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三・列傳第六十一


梁士彥 元諧 虞慶則 元冑 達奚長儒 賀婁子幹兄詮 史萬歲 劉方馮昱 王𢶏 楊武通 陳永貴 房兆 杜彥 周搖 獨孤楷弟盛 乞伏慧 張威 和洪 陰壽子世師 骨儀 楊義臣

梁士彥字相如,安定烏氏人也。少任俠,好讀兵書,頗涉經史。周武帝將平東夏,聞其勇決,自扶風郡守除爲九曲鎮將,進位上開府,封建威縣公,齊人甚憚之。後以熊州刺史從武帝拔晉州,進位大將軍,除晉州刺史。及帝還後,齊後主親攻圍之,樓堞皆盡,短兵相接。士彥慷慨自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爲爾先!」於是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不一當百。齊師少卻,乃令妻妾及軍人子女,畫夜修城,三日而就。武帝六軍亦至,齊師圍解。士彥見帝,持帝鬚泣,帝亦爲之流涕。時帝欲班師,士彥叩馬諫。帝從之,執其手曰:「朕有晉州,爲平齊之基,宜善守之。」及齊平,封郕國公,位上柱國、按周書卷八靜帝紀,梁士彥進上柱國在大象二年十二月,即破尉遲迥之後。此在齊亡之後,破迥之前,疑當是進柱國。雍州主簿。宣帝即位,除徐州總管。與烏丸軌禽陳將吳明徹、裴忌於呂梁,略定淮南地。

隋文帝作相,轉亳州總管。尉遲迥反,爲行軍總管,及韋孝寬擊之,隋書卷四0、通志卷一六一梁士彥傳「及」作「從」,是。令家僮梁默等爲前鋒,士彥繼之,所當皆破。及迥平,除相州刺史。深見忌,徵還京師。閑居無事,恃功懷怨,與宇文忻、劉昉等謀反。將率僮僕候上享廟之際以發機。復欲於蒲州起事,略取河北,捉黎陽關,塞河陽路,劫調布爲牟甲,募盜賊爲戰士。其甥裴通知而奏之。帝未發其事,授晉州刺史,欲觀其志。士彥欣然謂昉等曰:「天也!」又請儀同薛摩兒爲長史,帝從之。後與公卿朝謁,帝令執士彥、忻、昉等於行間,詰之狀,猶不伏,捕薛摩兒至對之。摩兒具論始末云:「第二子剛垂泣苦諫,第三子叔諧曰:『作猛獸須成斑。』」士彥失色,顧曰:「汝殺我!」於是伏誅,時年七十二。有子五人。

操字孟德,位上開府、義鄉縣公,早卒。

剛字永固,位大將軍、通政縣公、涇州刺史。以諫公獲免,徙瓜州。叔諧坐士彥誅。

梁默者,士彥之蒼頭也,驍武絕人。士彥每從征伐,常與默陷陣。仕周,位開府。開皇末,以行軍總管從楊素征突厥,進位大將軍。又從平楊諒,授柱國。大業五年,從煬帝征吐谷渾,力戰死之。贈光祿大夫。

元諧,河南洛陽人也。家世貴盛。諧性豪俠,有氣調。少與隋文帝同受業於國子,甚相友愛。後以軍功,累遷大將軍。及帝爲相,引致左右。諧謂帝曰:「公無黨,譬如水間一堵牆,大危矣。公其勉之!」及帝受禪,顧諧笑曰:「水間牆竟何如也?」進位上大將軍,封樂安郡公。奉詔參修律令。

時吐谷渾將定城王鐘利旁率騎度河,隋書卷四0元諧傳「旁」作「房」。按本書卷九六、隋書卷八三吐谷渾傳亦作「房」。連結党項。諧率兵出鄯州,諸本脫「諧」字,據隋書補。趣青海,邀其歸路。相遇於豐利山,諧擊走之,又破其太子可博汗。其名王十七人、公侯十三人,各率其所部來降。詔授上柱國,別封一子縣公。諧拜寧州刺史,頗有威惠。然性剛愎,好排詆,不能取媚於左右。嘗言於上曰:「臣一心事主,不曲取人意。」上曰:「宜終此言。」後以公事免。

時上柱國王誼有功於國,與諧俱無位任,每相往來。胡僧告諧、誼謀反,帝按其事,無狀,慰諭釋之。未幾,誼誅,諧漸被疏忌。然以龍潛之舊,每預朝請,恩禮無虧。及平陳,百僚大宴,諧進曰:「陛下威德遠被,臣前請突厥可汗爲候正,陳叔寶爲令史,今可用臣言。」帝曰:「朕平陳國,本以除逆,非欲誇誕。公之所奏,殊非朕心。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寶昏醉,寧堪驅使?」諧默然而退。

後數歲,有人告諧與從父弟上開府滂、臨澤侯田鸞、上儀同祁緒等謀反。帝令按其事。有司奏:「諧謀令祁緒勒党項兵,即斷巴蜀。時廣平王雄、左僕射高熲二人用事,諧欲譖去之,云:『左執法星動已四年矣,狀一奏,高熲必死。』又言:『太白犯月,光芒相照,主殺大臣,雄必當之。』諧與滂嘗同謁帝,私謂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賊也。』因令滂望氣,滂曰:『彼雲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輩有福德雲。』」帝大怒,諧、滂、鸞、緒並伏誅,籍沒其家。

