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和字處謐,京兆萬年人也。家少貧賤,有志節。初爲侍官,隋開皇九年平陳,定和當從征,無以自給。其妻有嫁時衣服,定和求鬻之,妻不與,定和遂行。以功拜儀同,賜帛千匹,遂棄其妻。後數以軍功,加上開府、驃騎將軍。從上柱國李充征突厥,先登陷陣,虜刺之中頸,定和以草塞創而戰,神氣自若,虜遂敗走。上聞而壯之,遣使齎藥,馳詣定和所勞問之。進位柱國,封武安縣侯,賞物二千段,良馬二匹,金百兩。
煬帝嗣位,歷宜州刺史、河內太守,頗有惠政。遷左屯衛大將軍。從帝征吐谷渾,至履袁川。時吐谷渾主與數騎遁,其名王詐爲渾主,保車我真山,帝命定和擊之。既與賊遇,輕其眾少,呼之令降,賊不肯下。定和不被甲,挺身登山,中流矢而斃。其亞將柳武建擊賊,諸本「建」作「達」,隋書卷六四張定和傳作「建」。按本書卷十二、隋書卷三煬帝紀大業五年五月,通鑑卷一八一並作「建」。此形似致訛,今據改。悉斬之。帝爲之流涕,贈光祿大夫。時舊爵例除,於是復封武安侯,諡曰壯武。子世立嗣,尋拜光祿大夫。
張奫字文懿,清河東武城人也。本名犯廟諱。錢氏考異卷四0云:「蓋本名大淵,避諱,連爲一字。」七代祖沈,石季龍末,自廣陵六合度江家焉。仕至桂陽太守。孫朏,晉佐著作郎。坐外祖楊佺期除名,徙于南譙,因寓居之。
奫好讀兵書,長於騎射,尤便刀楯。父雙,自清河太守免,歸周。時鄉人郭子冀密引陳寇,雙欲率子弟擊之,猶豫未決。奫贊成其謀,竟破賊,由是以勇決知名。起家州主簿。
及隋文帝作相,授丞相府大都督,領鄉兵。隋書卷六四張奫傳無「丞相府」三字,疑是。賀若弼之鎮江都也,特敕奫從,因爲間諜。平陳之役,頗有力焉。進位開府儀同三司,封文安縣子。歲餘,奫率水軍破逆賊笮子游於京口、薛子建於和州。徵入,拜大將軍。文帝命升御坐宴之,謂曰:「卿可爲朕兒,朕爲卿父。今日聚集,示無外也。」後賜綠沈甲、獸文具裝,綺羅千匹。尋從楊素征江表,別破高智慧於會稽,吳世華於臨海。進位上大將軍。歷撫、濟二州刺史,俱有能名。
開皇十八年,爲行軍總管,從漢王諒征遼東。諒軍多物故,奫眾獨全,帝善之。仁壽中,卒於潭州總管,諡曰莊。子孝廉。
麥鐵杖,始興人也。貧賤,少驍勇,有膂力,日行五百里,走及奔馬。性疏誕使酒,好交遊,重信義,每以漁獵爲事,不修生業。陳大建中,結聚爲群盜,廣州刺史歐陽頠俘之以獻,沒爲官戶,配執御傘。每罷朝後,行百餘里,夜至南徐州,踰城而入,行光火劫盜。旦還,及牙時,仍又執傘。如此者十餘度,物主識之,州以狀奏。朝士見鐵杖每旦恒在,弗之信。後南徐州數告變,尚書蔡徵曰:「此可驗矣。」於仗下時,購以百金,求人送詔書與南徐州刺史。鐵杖出應募,齎敕而往,明旦反奏事。帝曰:「信然,爲盜明矣。」惜其勇捷,誡而釋之。
陳亡後,徙居清流縣。遇江東反,楊素遣鐵杖頭戴草束,夜浮度江,覘賊中消息,具知還報。後復更往,爲賊所禽,逆帥李稜縛送高智慧。行至庱亭,衛者憩食,哀其餒,解手以給其餐。鐵杖取賊刀亂斬衛者,殺之皆盡,悉割其鼻,懷之以歸。素大奇之。後敘戰勳,不及鐵杖,遇素馳驛歸于京師,鐵杖步追之,每夜則同宿。素見而悟,特奏授儀同三司。以不識書,放還鄉里。成陽公李徹稱其驍武,開皇十六年,徵至京師,除車騎將軍。仍從楊素北征突厥,加上開府。
