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左賢右戚,魏書卷八三上(補)外戚傳序作「右賢左戚」。按當時以右爲貴,魏書是。尚德尊功,有國者所以御天下也。殷肇王基,不藉莘氏爲佐;周成王業,未聞姒姓爲輔。然歷觀累代外戚之家,乘母后之權以取高位厚秩者多矣,而鮮能有克終之美,必罹顛覆之患。何哉?皆由乎居上不以至公任物,在下徒用私寵要榮,繭犢引大車,弱質任厚棟,諸本「弱」作「升」。張森楷云:「『升質』無誼,蓋誤。」按魏書外戚傳序「升」作「弱」。今據改。無德而尊,不知紀極,忽於滿盈之戒,罔念高危之咎,故鬼瞰其室,憂必及之,所以殺身傾族相繼於兩京也。諸本「兩」作「西」,魏書作「兩」。按兩京指西漢、東漢,西京則專指西漢,誤。此形似致訛,今據改。夫誠著艱難,功宣社稷,不以謙沖自牧,未免顛蹶之禍;而況道不足以濟時,仁不足以利物,自矜於己,以富貴驕人者乎!
魏道武初,賀訥有部眾之業,翼成皇祚,其餘或以勞勤,或緣恩澤。齊氏后妃之族,多自保全。胡長仁以譖訴貽禍,斛律光以地勢被戮,俱非女謁盛衰之所致也。婁昭自以佐命之功,崇其名器,且霸業權輿,時方同德。陵暴之釁,因茲而起。按此句與上文文義不聯屬,「陵」上當有脫文。其靖德、昭訓二門,並良家遺孽,守死無暇,按本書卷十四北齊后妃傳,高澄后元氏居靜德宮,高洋后李氏居昭信宮,高演后元氏居順成宮。這裏「靖德」自即「靜德」,「昭訓」疑指高演之后,但與其宮名不符。「良」疑是「皇」之訛,二元后皆北魏皇族。高洋大殺元魏宗室,故云「皇家遺孽,守死無暇」。固不足涉言。又子非繼世,權難妄假。昭信非惟素門履道,訖構廢辱,威望之地,自致無由。有周御歷,后門初無與政。既而末跡竊權,竟移鼎璽,斯乃西漢覆車之轍,魏文所以深誡。隋文潛躍之初,獻后便相推轂;煬帝大橫方兆,蕭妃密勿經綸。是以恩禮綢繆,始終不易。然外內親戚,莫預朝權,昆弟在位,亦無殊寵。至於居擅玉堂,家稱金穴,暉光戚里,熏灼四方,將三司以比儀,命五侯而同拜者,終始一代,寂無聞焉。考之前王,可謂矯其弊矣。故雖時經擾攘,無有陷於不義,市朝遷貿,而皆得以保全。比夫憑藉寵私,階緣恩澤,乘其非據,旋就顛隕者,豈可同日而言哉!此所謂愛之以禮者也。
案外戚,魏書有賀訥、劉羅辰、姚黃眉、杜超、賀迷、閭毗、馮熙、李峻、李惠、高肇、于勁、胡國珍、李延寔,齊書有趙猛、婁叡、尒朱文暢、鄭仲禮、李祖昇、元蠻、胡長仁,周書不立此篇,隋書有獨孤羅、蕭巋。今以劉羅辰、李峻、于勁、李延寔、婁叡、尒朱文暢、鄭仲禮、李祖昇、元蠻、獨孤羅、蕭巋各附其家傳,其餘並入此篇。又檢楊騰、乙弗繪附之魏末,以備外戚傳云。
賀訥,代人,魏道武皇帝之舅,獻明后之兄也。其先世爲君長。祖紇,尚平文女。父野干,尚昭成女遼西公主。昭成崩,諸部乖亂,獻明后與道武及衛、秦二王依訥。會苻堅使劉庫仁分攝國事,道武還居獨孤。訥總攝東部爲大人,遷居大寧,行其恩信,眾多歸之,侔於庫仁。苻堅假訥鷹揚將軍。
後劉顯謀逆,道武輕騎歸訥,訥驚拜曰:「官家復國,當念老臣。」帝笑答曰:「誠如舅言,要不忘也。」諸本「忘」訛作「亡」,據魏書卷八三上賀訥傳改。訥中弟染干粗暴,忌帝,常圖爲逆。每爲皇姑遼西公主擁護,故染干不得肆其禍心。諸部大人請訥兄弟,求舉道武爲主,染干不從。遂與諸大人勸進,按魏書及通志卷一六五賀訥傳云:「於是諸部大人請訥兄弟,求舉太祖爲主。染干曰:『在我國中,何得爾也?』訥曰:『帝,大國之世孫,興復先業於我,國中之福。常相持獎,立繼統勳。汝尚異議,豈是誠節?』遂與諸人勸進。」魏書此卷是以北史補,這裏「遂」上應有脫文。道武登代王位于牛川。
及帝討吐突鄰部,訥兄弟遂懷異圖,率諸部救之。帝擊之,大潰,訥西遁。衛辰遣子直力鞮征訥,訥告急請降。諸本脫一「訥」字,據魏書、通志補。道武簡精騎二十萬救之,遂徙訥部落及諸弟,處之東界。訥又通於慕容垂,垂以訥爲歸善王。染干謀殺訥而代立,訥遂與染干相攻。垂遣子麟討之,敗染干於牛都,破訥於赤城。道武遣師救訥,麟乃引退。訥從道武平中原,拜安遠將軍。
其後離散諸部,分土定居,不聽遷徙,其君長大人,皆同編戶。訥以元舅,甚見尊重,然無統領。以壽終於家。
訥弟盧,亦從平中原,以功賜爵遼西公。帝遣盧會衛王儀伐鄴,而盧自以帝之季舅,不肯受儀節度。帝遣使切責之,盧遂忿恨,與儀司馬丁建構成其嫌,彌加猜忌。會道武敕儀去鄴,盧亦引歸。道武以盧爲廣川太守,盧性雄豪,恥居冀州刺史王輔下,襲殺輔,奔慕容德。德以爲并州刺史﹑廣寧王。廣固敗,盧亦沒。
訥從父弟悅。初,道武居賀蘭部下,人情未甚附,唯悅舉部隨從。又密爲帝祈禱天神,請成大業,出於誠至。帝嘉之,甚見寵待。後平中原,以功賜爵鉅鹿侯,進爵北新,通志「北新」下有「公」字。當是脫文。卒。