虞慶則,京兆櫟陽人也,本姓魚。其先仕赫連氏,遂家靈武,世爲北邊豪傑。父祥,周靈武太守。

慶則幼雄毅,性俶儻,身長八尺,有膽智,善鮮卑語,身被重鎧,帶兩鞬,左右馳射,本州豪俠皆敬憚之。初以射獵爲事,中更折節讀書,常慕傅介子、班仲升之爲人。仕周,爲中外府外兵參軍事,襲爵沁源縣公。越王盛討平稽胡,將班師,內史下大夫高熲與盛謀,須文武幹略者鎮遏之,表請慶則,於是拜石州總管。甚有威惠,稽胡慕義歸者八千餘戶。

開皇元年,歷位內史監、吏部尚書、京兆尹,封彭城郡公,營新都總監。二年,突厥入寇,慶則爲元帥討之。部分失所,士卒多寒凍,墮指者千餘人。偏將達奚長儒率騎兵二千人別道邀賊,爲虜所圍,慶則按營不救。由是長儒孤軍獨戰,死者十八九。上弗之責也。尋遷尚書右僕射。

後突厥主攝圖將內附,請一重臣充使,詔慶則往。攝圖恃強,慶則責以往事,攝圖不服。其介長孫晟又說諭之,攝圖及弟葉護皆拜受詔,因稱臣朝貢,請永爲藩附。初,慶則出使,帝敕曰:「我欲存立突厥,彼送公馬,但取五三疋。」攝圖見慶則,贈馬千疋,又以女妻之。帝以慶則功高,皆無所問。授上柱國,封魯國公,食任城縣千戶,以彭城公迴授第二子義。

平陳後,帝幸晉王第,置酒會群臣。高熲等奉觴上壽。帝曰:「高熲平江南,虞慶則平突厥,可謂茂功矣。」楊素曰:「皆由至尊威德所被。」慶則曰:「楊素前出兵武牢、硤石,若非至尊威德,亦無剋理。」遂互相長短。御史欲彈之,帝曰:「今日計功爲樂,並不須劾。」帝觀群臣宴射,慶則進曰:「臣蒙賚酒,令盡樂,御史在側,恐醉被彈。」帝賜御史酒,遣之出。慶則奉觴上壽,極歡。帝謂諸公曰:「飲此酒,願我與公等子孫常如今日,世守富貴。」九年,轉爲右衛大將軍,尋改爲右武候大將軍。

十七年,嶺南人李世賢據州反,議欲討之。諸將二三請行,皆不許。帝顧謂慶則曰:「位居宰相,爵爲上公,國家有賊,遂無行意,何也?」慶則拜謝恐懼,帝乃遣焉。爲桂州道行軍總管,以婦弟趙什柱爲隨府長史。什柱與慶則愛妾通,恐事彰,乃宣言:「慶則不欲此行。」帝聞之。先是,朝臣出征,帝皆宴別,禮賜遣之。慶則南討辭帝,帝色不悅,慶則由是怏怏不得志。暨平世賢還,歸桂鎮,隋書卷四0虞慶則傳作「至潭州臨桂鎮」。通志卷一六一虞慶則傳作「還臨桂鎮」。通鑑卷一七八作「至潭州臨桂嶺」。疑此脫「臨」字。觀眺山川形勢,曰:「此誠險固,加以足糧。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遂使什柱馳詣京奏事,觀帝顏色。什柱至京,因告慶則謀反。帝按驗之,於是伏誅。拜什柱爲大將軍。

慶則子孝仁,幼豪俠任氣,拜儀同,領晉王親信。坐父事除名。煬帝嗣位,以藩邸之舊,授候衛長史,兼領金谷監,監禁苑。有巧思,頗稱旨。大業九年,伐遼,遷都水丞,充使監運,頗有功。然性奢華,以駱駝負函盛水養魚而自給。後或告其爲不軌,遂見誅。

元冑,河南洛陽人,魏昭成帝之六代孫也。祖順,魏濮陽王。父雄,武陵王。

冑少英果,多武藝,美鬚眉,有不可犯之色。周齊王憲見而壯之,引致左右,數從征伐。官至大將軍。隋文帝初被召入,將受顧託,先呼冑,次命陶澄,並委以腹心,恒宿臥內。及爲丞相,每典軍在禁中,又引弟威俱入侍衛。

周趙王招謀害帝,帝不之知,乃將酒肴詣其宅。趙王引帝入寢室,左右不得從,唯楊弘與冑兄弟坐於戶側。趙王令其二子進瓜,因將刺帝。及酒酣,趙王欲生變,以佩刀子刺瓜,連啗帝,將爲不利。冑進曰:「相府有事,不可久留。」趙王呵之曰:「我與丞相言,汝何爲者!」叱之使卻。冑瞋目憤氣,扣刀入衛。趙王問其姓名,冑以實對。趙王曰:「汝非昔事齊王者乎?誠壯士也!」因賜之酒,曰:「吾豈有不善之意邪?卿何猜警如是!」趙王僞吐,將入後閤,冑恐其爲變,扶令上座,如此者再三。趙王稱喉乾,命冑就廚取飲,冑不動。會滕王逌後至,帝降階迎之,冑耳語勸帝速去。帝猶不悟,曰:「彼無兵馬,復何能爲?」冑曰:「兵馬悉他家物,一先下手,大事便去。冑不辭死,死何益邪?」復入坐。冑聞屋後有被甲聲,遽請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因扶帝下床,趣而去。趙王將追帝,冑以身蔽戶,王不得出。帝及門,冑自後而至。趙王恨不時發,彈指出血。及誅趙王,賞賜不可勝計。

