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列傳第十二


崔逞子頤 曾孫彧 彧孫冏 逞玄孫休 五世孫㥄 六世孫贍 儦 逞兄遹 王憲曾孫昕 晞 皓 封懿族曾孫回 回子隆之 回弟子肅 回族弟述

崔逞字叔祖,清河東武城人,魏中尉琰之五世孫也。曾祖諒,晉中書令。祖遇,仕石氏,爲特進。父瑜,黃門郎。

逞少好學,有文才。仕慕容暐,補著作郎,撰燕記。遷黃門侍郎。暐滅,苻堅以爲齊郡太守。堅敗,仕晉,歷清河、平原二郡太守。爲翟遼所虜,以爲中書令。慕容垂滅翟釗,以爲秘書監。慕容寶東走和龍,爲留臺吏部尚書。

及慕容驎立,逞攜妻子歸魏。張袞先稱美之,由是道武禮遇甚厚。拜尚書,錄三十六曹,別給吏屬,居門下省。尋除御史中丞。

道武攻中山,未剋,六軍乏糧,問計於逞。逞曰:「飛鴞食葚而改音,詩稱其事,可取以助糧。」帝雖銜其侮慢,然兵既須食,乃聽人以葚當租。逞又言:「可使軍人及時自取,過時則落盡。」帝怒曰:「內賊未平,兵人安可解甲收葚乎!」以中山未拔,故不加罪。及姚興侵晉,襄陽戍將郗恢馳使乞師於常山王遵,書云「賢兄武步中原」,道武以爲悖君臣之體,敕逞與張袞爲遵書答使,亦貶其主號以報之。逞、袞爲書,乃云「貴主」。帝怒其失旨,黜袞,遂賜逞死。

後晉荊州刺史司馬休之等數十人爲桓玄所逐,皆將來奔。至陳留,聞逞被殺,分爲二輩,一奔長安,一奔廣固。帝聞深悔,自是士人有過,多見優容。

逞子毅、諲、禕、嚴、頤。諸本無「諲」字。按魏書卷三二崔逞傳云:「逞七子,二子早亡,第三子義,義弟諲,諲弟禕,禕弟嚴,嚴弟頤。」通志卷一四六崔逞傳云:「逞子諲、毅、禕、嚴、頤。」「毅」「義」未知孰是。據下文「宋以其兄諲爲冀州刺史」,則頤兄固當有諲。此脫文,今從魏書補。初,逞之內徙,終慮不免,乃使其妻張氏與四子歸慕容德於廣固,獨與小子頤在代京。及逞死,亦以此爲譴。

頤字太沖,按崔頤,此及魏書卷三二本傳、魏書卷二四崔模傳、卷三五崔浩傳、本書卷九六及魏書卷一0一氐傳並作「頤」。本書卷二太武紀及魏書卷四上世祖紀(延和二年九月)、本書卷三三及魏書卷五三李孝伯傳並作「賾」。據頤字太沖,「沖」「頤」義近,似作「頤」是。但墓誌集釋盧令媛墓誌圖版三七又作「賾」,今各仍其舊。散騎常侍,賜爵清河侯。太武聞宋以其兄諲爲冀州刺史,乃曰:「義隆用其兄,我豈無冀州地邪?」乃以頤爲冀州刺史。入爲大鴻臚,持節策拜楊難當爲南秦王。奉使數返,光揚朝命,太武善之。後與方士韋文秀詣王屋山造金丹,不就。真君初,卒。

始崔浩與頤及滎陽太守模等,年皆相次。浩爲長,次模,次頤。三人別祖,而模、頤爲親。浩恃其家世魏、晉公卿,常侮模、頤。諸本無「頤」字,魏書卷三五崔浩傳有。按下文模語云:「桃簡可欺我,何容輕我周兒也。」周兒即頤,此脫文,今據補。浩不信佛道,模深所歸向,雖糞壤中,禮拜形像。浩大笑曰:「持此頭顱,不淨處跪是胡神也!」模嘗謂人曰:「桃簡可欺我,何容輕我周兒也!」浩小名桃簡,頤小名周兒。太武頗聞之,故浩誅時,二家獲免。

頤五子。少子叡以交通境外,伏誅。自逞之死,至叡之誅,三世,積五十餘年,在北一門盡矣。

彧字文若,頤兄禕之孫也。父勳之,字寧國,位大司馬、外兵郎,贈通直郎。彧與兄相如俱自宋入魏。相如以才學知名,早卒。

彧少逢隱沙門,教以素問、甲乙,遂善醫術。中山王英子略曾病,王顯等不能療。彧針之,抽針即愈。後位冀州別駕。性仁恕,見疹者,喜與療之。廣教門生,令多救療。其弟子清河趙約、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

彧子景哲,豪率,亦以醫術知名。仕魏,太中大夫、司徒長史。

景哲子冏,字法峻,幼好學,汎覽經傳,多伎藝,尤工相術。仕魏爲司空參軍。齊天保初,爲尚藥典御。歷高陽太守、太子家令。武平中,爲散騎常侍、假儀同三司。從幸晉陽,嘗謂中書侍郎李德林曰:「比日看高相王以下文武官人相表,俱盡其事,口不忍言。唯弟一人更應富貴,當在他國,不在本朝,吾不及見也。」其精如此。冏性廉謹,恭儉自修,所得俸秩,必分親故。終鴻臚卿。臨終,誡其二子曰:「夫恭儉福之輿,傲侈禍之機。乘福輿者浸以康休,蹈禍機者忽而傾覆,汝其誡歟!吾沒後,斂以時服,祭無牢餼,棺足周屍,瘞不泄露而已。」及卒,長子修遵父命。

景哲弟景鳳,字鸞叔,位尚藥典御。

休字惠盛。曾祖諲,仕宋位青、冀二州刺史。祖靈和,宋員外散騎侍郎。父宗伯,始還魏,追贈清河太守。

休少孤貧,矯然自立。舉秀才,入京師,與宋弁、邢巒雅相知友。尚書王嶷欽其人望,爲長子娉休姊,贍以財貨,由是少振。孝文納休妹爲嬪。頻遷兼給事黃門侍郎。休勤學,公事軍旅之隙,手不釋卷。禮遇亞于宋弁、郭祚。孝文南伐,以北海王詳爲尚書僕射,統留臺事,以休爲尚書左丞。詔以北海年少,百揆務殷,便以委休。轉長史,兼給事黃門侍郎,參定禮儀。帝嘗閱故府,得舊冠,題曰「南部尚書崔逞制」,顧謂休曰:「此卿家舊事也。」後從駕南行。及還,幸彭城,汎舟泗水,詔在侍筵,觀者榮之。

宣武初,休以祖父未葬,弟夤又亡,固求出爲勃海太守。性嚴明,雅長政體。下車先戮豪猾數人,姦盜莫不禽翦。清身率下,部內安之。時大儒張吾貴名盛山東,弟子恒千餘人,所在多不見容。休招延禮接,使肄業而還,儒者稱爲口實。入爲吏部郎中,遷散騎常侍,權兼選任,多所拔擢。廣平王懷數引談宴。以與諸王交游,免官。後爲司徒右長史,公平清潔,甚得時譽。歷幽、青二州刺史,皆以清白稱,二州懷其德澤。入爲度支、七兵、殿中三尚書。休久在臺閣,明習典故,每朝廷疑議,咸取正焉。諸公咸謂崔尚書下意處不可異也。卒,贈尚書右僕射,諡曰文貞。