煬帝即位,漢王諒反,從楊素擊之,每戰先登。進位柱國。除萊州刺史,無蒞政名。轉汝南太守,稍習法令,群盜屏跡。後因朝集,考功郎竇威嘲之曰:「麥是何姓?」鐵杖應聲曰:「麥豆不殊,何忽相怪?」威赧然無以應,時人以爲敏捷。尋除右屯衛大將軍,諸本「右」作「左」,隋書卷六四麥鐵杖傳作「右」。按本書卷十二、隋書卷四煬帝紀大業八年三月條作「右」。今據改。帝待之愈密。
鐵杖自以荷恩深重,每懷竭命之志。及遼東之役,請爲前鋒,顧謂醫者吳景賢曰:「大丈夫性命自有所在,豈能艾炷灸頞,瓜蔕歕鼻,療黃不差,而臥死兒女手中乎!」將度遼,呼其三子曰:「阿奴!當備淺色黃衫。吾荷國恩,今是死日。我得被殺,爾當富貴。唯誠與孝,爾其勉之。」及濟,橋未成,去東岸尚數丈,賊大至。鐵杖跳上岸,與賊戰,死。武賁郎將錢士雄、孟金叉亦死之,左右更無及者。帝爲之流涕,購得其屍,贈光祿大夫、宿國公,諡曰武烈。子孟才嗣,授光祿大夫。孟才二弟仲才、季才,俱拜正議大夫。賵贈鉅萬,賜轀輬車,給前後部羽葆鼓吹。命平壤道敗將宇文述等百餘人皆爲執紼,王公以下送至郊外。士雄贈左光祿大夫、右屯衛將軍、武強侯,諡曰剛。子傑嗣。金叉贈右光祿大夫,子善誼襲官。
孟才字智稜,果烈有父風。帝以其死節將子,恩錫殊厚,拜武賁郎將。諸本脫「將」字,據隋書補。隋時有武賁郎將,無武賁郎。見隋書百官志下。及江都之難,慨然有復讎志。與武牙郎將錢傑素交友,二人相謂曰:「吾等世荷國恩,門著誠節。今賊臣弒逆,社稷淪亡,無節可紀,何面目視息世間哉!」乃流涕扼腕,相與謀於顯福宮邀擊宇文化及。事臨發,陳藩之子謙知而告之,與其黨沈光俱爲化及所害,忠義之士哀焉。
光字總持,吳興人也。父居道,仕陳,爲吏部侍郎。陳滅,徙家長安。皇太子勇引署學士。後爲漢王諒府掾,諒敗,除名。
光少驍捷,善戲馬,爲天下之最。略綜書記,微有詞藻,常慕立功名,不拘小節。家貧,父兄並以傭書爲事,光獨跅弛,交通輕俠,爲京師惡少年所附。人多贍遺,得以養親,每致甘食美服,未嘗困匱。初建禪定寺,其中幡竿高十餘丈,適值繩絕,非人力所及。光謂僧曰:「當相爲上繩。」諸僧驚喜。光因取索口銜,拍竿而上,直至龍頭。繫繩畢,手足皆放,透空而下,以掌拓地,倒行十餘步。觀者駭悅,莫不嗟異,時人號爲「肉飛仙」。
大業中,煬帝徵天下驍果之士伐遼東,光預焉。同類數萬人,皆出其下。光將詣行在所,賓客送至灞上百餘騎。光酹酒誓曰:「是行若不建功立名,當死於高麗,不復與諸君相見。」及從帝攻遼東,以衝梯擊城,竿長十五丈,光升其端,臨城與賊戰,短兵接敵,殺傷十數人。賊競擊而墜,未及地,適遇竿有垂緪,光接而復上。帝望見,壯而異之,馳召與語,大悅,即日拜朝散大夫,賜寶刀良馬。恒置左右,親顧漸密。未幾,以爲折衝郎將,賞遇優重。帝每推食解衣賜之,同輩莫比。