帝受禪,封武陵郡公,拜左衛將軍。尋遷右衛大將軍。帝從容曰:「保護朕躬,成此基業,元冑功也。」歷豫、亳、淅三州刺史。時突厥屢爲邊患,朝廷以冑素有威名,拜靈州總管,北夷甚憚焉。徵爲右衛大將軍,親顧益隆。嘗正月十五日,帝與近臣登高,時冑下直,馳詔召之。及見,謂曰:「公與外人登高,未若就朕也。」賜宴極歡。晉王廣每致禮焉。房陵王之廢也,冑預其謀。帝正窮東宮事,左衛大將軍元旻苦諫,楊素乃譖之。帝大怒,執旻於仗。冑時當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爲防元旻耳。」復以此言激怒帝,帝遂誅旻。

蜀王秀之得罪,冑坐與交通,除名。煬帝即位,不得調。時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嶺南,將軍丘和亦以罪廢。冑與和有舊,因數從之遊,酒酣,謂和曰:「上官政誠壯士也,今徙嶺表,得無大事乎?」因自拊腹曰:「若是公者,不徒然矣!」和明日奏之,冑竟坐死。於是徵政爲驍騎將軍,拜和代州刺史。

達奚長儒字富仁,代人也。祖俟,魏定州刺史。父慶,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長儒少懷節操,膽烈過人。十五,襲爵樂安公。爲周文帝引爲親信,以質直恭朴,授子都督。數有戰功。天和中,除渭南郡守,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從武帝平齊,遷上開府,進爵成安郡公,別封一子縣公。宣政元年,除左將軍勇猛中大夫。

後與烏丸軌圍陳將吳明徹於呂梁,陳援軍至,軌令長儒拒之。長儒取車輪數百,繫以大石,沈之清水,連轂相次以待之。船艦礙輪不得進,長儒縱奇兵大破之,獲吳明徹,以功進位大將軍。尋授行軍總管,北巡沙塞,卒與虜遇,大破之。

文帝作相,王謙舉兵於蜀,沙氐楊永安扇動利、興、武、文、沙、龍等六州以應謙,詔長儒擊破之。謙二子自京師逃歸其父,長儒並捕斬之。文帝受禪,進位上大將軍,封蘄郡公。

開皇二年,突厥沙缽略可汗并弟葉護及藩那可汗寇掠而南,諸本「而南」作「西南」。按突厥在隋之北,不得云「寇掠西南」。隋書卷五三達奚長儒傳「西」作「而」是,今據改。詔以長儒爲行軍總管擊之。遇於周槃,眾寡不敵,軍中大懼,長儒慷慨,神色愈烈。爲虜所衝突,散而復聚,且戰且行,轉鬥三日,五兵咸盡,士卒以拳毆之,手皆骨見,殺傷萬計,虜氣稍奪,於是解去。長儒身被五瘡,通中者二,其戰士死者十八九。突厥本欲大掠秦、隴,既逢長儒,兵皆力戰,虜意大沮,明日,於戰處焚屍慟哭而去。文帝下詔褒美,授上柱國,餘勳迴授一子。其戰亡將士,皆贈官三轉,子孫襲之。

歷寧、鄜二州刺史,母憂去職。長儒性至孝,水漿不入口五日,毀悴過禮,殆將滅性,天子嘉歎。起爲夏州總管,匈奴憚之,不敢窺塞。以病免。又除襄州總管,轉蘭州。文帝遣涼州總管獨孤羅、原州總管元褒、靈州總管賀若誼等發卒備胡,皆受長儒節度。長儒率眾出祁連山北,西至蒲類海,無虜而還。轉荊州總管,帝謂曰:「江陵國之南門,今以委卿,朕無慮也。」卒官。諡曰威。

子暠,大業中,位太僕少卿。

賀婁子幹字萬壽,本代人也。隨魏氏南遷,世居關右。祖道成,魏侍中、太子太傅。父景賢,右衛大將軍。

子幹少以驍武知名。仕周,累遷少司水,以勤勞封思安縣子。大象中,除秦州刺史,進爵爲伯。及尉遲迥爲亂,子幹從韋孝寬討之。遇賊圍懷州,子幹與字文述等擊破之。文帝大悅,手書慰勉。其後每戰先登。及破鄴城,與崔弘度逐迥至樓上。進位上開府,封武川縣公,以思安縣伯別封子皎。諸本「思」作「忠」,隋書卷五三賀婁子幹傳作「思」。按上文言子幹封思安縣子,進爵爲伯。「忠」字訛,今據改。

開皇元年,進爵鉅鹿郡公。其年,吐谷渾寇涼州,子幹以行軍總管從上柱國元諧擊之,功最,優詔褒美,即令子幹鎮涼州。其年,突厥寇蘭州,子幹拒之,至可洛峐山,與賊相遇。賊眾甚盛,子幹阻川爲營,賊軍不得水數日,人馬甚弊,縱擊,大破之。於是冊授上大將軍,徵授營新都副監,尋拜工部尚書。其年,突厥復犯塞,以行軍總管從竇榮定擊之。子幹別路破賊,文帝嘉之,遣優詔勞勉之。子幹請入朝,詔令馳驛奉見。吐谷渾復寇邊,命子幹討之。入掠其國,二旬而還。