子泥襲爵,後降爲肥如侯。道武崩,京師草草,泥出舉烽於安陽城北,賀蘭部人皆往赴之。明元即位,乃罷。詔泥與元渾等八人拾遺左右。與北新侯安同持節行并、定二州,劾奏并州刺史元六頭等,皆伏罪,州郡肅然。後從太武征赫連昌,以功進爵爲琅邪公,軍國大議,每參豫焉。又征蠕蠕,爲別道將,坐逐賊不進,詐增虜,通志「虜」下有「級」字,魏書無。按魏書此卷是後人所補,故同北史。通志可能是臆補,但從文義上看,當有脫字。當斬,贖爲庶人。久之,拜光祿勳,爲外都大官,復本爵。卒官,子醜建襲。
姚黃眉,姚興之子,明元昭哀皇后之弟也。姚泓滅,黃眉間來歸魏。明元厚禮待之,賜爵隴西公,尚陽翟公主,拜駙馬都尉,賜隸戶二百。諸本脫「賜」字,據魏書卷八三姚黃眉傳補。太武即位,遷內都大官,後拜太常卿,卒。贈雍州刺史、隴西王,諡曰獻,陪葬金陵。黃眉寬和溫厚,希言得失,太武悼惜之,故贈禮有加。
杜超字祖仁,魏郡鄴人,密皇后之兄也。少有節操。泰常中,爲相州別駕。始光中,太武思念舅氏,以超爲陽平公,尚南安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位大鴻臚卿。車駕幸其第,賞賜巨萬。神䴥三年,以超行征南大將軍、太宰,進爵爲王,鎮鄴。追加超父豹鎮東大將軍、陽平景王,母曰鉅鹿惠君。真君五年,超爲帳下所害,太武臨其喪,哀慟者久之。諡曰威王。
長子道生賜爵城陽侯,後爲秦州刺史,進爵河東公。道生弟鳳凰襲超爵,諸本脫「超」字,據魏書卷八三上、通志卷一六五杜超傳補。加侍中、特進。太武追思超不已,欲以鳳凰爲定州刺史。鳳凰不願違離闕庭,乃止。鳳凰弟道雋賜爵發干侯,鎮枋頭,除兗州刺史。
超既薨,復授超從弟遺侍中、安南將軍、開府、相州刺史,入爲內都大官,進爵廣平王。遺性忠厚,頻歷州郡,所在著稱。薨,贈太傅,諡曰宣王。
長子元寶,位司空。元寶弟胤寶,司隸校尉。元寶又進爵京兆王。及歸而父遺喪,按此上未言元寶之出,何忽言歸?疑有脫文。明當入謝,元寶欲以表聞,文成未知遺薨,怪其遲,召之。元寶將入,時人止之曰:「宜以家憂自辭。」元寶欲見其寵,不從,遂冒哀而入。未幾,以謀反伏誅,親從皆斬,唯元寶子世衝逃免。時朝議欲追削超爵位,中書令高允上表理之。後兗州故吏汲宗等,以道雋遺惠在人,前從坐爵受誅,魏書無「爵」字,通志「爵」上有「削」字。疑當從通志。委骸土壤,求得收葬。書奏,詔義而聽之。贈散騎常侍、安南將軍、南康公,諡曰昭。世衝襲遺公爵。
賀迷,代人,太武敬哀皇后之從父也。皇后生景穆。初,后少孤,父兄近親唯迷,魏書卷八三上賀迷傳「父」上有「無」字,是。故蒙賜爵長鄉子。卒,贈光祿大夫、五原公。
閭毗,代人,蠕蠕主大檀之親屬,太武時自其國來降。毗即恭皇后之兄也。后生文成。文成太安二年,以毗爲平北將軍,賜爵河東公;弟紇爲寧北將軍,賜爵零陵公。其年,並加侍中,進爵爲王。毗,征東將軍,評尚書事;紇,征西將軍、中都大官。自餘子弟賜爵爲王者二人,公五人,侯六人,子三人,同時受拜,所以隆崇舅氏。和平二年,追諡后祖父延定襄康公,父辰定襄懿王。諸本「延」下脫「定」字,「辰」上脫「父」字,據魏書卷八三上、通志卷一六五閭毗傳補。毗薨,贈太尉,追贈毗妻河東王妃。子惠襲。
紇薨,贈司空。子豆,後賜名莊。太和中,初立三長,以莊爲定戶籍大使,甚有時譽。十六年,例降爵。後爲七兵尚書,卒。
先是,文成以乳母常氏有保護功,既即位,尊爲保太后,後尊爲皇太后。興安二年,太后前兄英字世華,自肥如令超爲散騎常侍、鎮軍大將軍,賜爵遼西公;弟喜,鎮軍大將軍、祠曹尚書、帶方公;三妹皆封縣君;妹夫王暏爲平州刺史,遼東公。追贈英祖父苻堅扶風太守亥爲鎮西將軍、遼西簡公;諸本「簡」作「蘭」、通志卷一六五閭毗附常英傳作「簡」。按謚法無作「蘭」者,今據通志改。父勃海太守澄爲侍中、諸本及魏書無「父」字,通志有。按英賜爵遼西公,故祖贈遼西簡公,父贈遼西獻王。顯脫「父」字,今據通志補。征東大將軍、太宰、遼西獻王;英母許氏博陵郡君。遣兼太常盧度世持節改葬獻王於遼西,樹碑立廟,置守冢百家。太安初,英爲侍中、征東大將軍、太宰,進爵爲王;喜左光祿大夫,改封燕郡;從兄泰爲安東將車、朝鮮侯;訢子伯夫,通志「泰」作「訢」。按上文無訢名,若「泰」非「訢」之訛,則「訢」上當有脫文。散騎常侍、選部尚書;次子員,金部尚書;喜子振,太子庶子。三年,英領太師,評尚書事,內都大官、伏寶泰等州刺史。按魏無伏、寶二州。疑伏、寶、泰是人名,前有脫文。五年,詔以太后母宋氏爲遼西王太妃。和平元年,喜爲洛州刺史。
初,英事宋不能謹,而暏奉宋甚至,就食於和龍,無車牛,宋疲不進,暏負宋於笈。至是,宋於英等薄,不如暏之篤。謂太后曰:「何不王暏而黜英?」太后曰:「英爲長兄,門戶主也,家內小小不順,何足追計。暏雖盡力,故是他姓,奈何在英上。本州郡公,亦足報耳。」
