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宣王見顏斶觸、 ○齊人。曰、斶前。前者、使之就己也。 ○寫驕倨、妙。斶亦曰、王前。寫高貴、妙。宣王不說。左右曰、王、人君也、斶、人臣也、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可乎。斶對曰、夫斶前爲慕勢、王前爲趨士。與使斶爲慕勢、不如使王爲趨士。分解出來、持論正大。 ○斶前王前、連寫三番、錯映成趣。王忿然作色不悅之甚。曰、王者貴乎。士貴乎。對曰、士貴耳、奇快。王者不貴。添寫一句更妙。王曰、有說乎。斶曰、有。昔者秦攻齊、令曰、有敢去柳下季壟五十步而樵採者、魯展禽、字季、食采柳下、壟、其冢也。秦伐齊、先經魯、故云。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齊王頭者、封萬戶侯、賜金千鎰。由是觀之、生王之頭、曾不若死士之壟也。快語。讀之失驚。 ○生王字奇、之頭字更奇。 ○此下尚有一大段文字刪去。宣王曰、嗟乎、歎服。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此下刪去二句。願請受爲弟子。結前半篇。且顏先生與寡人遊、食必太牢、牛、羊、豕、具爲太牢。出必乘車、妻子衣服麗都。麗都、皆美稱。 ○仍是富貴驕人習態。 ○起後半篇。顏斶辭去、曰、夫玉生于山、制則破焉、制、裁斷也。謂琢其璞而取之。非弗寶貴矣、然太璞不完。失玉之本真。士生乎鄙野、推選則祿焉、非不尊遂也、遂、猶達也。然而形神不全。失士之本真。斶願得歸、晚食以當肉、晚食、飢而後食。 ○不羨食太牢。安步以當車、安步、緩行也。 ○不羨出乘車。無罪以當貴、尊遂極矣。清淨貞正以自虞。虞、娛也。 ○形神全矣。 ○仍是貧賤驕人氣度。 ○此下刪去五句。則再拜而辭去。君子曰、斶知足矣、歸真反璞、則終身不辱。結贊是蘇張一流反照。
齐宣王召见颜斶说：「斶上前来。」颜斶也说：「大王上前来。」宣王不高兴。身边的人说：「大王是君主，斶是臣子，大王说斶上前，斶也说大王上前，可以吗？」颜斶回答说：「斶上前是仰慕权势，大王上前是礼遇士人。与其让斶仰慕权势，不如让大王礼遇士人。」齐王愤怒变色说：「是君王尊贵呢？还是士人尊贵呢？」颜斶回答说：「士人尊贵，君王不尊贵。」齐王说：「有什么说法吗？」颜斶说：「有。从前秦国攻打齐国，下令说：『有敢离柳下季坟墓五十步砍柴采摘的，死罪不赦。』又下令说：『有能得到齐王头的，封万户侯，赏赐黄金千镒。』由此看来，活着的大王的头，竟然不如死去的士人的坟墓。」宣王说：「唉！君子怎么可以侮辱呢，我自己找罪受罢了。希望请求拜您为老师。况且颜先生与我交往，吃一定用太牢，出行一定乘车，妻子儿女衣服华丽。」颜斶辞别离去，说：「玉石产于山中，开采就会破坏，不是不珍贵，但是原璞不完整了。士人生于偏僻乡野，被推选就会得到俸禄，不是不尊贵显达，但是形神不完整了。我希望能够回去，晚些吃饭当作吃肉，安步慢行当作乘车，没有罪过当作尊贵，清静贞正来自我娱乐。」于是再拜辞别离去。君子说：「颜斶知足了，返回本真归于质朴，就终身不受屈辱。」
起得唐突、收得超忽。後段形神不全四字、說盡富貴利達人、良可悲也。戰國士氣、卑汙極矣、得此可以一迴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