文帝以隴西頻被寇掠,甚患之。又彼俗不設村塢,敕子幹勒人爲堡,營田積穀,以備不虞。子幹上書曰:「比見屯田之所,獲少費多。但隴右之人,以畜牧爲事,若更屯聚,彌不獲安。但使鎮戍連接,烽候相望,人雖散居,必無所慮。」帝從之。

帝以子幹習邊事,授榆關總管,遷雲州刺史,甚爲虜所憚。後數年,突厥雍虞閭遣使請降,并獻羊馬。詔以子幹爲行軍總管,出西北道應接之。還,拜雲州總管,以突厥所獻馬百疋、羊千口以賜之,乃下書曰:「自公守北門,風塵不警。突厥所獻,還以賜公。」母憂去職。朝廷以榆關重鎮,尋起視事。卒官。文帝傷惜久之。贈懷、魏等四州刺史,諡曰懷。子善柱嗣。

子幹兄詮,亦有才器。位銀青光祿大夫、鄭純深等三州刺史、北地太守、東安郡公。

史萬歲,京兆杜陵人也。父靜,周滄州刺史。

萬歲少英武,善騎射,驍健若飛。好讀兵書,兼精占候。年十五,逢周、齊戰於芒山,萬歲從父在軍,旗鼓正相望,萬歲令左右趣裝急去。俄而周兵大敗,其父由是奇之。及平齊之役,其父戰沒,萬歲以忠臣子,拜開府儀同三司,襲爵太平縣公。

尉遲迥之亂,萬歲從梁士彥擊之。軍次馮翊,見群雁飛來,萬歲謂士彥請射行中第三者。射之,應弦而落,三軍莫不悅服。及與迥軍遇,每戰先登。鄴城之陣,官軍稍卻,萬歲乃馳馬奮擊,殺數十人,眾亦齊力,官軍復振。迥平,以功拜上大將軍。

開皇初,大將軍尒朱勣以謀反伏誅,萬歲頗關涉,坐除名,配敦煌爲戍卒。其戍主甚驍武,每單騎深入突厥中,輒大剋獲,突厥莫敢當。其人深自矜負,數罵辱萬歲。萬歲患之,自言亦有武用。戍主試令騎射,笑曰:「小人定可。」萬歲因請弓馬,復掠突厥中,大得六畜而歸。戍主始善之,每與同行,輒入突厥數百里,名讋北夷。竇榮定之擊突厥,萬歲詣轅門請自效。榮定素聞其名,見而大悅。因遣人謂突厥,當各遣一壯士決勝負。突厥許諾,因遣一騎挑戰。榮定遣萬歲出應之,萬歲馳斬其首而還。突厥大驚,遂引軍去。由是拜上儀同,領車騎將軍。平陳之役,以功加上開府。

及高智慧等作亂江南,以行軍總管從楊素擊之。萬歲自東陽別道而進,踰嶺越海,攻陷溪洞不可勝數。前後七百餘戰,轉鬥千里,寂無聲問者十旬,遠近皆以萬歲爲沒。萬歲乃置書竹筒中,浮之水。汲者得之,以言於素。大悅,上其事。文帝歎嗟。還,拜左領軍將軍。

先是,南寧夷爨翫降,拜昆州刺史,既而復叛。遂以萬歲爲行軍總管擊之。入蜻蛉川,經弄凍,次小勃弄、大勃弄,至于南中。賊前後屯據要害,萬歲皆擊破之。行數百里,見諸葛亮紀功碑,銘其背曰:「萬歲後,勝我者過此。」萬歲令左右倒其碑而進。度西二河,通志卷一六一史萬歲傳作「西弭河」,通鑑卷一七八作「西洱河」。胡注引蘇軾曰:「南詔有西洱河,河形如月抱珥,故名之爲西洱河。」這裏作「西二」,當是音近致訛。入渠濫川,行千餘里,破其三十餘部。諸夷大懼,遣使請降,獻明珠徑寸。於是勒石頌美隋德。萬歲請將爨翫入朝,詔許之。爨翫陰有二心,不欲詣闕,因賂萬歲金寶,萬歲乃捨翫而還。蜀王在益州,知其受賂,遣使將索之。萬歲聞而悉以所得金寶沈之於江,索無所獲。以功進柱國。晉王廣甚欽敬之,待以交友之禮。上知爲晉王所善,令萬歲督晉王府軍事。

明年,爨翫復反。蜀王秀奏萬歲受賂縱賊,致生邊患。上令窮之,事皆驗,罪當死。上數之,萬歲曰:「臣留翫者,恐其州有變,留以鎮撫。臣還至瀘水,詔書方到,由是不將入朝,實不受賂。」上以萬歲心有欺隱,大怒,顧有司曰:「將斬之。」萬歲懼而服罪,頓首請命。左僕射高熲、左衛大將軍元旻等進曰:「史萬歲雄略過人,每行兵用師之處,未嘗不身先士卒,雖古名將未能過也。」上意稍解,於是除名。歲餘,復官爵。尋拜河州刺史,復領行軍總管以備胡。

