一两根手指动弹、全身就没有依靠、现在不治疗、必定成为顽疾、以后即使有扁鹊、也不能治好。病不只是肿胀、又苦于脚掌反戾。元王的儿子、是皇帝的堂弟、现在的王、是堂弟的儿子、惠王的儿子、是亲侄子、现在的王、是侄子的儿子、亲近的有的没有分到土地来安定天下、疏远的有的掌握大权来逼迫天子、我所以说、不只是肿胀病、又苦于脚掌反戾。可以痛哭的、就是这个病啊。
是篇正對當時諸侯王僭儗地過古制發論、主意在衆建諸侯而少其力一句。此句以前、言不若此而治安之難。此句以後、言能若此而治安之易。起結總是勉以及時速爲之意。雖只重少同姓之力、卻將異姓層層較量、尤妙于賓主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