休少而謙退,事母孝謹。及爲尚書,子仲文娶丞相高陽王雍女,女適領軍元叉庶長子舒,挾恃二家,志氣微改,陵藉同列。尚書令李崇、左僕射蕭寶夤、右僕射元欽皆以此憚下之。始休母房氏欲以休女妻其外孫邢氏,休乃違母情,以妻叉子,議者非之。子㥄。

㥄字長儒,狀貌偉麗,善於容止。少知名。爲魏宣武挽郎。釋褐太學博士,累遷散騎侍郎。坐事免歸鄉里。冀部豪傑之起,爭召㥄兄弟,㥄中立無所就。高敖曹以三百騎劫取之,以爲師友。

齊神武至信都,以爲開府諮議參軍,歷給事黃門侍郎、衛將軍。神武入洛,議定廢立。太僕綦雋盛言節閔帝賢明,可主社稷。㥄作色而前曰:「若其賢明,自可待我高王。既爲逆胡所立,何得猶作天子?若從雋言,王師何名義舉?」由是節閔及中興主皆廢。更立平陽王,是爲孝武。以建義功,封武城縣公。

㥄恃預義旗,頗自矜縱。尋以貪汙爲御史糾劾,逃還鄉里。時清河多盜,齊文襄以石愷爲太守,令得專殺。愷經㥄宅,謂少年曰:「諸郎輩莫作賊,太守打殺人!」㥄顧曰:「何不答府君:下官家作賊,止捉一天子牽臂下殿,捉一天子推上殿;不作偷驢摸犢賊。」及遇赦出,復爲黃門。

天平中,授徐州刺史,給廣宗部曲三百,清河部曲千。㥄性暴慢。寵妾馮氏,長且姣,家人號曰成母,朝士邢子才等多姦之。至是假其威勢,恣情取受,風政不立。

初,㥄爲常侍,求人修起居注,或曰:「魏收可。」㥄曰:「收輕薄徒耳。」更引祖鴻勳爲之。又欲陷收不孝之罪,乃以盧元明代收爲中書郎。由是收銜之。及收聘梁,過徐州,㥄備刺史鹵簿迎之,使人相聞收曰:「勿怪儀衛多,稽古力也。」收語蹇,急報曰:「崔徐州建義之勳,何稽古之有?」㥄自以門伐素高,特不平此言。收乘宿憾,故以此挫之。罷徐州,除祕書監,以母憂去官。服終,兼太常卿,轉七兵尚書、清河邑中正。

㥄有文學,偉風貌,寡言辭,端嶷如神,以簡貴自處。齊神武言:「崔㥄應作令僕,恨其精神太遒。」趙郡李渾將聘梁,名輩畢萃,詩酒正讙,㥄後到,一坐無復談話。鄭伯猷歎曰:「身長八尺,面如刻畫,謦欬爲洪鍾響,胸中貯千卷書,使人那得不畏服!」

㥄以籍地自矜,常與蕭祗、明少遐等高宴終日,獨無言。少遐晚謂㥄曰:「驚風飄白日,忽然落西山。」㥄亦無言,直曰「爾」。每謂盧元明曰:「天下盛門唯我與爾,博崔、趙李何事者哉!」崔暹聞而銜之。神武葬後,㥄又竊言:「黃頷小兒堪當重任不?」暹外兄李慎以告暹。暹啟文襄,絕㥄朝謁。㥄要拜道左,文襄發怒曰:「黃頷兒何足拜也!」於是鎖㥄赴晉陽,訊之,不服。暹引邢子才爲證,子才執無此言。㥄在禁謂邢曰:「卿知我意屬太丘不?」邢出,告㥄子贍曰:「尊公意,正應欲結姻陳元康。」贍有新生女,乃許妻元康子。元康爲言於文襄曰:「崔㥄名望素重,不可以私語殺之。」文襄曰:「若免其性命,當徙之遐裔。」元康曰:「㥄若在邊,或將外叛。以英賢資寇敵,非所宜也。」文襄曰:「既有季珪之罪,還令輸作可乎?」元康曰:「元康常讀崔琰傳,追恨魏武不弘。㥄若在作所而殞,諸本「作所」誤倒,據北齊書卷二三、通志卷一五三崔㥄傳乙。「作所」即輸作之所。後世豈道公不殺也?」文襄曰:「然則奈何?」元康曰:「㥄合死。朝野皆知。公誠能以寬濟猛,特輕其罰,則仁德彌著,天下歸心。」段孝先亦言㥄勳舊,乃捨之。㥄進謁奉謝,文襄猶怒曰:「我雖無堪,忝當大任,被卿以爲黃頷小兒。金石可銷,此言難滅!」

齊天保初,除侍中,監起居。以禪代之際,參掌儀禮,別封新豐縣男,回授第九弟子約。

㥄一門婚嫁,皆衣冠美族,吉凶儀範,爲當時所稱。婁太后爲博陵王納㥄妹爲妃,敕其使曰:「好作法用,勿使崔家笑人。」婚夕,文宣帝舉酒祝曰:「新婦宜男,孝順富貴。」㥄跪對:「孝順乃自臣門,富貴恩由陛下。」

五年,爲東兗州刺史,復攜馮氏之部。爲馮氏厭蠱,頗失精爽,尋遇偏風。馮氏受納狼籍,爲御史劾,與㥄俱召,詔付廷尉,諸囚多姦焉,獄中致競。尋別詔斬馮氏於都市,支解爲九段。㥄以疾卒獄中。

㥄歷覽群書,兼有辭藻,自中興迄於孝武,詔誥表檄多㥄所爲。然性侈,耽財色,於諸弟不能盡雍穆之美,世論以此譏之。素與魏收不協,收後專典國史,㥄恐被惡言,乃悅之曰:「昔有班固,今則魏子。」收縮鼻笑之,憾不釋。㥄子贍。

贍字彥通。潔白,善容止,神彩嶷然,言不妄發,才學風流爲後來之秀。初,潁川荀濟自江南入洛,贍學於濟,故得經史有師法。侍中李神雋雅有風譽,晚年無子,見贍,歎謂邢卲曰:「昨見崔㥄兒,便爲後生第一。我遂無此物,見此使人傷懷!」

年十五,刺史高昂召署主簿,清河公高岳辟爲開府西閤祭酒。博陵崔暹爲中尉,啟除侍御史。以父與暹隙,俄而去官。神武召與北海王晞俱爲諸子賓友,仍爲相府中兵參軍,轉主簿。文襄崩,祕未發喪,文宣命贍兼相府司馬,使鄴。

魏孝靜帝以人日登雲龍門。與其父㥄俱侍宴爲詩。詔問邢卲等曰:「今贍此詩何如其父?」咸曰:「㥄博雅弘麗,贍氣調清新,並詩人之冠冕。」宴罷,咸共嗟賞之,云:「今日之宴,併爲崔贍父子。」楊愔欲引贍爲中書侍郎,時盧思道直中書省,愔問其文藻優劣,思道曰:「崔贍文詞之美,實有可稱,但舉世重其風流,所以才華見沒。」愔云:「此言有理。」其日奏用之。愔又曰:「昔裴瓚晉世爲中書郎,神情高邁,每於禁門出入,宿衛者皆肅然動容。崔生堂堂,亦當無愧裴子乎?」

皇建元年,除給事黃門侍郎。與趙郡李概爲莫逆之友。概將東還,贍遺之書曰:「仗氣使酒,我之常弊,詆訶指切,在卿尤甚。足下告歸,吾於何聞過也?」贍患氣,兼性遲重,雖居二省,竟不堪敷奏。