開皇末,突厥達頭可汗犯塞,上令晉王及楊素出靈武道,漢王諒與萬歲出馬邑道。萬歲率柱國張定和、大將軍李藥王、楊義臣等出塞,至大斤山,遇虜。達頭遣使問曰:「隋將爲誰?」候騎曰:「史萬歲也。」突厥復曰:「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騎曰:「是也。」達頭聞而引去。萬歲馳追百餘里乃及,擊大破之,逐北入磧數百里,虜遁逃而還。楊素害其功,譖萬歲云:「突厥本降,初不爲寇。」遂寢其功。萬歲數抗表陳狀,上未之悟。會上從仁壽宮初還京師,廢皇太子,窮東宮黨與。上問萬歲所在,萬歲實在朝堂,楊素見上方怒,因曰:「萬歲謁東宮矣。」以激怒上。上謂信然,令召萬歲。時所將士卒在朝堂稱冤者數百人,萬歲謂曰:「吾今日爲汝極言於上。」及見上,言將士有功,爲朝廷所抑,詞氣憤厲,忤上。上大怒,命左右㩧殺之。既而追悔不及,因下詔罪狀之。萬歲死之日,天下士庶聞者,識與不識,無不冤惜。

萬歲爲將,不修營伍,令士卒各隨所安,無警夜之備,虜亦不敢犯。臨陣對敵,應變無方,號爲良將。子懷義嗣。

劉方,京兆長安人也。性剛決,有膽氣。仕周,承御上士,以戰功拜上儀同。隋文帝爲丞相,方從韋孝寬破尉遲迥於相州,以功加開府,賜爵河陰縣侯。文帝受禪,進爵爲公。開皇三年,從衛王爽破突厥於白道,進位大將軍。後歷甘、瓜二州刺史。

仁壽中,交州俚人李佛子作亂,據越王故城。左僕射楊素言方有將帥略,於是詔方爲交州道行軍總管,統二十七營而進。法令嚴肅,然仁而愛士。長史、度支侍郎敬德亮從軍至尹州,疾甚,不能進,留之州館。分別之際,方哀其危篤,流涕嗚咽,感動行路。論者多之,稱爲良將。至都降嶺,遇賊,方遣營主宋纂、何貴、嚴願等破之。進兵臨佛子,先令人諭以禍福,佛子乃降,送於京師。其有桀黠恐爲亂者,皆斬之。

尋授驩州道行軍總管,以尚書右丞李綱爲司馬,經略林邑。方遣欽州刺史寧長真、驩州刺史李暈、上開府秦雄以步騎出越常,方親率大將軍張愻、司馬李綱舟師趣北境。隋書卷五三、通志卷一六一劉方傳及通鑑卷一八0「北境」作「比景」。通鑑胡注云:「比景,漢縣,屬日南郡。隋置比景郡(見隋書地理志下)。」「北境」疑爲「比景」之訛。大業元年正月,軍至海口。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險,方擊走之。師次闍梨江,賊據南岸立柵,方盛陳旗幟,擊金鼓,賊懼而潰。既度江,行三十里,賊乘巨象,四面而至。方以弩射象,象中瘡,卻蹂其陣,賊奔柵,因攻破之。於是濟區栗,進至大緣江,所擊皆破。經馬援銅柱,南行八日,至其國都。林邑王梵志棄城奔海,獲其廟主金人,汙其宮室,刻石紀功而還。士卒腳腫死者十四五。方在道遇患卒,帝甚傷惜之,下詔褒美,贈上柱國、盧國公。子通仁嗣。

開皇中,有馮昱、王𢶏、楊武通、陳永貴、房兆,俱爲邊將,名顯當時。

昱、𢶏並不知何許人。昱多權略,有武藝。文帝初爲丞相,以行軍總管與王誼、李威等討平叛蠻,拜柱國。開皇初,又以行軍總管屯乙弗泊備胡,每戰常大剋捷。𢶏驍勇善射,每以行軍總管屯兵江北以禦陳,爲陳人所憚。伐陳之役,及高智慧反,攻討皆有殊績。位柱國、白水郡公。

武通,弘農華陰人,性果烈,善馳射。數以行軍總管討西南夷,以功封白水郡公,拜左武衛將軍。時党項羌屢爲邊患,朝廷以其有威名,使鎮邊,歷岷、蘭二州總管。復與周法尚討嘉州叛獠,法尚軍初不利,武通爲賊斷歸路。於是束馬懸車,出賊不意,頻戰破之。賊知其孤軍無援,傾部落而至。武通轉鬥數百里,爲賊所拒,四面路絕。武通輕騎挑戰,墜馬,爲賊所執,殺而噉之。

永貴,隴右胡人,本姓白,以勇烈,爲文帝所親愛。數以行軍總管領邊,隋書卷五三劉方傳附陳永貴,「領」作「鎮」,是。每戰必單騎陷陣。位柱國、蘭利二州總管,封北陳郡公。

兆,代人,本姓屋引氏,剛毅有武略。頻爲行軍總管攻胡,以功位至柱國、徐州總管。並史失其事。

杜彥,雲中人也。父遷,葛榮之亂,徙家于豳。

彥性勇決,善騎射。仕周,以軍功累遷隴州刺史,賜爵永安縣伯。隋文帝爲丞相,從韋孝寬擊尉遲迥,以功進位上開府,改封襄武縣侯,拜魏郡太守。開皇初,授丹州刺史,進爵爲公。徵爲左武衛將軍。平陳之役,以行軍總管與韓擒相繼而進。及陳平,賜物五千段,粟六千石,進位柱國,賜子寶安爵昌陽縣公。高智慧等之作亂,復以行軍總管從楊素討平之,斬其渠帥。賊李陀擁眾據彭山,彥襲擊破之,斬陀,傳其首。又擊徐州、宜封二洞,悉平。賜奴婢百餘口。拜洪州總管,有能名。