天安中,英爲平州刺史,訢爲幽州刺史,伯夫進爵范陽公。英濁貨,徙敦煌。諸常自興安及至是,諸本「興安」作「興公」,通志作「興安」。按上文諸常無謚「興公」者,而常英等是自興安二年開始封官賜爵。知「公」是「安」之訛,今據通志改。又通志無「及」字,疑是。皆以親疏受爵賜田宅,時爲隆盛。後伯夫爲洛州刺史,以贓汙欺妄,徵斬於京師。承明元年,徵英復官。薨,諡遼西平王。始英之徵也,夢日墜其所居黃山下水中,村人以車牛挽致不能出,英獨抱載而歸。聞者異之。
後員與伯夫子禽可共爲飛書,誣謗朝政。事發,有司執憲,刑及五族。孝文以昭太后故,諸本「昭」作「明」,魏書卷八三上閭毗附常英傳作「昭」。按本書卷十三后妃傳上,魏文成帝乳母常氏曾尊爲皇太后,死後謚曰昭,魏書是,今據改。罪止一門。訢年老,赦免歸家,恕其孫一人扶養之,給奴婢田宅。其家僮入者百人,金錦布帛數萬計,賜尚書已下宿衛已上。其女婿及親從在朝,皆免官歸本鄉。十一年,孝文、文明太后以昭太后故,諸本「昭」上有「文」字,魏書無。按后妃傳,「文昭」是孝文皇后高氏之謚,此指常氏,不應有「文」字,今據刪。悉出其家前後沒入婦女,以喜子振試守正平郡,卒。
馮熙字晉國,長樂信都人,文明太后之兄也。祖弘,北燕王。太武平遼海,熙父朗內徙,官至秦雍二州刺史、遼西郡公,坐事誅。文明太后臨朝,追贈假黃鉞、太宰、燕宣王,立廟長安。
熙生於長安,爲姚氏魏母所養。以叔父樂陵公邈因戰入蠕蠕,魏母攜熙逃避至氐羌中撫育。年十二,好弓馬,有勇幹,氐羌皆歸附之。魏母惡其如此,將還長安,始就博士學問。從師受孝經、論語,好陰陽兵法事。及長,游華陰、河東二郡間。性汎愛,不拘小節,人無士庶,來則納之。
熙姑先入掖庭,爲太武左昭儀。妹爲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訪,知熙所在,徵赴京師,拜冠軍將軍,賜爵肥如侯,尚景穆女博陵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出爲定州刺史,進爵昌黎王。獻文即位,爲太傅,累拜內都大官。孝文即位,文明太后臨朝,帝乃承旨以熙爲侍中、太師、中書監,領祕書事。熙以頻履師傅,又中宮之寵,爲群情所駭,心不自安,乞轉外任。文明太后亦以爲然,除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師如故。
洛陽雖經破亂,而舊三字石經宛然猶在,至熙與常伯夫相繼爲州,廢毀分用,大至頹落。熙爲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財在諸州鎮建佛圖精舍,合七十二處。寫十六部一切經,延致名德沙門,日與講論,精勤不倦,所費亦不貲。而營塔寺多在高山秀阜,傷殺人牛。有沙門勸止之,熙曰:「成就後,人唯見佛圖,焉知殺人牛也。」其北芒寺碑文,中書侍郎賈元壽詞,孝文頻登北芒寺,親讀碑文,稱爲佳作。熙爲州,因取人子女爲奴婢,有容色者幸之爲妾,有子女數十人,號爲貪縱。
後授內都大官,太師如故。熙事魏母孝謹,如事所生。魏母卒,乃散髮徒跣,水漿不入口三日。昭不聽服,熙表求依趙氏之孤,帝以熙情難奪,聽服齊衰,期。後以例降,改封京兆郡公。
帝納其女爲后,曰:「白武通云:王所不臣,數有三焉。妻之父母,抑言其一。此所謂供承宗廟,不欲奪私心。然吾季著於春秋,無臣證於往牒,既許通體之一,用開至尊之敬。比長秋配極,陰政既敷,未聞有司,陳奏斯式。可詔太師,輟臣從禮。」又勒集書造儀付外。孝文前後納熙三女,二爲后,一爲左昭儀。由是馮氏寵貴益隆,賞賜累巨萬。帝每詔熙上書不臣,入朝不拜,熙上書如舊。
熙於後遇疾,綿寢四載,詔遣監問,道路相望,車駕亦數幸焉。將遷洛,帝親與熙別,見其困篤,歔欷流涕。密敕宕昌公王遇曰諸本「王」訛「主」,據魏書卷八三上馮熙傳改。王遇見本書卷九二恩幸傳。:「太師萬一,即可監護喪事。」十九年,薨於代。車駕在淮南,留臺表聞,還至徐州,乃舉哀,爲制緦服。詔有司預辨凶儀,并開魏京之墓,令公主之柩,俱向伊洛。凡所營送,皆公家爲備。又敕代給綵帛,前後六千匹,以供凶用。皇后詣代都赴哭,太子恂亦赴代哭弔。將葬,贈假黃鉞、侍中、都督十州諸軍事、大司馬、太尉、冀州刺史,加黃屋、左纛,備九錫、前後部羽葆鼓吹,皆依晉太宰、安平獻王故事。有司奏諡,詔曰:「可以威強恢遠曰武,奉諡於公。」柩至洛七里澗,諸本脫「洛」字,據魏書、通志補。帝服縗往迎,叩靈悲慟而拜焉。葬日,送臨墓所,親作誌銘。