光自以荷恩深重,思懷竭節。及江都之難,潛構義勇,將爲帝復讎。先是,帝寵昵官奴,名爲給使,宇文化及以光驍勇,方任之,使總統,營於禁內。時麥孟才、錢傑等陰圖化及,因謂光曰:「我等荷國厚恩,不能死難,又俛首事讎,受其驅率,何用生爲!吾必欲殺之,死無所恨。公義士也,肯從我乎?」光泣下霑衿曰:「是所望於將軍也。僕領給使數百人,並荷先帝恩,今在化及內營。以此復讎,如鷹鸇之逐鳥雀。」孟才爲將軍,領江淮眾數千人,期以營將發時,晨起襲化及。光語泄,陳謙告其事。化及大懼曰:「此麥鐵杖子也,及沈光者,並勇決不可當,須避其鋒。」是夜即與腹心走出營外,留人告司馬德戡等,遣領兵馬,逮捕孟才。光聞營內諠聲,知事發,不及被甲,即襲化及營,空無所獲。逢舍人元敏,數而斬之。德戡兵至,四面圍合。光大呼潰圍,給使齊奮,斬首數十級,賊皆披靡。德戡輒復遣騎,翼而射之。光身無介冑,遇害,時年二十八。麾下百人皆鬥死,一無降者。壯士聞之,莫不爲之隕涕。
權武字武弄,天水人也。祖超,魏秦州刺史。父襲慶,仕周,爲開府。時武元皇帝之爲周將也,與齊師戰於并州。襲慶時從,被圍百餘重,力戰矢盡,短兵接戰,殺傷甚眾,刀矟皆折,脫冑擲地,向賊大罵曰:「何不來斫頭!」賊遂殺之。
武以忠臣子,起家拜開府,襲爵齊郡公。武少果勁,勇力絕人,能重甲上馬。嘗倒投於井,未及泉,復躍而出,其拳捷如此。頻以軍功增邑。周宣帝時,拜勁捷左旅上大夫,進位上開府。
隋文帝爲丞相,引置左右。平陳之役,以行軍總管從晉王出六合,還拜豫州刺史。以創業之舊,進位大將軍,檢校潭州總管。其年,桂州人李世賢作亂,武以行軍總管與武候大將軍虞慶則擊平之。慶則以罪誅,功竟不錄,復還于州。多造金帶,遺嶺南酋領,其人復答以寶物,武皆納之,由是致富。後武晚生一子,與親客宴集,酒酣,遂擅赦所部獄囚。武常以南越邊遠,政從其俗,務適便宜,不依律令,而每言當今法急,官不可爲。上令有司案之,皆驗,令斬之。武於獄中上書,言父爲武元皇帝戰死於馬前,以求哀,由是除名。
仁壽中,復拜大將軍,封邑如舊。未幾,授太子右衛率。煬帝即位,拜右武衛將軍,坐事免。後爲右屯衛大將軍,坐事除名。卒于家。子弘。
王仁恭字元實,天水上邽人也。祖建,周鳳州刺史。父猛,鄯州刺史。
仁恭少剛毅修謹,工騎射。秦孝王引爲記室。後爲車騎將軍,從楊素擊突厥於靈武,以功拜上開府。以驃騎將軍典蜀王軍事。蜀王以罪廢,官屬多罹其患。上以仁恭素質直,置而不問。後從楊素討平漢王諒,以功進位大將軍,歷呂、衛二州刺史。尋改爲汲郡太守,有能名。上徵入朝,慰勉之,褒賜甚厚。遷信都太守。汲郡吏民扣馬號哭於道,數日不得出境。
遼東之役,以仁恭爲軍將。諸本「軍將」倒作「將軍」,隋書卷六五王仁恭傳作「軍將」。按通鑑卷一八一言遼東之役分二十四軍,「每軍大將、亞將各一人」。軍將即一軍之大將。本書卷六六薛世雄傳,見「沃沮道軍將」。卷六八魚俱羅傳見「碣石道軍將」。本傳下文也有「以軍將指扶餘道」語,可證「軍將」是,今據乙。及班師,仁恭爲殿,遇賊,敗之。進左光祿大夫。明年,復以軍將指扶餘道,帝謂曰:「往者諸軍多不利,公獨以一軍破賊。古人云,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諸將其可任乎?今委公爲前軍。」前後賞賚甚重。仁恭遂進軍,至新城,破其軍,因圍之。帝聞之大悅,遣賜以珍物,進光祿大夫。會楊玄感反,其兄子武賁郎將仲伯預焉,由是坐免。
尋而突厥爲寇,詔仁恭以本官領馬邑太守。其年,始畢可汗來寇馬邑,復令二將勒兵南過。時郡兵不滿三千,仁恭簡精銳逆擊,破之,并斬二將。後突厥復入定襄,仁恭復大破之。