及雲州總管賀婁子幹卒,上悼惜者久之,因謂侍臣曰:「榆林國之重鎮,安得子幹之輩乎?」後數日,上曰:「莫過杜彥。」於是徵拜雲州總管。北夷畏憚,胡馬不敢至塞。後朝廷追錄前功,賜子寶虔爵承縣公。十八年,遼東之役,以行軍總管從漢王至營州。上以彥曉習軍旅,令總統五十營事。及還,拜朔州總管。突厥寇雲州,上令楊素擊走之,猶恐爲邊患,復拜彥雲州總管。以疾徵還,卒。

子寶虔,大業末,至文城郡丞。

周搖字世安,河南洛陽人也。其先與魏同源,初姓普乃,及居洛陽,改爲周氏。曾祖拔拔,祖右六肱,俱爲北平王。父恕延,歷行臺僕射、南荊州總管。

搖少剛毅,有武藝,性謹厚,動遵法度。仕魏,位開府儀同三司。周閔帝受禪,賜姓車非氏,封金水郡公。歷鳳、楚二州刺史,吏人安之。從平齊,以戰功超授柱國,進封夔國公。未幾,拜晉州總管。時隋文帝爲定州總管,文獻皇后自京師赴州,路經搖所,主禮甚薄。既而白后曰:「公廨甚富於財,限法不敢輒費。又王臣無得效私。」其質直如此。帝以其奉法,每嘉之。及爲丞相,徙封濟北郡公,拜豫州總管。帝受禪,復姓周氏。

開皇初,突厥寇邊,燕、薊多被其患,前總管李崇爲虜所殺,上思所以鎮之,曰:「無以加周搖。」拜爲幽州總管、六州五十鎮諸軍事。搖修障塞,謹斥候,邊人安之。徙壽、襄二州總管,俱有能名,進上柱國。以老乞骸骨,上勞之曰:「公歷仕三代,保茲遐壽,良足善也。」賜坐褥。歸第,終於家,諡曰恭。

獨孤楷字脩則,不知何許人也,本姓李氏。父屯,從齊神武帝與周師戰于沙苑,齊師敗績,因爲柱國獨孤信所禽,配爲士伍,給使信家,漸得親近,因賜姓獨孤氏。

楷少謹厚,便弄馬槊,爲宇文護執刀。數從征伐,賜爵廣阿縣公,拜右侍下大夫。從韋孝寬平淮南,以功賜子景雲爵西河縣公。隋文帝爲丞相,進開府,領親信兵。及受禪,拜右監門將軍,進封汝陽郡公。

仁壽初,出爲原州總管。時蜀王秀鎮益州,上徵之,猶豫未發。朝廷恐秀生變,拜楷益州總管,馳傳代之。秀果有異志,楷諷諭久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爲備。秀至興樂,去益州四十餘里,將反襲楷,密使覘之,知不可犯而止。楷在益州,甚有惠政,蜀中父老于今稱之。

煬帝即位,轉并州總管。遇疾喪明,上表乞骸骨。帝曰:「公先朝舊臣,臥以鎮之,無勞躬親簿領也。」以其長子淩雲監省郡事。其見重如此。轉長平太守。卒,諡曰恭。子淩雲、平雲、彥雲,皆知名。

楷弟盛,性剛烈,有膽略。以藩邸之舊,累遷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之亂,裴虔通引兵至成象殿,宿衛者皆釋仗走。盛謂虔通曰:「何物兵?形勢太異!」虔通曰:「事已然,不預將軍事。」盛罵曰:「老賊,何物語!」不及被甲,與左右十餘人逆拒之,爲亂兵所殺。越王侗稱制,贈光祿大夫、紀國公,諡曰武節。

乞伏慧字令和,馬邑鮮卑人也。祖周,魏銀青光祿大夫;父纂,金紫光祿大夫。並爲第一領人酋長。

慧少慷慨,有大節,便弓馬,好鷹犬。齊文襄時,爲行臺左丞,累遷太僕卿,自永寧縣公封宜人郡王。隋書卷五五乞伏慧傳「人」作「民」。北史避唐諱改。其兄貴和,又以軍功爲王。一門二王,稱爲貴顯。周武平齊,授使持節、開府儀同大將軍,拜佽飛右旅下大夫,轉熊渠中大夫。從韋孝寬擊尉遲惇於武陟,以功授大將軍。及破尉遲迥,進位柱國,賜爵西河郡公。請以官爵讓兄,朝廷不許,論者義之。

隋文帝受禪,拜曹州刺史。曹土舊俗,人多姦隱,戶口簿帳,恒不以實。慧下車按察,得戶數萬。遷涼州總管。先是,突厥屢爲寇抄,慧嚴警烽燧,遠爲斥候,虜竟不入境。後爲荊州總管,又領潭桂二州總管、三十一州諸軍事。其俗輕剽,慧躬行朴素以矯之,風化大洽。曾見人以簺捕魚者,出絹買而放之,其仁心如此。百姓美之,號其處曰西河公簺。