誕字思正,脩字寶業,皆姿質妍麗。年纔十餘,文明太后俱引入禁中,申以教誡。然不能習讀經史,兄弟並無學術,徒整飾容儀,寬雅恭謹而已。誕與孝文同歲,幼侍書學,仍蒙親待,尚帝妹樂安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侍中、征西大將軍、南平王。脩侍中、鎮北大將軍、尚書、東平公。又除誕儀曹尚書,知殿中事。及罷庶姓王,誕爲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中軍將軍、特進,改封長樂郡公。誕拜官,孝文立於庭,遙受其拜,既訖還室。脩降爲侯。
誕、脩雖並長宮禁,而性趣乖別。誕性淳篤,脩乃浮競。誕亦未能誨督其過,然時言於太后。孝文嚴責之,至於楚捶。由是陰懷毒恨,遂結左右有憾於誕者,求藥,欲因食害誕。事覺,帝自詰之,具得情狀。誕引過謝,乞全脩命。帝以誕父老,又重其意,不致於法,撻之百餘,黜爲平城百姓。脩妻,司空穆亮女也,求離婚,請免官。帝引管、蔡事,皆不許。
帝寵誕,仍作同輿而載,魏書卷八三上馮熙傳「仍作」二字作「每與誕」三字,通志卷一六五馮熙傳作「仍陰與」三字。按「仍作」二字不可解,當誤,或下有脫文。魏書、通志或是以意改。同案而食,同席坐臥。彭城王勰、北海王詳雖直禁中,然親近不及。十六年,以誕爲司徒。帝既愛誕,除官日,親爲制三讓表,并啟。將拜,又爲其章謝。尋加車騎大將軍、太子太師。十八年,帝謂其無師傅獎導風,誕深自誨責。
從駕南伐,十九年,至鍾離。誕遇疾,不能侍從,帝日省問,醫藥備加。帝銳意臨江,乃命六軍發鍾離南轅,與誕泣訣,左右皆入,無不掩涕。時誕已惙然,強坐視帝,悲而淚不能下,言「夢太后來呼臣」。帝嗚咽,執手而出,遂行。是日,去鍾離五十里許,昏時,告誕薨問,帝哀不自勝。時崔慧景、裴叔業軍在中淮,去所次不過百里,帝乃輕駕西還,從者數千人,夜至誕薨所,拊屍哀慟,若喪至戚,達旦聲淚不絕。從者亦迭舉音。帝以所服衣幍充襚,親自臨視,徹樂去膳,宣敕六軍,止臨江之駕。帝親北度,慟哭極哀。喪至洛陽,車駕猶在鍾離。詔留守賜賻物布帛五千匹、穀五千斛,以供葬事。贈假黃鉞、使持節、大司馬,領司徒、侍中、都督,太師、駙馬、公如故。加以殊禮,備錫九命,依晉大司馬、齊王攸故事。有司奏諡,詔曰:「案諡法,主善行德曰元,柔剋有光曰懿。昔貞惠兼美,受三諡之榮;忠武雙徽,錫兩號之茂。式準前訓,宜契具瞻。既自少綢繆,知之惟朕,案行定名,諡曰元懿。」帝又親爲作碑文及挽歌詞,皆窮美盡哀,事過其厚。車駕還京,遂親至誕墓,停車而哭。使彭城王勰詔群官脫朱衣,服單衣介幘而哭司徒,貴者示以朋友,微者示如僚佐。公主貞厚有禮度,產二男。
長子穆,字孝和,襲熙爵,避皇子愉封,改封扶風郡公。尚孝文女順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歷員外通直散騎常侍。穆與叔輔興不和。輔興亡,贈相州刺史,祖載在庭,而穆方高車良馬,恭受職命,言宴滿堂,忻笑自若,爲御史中尉、東平王匡所劾。後位金紫光祿大夫,遇害河陰,贈司空、雍州刺史。子冏,字景昭,襲爵昌黎王。尋以庶姓罷王,仍襲扶風郡公。子峭,字子漢,齊受禪,例降。
脩弟聿,字寶興,廢后同產兄也。位黃門郎、信都伯。後坐妹廢,免爲長樂百姓。宣武時,卒於河南尹。
聿同產弟風,幼養於宮,文明太后特加愛念。數歲賜爵至北平王,錢氏考異卷四0云:「按孝文紀,太和二年正月,封昌黎王馮熙第二子始興爲北平王,始興與風殆一人也。」按本書卷十三孝文幽后傳見北平公馮夙,「風」疑是「夙」之訛。拜太子中庶子,出入禁闥,寵侔二兄。孝文親政後,恩寵稍衰,降爵爲侯。幽后立,乃復敘用。后死,亦冗散。卒,贈青州刺史。
崔光之兼黃門也,與聿俱直。光每謂之曰:「君家富貴大盛,終必衰敗。」聿云:「我家何負四海,乃祝我也!」光云:「以古推之,不可不慎。」時熙爲太保,誕司徒、太子太傅,脩侍中、尚書,聿黃門,廢后在位,禮愛未弛。是後歲餘,脩以罪棄,熙、誕喪亡,后廢,聿退。時人以爲盛必衰也。
李惠,中山人,思皇后之父也。父蓋,少知名,歷位殿中都官二尚書、左將軍、南郡公。初,太武妹武威長公主,故涼王沮渠牧犍之妻,太武平涼州,頗以公主通密計之助,故寵遇差隆,詔蓋尚焉。蓋妻與氏以是出。按魏書官氏志:「莫輿氏後改爲輿氏。」「與」疑是「輿」之訛。後蓋加侍中、駙馬都尉、殿中都官尚書、右僕射。卒官,贈征南大將軍、定州刺史、中山王,諡曰莊。
惠弱冠襲父爵,妻襄城王韓頹女,生二女,長即后也。惠歷位散騎常侍、侍中、征西大將軍、秦益二州刺史,進爵爲王。轉雍州刺史、征南大將軍,加長安鎮大將。
惠長於思察。雍州廳事,有燕爭巢,鬥已累日,惠令人掩獲,試命綱紀斷之,並辭。惠乃使卒以弱竹彈兩燕,既而一去一留,惠笑謂吏屬曰:「此留者自計爲巢功重,彼去者既經楚痛,理無固心。」群下伏其深察。人有負鹽負薪者,同釋重檐息樹陰,二人將行,爭一羊皮,各言藉背之物。惠遣爭者出,顧州綱紀曰:「此羊皮可拷知主乎?」群下咸無答者。惠令人置羊皮席上,以杖擊之,見少鹽屑,曰:「得其實矣。」使爭者視之,負薪者乃伏而就罪。凡所察究,多如此類,由是吏人莫敢欺犯。後爲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王如故。歷政有美績。