孝昭踐阼,皇太子就傅受業,除太子中庶子,徵赴晉陽。敕曰:「東宮弱年,未陶訓義。卿儀形風德,人之師表,故勞卿朝夕遊處,開發幼蒙。一物三善,皆以相寄。」贍專在東宮,調護講讀及進退禮度,皆歸委焉。太子納妃斛律氏,敕贍與鴻臚崔劼撰定婚禮儀注,主司以爲後式。時詔議三恪之禮,太子少傅魏收爲一議,朝士莫不雷同。贍別立異議,收讀訖笑而不言。贍正色曰:「聖上詔群臣議國家大典,少傅名位不輕,贍議若是,須贊其所長;若非,須詰其不允。何容讀國士議文,直此冷笑?崔贍居聖朝顯職,尚不免見疵,草萊諸生,欲云何自進!」贍容貌方嚴,詞旨雄辯,收慚遽,竟無一言。

大寧元年,除衛尉少卿。尋兼散騎常侍,聘陳使主。行過彭城,讀道旁碑文未畢而絕倒,從者遙見,以爲中惡。此碑乃贍父徐州時所立,故哀感焉。贍經熱病,面多瘢痕,然雍容可觀,辭韻溫雅,南人大相欽服。陳舍人劉師知見而心醉,乃言:「常侍,前朝通好之日何意不來?今日誰相對揚者!」其見重如此。還,襲爵武城公,再遷吏部郎中。因患耳,請急十餘日。舊式,百日不上,解官。吏部尚書尉瑾性褊急,以贍舉措舒緩,曹務煩劇,附驛奏聞,因見代,遂免歸。天統末,加驃騎大將軍,就拜銀青光祿大夫。卒,贈大理卿、濟州刺史,諡曰文。

贍性簡傲,以才地自矜,所與周旋,皆一時名望。在御史臺,恒宅中送食,備盡珍羞,別室獨餐,處之自若。有一河東人士姓裴,亦爲御史,伺贍食,便往造焉。贍不與交言,又不命匕箸。裴坐觀贍食罷而退。明日,自攜匕箸,恣情飲噉。贍謂曰:「我初不喚君食,亦不共君語,遂能不拘小節。昔劉毅在京口冒請鵝炙,豈亦異是?君定名士。」於是每與之同食。性方重,好讀書,酒後清言,聞者莫不傾耳。自天保以後,重吏事,謂容止醞籍者爲潦倒,而贍終不改焉。常見選曹以劉逖爲縣令,謂之曰:「官長正應子琮輩,乃復屈名人!」馮子琮聞之大怒。及其用事,幾敗焉。有集二十卷。

㥄弟仲文,有文學。太和中,爲丞相掾。沙苑之敗,仲文持馬尾度河,波中乍沒乍出。神武望見,曰:「崔掾也。」殿本從北齊書崔㥄傳改「太和」爲「興和」。按「太和」是魏孝文帝年號,顯誤。但沙苑之戰在天平四年,此後兩年方改元興和。若崔仲文於興和中始爲丞相掾,則高歡不得於天平四年便稱之爲「崔掾」。疑「太和」是「太昌」之誤,太昌爲孝武帝年號,其時高歡始爲大丞相,仲文初爲丞相掾,當在此時。下距沙苑之戰五年。遽遣船赴接。及至,謂曰:「卿爲君爲親,不顧萬死,可謂家之孝子,國之忠臣也。」後文襄欲使行青州,聞其多醉,乃止。天保初,㥄爲侍中,仲文爲銀青光祿大夫,同日受拜,時云兩鳳連飛。嘗被敕召,宿酲未解,文宣怒,將罰之,試使爲觀射詩十韻,操筆立成,乃原之。拜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卒。

子偃,太子洗馬、尚書郎。偃弟儦。

儦字岐叔。少與范陽盧思道、隴西辛德源同志友善。每以讀書爲務,負恃才地,大署其戶曰:「不讀五千卷書者,無得入此室。」初舉秀才,爲員外散騎侍郎。遷殿中侍御史,與熊安生、馬敬德等議五禮,兼修律令。尋兼散騎侍郎,使陳。還,待詔文林館。歷尚書郎。與頓丘李若俱見稱重,時人語曰:「京師灼灼,崔儦、李若。」若每謂其子曰:「盧思道、崔儦,杳然崖岸,吾所重也,汝其師之。」思道與儦嘗酒後相調,儦曰:「偃邈無聞。」思道譏儦云:「高曾官薄。」齊亡,歸鄉。仕郡爲功曹,補主簿。

隋開皇四年,徵授給事郎,兼內史舍人。後兼通直散騎侍郎,聘陳。還,授員外散騎侍郎。以聾,常得無事,一醉輒八日。越國公楊素時方貴幸,重儦門地,爲子玄縱娶其女爲妻,娉禮甚厚。親迎之始,公卿滿坐,素令騎迎之,儦弊衣冠騎驢而至。素推令上坐,儦禮甚倨,言又不遜,素忿然拂衣而起,竟罷坐。後數日,儦方來謝,素待之如初。詔授易州刺史,或言其未合,乃追停。儦語人曰:「易州刺史何必勝道義。」仁壽中,卒於京師。子世濟。

仲文弟叔仁,輕俠重衿期。仕魏爲潁州刺史。以貪汙,爲御史中丞高仲密劾,賜死於宅。臨刑,賦詩五絕,與諸弟訣別,不及其兄㥄,以其不甚營救也。

子彥武,有識用。隋開皇初,位魏州刺史。

叔仁弟叔義,魏孝莊時爲尚書庫部郎。初,叔義父休爲青州刺史,放盜魁,令出其黨,遂以爲門客。在洛陽,與兄叔仁鑄錢。事發,合家逃逸,叔義見執。時城陽王徽爲司州牧,臨淮王彧以非其身罪,驟爲致言。徽以求婚不得,遂停赦書而殺之。

叔義弟子侃,以寄名從軍竊級爲中書郎,爲尚書左丞和子岳彈糾,失官。性兼使氣。後自修改,閉門讀書,當時稱爲博洽。後兼通直散騎常侍,使梁,爲陽斐副。恥居斐下,自負才地,呼斐爲陽子,語輒折之。還,卒於路。子拯,位太子僕、武德郡守。

子侃弟子植,位冀州別駕。走馬從禽,髮挂木而死。子珪。

子植弟子聿,位東莞太守。

子聿弟子約。五歲喪父,不肯食肉。後喪母,居喪哀毀骨立。人云:「崔九作孝,風吹即倒。」禫月,兄子度死,又百日不入房。長八尺餘,姿神雋異,潛觀梁使劉孝儀,賓從見者駭目。武定中,爲平原公開府祭酒。與兄子贍俱詣晉陽,寄居佛寺。贍長於子約二歲,每退朝久立,子約馮几對之,儀望俱華,儼然相映。諸沙門竊窺之,以爲二天人也。乾明中,爲考功郎。病且卒,謂贍曰:「自諸兄歿而門業頹替,居家大唯吾與爾。「大」下疑有脫文。命之修短,曾何足悲。汝能免之,吾不餒矣。」