時天下大亂,道路隔絕,仁恭頗改舊節,受納貨賄,又不敢輒開倉賑恤百姓。其麾下校尉劉武周與仁恭侍婢姦通,恐其事泄,遂害之。武周於是開倉賑給,郡內皆從之,自稱天子,置百官,轉攻傍郡。
緒少有武略,在周,襲爵元壽縣公,累遷大將軍、小司武。隋文帝受禪,拜襄州總管,封穀城郡公。轉青州總管,頗有政名。徙朔州總管,甚爲北狄所憚。後帝有吞陳志,轉爲徐州總管,令修戰具。及大舉濟江,緒以行軍總管與西河紇豆陵洪景隋書卷六五吐萬緒傳,「西河」下有「公」字。屯兵江北。及陳平,拜夏州總管。
晉王廣爲太子,引爲右虞候率。及帝即位,恐漢王諒爲變,拜緒晉、絳二州刺史。未出關,諒已舉兵,詔緒從楊素擊破之,拜左武候將軍。大業初,轉光祿卿。賀若弼遇讒,引緒爲證,緒明其無罪,由是免官。後守東平太守。帝幸江都,路經其境,迎謁道傍。帝命升龍舟,緒因頓首謝往事。帝大悅,拜金紫光祿大夫,太守如故。及遼東之役,請爲先鋒,拜左屯衛大將軍,指蓋馬道。及還,留鎮懷遠,進位左光祿大夫。
時劉元進作亂,攻潤州,帝徵緒討之。緒擊破元進,解潤州圍。賊窮蹙請降,元進及其僞僕射朱燮僅以身免,於陣斬其僞僕射管崇及其將軍陸顗等五千餘人。進解會稽圍。元進復據建安,帝令進討之。緒以士卒疲弊,請息甲待來春。帝不悅,密求緒罪,有司奏緒怯懦違詔,除名配防建安。尋徵詣行在所,緒鬱鬱不得志,還至永嘉,發疾而卒。
純少有膂力,便弓馬。仕周,位司御上士、典馭下大夫。從武帝平齊,拜儀同,進爵大興縣侯。隋文帝受禪,進爵漢曲縣公。後以軍功,進位上開府。開皇末,以勞舊拜左衛將軍,改封順政縣公。後從楊素平漢王諒,以功拜柱國,進爵郡公,再遷左驍衛將軍。
齊王暕之得罪,純坐與交通,帝譴之。純曰:「比數詣齊王者,以先帝、先后往在仁壽宮,置元德太子及齊王於膝上,謂臣曰:『汝好看此二兒,勿忘吾言。』臣誠不敢忘先帝言。時陛下亦侍先帝側。」帝改容曰:「誠有斯旨。」於是捨之。數日,出爲汶山太守。
歲餘,突厥寇邊,轉榆林太守。會彭城賊帥張大彪、宗世模等保懸薄山,帝令純討破之,斬萬餘級,築爲京觀。又破賊魏麒麟於單父。及帝重征遼東,復以純爲彭城留守。東海賊彭孝才轉入沂水,保伍不及山,純擊之,禽孝才於陣,車裂之。
時盜賊日益,純雖剋捷,而所在蜂起。有譖純怯懦不能平賊,帝遣鎖詣東都。有司見帝怒甚,希旨致純死罪,竟誅。
魚俱羅,馮翊下邽人。身長八尺,膂力絕人,聲氣雄壯,言聞數百步。爲大都督,從晉王廣平陳,以功拜開府。及沈玄懀、高智慧等作亂江南,楊素以俱羅壯勇,請與同行。有功,加上開府,諸本無「上」字,隋書卷六四魚俱羅傳有。按上文言俱羅已爲開府,則此應有「上」字,今據補。封高唐縣公,拜疊州總管。以母憂去職。還至扶風,會楊素將出靈州道擊突厥,逢之,遂與俱行。及遇賊,俱羅與數騎奔擊,瞋目大呼,所當皆披靡。以功進位柱國,拜豐州總管。突厥入境,輒禽斬之,自是屏跡,不敢畜牧於塞下。
初,煬帝在藩,俱羅弟贊以左右從,累遷大都督。及帝嗣位,拜車騎將軍。贊凶暴,令左右炙肉,遇不中意,以籤刺瞎其眼,溫酒不適口者,立斷其舌。帝以藩邸之舊,不忍加誅,謂近臣曰:「弟既如此,兄亦可知。」因召俱羅責之,出贊於獄,令自爲計。贊至家,飲藥而死。帝恐俱羅不安,慮生邊患,轉安州刺史,遷趙郡太守。後因朝集至東都,與將軍梁伯隱有舊,數相往來。又從郡多將雜物以貢獻,帝不受,因遺權貴。御史劾俱羅以郡將交通內臣,帝大怒,與伯隱俱坐除名。