惠素爲文明太后所忌,誣惠將南叛,誅之。惠二弟初、樂與惠諸子同戮。後妻梁氏亦死青州,盡沒其家財。惠本無釁故,天下冤惜焉。
惠從弟鳳爲定州刺史安樂王長樂主簿。諸本「安樂」作「安縣」,魏書卷八三上李惠傳作「安樂」。按安樂王長樂見本書卷十九文成五王傳,今據改。後長樂以罪賜死,時卜筮者河間邢瓚辭引鳳,云長樂不軌,鳳爲謀主,伏誅。雖鳳弟道念與鳳子及兄弟之子皆逃免,後遇赦乃出。太和十二年,孝文將爵舅氏,詔訪存者。而惠諸從以再離孥戮,難於應命。唯道念敢先詣闕,乃申后妹及鳳兄弟子女之存者。於是賜鳳子屯爵柏人侯,安祖浮陽侯,興祖安喜侯,道念真定侯,從弟寄生高邑子,皆加將軍。十五年,安祖昆弟四人,以外戚蒙見。詔謂曰:「卿之先世,內外有犯,得罪於時。然官必用才,以親非興邦之選。外氏之寵,超於末葉。按「超」疑是「起」之訛。從今已後,自非奇才,不得復外戚謬班抽舉。既無殊能,今且可還。」後例降爵,安祖等改侯爲伯,並去軍號。
帝奉馮氏過厚,於李氏過薄,舅家了無敘用,朝野人士,所以竊議,太常高閭,顯言于禁中。及宣武寵隆外家,並居顯位。乃惟孝文舅氏,存已不霑恩澤。按「已」疑是「亡」之訛。景明末,特詔興祖爲中山太守。正始初,詔追崇惠爲使持節、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刺史、中山公。太常考行,上言:案諡法,武而不遂曰壯,諡曰壯公。
興祖自中山遷燕州刺史,卒。以兄安祖子侃晞爲後,襲先封南郡王。後以庶姓罷王,改爲博陵郡公。侃晞爲莊帝所親幸,拜散騎常侍、嘗食典御,帝之圖尒朱榮,侃晞與魯安等持刃於禁內殺榮,及莊帝蒙塵,侃晞奔梁。
高肇字首文,文昭皇太后之兄也。自云本勃海蓨人。五世祖顧,晉永嘉中,避亂入高麗。父颺,字法脩。孝文初,與弟乘信及其鄉人韓內、冀富等入魏,拜厲威將軍、河間子;乘信明威將軍。俱待以客禮。遂納颺女,是爲文昭皇后,生宣武。颺卒。景明初,宣武追思舅氏,徵肇兄弟等。錄尚書事、北海王詳等奏,颺宜贈左光祿大夫,賜爵勃海公,諡曰敬。其妻蓋氏,宜追封清河郡君。詔可。又詔颺嫡孫猛襲勃海公爵,封肇平原郡公,肇弟顯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宣武未與舅氏相接,將拜爵,乃賜衣幘,引見肇、顯于華林都亭。皆甚惶懼,舉動失儀。數日之間,富貴赫奕。是年,咸陽王禧誅,財物珍寶、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幾,肇爲尚書右僕射、冀州大中正,尚宣武姑高平公主,遷尚書令。
肇出自夷土,時望輕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無倦,世咸謂之爲能。宣武初,六輔專政,後以咸陽王禧無事構逆,由是委肇。肇既無親族,頗結朋黨,附之者旬月超昇,背之者陷以大罪。以北海王詳位居其上,構殺之。又說宣武防衛諸王,殆同囚禁。時順皇后暴崩,世議言肇爲之。皇子昌薨,僉謂王顯失於醫療,承肇意旨。及京兆王愉出爲冀州刺史,畏肇恣擅,遂至不軌。肇又譖殺彭城王勰。由是朝野側目,咸畏惡之。因此專權,與奪任己。又嘗與清河王懌於雲龍門外廡下,諸本脫「龍」字,據魏書卷八三下、通志卷一六五高肇傳補。雲龍門乃洛陽宮城東門,見洛陽伽藍記。忽忿諍,大至紛紜。太尉、高陽王雍和止之。高后既立,逾見寵信。肇既當衡軸,每事任己,本無學識,動違禮度。好改先朝舊制,減削封秩,抑黜勳人,由是怨聲盈路矣。
延昌初,遷司徒。雖貴登台鼎,猶以去要怏怏,眾咸嗤笑之。父兄封贈雖久,竟不改瘞。三年,乃詔令還葬,肇不自臨赴,唯遣其兄子猛改服詣代,遷葬於鄉。時人以肇無識,哂而不責也。及大舉征蜀,以肇爲大將軍、都督諸軍,爲之節度。與都督甄琛等二十餘人,俱面辭宣武於東堂,親奉規略。是日,肇所乘駿馬,停於神獸門外,無故驚倒,轉臥渠中,鞍具瓦解,眾咸怪異,肇出,惡焉。
四年,宣武崩,赦,罷征軍。明帝與肇及征南將軍元遙等書,稱諱言以告凶問。肇承變,非唯仰慕,亦憂身禍,朝夕悲泣,至于羸悴。將至,宿瀍澗驛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視,直至闕下,縗服號哭,昇太極殿,盡哀。太尉高陽王先居西柏堂,專決庶事,與領軍于忠,密欲除之。潛備壯士直寢邢豹、伊盆生等十餘人於舍人省下,肇哭梓宮訖,於百官前引入西廊,清河王懌、任城王澄及諸王等皆竊言目之。肇入省,壯士搤而拉殺之,下詔暴其罪惡,稱爲自盡。自餘親黨,悉無追問,削除職爵,葬以士禮。逮昏,乃於廁門出其尸歸家。初肇西征,行至函谷,車軸中折,從者皆以爲不獲吉還也。靈太后臨朝,令特贈營州刺史。永熙二年,孝武帝贈使持節、侍中、中外諸軍事、太師、大丞相、太尉公、錄尚書事、冀州刺史。