休弟夤,字敬禮,位太子舍人。卒,贈樂安太守。妻,樂安王長女晉寧公主也,貞烈有德行。

子愍,字長謙,幼聰敏。濟州刺史盧尚之欲以長女妻之,休子㥄爲長謙求尚之次女,張森楷云:「案尚之自欲以長女妻長謙,則不待求矣。玩下文『欲令姊妹爲妯娌』語,當是休以子㥄年長,爲求尚之長女,而爲長謙求尚之次女,于事情乃合。」按疑是「妻」下衍「之」字,「㥄」下脫「休」字。蓋尚之自欲以長女妻休子㥄,而休復爲長謙求尚之次女。曰:「家道多由婦人,欲令姊妹爲妯娌。」尚之感其義,於是同日成婚。休誡諸子曰:「汝等宜皆一體,勿作同堂意。若不用吾言,鬼神不享汝祭祀。」休亡,枕中有書,如平生所誡,諸子奉焉。長謙與休第二子仲文同年而月長,其家謂之大二、小二。長謙少與太原王延業俱爲著作佐郎,監典校書。後爲青州司馬,賊圍城二百日,長謙讀書不廢,凡手抄八千餘紙,天文、律曆、醫方、卜相、風角、鳥言,靡不閑解。諸本「閑」訛作「開」,不可通,據通志卷一四六崔逞傳改。晚頗以酒爲損。遷司徒諮議,修起居注,加金紫光祿大夫。後兼散騎常侍,使梁。將行,謂人曰:「我厄在吳國,忌在酉年,今恐不免。」及還,未入境,卒。年二十八。贈南青州刺史。

逞兄遹。遹字寧祖,亦有名於時。爲慕容垂尚書左丞、范陽昌黎二郡太守。

遹曾孫延壽,冀州主簿。輕財好施,甚收鄉曲譽。

延壽子隆宗,簡率友悌,居喪以孝聞。位蘭陵、燕二郡太守。仁信待物,檢慎至誠,故見重於時。卒,贈齊州刺史,諡曰孝。

子敬保,冀州儀同府從事中郎。卒,贈冀州刺史。

敬保子子恒,位魯郡太守,早卒。

子恒弟子安、子昇,武定中,連元瑾事伏法。

逞宗人模,字思範,琰兄霸之後也。父遵,慕容垂少府卿。模仕宋爲滎陽太守。神䴥中,平滑臺,歸降,後賜爵武城男。模長者篤厚,不營榮利,雖爲崔浩輕侮,而不爲浩屈。與崔頤相親,往來如一家。

始模在南,妻張氏有二子,仲智、季柔。模至京師,賜妻金氏,生子幼度。仲智等以父隔遠,乃聚貨規贖歸之。其母張曰:「汝父志懷無決,必不能來。」行人以賄至都,模果顧念幼度等,指謂行人曰:「何忍捨此輩,致爲刑辱。當爲爾取一人,使名位不減我。」乃授以申謨,宋東郡太守也,神䴥中被執,賜妻,生子靈度。申謨聞此,乃棄妻子走還江外。靈度刑爲閽人。

初,真君末,模兄協子邪利爲宋魯郡太守,以郡降。賜爵臨淄子,拜廣甯太守,卒。邪利二子,懷順、次恩,仍居宋青州。懷順以父入魏,故不仕。及魏克青州,懷順迎邪利喪還青州云。

王憲字顯則,北海劇人也。其先姓田,秦始皇滅齊,田氏稱王家子孫,因以爲氏。仍居海岱。祖猛,仕苻堅,位丞相。父休,河東太守。

憲幼孤,隨伯父永在鄴。苻丕稱尊號,復以永爲丞相。永爲慕容永所殺,憲匿於清河人家。皇始中,乃歸魏。道武見之,曰:「此王猛孫也。」厚禮待之,以爲本州中正,領選曹事,兼掌門下。太武即位,遷廷尉卿。出爲上谷太守,賜爵高唐子。清身率下,風化大行。尋拜外都大官,復移中都。歷任二曹,斷獄稱旨。進爵劇縣侯。出爲并州刺史,又進北海公。境內清肅。及還京師,以憲年老,特賜錦繡布帛,珍羞醴膳。天安初,卒,年八十九。諡曰康。子崇襲。

崇弟嶷,字道長。孝文初,爲南部尚書,在任十四年。時南州多事,訟者填門。嶷性儒緩不斷,終日昏睡。李訢、鄧宗慶等,號爲明察,而二人終見誅戮。餘十數人或出或免,唯嶷卒得自保。時人語曰:「實癡實昏,終得保存。」後封華山公,入爲內都大官,卒。

子祖念襲爵。

祖念弟雲,字羅漢,頗有風尚,位南兗州刺史。坐受所部荊山戍主杜虔財,又取官絹,因染遂有割易,御史糾劾。會赦免。卒官,贈豫州刺史,諡文昭。長子昕。

昕字元景,少篤學,能誦書,日以中疊舉手極上爲率。與太原王延業俱詣魏安豐王延明,延明歎美之。太尉、汝南王悅辟爲騎兵參軍。舊事,王出則騎兵武服持刀陪從。昕恥之,未嘗肯依行列。悅好逸遊,或馳騁信宿,昕輒棄還。悅乃令騎馬在前,諸本「馬」作「兵」,北齊書卷三一(補)王昕傳作「馬」。按下文云:「手爲驅策,昕舍轡高拱,任馬所之。」作「馬」是,今據改。手爲驅策。昕捨轡高拱,任馬所之。左右言其誕慢。悅曰:「府望唯在此賢,不可責也。」悅數散錢於地,令諸佐爭拾之,昕獨不拾。悅又散銀錢以目昕,乃取其一。悅與府僚飲酒,起自移床,人爭進手,昕獨執板卻立。悅作色曰:「我帝孫,帝子,帝弟,帝叔,今親起輿床,卿何偃蹇?」對曰:「元景位望微劣,不足使殿下式瞻儀形,安敢以親王僚寀,從冢養之役。」悅謝焉。坐上皆引滿酣暢;昕先起,臥於閑室,頻召不至。悅乃自詣呼之,曰:「懷其才而忽府主,可謂仁乎?」昕曰:「商辛沈湎,其亡也忽諸。府主自忽傲,僚佐敢任其咎?」悅大笑而去。

後除著作佐郎。以兵亂漸起,將避地海隅。侍中李琰之、黃門侍郎王遵業惜其名士,不容外任,奏除尚書右外兵郎中。出爲光州長史,故免河陰之難。遷東萊太守。于時年凶,人多相食,昕勤恤人隱,多所全濟。昕少時與河間邢卲俱爲元羅賓友,及守東萊,卲舉室就之。郡人以卲是邢杲從弟,會兵將執之。昕以身蔽伏其上,呼曰:「欲執子才,當先執我。」卲乃免。

太昌初,還洛。吏部尚書李神雋奏言:「比因多故,常侍遂無員限。今以王元景等爲常侍,定限八員。」加金紫光祿大夫。武帝或時袒露,與近臣戲狎,每見昕,即正冠而斂容焉。昕體素甚肥,遭喪後,遂終身羸瘠。楊愔重其德素,以爲人之師表。

元象元年,兼散騎常侍,聘梁,魏收爲副,並爲朝廷所重。使還,高隆之求貨不得,諷憲臺劾昕、收在江東大將商人市易,並坐禁止。齊文襄營救之。累遷祕書監。

昕雅好清言,詞無淺俗。在東萊時,獲殺其同行侶者,詰之未服。昕謂曰:「彼物故不歸,卿無恙而反,何以自明?」邢卲後見文襄,說此言以爲笑樂。昕聞之,詣卲曰:「卿不識造化。」還謂人曰:「子才應死,我罵之極深。」頃之,以被謗,左遷陽平太守。在郡有稱績。文襄謂人曰:「王元景殊獲我力,由吾數戲之,其在吏事,遂爲良二千石。」