煬帝即位,爲天水太守。大業五年,征吐谷渾,郡濱西境,人苦勞役,又遇帝西巡,諸本脫「西」字,據隋書卷五五、通志卷一六一乞伏慧傳補。事見本書卷十二隋煬帝紀大業五年。坐御道不整,獻食疏薄,帝大怒,命左右斬之。見其無髮,乃釋之。除名,卒于家。

張威,不知何許人也。父琛,魏弘農太守。

威少倜儻,有大志,善騎射,膂力過人。仕周,以軍功位柱國、京兆尹,封長壽縣公。王謙作亂,隋文帝以威爲行軍總管,從梁睿擊之。軍次通谷,謙守將李三王拒守。睿以威爲先鋒。諸本脫「威」字,據隋書卷五五、通志卷一六一張威傳補。三王閉壘不戰,威令人激怒之,三王果出陣。威令壯士奮擊,三王軍潰。大兵繼進至開遠,謙將趙儼眾十萬,連營三十里。威鑿山通道,攻其背,儼敗走,追至成都。及謙平,進位上柱國、瀘州總管。

隋文帝受禪,拜幽、洛二州總管,改封晉熙郡公。尋拜河北道行臺僕射,後督晉王軍府事。遷青州總管。在青州頗事產業,遣家奴於人間鬻蘆菔根,其奴緣此侵擾百姓。上深加譴責,坐廢於家。後從上祠太山,至洛陽,上責讓之,因問威所執笏安在。威頓首曰:「臣負罪,無顏復執,謹藏於家。」上曰:「可持來。」威明日奉笏以見,上曰:「公雖不遵法度,功效實多,今還公笏。」於是復拜洛州刺史。後改封皖城郡公,轉相州刺史。卒。

子植,大業中,位至武賁郎將。

和洪,汝南人也。勇烈過人。仕周,以軍功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時龍州蠻任公忻、李國立等聚眾爲亂,刺史獨孤善不能禦。朝議以洪有武略,代善爲刺史。月餘,斬公忻、國立等,皆平之。後從武帝平齊,位上儀同,賜爵北平侯,拜左勳曹下大夫。柱國王軌之禽吳明徹也,洪有功焉,加位開府,遷折衝中大夫。

尉遲迥作亂,洪以行軍總管從韋孝寬擊之,以功封廣武郡公。時東夏初平,物情尚梗,隋文帝以洪有威名,令領冀州事,甚得人和。後拜泗州刺史。屬突厥寇邊,詔洪爲北道行軍總管,擊走之,追虜至磧而還。後遷徐州總管。卒。

陰壽字羅雲,武威人也。父嵩,周夏州刺史。

壽少果烈,有武幹,性謹厚。從周武帝平齊,位開府。隋文帝爲丞相,引爲掾。尉遲迥亂,文帝以韋孝寬爲元帥擊之,命壽監軍。時孝寬有疾,不能親總戎事,每臥帳中,遣婦人傳教命,三軍綱紀,皆取決於壽。以功進位上柱國。尋拜幽州總管,封趙郡公。

先是,齊之疏屬高寶寧,周武帝拜爲營州刺史,性桀黠,得華夷心。及文帝爲丞相,遂連契丹、靺鞨舉兵反。帝以中原多故,未遑進討,諭之不下。開皇初,又引突厥圍北平。至是,令壽討之。寶寧棄城奔于磧北,黃龍諸縣悉平。壽班師,留開府成道昂鎮之。壽患寶寧攻道昂,乃重購獲之,北邊遂安。卒官,贈司空。

子世師,少有節概,性忠厚,多武藝。以功臣子拜儀同。煬帝嗣位,拜張掖太守,深爲戎狄所憚。後拜樓煩太守,遷左翊衛將軍,與代王留守京師。及義軍至,世師自以世荷隋恩,遂拒守不下。及城平,與京兆郡丞骨儀等見誅。

骨儀,天竺胡人。性剛鯁,有不可奪之志。開皇初,爲御史,處法平當,不爲勢利所迴。煬帝嗣位,遷尚書左司郎。于時朝政漸亂,貨賄公行,凡當樞要之職,無問貴賤,並家累金寶。天下士大夫莫不變節,而儀勵志守常,介然獨立。帝嘉其清苦,拜京兆郡丞,公方彌著。時刑部尚書衛玄兼領京兆內史,諸本「內史」上有「拜」字,隋書卷三九陰壽附骨儀傳無。按隋煬帝改官名,京兆、河南置內史(見隋書百官志下。)又隋書卷六三衛玄傳,玄於隋末爲京兆內史。「拜」字衍文,今據刪。頗行詭道,輒爲儀所執正。玄雖不便之,不能傷。及義兵至,玄恐禍及,辭老病。儀與世師同心協契,父子並誅,其後絕。世師有子弘智等,各以年幼獲全。

楊義臣,代人也,本姓尉遲氏。父崇,仕周,爲儀同大將軍,以兵鎮恒山。時隋文帝爲定州總管,崇知帝相貌非常,每自結納,帝甚親待之。及爲丞相,尉遲迥亂,崇以宗族故,自囚,遣使請罪。帝下書慰諭之,即令馳驛入朝,恒置左右。開皇初,封秦興公。歲餘,從行軍總管達奚長儒擊突厥於周槃,力戰而死。贈大將軍、豫州刺史,以義臣襲崇官爵。