未幾,越嶲飛山蠻反,詔俱羅白衣領將,并率蜀郡都尉段鐘葵討平之。大業九年,重征高麗,以俱羅爲碣石道軍將。及還,江南劉元進作亂,詔俱羅將兵向會稽諸郡逐捕之。時百姓思亂,從盜如市,俱羅擊賊帥朱燮、管崇等,戰無不捷。然賊勢浸盛,敗而復聚。俱羅度賊非歲月可平,諸子並在京、洛,又見天下漸亂,終恐道路隔絕。于時東都饑饉,穀食踊貴,俱羅遣家僮將船米至東都糶之,益市財貨,潛迎諸子。朝廷微知之,恐有異志,案驗不得其罪。帝復令大理司直梁敬真就鎖將詣東都。俱羅相表異人,目有重瞳,陰爲帝之所忌。敬真希旨,奏俱羅師徒敗衄,斬東都市,家口籍沒。
王辯字警略,馮翊蒲城人也。祖訓,以行商致富。魏世,出粟助給軍糧,爲假清河太守。
辯少習兵書,尤善騎射,慷慨有大志。在周,以軍功授帥都督。仁壽中,累遷車騎將軍。後從楊素討平漢王諒,賜爵武寧縣男。累以軍功,加至通議大夫,尋遷武賁郎將。
及山東盜賊起,帝引辯升御榻,問以方略。辯論取賊勢,帝稱善曰:「誠如此,賊不足憂。」於是發從行步騎三千,擊敗之,賜黃金二百兩。勃海賊帥高士達自號東海公,眾以萬數。令辯擊之,屢挫其銳。帝在江都宮,聞而召之,及見,禮賜甚厚,復令往信都經略士達,復戰破之,優詔褒顯。時賊帥郝孝德、孫宣雅、時季康、竇建德、魏刀兒等往往屯聚,大者十數萬,小者數千,寇掠河北。辯擊之,所向皆捷。及翟讓寇徐、豫,辯頻擊走之。讓尋與李密屯據洛口倉,辯與王世充討密,阻洛水相持經年。辯攻敗密,乘勝將入城,世充不知,恐將士勞倦,鳴角收兵,翻爲密徒所乘,官軍大潰,不可救止。辯至洛水,橋已壞,遂涉水,至中流,爲溺人所引墜馬,竟溺死。三軍莫不痛惜之。
時有河南斛斯萬善,驍勇果毅,與辯齊名。從衛玄討楊玄感,萬善與數騎追及之,玄感窘迫自殺。由是知名,拜武賁郎將。突厥始畢之圍雁門,萬善奮擊之,所向皆破。由是突厥莫敢逼城,十許日竟退,萬善力也。後頻討群盜,累功至將軍。
又有將軍鹿愿、范貴、馮孝慈,俱爲將帥,數從征伐,並有名於世。事皆亡失,故史官闕云。
陳稜字長威,廬江襄安人也。祖碩,以漁釣自給。父峴,少驍勇,事章大寶爲帳內部曲。告大寶反,授譙州刺史。陳滅,廢于家。高智慧、汪文進反,廬江豪傑亦舉兵相應。以峴舊將,共推爲主。峴欲拒之,稜謂峴曰:「眾亂既作,拒之禍且及己,不如僞從,別爲後計。」峴然之。後潛使稜至柱國李徹所,請爲內應。徹上其事,拜上大將軍、宣州刺史,封譙郡公,詔徹應接之。徹軍未至,謀泄,爲其黨所殺,稜僅以獲免。上以其父之故,拜開府,尋領鄉兵。
大業三年,拜武賁郎將。後與朝請大夫張鎮周自義安汎海擊流求國,月餘而至。流求人初見船艦,以爲商旅,往往詣軍貿易。稜率眾登岸,遣鎮周爲先鋒。其主歡斯渴刺兜遣兵拒戰,鎮周頻破之。稜進至低沒檀洞,其小王歡斯老模拒戰,稜敗之,斬老模。其日霧雨晦冥,將士皆懼,稜刑白馬以祭海神,既而開霽。分爲五軍,趣其都邑,乘勝逐北,至其柵,破之,斬渴刺兜,獲其子島槌,虜男女數千而歸。帝大悅,加稜右光祿大夫,鎮周金紫光祿大夫。