齊文宣踐阼,拜七兵尚書。以參議禮,封宜君縣男。嘗有鮮卑聚語,崔昂戲問昕曰:「頗解此不?」昕曰:「樓羅,樓羅,實自難解。時唱染干,似道我輩。」

文宣以昕疏誕,非濟世才,罵曰:「好門戶,惡人身!」又有讒之者,云:「王元景每嗟水運不應遂絕。」帝愈怒,乃下詔曰:「元景本自庸才,素無勳行,早霑纓紱,遂履清途。發自畿邦,超居詹事。俄佩龍文之劍,仍啟帶礪之書。語其器分,何因到此?誠宜清心勵己,少酬萬一。尚書百揆之本,庶務攸歸。元景與奪任情,威福在己,能使直而爲枉,曲反成絃。害政損公,名義安在?僞賞賓郎之味,好詠輕薄之篇,自謂模擬傖楚,曲盡風制。推此爲長,餘何足取。此而不繩,後將焉肅?在身官爵,宜從削奪。」於是徙幽州爲百姓。昕任運窮通,不改其操。未幾,徵還,奉敕送蕭莊於梁爲主。除銀青光祿大夫,判祠部尚書。

帝怒臨漳令嵇曄及舍人李文師,以曄賜薛豐洛,文師賜崔士順爲奴。鄭子默私誘昕曰:「自古無朝士作奴。」昕曰:「箕子爲之奴,何言無也?」子默遂以昕言啟文宣,仍曰:「王元景比陛下於紂。」楊愔微爲解之。帝謂愔曰:「王元景是爾博士,爾語皆元景所教。」帝後與朝臣酣飲,昕稱疾不至。帝遣騎執之,見其方搖膝吟詠,遂斬於御前,投屍漳水。天統末,追贈吏部尚書。有文集二十卷。

子顗嗣。卒於燕郡太守。

昕母清河崔氏,學識有風訓。生九子,皆風流醞籍,世號王氏九龍。昕弟暉、昭、晞、皓最知名。

暉字元旭,少與昕齊名,兼多術藝。卒於中書舍人,贈兗州刺史。

昭字仲亮,少好儒術,又頗以武藝自許。性敦篤,以友悌知名。卒於考功郎中。

晞字叔朗,小名沙彌。幼而孝謹,淹雅有器度。好學不倦。美容儀,有風則。魏末,隨母兄東適海隅,與邢子良遊處。子良愛其清悟,與其在洛兩兄書曰:「賢弟彌郎,意識深遠,曠達不羈。簡於造次,言必詣理。吟詠情性,麗絕當時。恐足下方難爲兄,不暇慮其不進也。」

魏永安初,第二兄暉聘梁,啟晞釋褐,除員外散騎侍郎,徵署廣平王開府功曹史。晞願養母,竟不受署。母終後,仍屬遷鄴,遨遊鞏、洛,悅其山水。與范陽盧元明、鉅鹿魏季景結侶同契,往天陵山,浩然有終焉之志。

及西魏將獨孤信入洛,署爲開府記室。晞稱先被犬傷,困篤,不赴。有故人疑其所傷非猘,書勸令赴。晞復書曰:「辱告存念,見令起疾。循復眷旨,似疑吾所傷未必是猘。吾豈願其必猘?但理契無疑耳。就足下疑之,亦有過說。足下既疑其非猘,亦可疑其是猘,其疑半矣。若疑其是猘而營護,雖非猘亦無損。疑其非猘而不療,儻是猘則難救。然則過療則致萬全,過不療或至於死。若王晞無可惜也,則不足取。既取之,便是可惜。奈何奪其萬全,任其或死!且將軍威德所被,飆飛霧襲,方掩八紘,豈在一介?若必從隗始,先須濟其生靈。足下何不從容爲將軍言也?」於是方得見寬。俄而信返,晞遂歸鄴。

齊神武訪朝廷子弟忠孝謹密者,令與諸子遊。晞與清河崔贍、頓丘李度、范陽盧正通首應此選。文襄時爲大將軍,握晞等手曰:「我弟並向成長,志識未定,近善狎惡,不能不移。吾弟不負義方,卿祿位常亞吾弟;若苟使回邪,致相詿誤,罪及門族,非止一身。」晞隨神武到晉陽,補中外府功曹參軍,帶常山公演友。

齊天保初,行太原郡事。

及文宣昏逸,常山王數諫。帝疑王假辭於晞,欲加大辟。王私謂晞曰:「博士,明日當作一條事,爲欲相活,亦圖自全,宜深體勿怪。」乃於眾中杖晞二十。帝尋發怒,聞晞得杖,以故不殺,髡鞭鉗配甲坊。居三年,王又固諫爭,大被毆撻,閉口不食。太后極憂之。帝謂左右曰:「儻小兒死,奈我老母何!」於是每問王疾,謂曰:「努力強食,當以王晞還汝。」乃釋晞令往。王抱晞曰:「吾氣息惙然,恐不復相見!」晞流涕曰:「天道神明,豈令殿下遂斃此舍。至尊親爲人兄,尊爲人主,安可與計?殿下不食,太后亦不食,殿下縱不自惜,不惜太后乎?」言未卒,王強坐而飯。晞由是得免徒,還爲王友。

王復錄尚書事。新除官者必詣王謝職,去必辭。晞言於王曰:「受爵天朝,拜恩私第,自古以爲干紀。朝廷文武,出入辭謝,宜一約絕。主上顒顒,賴殿下扶翼。」王深納焉。常從容謂晞曰:「主上起居不恒,卿耳目所具,吾豈可以前逢一怒,遂爾結舌。卿宜爲撰諫草,吾當伺便極諫。」晞遂條十餘事以呈,因切諫王曰:「今朝廷乃爾,欲學介子匹夫,輕一朝之命,狂藥令人不自覺,刀箭豈復識親疏?一旦禍出理外,將奈殿下家業何!奈皇太后何!乞且將順,日慎一日。」王歔欷不自勝,曰:「乃至是乎!」明日見晞,曰:「吾長夜九思,今便息意。」便命火對晞焚之。後王承間苦諫,遂致忤旨。帝使力士反接伏,白刃注頸,罵曰:「小子何知,欲以吏才非我!是誰教汝?」王曰:「天下噤口,除臣誰敢有言?」帝催遣捶楚,亂杖數十。會醉臥得解。爾後褻黷之好,遍於宗戚,所往留連,俾晝作夜;唯常山邸多無適而去。

及帝崩,濟南嗣立。王謂晞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優閑。」因言:「朝廷寬仁慈恕,真守文良主。」晞曰:「天保享祚,東宮委一胡人。今卒覽萬機,駕馭雄傑。如聖德幼沖,未堪多難,而使他姓出納詔命,必權有所歸。殿下雖欲守藩職,其可得也?假令得遂沖退,自審家祚得保靈長不?」王默然,思念久之,曰:「何以處我?」晞曰:「周公抱成王朝諸侯,攝政七年,然後復子明辟。幸有故事,惟殿下慮之。」王曰:「我安敢自擬周公?」晞曰:「殿下今日地望,欲避周公得邪?」王不答。帝臨發,敕王從駕,除晞并州長史。