時義臣尚幼,養於宮中,未弱冠,奉詔宿衛如千牛者數年,賞賜甚厚。上嘗言及恩舊,顧義臣嗟嘆久之,因下詔賜義臣姓楊氏,編之屬籍,爲皇從孫。未幾,拜陝州刺史。義臣性謹厚,能騎射,有將領才。後突厥達頭可汗犯塞,以行軍總管出白道,大破之。明年,突厥又寇邊,義臣擊之,追至大斤山,與虜遇。時太平公史萬歲亦至,與義臣合擊大破之。萬歲爲楊素所陷,義臣功竟不錄。

煬帝嗣位,漢王諒反。時代州總管李景被諒將喬鍾葵所圍,義臣時爲朔州總管,奉詔救之。鍾葵見義臣兵少,悉眾拒之。時鍾葵亞將王拔驍勇,善用矟,射者不能中,每以數騎陷陣。義臣患之,募能當拔者。有車騎將軍楊思恩請當之。義臣見思恩氣貌雄勇,顧之曰:「壯士也!」賜以卮酒。思恩望見拔立於陣後,投觴於地,策馬赴之。再往不剋,所從騎士退,思恩爲拔所殺。拔遂乘之,義臣軍北者十餘里。於是購得思恩屍,義臣哭之甚慟,三軍莫不下泣,所從騎士皆腰斬。義臣自以兵少,悉取軍中牛驢,得數千頭,復令數百人,人持一鼓,潛驅之磵谷間,出其不意。義臣晡後復與鍾葵戰,兵初合,命驅牛驢者疾進。一時鳴鼓,埃塵張天,鍾葵軍不知所以,以爲伏兵發,因大潰,縱擊破之。以功進位上大將軍。累遷太僕卿。

從征吐谷渾,令義臣屯琵琶峽,連營八十里,南接元壽,北連段文振,合圍吐谷渾主於覆袁川。復從征遼東,以軍將指肅慎道。至鴨綠水,與乙支文德戰,每爲先鋒,一日七捷。後與諸軍俱敗,竟坐免。俄而復位。明年,以爲軍副,與大將軍宇文述趣平壤。至鴨綠水,會楊玄感作亂班師,檢校趙郡太守。妖賊向海公作亂,寇扶風、安定間,按本書卷十二隋煬帝紀、隋書卷四煬帝紀下,大業九年十二月,作「扶風人向海明」,通鑑卷一八二也作向海明。疑「公」字訛。但隋書卷六三、通志卷一六一楊義臣傳亦作「公」,今不改。義臣奉詔擊平之。尋從帝復征遼東,進位左光祿大夫。

時勃海高士達、清河張金稱並相聚爲盜,攻陷郡縣。帝遣將軍段達討之,不能剋,詔義臣率遼東還兵擊之,諸本脫「之」字,據隋書、通志楊義臣傳補。大破士達,斬金稱。又收降賊,入豆子䴚,討賊格謙禽之,以狀聞奏。帝惡其威名,遽追入朝,賊由是復盛。義臣以功進位光祿大夫,尋拜禮部尚書。卒于官。

論曰:昔韓信愆垓下之期,則項王不滅;英布無淮南之舉,則漢道未隆。以二子之勳庸,咸憤怨而葅戮,況乃無古人之殊績,而懷悖逆之心者乎!梁士彥遭雲雷之會,以勇略成名,遂貪天之功以爲己力。報者倦矣,施者未厭,將生厲階,求逞其欲。及茲顛墜,自取之也。元諧、虞慶則、元冑,或契闊艱危,或綢繆恩舊,將安將樂,漸見遺忘,內懷怏怏,矜伐不已。雖時主之刻薄,亦言語以速禍乎!然隋文佐命元功,鮮有終其天命,配享清廟,寂爾無聞。斯蓋草創帝圖,事出權道,本異同心,故久而愈薄。其牽牛蹊田,雖則有罪,奪之非道,能無怨乎?皆深文巧詆,致之刑辟,帝沈猜之心,固已甚矣。求其餘慶,不亦雖哉!

長儒以步卒二千,抗十萬之眾,師殲矢盡,勇氣彌厲,壯矣哉!子幹西涉青海,北臨玄塞,胡夷懾憚,亦有可稱。萬歲實懷智勇,善撫士卒,人皆樂死,師不疲勞。北卻匈奴,南平夷獠,兵鋒所指,威警絕域。論功仗氣,犯忤貴臣,偏聽生奸,死非其罪,人皆痛惜,有李廣之風焉。劉方號令無私,臨軍嚴肅,克翦林邑,遂清南海,徼外百蠻,無思不服。杜彥東夏南服,屢有戰功,作鎮朔垂,胡塵不起。周搖以質真見知。獨孤楷以恤人流譽。盛蹈履之地,可以追蹤古人。諸本「盛」作「威」。按張威本傳行事與此評語不類。獨孤盛死於江都之變,按封建道德標準,認爲值得讚揚,故有此評。此乃形似致訛,今改正。乞伏慧能以國讓,亦云美矣。而慧以供帳不厚,至於放黜,君方逞欲,罰亦深哉!陰世師遭天所廢,舍命無改,諸本「世師」作「壽」。隋書卷三九史臣論作「世師」。按此指世師守長安拒李淵事,與陰壽無關,今據改。雖異先覺,頗同後凋。義臣時屬擾攘,功成三捷,而以功見忌,得沒亦爲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