遼東之役,以宿衛遷左光祿大夫。明年,帝復征遼東,稜爲東萊留守。楊玄感反,稜擊平黎陽,斬玄感所署刺史元務本。尋奉詔於江南營戰艦。至彭城,賊帥孟讓據都梁宮,諸本「都梁」倒作「梁都」,隋書卷六四、通志卷一六四陳稜傳、通鑑卷一八二作「都梁」。通鑑胡注云:「盱眙縣屬江都郡,有都梁山,都梁宮在焉。山出都梁香故名。」今據改。阻淮爲固。稜潛於下流而濟,至江都,襲破讓。以功進位光祿大夫,賜爵信安侯。
後帝幸江都宮,俄而李子通據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帝遣稜擊之,往見剋捷,超拜右禦衛將軍。復度清江,擊宣城賊。俄而帝以弒崩,宇文化及引軍北上,召稜守江都。稜集眾縞素,爲煬帝發喪,備儀衛,改葬於吳公臺下,衰杖送喪,慟感行路,論者深義之。稜後爲李子通所陷,奔杜伏威,伏威忌而害之。
趙才字孝才,張掖酒泉人也。祖隗,魏銀青光祿大夫、樂浪太守。父壽,周順政太守。
才少驍武,便弓馬,性粗悍,無威儀。仕周,爲輿正上士。隋文帝受禪,以軍功至上儀同。後配事晉王,爲右虞候率。隋書卷六五趙才傳「晉王」下有「及王爲太子」五字。按隋制,只有太子才有左右虞候率。北史刪五字,便似諸王也有此官,誤。煬帝即位,轉左備身驃騎、右驍衛將軍。帝以才藩邸舊臣,漸見親待。才亦恪勤匪懈,所在有聲。轉右候衛將軍。從征吐谷渾,以爲行軍總管,率衛尉卿劉權、兵部侍郎明雅等出合河道,破賊,以功進金紫光祿大夫。及遼東之役,再出碣石道。再遷右候衛大將軍。時帝每事巡幸,才恒爲斥候,肅遏姦非,無所迴避。在塗遇公卿妻子有違禁者,才輒醜言大罵,多所援及。時人雖患其不遜,然才守正,無如之何。
十二年,帝將幸江都,諸本「二」作「一」,隋書、通志卷一六四趙才傳作「二」。按本書卷十二隋煬帝紀,事在大業十二年。今據改。才見四海土崩,諫請還京師,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屬吏,旬日乃出之。遂幸江都,待遇逾昵。時江都糧盡,內史侍郎虞世基、祕書監袁充等多勸帝幸丹陽。才極陳入京策,世基極言度江便。帝無言,才與世基相忿而出。
宇文化及殺逆之際,才時在苑北,化及遣驍果席德方執之,謂曰:「今日之事,祇得如此。」才默然不對。化及忿才無言,將殺之,三日乃釋,以本官從事,鬱鬱不得志。才嘗對化及宴,請勸其同謀逆者十八人楊士覽等酒,化及許之。才執盃曰:「十八人止可一度作,勿復餘處更爲。」諸人默然不對。行止聊城,遇疾。俄而化及爲竇建德所破,才復見虜。心彌不平,數日而卒。
仁壽、大業間有蘭興洛、賀蘭蕃,俱爲武候將軍,剛嚴正直,不避強禦,咸以稱職知名。
論曰:虎嘯風生,龍騰雲起,英賢奮發,亦各因時。張定和、張奫、麥鐵杖皆一時壯士,而困於貧賤。當其鬱抑未遇,亦安知有鴻鵠志哉!終能振拔汙泥,申其力用,符馬革之願,快生平之心,得丈夫之節矣。孟才、錢傑、沈光等感懷恩舊,臨難亡身,雖功無所成,其志有可稱矣。權武素無行檢,不拘刑憲,終取黜辱,不亦宜哉!仁恭武毅見知,文以取達,初在汲郡,清能可紀,後居馬邑,貪吝而亡。鮮克有終,斯言乃驗。吐萬緒、董純以萑蒲不翦,遽嬰罪戮。大業之季,盜可盡乎?俱羅欲加之罪,非其咎釁。王辯殞身勍敵,志在勤王。陳稜縞素發喪,哀感行路,義之所動,固已深乎!趙才雖人而無儀,志在強直,拒世基之諂,可謂不苟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