及王至鄴,誅楊、燕等。詔以王爲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督攝文武還并州。及至,延晞謂曰:「不早用卿言,使群小弄權,幾至傾覆。今君側雖獲暫清,終當何以處我?」晞曰:「殿下將往時地位,猶可以名教出處。今日事勢,遂關天時,非復人理所及。」有頃,奏趙郡王叡爲左長史,晞爲司馬。每夜載入,晝則不與語,以晞儒緩,恐不允武將之意。後進晞密室,曰:「比王侯諸貴每見煎迫,言我違天不祥,恐當或有變起,吾正欲以正法繩之。」晞曰:「朝廷比者疏遠親戚,寧思骨血之重。殿下倉卒所行,非復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交戟入頸,上下相疑,何由可久?且天道不恒,虧盈迭至,神機變化,肸蠁斯集。雖執謙挹,秕糠神器,便是違上玄之意,墜先人之基。」王曰:「卿何敢須發非所宜言!北齊書卷三一王晞傳無「須」字。按疑是「頻」之訛。須致卿於法。」晞曰:「竊謂天時人事,同無異揆,是以冒犯雷霆,不憚斧鉞。今日得披肝膽,抑亦神明攸贊。」王曰:「拯難匡時,方俟聖哲,吾何敢私議,幸勿多言。」尋有詔,以丞相任重,普進府僚一班,晞以司馬領吏部郎中。丞相從事中郎陸杳將出使,臨別,握晞手曰:「相王功格區宇,天下樂推,歌謠滿道,物無異望。杳等伏隸,願披赤心。而忽奉外使,無由面盡短誠,寸心謹以仰白。」晞尋述杳言。王曰:「若內外咸有異望,趙彥深朝夕左右,何因都無所論?自以卿意試密與言之。」晞以事隙問彥深。曰:「我比亦驚此音謠,每欲陳聞,則口噤心戰。弟既發論,吾亦欲昧死一披肝膽。」因亦同勸。是時諸王公將相日敦請,四方岳牧表陳符命。乾明元年八月,昭帝踐阼。九月,除晞散騎常侍,仍領兼吏部郎中。

後因奏事罷,帝從容曰:「比日何爲自同外客,略不可見?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懷,隨宜作一牒,候少隙即徑進也。」因敕尚書陽休之、鴻臚卿崔劼等三人,諸本「陽」訛「楊」,據北齊書王晞傳及本書卷四七陽休之傳改。又「敕」下當脫「與」字。每日本職務罷,並入東廊。共舉錄歷代廢禮墜樂,職司廢置,朝饗異同,輿服增損,或道德高俊,久在沈淪,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爰及田市舟車、徵稅通塞、婚葬儀軌、貴賤等衰,有不便於時而古今行用不已者,或自古利用而當今毀棄者,悉令詳思,以漸條奏。未待頓備,遇憶續聞。朝晡給典御食,畢景聽還。

時百官請建東宮,敕未許,按「許」下疑脫敘立太子事。否則下文拜晞爲太子太傅,晞以局司奉璽授皇太子等語都不可解。每令晞就東堂監視太子冠服,導引趨拜。尋拜爲太子太傅。晞以局司奉璽授皇太子。太子釋奠,又兼中庶子。帝謂曰:「今既當劇職,不得尋常舒慢也。」

帝將北征,敕問:「比何所聞?」晞曰:「道路傳言,車駕將行。」帝曰:「庫莫奚南侵,我未經親戎,因此聊欲習武。」晞曰:「鑾駕巡狩,爲復何爾?若輕有征戰,恐天下失望。」帝曰:「此懦夫常慮,吾自當臨時斟酌。」帝使齋帥裴澤、主書蔡暉伺察群下,好相誣枉,朝士呼爲裴、蔡。時二人奏「車駕北征後,陽休之、王晞數與諸人遊宴,不以公事在懷。」帝杖休之、晞脛各四十。帝斬人於前,問晞曰:「此人合死不?」晞曰:「罪實合死,但恨其不得死地。臣聞刑人於市,與眾棄之,殿廷非殺戮之所。」帝改容曰:「自今當爲王公改之。」

帝欲以晞爲侍中,苦辭不受。或勸晞勿自疏,晞曰:「我少年以來,閱要人多矣。充詘少時,鮮不敗績。且性實疏緩,不堪時務。人主恩私,何由可保?萬一披猖,求退無地。諸本「退」訛「追」,據北齊書及通志卷一五三王晞傳改。非不愛作熱官,但思之爛熟耳。」百官嘗賜射,晞中的,當得絹,爲不書箭,有司不與。晞陶陶然曰:「我今段可謂武有餘文不足矣。」晞無子,帝將賜之妾,使小黃門就宅宣旨,皇后相聞晞妻。晞令妻答,妻終不言,晞以手撩胸而退。帝聞之笑。

孝昭崩,晞哀慕殆不自勝,因以羸敗。武成本忿其儒緩,由是彌嫌之,因奏事,大被訶叱,而雅步晏然。歷東徐州刺史、祕書監。武平初,遷大鴻臚,加儀同三司,監修起居注,待詔文林館。

性閑澹寡欲,雖王事鞅掌,而雅操不移。在并州,雖戎馬填閭,未嘗以世務爲累。良辰美景,嘯詠遨遊,登臨山水,以談讌爲事,人士謂之「方外司馬」。詣晉祠,賦詩曰:「日落應歸去,魚鳥見留連。」忽有相王使召,晞不時至。明日,丞相西閤祭酒盧思道謂晞曰:「昨被召已朱顏,得無以魚鳥致怪?」晞緩笑曰:「昨晚陶然,頗以酒漿被責。卿輩亦是留連之一物,豈直在魚鳥而已?」

及晉陽陷敗,與同志避周兵東北走。山路險迥,懼有土賊,而晞溫酒服膏,曾不一廢。每不肯疾去,行侶尤之,晞曰:「莫尤我,我行事若不悔,久作三公矣。」

齊亡,周武帝以晞爲儀同大將軍、太子諫議大夫。按本書卷一0周武帝紀,建德三年五月置太子諫議。疑此「大夫」二字衍。隋開皇元年,卒於洛陽,年七十一。贈儀同三司、曹州刺史。

皓字季高,少立名行,爲士友所稱。遭母憂,居喪有至性。儒緩亦同諸兄。嘗從文宣北征,乘赤馬,旦蒙霜氣,遂不復識。自言失馬,虞候爲求覓不得。須臾日出,馬體霜盡,繫在幕前,方云:「我馬尚在。」爲司徒掾,在府聽午鼓,蹀𨇾待去。群僚嘲之曰:「王七思歸何太疾?」季高曰:「大鵬始欲舉,燕雀何啾唧?」嘲者曰:「誰家屋當頭,鋪首浪遊逸。」於是喧笑,季高不復得言。大寧初,兼散騎常侍、聘陳使主。天統末,修國史。尋除通直散騎常侍。卒,贈郢州刺史。子伯,奉朝請,待詔文林館。

皓弟曄,字季炎,卒於滄州司馬。

封懿字處德,勃海蓨人也。曾祖釋,晉東夷校尉。父放,慕容暐吏部尚書。兄孚,慕容超太尉。

懿有才器,能屬文,與孚雖器行有長短,而名位略齊。仕慕容寶,位中書令、戶部尚書。寶敗,歸魏,除給事黃門侍郎、都坐大官、章安子。道武引見,問以慕容舊事,懿應對疏慢,廢黜還家。明元初,復徵拜都坐大官,進爵爲侯。卒官。懿撰燕書,頗行於世。

子玄之,坐與司馬國璠、溫楷等謀亂,伏誅。臨刑,明元謂曰:「終不令絕汝種也,將宥汝一子。」玄之以弟虔之子磨奴字君明早孤,乞全其命。乃殺玄之四子,赦磨奴,刑爲宦人。崔浩之誅也,太武謂磨奴曰:「汝本應全,所以致刑者,由浩也。」後爲中曹監,使張掖,賜爵富城子。卒於懷州刺史,贈勃海公,諡曰定。以族子叔念爲後。

回字叔念,孝文賜名焉,慕容暐太尉奕之後也。父鑒。初,磨奴既以回爲後,請於獻文,贈鑒寧遠將軍、滄水太守。

回襲磨奴爵富城子。宣武時,累遷安州刺史。山人愿朴,父子賓旅同寢一室。回下車,勒令別處,其俗遂改。明帝時,爲瀛州刺史。時大乘寇亂之後,加以水潦,表求振恤,免其兵調,州內賴之。歷度支、都官二尚書、冀州大中正。