肇子植,自中書侍郎爲濟州刺史,率州軍討破元愉別將。有功,當蒙封賞,不受,云:「家荷重恩,爲國致效,是其常節,何足以膺進陟之報?」懇惻發於至誠。歷青、相、朔、恒四州刺史,卒。植頻蒞五州,皆清能著稱,當時號爲良刺史。贈安北將軍、冀州刺史。
肇長兄琨,早卒。襲颺封勃海郡公,贈都督五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冀州刺史。詔其子猛嗣。
猛字豹兒,尚長樂公主,即宣武同母妹也。拜駙馬都尉,歷位中書令,出爲雍州刺史,有能名。入爲殿中尚書,卒。贈司空、冀州刺史。孝武帝時,復贈太師、大丞相、錄尚書事。公主無子,猛先在外有男,不敢令主知,臨終方言之,年幾三十矣。乃召爲喪主。尋卒,無後。
琨弟偃,字仲游。太和十年,卒。正始中,贈安東將軍、都督、青州刺史,諡曰莊侯。景明四年,宣武納其女爲貴嬪,及于順皇后崩,永平元年,立爲皇后。二年,八坐奏封后母王氏爲武邑郡君。
偃弟壽,早卒。壽弟即肇也。肇弟顯,侍中、高麗國大中正,早卒。
胡國珍字世玉,安定臨涇人也。祖略,姚興勃海公姚逵平北府諮議參軍。父深,赫連屈丐給事黃門侍郎。太武剋統萬,深以降款之功,賜爵武始侯。後拜河州刺史。
國珍少好學,雅尚清儉。太和十五年襲爵,例降爲伯。女以選入掖庭,生明帝,即靈太后也。孝明帝踐祚,以國珍爲光祿大夫。靈太后臨朝,加侍中,封安定郡公。追崇國珍妻皇甫氏爲京兆郡君,置守冢十戶。尚書令、任城王澄奏,安定公宜出入禁中,參諮大務。詔屈公入決萬機。尋進位中書監、儀同三司,侍中如故。賜絹,歲八百疋,妻梁四百匹,男女姊妹各有差。國珍與太師高陽王雍、太傅清河王懌、太保廣平王懷入居門下,同釐庶攻。詔依漢車千秋、晉安平王故事,給步挽一乘,自掖門至于宣光殿,得以出入,并備几杖。後與侍中崔光,俱授帝經,侍直禁中。國珍上表陳刑政之宜,詔皆施行。
熙平初,加國珍使持節、都督、雍州刺史,諸本「熙平」作「延和」,通志卷一六五胡國珍傳作「熙平」。按魏明帝無「延和」年號。此事見魏書卷九肅宗紀熙平元年八月。今據改。驃騎大將軍開府。靈太后以國珍年老,不欲令其在外,且欲示以方面之榮,竟不行。遷司徒公,侍中如故。就宅拜之,靈太后、明帝率百僚幸其第,宴會極歡。又追京兆郡君爲秦太上君。太上君景明三年薨於洛陽,於此十六年矣。太后以太上君墳瘞卑局,更增廣,爲起塋域門闕碑表。侍中崔光等奏:「按漢高祖母始諡曰昭靈夫人,後爲昭靈后;薄太后母曰靈文夫人。皆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今秦太上君未有尊諡,陵寢孤立,即秦君名,宜上終稱,兼設掃衛,以慰情典。請上尊諡曰孝穆,權置園邑三十戶,立長丞奉守。」太后從之。封國珍繼室梁氏爲趙平郡君。元叉妻拜爲女侍中,封新平郡君,又徙封馮翊君。國珍子祥妻長安縣公主,即清河王懌女也。
國珍年雖篤老,而雅敬佛法,時事潔齋,自禮拜。至於出入侍從,猶能跨馬據鞍。神龜元年四月七日,步從所建佛像,發第至閶闔門四五里。八日,又立觀像,晚乃肯坐。勞熱增甚,因遂寢疾。靈太后親侍藥膳,十二日薨,年八十。給東園溫明祕器,五時朝服各一具,衣一襲,贈布五千匹,錢一百萬,蠟千斤。大鴻臚持節監護喪事。太后還宮,成服於九龍殿,遂居九龍寢室。明帝服小功服,舉哀於太極東堂。又詔自始薨至七七,皆爲設千僧齋,齋令七人出家;百日設萬人齋,二七人出家。先是巫覡言將有凶,勸令爲厭勝法,國珍拒而不從,云吉凶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臨死,與太后訣,云「母子善臨天下」,殷勤至於再三。又及其子祥云,「我唯有一子,死後勿如比來威抑之」。靈太后以其好戲,時加威訓,國珍故以爲言。
始國珍欲就祖、父,西葬舊鄉;後緣前世諸胡多在洛葬,有終洛之心。崔光嘗對太后前問國珍:「國公萬年後,爲在此安厝?爲歸長安?」國珍言:「當陪葬天子山陵。」及病危,太后請以後事,竟言還安定。語遂惛忽。太后問清河王懌與崔光等,議去留。懌等皆以病亂,請從先言。太后猶記崔光昔與國珍言,遂營墓於洛陽。太后雖外從眾議,而深追臨終之語,云:「我公之遠慕二親,亦吾之思父母也。」追崇假黃鉞、使持節、侍中、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領太尉公、司州牧,號太上秦公,加九錫,葬以殊禮,給九旒鑾輅,武賁班劍百人,前後部羽葆鼓吹,轀輬車;諡曰文宣公。賜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又詔贈國珍祖父、父、兄下逮從子,皆有封職。持節就安定監護喪事。按國珍葬在洛陽,不當「就安定監護喪事」。疑「安定」下脫「公第」二字。又「持節」上亦疑有脫文。靈太后迎太上君神柩還第,與國珍俱葬,贈襚一與國珍同。及國珍神主入廟,詔太常權給以軒縣之樂,六佾之舞。