滎陽鄭雲諂事長秋卿劉騰,貨紫纈四百匹,得爲安州刺史。除書旦出,晚往詣回,坐未定,問回:「安州興生,何事爲便?」回曰:「卿荷國寵靈,位至方伯,雖不能拔園葵,去織婦,宜思方略以濟百姓,如何見造問興生乎?封回不爲商賈,何以相示?」雲慚失色。

轉七兵尚書,領御史中尉,劾奏尚書右僕射元欽與從兄麗妻崔氏姦通,時人稱之。後爲殿中尚書、右光祿大夫。莊帝初,遇害河陰。贈司空公,諡曰孝宣。長子隆之。

隆之字祖裔,小名皮,寬和有度量。延昌中,道人法慶作亂冀州,自號大乘,眾五萬人。隆之以開府中兵參軍與大都督元遙討之,獲法慶,賜爵武城子。累遷河內太守。未到郡,屬尒朱兆入洛,莊帝幽崩,隆之以父遇害,常懷報雪,因持節東歸,圖爲義舉。遂與高乾等夜襲冀州,克之,乃推爲刺史。及齊神武自晉陽東出,隆之遣子子繪隨高乾奉迎於滏口。

中興初,拜吏部尚書。韓陵之役,留隆之鎮鄴城。未幾,徵爲侍中,封安德郡公。于時朝議以尒朱榮宜配食明帝廟庭。隆之議曰:「榮爲人臣,親行殺逆,豈有害人之母而與子對食之理?」以參議麟趾閣新制,又贈其妻祖氏范陽郡君。隆之表以先爵富城子及武城子轉授弟子孝琬等,朝廷嘉而從之。後爲斛斯椿等所構,逃歸鄉里,齊神武召赴晉陽。

魏孝靜立,除吏部尚書,尋加侍中。元象初,除冀州刺史,加開府,累遷尚書右僕射。及北豫州刺史高仲密將叛,陰招冀州豪望爲內應。詔隆之馳驛慰撫,遂得安靜。隆之首參神武經略,奇謀皆密以啟聞,手書削稿,罕知於外。卒於齊州刺史,贈司徒。神武以追榮未盡,復啟贈太保,諡宣懿。神武後至冀州北境,次交津,追憶隆之,顧冀州行事司馬子如,言其德美,爲之流涕。令以太牢就祭。

隆之歷事五帝,以謹素見知。凡四爲侍中,再爲吏部尚書,一爲僕射,四爲冀州刺史。每臨冀部,州中舊齒咸曰:「我封公復來。」其得物情如此。子子繪嗣。

子繪字仲藻,小名搔。性和理,有器局。釋褐祕書郎,累遷平陽太守,加散騎常侍。晉州北界霍山舊號千里徑者,山阪高峻,每大軍往來,士馬勞苦。子繪請於舊徑東谷別開一路。神武從之,仍令子繪修開,旬日而就。徵補大行臺吏部郎中。神武崩,祕未發喪,文襄以子繪爲勃海太守,執其手曰:「誠知未允勳臣官望,但須鎮撫。且衣錦晝遊,古人所貴,宜善加經略,不勞習常太守向州參也。」仍聽收集部曲一千人。大寧二年,爲都官尚書。諸本「二」作「三」,北齊書卷二一封隆之傳作「二」。按大寧二年四月即改元河清,無三年。今據改。高歸彥作逆,命子繪參贊軍事。賊平,敕子繪權行州事。徵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卒,諡曰簡。子寶蓋襲。

子繪弟子繡,位霍州刺史。陳將吳明徹侵淮南,子繡城陷,送揚州。齊亡後,逃歸。終於通州刺史。子繡外貌儒雅,而使氣難犯。兄女婿司空婁定遠爲瀛州刺史,子繡爲勃海太守。定遠過之,對妻及諸女讌集言戲,微有褻慢。子繡鳴鼓集眾將攻之,定遠免冠拜謝,久之乃釋。

隆之弟興之,字祖冑。經明行修,恬素清靜。位瀛冀二州刺史、平北府長史。所歷有當官譽。卒,以隆之佐命功,贈殿中尚書、雍州刺史,諡曰文。

子孝琬,字士蒨,七歲而孤,爲隆之鞠養,慈愛甚篤,隆之啟以父爵富城子授焉。位東宮洗馬。卒,贈太府少卿。孝琬性恬靜,頗好文詠。太子少師邢卲、七兵尚書王昕並先達高才,與孝琬年位懸隔,晚相逢遇,分好遂深。孝琬靈櫬言歸,二人送於郊外,悲哭悽慟,有感路人。

孝琬弟孝琰,字士光,少修飭,學尚有風儀。位祕書丞、散騎常侍、聘陳使主,在道遙授中書侍郎。還,坐受魏收囑,牒其門客從行事發,付南都獄,決鞭二百,除名。後除并省吏部郎中、南陽王友,赴晉陽典機密。

和士開母喪,託附者咸往奔哭。鄴中富商丁鄒、嚴興等並爲義孝,有一士人亦在哭限。孝琰入弔,出謂人曰:「嚴興之南,丁鄒之北,有一朝士,號叫甚哀。」聞者傳之。士開知而大怒。其後會黃門郎李瑰奏南陽王綽驕恣,士開因譖之曰:「孝琰從綽出外,乘其副馬,捨離部伍,別行戲語。」時孝琰女爲范陽王妃,爲禮事,因假入辭,帝遂決馬鞭一百放出,又遣高阿那肱重決五十,幾死。還鄴,在集書省上下。自此沈廢。士開死後,爲通直散騎常侍。後與周和好,以爲聘周使副。

祖珽輔政,奏入文林館撰御覽。孝琰文筆不高,但以風流自立,善談戲,威儀閑雅,容止進退,人皆慕之。以祖珽好自矜大,佞之云:「是衣冠宰相,異於餘人。」近習聞之,大以爲恨。尋以本官兼尚書左丞。諸本「左」作「右」,北齊書封隆之傳作「左」。按下文云「由是正授左丞」,作「左」是,今據改。其所彈射,多承意旨。時有道人曇獻者,爲皇太后所幸,賞賜隆厚,車服過度。又乞爲沙門統,後主意不許,但太后欲之,遂得居任。然後主常憾焉。因僧尼他事,訴者辭引曇獻,上令有司推劾。孝琰案其受賄,致於極法,其家珍異悉以沒官。由是正授左丞,仍奏門下事。

性頗簡傲,不諧時俗,意遇漸高,彌自矜誕,舉動舒遲,無所降屈,識者鄙之。與崔季舒等以正諫同死。子君確、君靜二人徙北邊,少子君嚴、君贊下蠶室。南安敗,君確等二人皆坐死。

興之弟延之,字祖業,少明辯,有世用。封郯城子,各本「郯」作「琰」,宋本及通志卷一五三封隆之傳作「郯」。北齊書作「郟」。魏書卷三二封懿傳作「剡」。按郟城見魏書地形志下荊州襄城郡;郯城見地形志中東徐州郯郡,未知孰是。「剡」即「郯」,無「琰城」,今從宋本。位青州刺史,多所受納。後行晉州事。沙苑之敗,延之棄州北走,以隆之故,免其死。卒,贈尚書左僕射、司徒公,諡文恭。子纂嗣。

鑒長子琳,字彥寶,位中書侍郎。與侍中、南平王馮誕等議定律令,有識者稱之。歷位太尉長史、司宗下大夫、南青夏二州刺史、諸本「青夏」二字誤倒,據魏書封懿傳乙。地形志有南青州,無南夏州。光祿大夫。琳弟子肅。

肅字元邕,博涉經史。太傅崔光見而賞焉。位尚書左中兵郎中。性恭儉,不妄交游,唯與崔勵、諸本「勵」訛作「勱」,據魏書卷八五封肅傳及本書卷四四崔光傳改。勵從兄鴻尤相親善。所制文章多亡失,存者十餘卷。

懿從兄子愷,字思悌,奕之孫也。父勸,慕容垂侍中、太常卿。愷位給事黃門侍郎、散騎常侍。後入代都,名出懿子玄之右。俱坐司馬氏事死。愷妻,盧玄女也。魏書卷三二「女」作「姊」。按封愷曾仕後燕,燕滅入魏,當在道武時。司馬璠被殺在明元泰常五年,愷坐其事死,也應在此年。盧玄在太武神䴥四年才被徵仕魏(並見魏書本紀),年官都在封愷之後。愷妻當是玄姊,非玄女。愷子伯達,棄母及妻李氏南奔河表,改婚房氏。獻文末,伯達子休傑內入。祖母盧猶存,垂百歲矣,而李已死。休傑位冀州咸陽王府諮議參軍。

回族叔軌,字廣度。好學,通覽經傳。與光祿大夫武邑孫惠蔚同志友善。惠蔚每推軌曰:「封生之於經義,吾所弗如者多矣。」頗自修潔,儀容甚偉。或曰:「學士不事修飾,此賢何獨如此?」軌聞,笑曰:「君子整其衣冠,尊其瞻視,何必蓬頭垢面而後爲賢。」言者慚退。

以兼員外散騎常侍銜命高麗。高麗王雲恃其偏遠,稱疾不親受詔。軌正色詰之,喻以大義,雲乃北面受旨。使還,轉考功郎中,除本郡中正。勃海太守崔休入爲吏部郎中,以己考事干軌。南、北、汲、殿四本及魏書卷三二「己」作「兄」。百衲本及通志卷一四六封懿傳作「己」。按崔休傳不言其有兄,疑作「己」是。今從百衲本。軌曰:「法者天下之事,不可以舊君故,虧之也。」休歎其守正。軌在臺中,稱爲儒雅。除國子博士,假通直散騎常侍,慰勞汾州山胡。

司空、清河王懌表修明堂、辟雍,詔百僚集議。軌議曰:

周官匠人職云:夏后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五室,九階,四戶,八窗。鄭玄曰:「或舉宗廟,或舉王寢,或舉明堂,互文以見同制。」然則三代明堂,其制一也。案周與夏、殷,損益不同,至於明堂,因而弗革,明五室之義,得天數矣。是以鄭玄又曰:「五室者,象五行也。」然則九階者法九土,四戶者達四時,八窗者通八風,誠不易之大範,有國之恒式。若其上圓下方以則天地,通水環宮以節觀者,茅蓋白盛爲之質飾,赤綴白綴爲之戶牖,皆典籍所載,制度之明義也。

秦焚滅五典,非毀三代,變更先聖,不依舊憲。故呂氏月令見九室之義,大戴之禮著十二堂之文。漢承秦法,亦未能改,東西二京,俱爲九室。是以黃圖、白武通、蔡邕、應劭等咸稱九室以象九州,十二堂以象十二辰。夫室以祭天,堂以布政。依行而祭,故室不過五;依時布政,故堂不踰四。州之與辰,非所可法。九與十二,厥用安在?今聖朝欲尊道訓人,備禮化物,宜則五室,以爲永制。至如廟學之嫌,臺沼之雜,袁準之徒已論正矣。

後卒於廷尉少卿。贈濟州刺史。

初,軌深爲郭祚所知,祚常謂子景尚曰:「封軌、高綽二人,並幹國之才,必應遠至。吾平生不妄進舉,而每薦此二人,非直爲國進賢,亦爲汝等之津梁。」其見重如此。軌既以方直自業,高綽亦以風概立名。高肇拜司徒,綽送迎往來,軌竟不詣。綽顧不見軌,乃遽歸曰:「吾一生自謂無愆規矩,今日舉措不如封生遠矣。」軌以務德慎言,修身之本,姦回讒佞,世之巨害,乃爲務德、慎言、遠佞、防姦四戒。文多不載。

長子偉伯,字君良,博學有才思。弱冠,除太學博士。每朝廷大議,偉伯參焉。雅爲太保崔光、僕射游肇所知賞。太尉、清河王懌辟參軍事。懌親爲孝經解詁,命偉伯爲難例九條,皆發起隱漏。偉伯又討論禮、傳、詩、易疑事數十條,儒者咸稱之。時朝廷將經始明堂,廣集儒學,議其制度,九五之論,久而不定。偉伯乃搜檢經、緯,上明堂圖說六卷。又撰封氏本錄六卷。

正光末,尚書僕射蕭寶夤爲關西行臺,引爲行臺郎。及寶夤爲逆,偉伯與南平王冏各本「冏」作「固」,宋本作「󸾢」,魏書及通志作「冏」。張森楷云:「按廣平王連傳(魏書卷一六)作『南平王仲冏』,蕭寶夤傳(魏書卷五九)同。此作『固』誤。」按墓誌集釋元暐墓誌圖版七四,暐字仲󸾢,爵南平王。「󸾢」即「冏」之俗體,今改作「冏」。潛結關中豪右韋子粲等,謀舉義兵。事發,見殺。永安中,贈瀛州刺史,聽一子出身,無子,轉授弟翼。翼弟述。

述字君義,有幹用。天平中,爲三公郎中。時增損舊事,爲麟趾新格,其名法科條皆述所刪定。齊受禪,累遷大理卿。河清三年,諸本「河清」誤倒,據北齊書卷四三封述傳乙。敕與錄尚書趙彥深、僕射魏收、尚書陽休之、國子祭酒馬敬德等議定律令。歷位度支、五兵、殿中三尚書。

述久爲法官,明解律令,議斷平允,深爲時人所稱。而厚積財產,一無分饋,雖至親密友,貧病困篤,亦絕於拯濟。朝野物論甚鄙之。外貌方整,而不免請謁,回避進趣,頗致嗤駭。前妻河內司馬氏。一息爲娶隴西李士元女,大輸財聘。及將成禮,猶競懸違。述忽取所供養像,對士元打像爲誓。士元笑曰:「封公何處常得應急像,須誓便用?」一息娶范陽盧莊之女,述又經府訴云:「送騍乃嫌腳跛,通志卷一五三封述傳「騍」作「騾」,北齊書作「驘」。按「驘」即「騾」。「騍」音課,是牝馬,當是「騾」之訛。評田則云鹹薄,銅器又嫌古廢。」皆爲吝嗇所及,每致紛紜。

子元蒨,位太子舍人。

述弟詢,字景文,闚涉經史,以清素自持。位尚書左丞、濟南太守,歷官皆有幹局才具,臨郡甚著聲績。隋開皇中卒。

論曰:崔逞文學器識,當年之俊,忽微慮遠,俱以爲災。休立身有本,當官著稱。長儒才望之美,禍因驕物,雖有周公之才,猶且爲累,況未足諭其高下,能無及乎?贍詞韻溫雅,風神秀發,固人望也。王憲名公之孫,老見優異。元景昆季履道,標映人倫,美哉!封回克光家世,隆之勤勞霸業,子繪實隆堂構,可謂載德者矣。君義聚斂嗇吝,無乃鄙哉!