初,國珍無男,養兄真子僧洗爲後。後納趙平君,生子祥,字元吉,襲封。故事,世襲例皆減邑,唯祥獨得全封。趙平君薨,給東園祕器,明帝服小功服,舉哀于東堂,靈太后服齊衰,期。葬於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祥歷位殿中尚書、中書監、侍中,改封平涼郡公。薨,贈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諡曰孝景。
僧洗字湛輝,封爰德縣公,位中書監、侍中,改封濮陽郡公。僧洗自永安後廢棄,不預朝政。天平四年,薨。詔給東園祕器,贈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雍州刺史,諡曰孝。
真長子寧,字惠歸,襲國珍先爵,改爲臨涇伯,後進爲公。歷岐涇二州刺史,卒,諡曰孝穆。女爲清河王亶妃,生孝靜皇帝。武定初,贈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諡曰孝昭。
子虔,字僧敬。元叉之廢靈太后,虔時爲千牛備身,與備身張車渠等謀叉。事發,叉殺車渠等,虔坐遠徙。靈太后反政,徵爲吏部郎中。太后好以家人禮與親族宴戲,虔常致諫,由是,後宴謔多不預焉。出爲涇州刺史,封安陽縣侯。興和三年,以帝元舅,超遷司空公。薨,贈太傅、太尉公、尚書僕射、徐州刺史,諡曰宣。葬日,百官會葬,乘輿送於郭外。子長粲。
長粲仕齊,累遷章武太守,爲政清靜,頗得人和。除兼并省尚書左丞,當官正色,無所回避。尚書左僕射趙彥深密勿樞要,中書舍人裴澤便蕃左右,以殿門受拜,皆彈糾之。彥深等頗有恨言,長粲不以介意。後主踐祚,長粲被敕,與黃門馮子琮出入禁中,專典敷奏。武成還鄴,後主在晉陽,長粲仍受委留後。後主從武成還鄴,仍敕在京省判度支尚書,監議五禮。武成崩,與領軍婁定遠、錄尚書趙彥深、左僕射和士開、高文遙、領軍綦連猛、高阿那肱、右僕射唐邕,同知朝政,時人號爲八貴。於後定遠、文遙並出,唐邕專典外兵,綦連猛、高阿那肱別總武任,長粲常在左右,兼宣詔令。從幸晉陽。後主既富於春秋,庶事皆相歸委。長粲盡心毗奉,甚得名譽。又正爲侍中。丁母憂,給假馳驛奔喪。尋有詔,起復前任。隴東王長仁心欲入處機要之地,爲執政不許。長仁疑長粲通謀,大以爲恨,言於太后,發其陰私,請出爲州。太后爲言於後主,不獲已,從焉。除趙州刺史。及辭,眷戀流涕,後主亦憫然慰勉之。至州,存心政事,爲人吏所懷。因沐髮,手不得舉,失瘖,卒於州。後主聞而傷悼,在朝文武嗟嘆,咸惜之。贈司空公、尚書左僕射、瀛州刺史,諡文貞公。
長粲性溫雅,在官清潔。但始居要密,便爲子叔泉取清河崔德儉女爲妻。諸本「清河」下衍「王」字,據通志卷一六五胡長粲傳刪。在晉陽處分,用妻弟王逖與德儉對爲司徒主簿,時論以此譏之。又性好內,有一侍婢,其妻王驕妒,手刺殺之,爲此忿恨,數年不相見。親表爲之語曰:「自我不見,于今三年。」後納妾李氏,仍與王氏別宅,亦無朝拜之禮。嫠婦公孫氏也,已殺三夫,長粲不信,強取之,令與李氏同住,未期而亡。子仲操,位陳留太守。次叔泉,通直散騎侍郎。
先是,望氣者上言,太白食昴,法當大赦。和士開奏聞,詔降罪人以應之。尚書左僕射徐之才諳練往事,語士開曰:「天垂象,見吉凶,有成災者,有不成災者。案昴,趙分,或云趙地有災。古者,王侯各在封邑,故分野有災,當其君長。今吾等虛名,竟不之國。刺史專令一境,善惡所歸,比來多以刺史爲驗。」未幾而長粲死焉。
寧弟盛,字歸興,位左衛將軍,賜爵江陽男。歷幽、瀛二州刺史,爲政清靜,人吏愛之。轉冀州刺史,卒。贈司徒公、錄尚書事、定州刺史,追封陽平郡公,諡曰懿穆。明帝後納其女爲皇后。諸本無「后」字,按本書卷十三后妃傳上云:「孝明皇后胡氏,靈太后從兄冀州刺史盛之女。」這裏「皇」下脫「后」字,今據補。
太后舅皇甫集,字元會,諸本「集」下有「妻」字。按若從諸本,則似胡盛女爲皇甫集之妻。然集是胡盛之舅,不得以外孫女爲妻。且下文所敘皆集事,非其妻事。此「妻」字乃涉「集」字形似而衍。今刪去。一字文都,安定朝那人。封涇陽縣公,位儀同三司、雍州刺史、右衛大將軍,贈侍中、司空公,諡曰靜。
集弟度,字文亮,封安縣公,按「安」下當脫「定」字。累遷尚書左僕射,領左衛將軍。度頑蔽,每與人言,自稱僕射,時人方之毛嘉。正光初,元叉出之爲都督、瀛州刺史。度不願出,頻表固辭,乃除右光祿大夫。孝昌元年,爲司空、領軍將軍,加侍中。元叉之見出也,恐朝夕誅滅,度與妻陳氏,多納其貨,爲之左右。度無子,養兄集子子熙爲子。子熙嫂趙郡太守裴佗女。佗還京師,度問佗外何消息,佗曰:「行路所聞,唯道明公多取元叉金帛,遠近無不慨歎。公宜戮此罪人,以謝天下。」陳氏聞而惡之。又攝吏部事,遷司徒,兼尚書令,不拜。尋轉太尉,孜孜營利,老而彌甚。遷授之際,皆自請乞。靈太后知其無用,以舅氏,難違之。然所歷官,最爲貪蠹。尒朱榮入洛,西奔兄子華州刺史邕,尋與邕爲人所殺。
楊騰,弘農人,文帝之舅也。父貴,琅邪郡守,封華陰男。騰妹爲京兆王愉妃,故騰得處貴游。景明初,襲爵。後爲襄城太守,甚有聲稱。文帝即位,位開府儀同三司,出鎮河東。薨,贈司空、雍州刺史,諡曰貞襄。子盛。
乙弗繪,河南洛陽人,文帝皇后之兄也。文帝即位,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中書監、魏昌縣公,又爲吏部尚書。
趙猛,太安狄那人也。姊爲齊文穆皇帝繼室,諸本「帝」誤作「后」,據北齊書卷四八、通志卷一六五趙猛傳改。生趙郡公琛。猛性方直,頗有器幹。齊神武舉義,以預義勳,封信都縣伯。累遷南營州刺史。卒,贈司空公。
胡長仁字孝隆,安定臨涇人,齊武成皇后長兄也。父延之,魏中書令、兗州刺史。大寧中,贈司空公。
長仁以內戚,歷位尚書左僕射、尚書令。及武成崩,預參朝政,封隴東郡王。左丞酈孝裕、郎中陸仁惠、盧元亮厚相結託。長仁每上省,孝裕必方駕而來。省務既繁,簿案堆積,令史欲諮都坐者,日有百數。孝裕屏人私話,朝退亦相隨,仁惠、元亮又伺間而往,諸本「間」訛作「閑」,據北齊書卷四八胡長仁傳改。停斷公事,人號爲三佞。長仁私遊仄密,處處追尋。孝裕勸其求進,和士開深疾之,於是奏除孝裕爲章武郡守,元亮爲淮南郡守,仁惠爲幽州長史。孝裕又說長仁曰:「王陽臥疾,和士開必來,因而殺之。入見太后,不過百日失官,便代其處。」士開知其謀,更徙孝裕爲北營州建德郡守。長仁每干執事,求爲領軍。將相文武以主上富於春秋,母后家不可專政,故抑而不許。以本官攝選。長仁性好威福,意猶未盡。先是尚書胡長粲奏事內省,長仁疑粲間己,苦請太后出之。
天統五年,從駕自并還鄴,夜發滏口,帝以夜漏尚早,停於路傍。長仁後來,謂是從行諸貴,遂遣門客程牙馳騎呼問。帝遣中尚食陳德信問是何人,牙不答而走。帝命左右追射之,既而捉獲,因令壯士撲之,決馬鞭二百,牙一宿便死。士開因此,遂令德信列長仁倚親驕豪無畏憚。由是,除齊州刺史。及辭於昭陽,列仗引見,長仁不敢發語,唯泣涕橫流。到任,啟求暫歸,所司不爲奏。怨憤,謀令冀州人李揩牆刺和士開,其弟長咸告之。士開密與祖孝徵議之,孝徵引漢文帝殺薄昭爲故事,於是敕遣張固、劉桃枝馳驛詣齊州,責長仁謀害宰輔,遂賜死。
先是,太白食昴,占者曰:「昴爲趙分,不利胡王。」長仁未幾死。長仁性好歌舞,飲酒至數斗不亂。自至齊州,每進酒後,必長歎欷歔,流涕不自勝,左右莫不怪之。
尋而後主納長仁女爲后,重加贈。長仁子君璧,襲爵隴東王。君璧弟君璋,及長仁弟長雍等,前後七人並賜爵,合門貴盛。后廢後,稍稍黜退焉。
隋文帝外家呂氏,其族蓋微。平齊後求訪,不知所在。開皇初,濟南郡上言,有男子呂永吉,自稱有姑字苦桃,嫁爲楊忠妻。諸本「忠」字作「諱」,通志卷一六五隋文帝外家呂氏傳作「忠」。按北史是襲隋史原文避隋諱,今據通志回改。勘驗,知是舅子。始追贈外祖雙周爲上柱國、太尉、八州諸軍事、青州刺史,封齊郡公,諡曰敬。外祖母姚氏爲齊敬公夫人。詔並改葬,於齊州立廟,置守冢十家,以永吉襲爵,留在京師。及大業中,授上黨郡太守,性識庸劣,職務不理。後去官,不知所終。
從父道貴,性尤頑騃,言詞鄙陋。初自鄉里徵入長安,上見之悲泣。道貴略無慼容,但連呼帝名云:「種末定不可偷,諸本「末」作「未」,隋書卷七九,通志卷一六五作「末」。按本書卷九九突厥傳載突厥啟人可汗上書云:「臣種末爲聖人先帝憐養。」「種末」疑是當時俗語,今從隋書、通志。大似苦桃姊。」後數犯忌諱,動致違忤。上甚恥之,乃命高熲厚加供給,不許接對朝士。拜上儀同三司,出爲濟南太守,令即之任,斷其入朝。道貴還至本郡,高自崇重,每與人言,自稱皇舅。數將儀衛,出入閭里,從故人游宴,庶僚咸苦之。後郡廢,終於家,子孫無聞焉。
論曰:三五哲王,防深慮遠,舅甥之國,罕執鈞衡,母后之家,無聞傾敗。爰及漢晉,顛覆繼軌,皆由乎進不以禮,故其斃亦速。自魏至隋,時移四代,得失之跡,斯文可睹。苟不傾宗,終致亡國,周隋之際,可爲鑒焉。若使開皇創業,不取懲於已往,獨孤權侔呂、霍,必敗於仁壽之前,蕭氏勢均梁、竇,豈全於大業之後。今或不隕舊基,或更隆先構,豈非處之以道,遠權之所致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